《谜情契约》 楔子 今天对于管晓竹来说是最糟糕的一天。刚被公司裁员的父亲,心脏病突发被送进了医院,而本来就为家计忧愁的母亲顿时崩溃。她既要照顾年幼的弟妹,安抚痛苦的母亲,还要为父亲的手术担心。 世界好像在这一天里轰然倒塌,她的世界,她曾经的梦想全都就此消失了。此刻她独自一人站在手术室门前的长廊里,觉得茫然而无措。 她才只有二十岁,就要担起家庭的重担了吗?可是除了她,又有谁能够承担?是她一向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是仍在念书的弟妹?父亲为这个家奔忙了二十年,现在该是她挑起重担的时候了吧?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压力如此大?大到她希望可以有一个坚实的臂膀,来让她依靠呢? “晓竹。”许勉焦急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他正大步向她走来。 “许勉!”晓竹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朝着他飞奔而去。太好了,他来了!他正是她现在需要的人,他们从小相识,彼此吸引,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一对恋人。面对他,她终于可以倾诉所有的担心与忧愁,他会聆听她的话、和她分担痛苦,他是她现在惟一的依靠了。 看着晓竹那因为焦虑而变得憔悴的脸,许勉心痛的将她搂进怀,低声说:“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管伯伯在动手术吗?” 她闭上眼睛,隐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她把眼泪忍耐得太久太久,现在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痛哭出声。“爸爸他很不好。是突然的心肌梗塞,可能可能会救不活” “怎么会这么严重?”他微微抬起她泪水纵横的脸,关心的说。 又一串痛苦的泪水滚落。“医生说即使现在救活了,也不能完全根治,而且如果要彻底治疗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我们根本负担不起”一想到医生的话她就一阵难过,步伐不稳的倒在许勉怀里,搂着他哭泣。 他默默无声的抱紧她,严肃的皱起眉。 “许勉,你究竟在干什么?”一个气急败坏的尖锐女声,突然闯进晓竹悲伤的世界,许勉惊慌的放开了手,将她推到好远的地方。 “她是谁?”那个女声冷漠的再次响起。 晓竹愕然的抬起头,搞不清状况的望向说话的女孩,只见一个打扮入时、高雅的女子,冷冷站在他们面前,眼里全是愤怒的光芒。 “韶妤?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许勉脸色惨白,说话结巴。他怎么也没想到韶妤也会在医院!韶妤是他老板的妹妹,也是他最近极力追求的女孩,她的身份地位对他的人生将大有帮助!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和晓竹的事,那么他的前途女子冷笑两声,美丽的眼睛里怒火更甚。“你不知道这所医院也是我们胜源集团的产业之一吗?我哥哥是医院董事。” 许勉大吃一惊的同时,立刻慌张的喊道:“你千万别误会。我和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他看了眼晓竹,改而热切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她是我的邻居,她父亲出事了,我只是来看看她而已” “邻居?你骗谁呀!”女子蓦地打断他的话,用冷漠的表情看着晓竹。“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和她抱在一起,一脸心疼的样子!” “不,我没有我是有抱着她,那是因为她、她主动的,不关我的事”晓竹万分惊讶的看着许勉,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到她认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呀?他们不是恋人吗?难道她现在听到的话,都是他亲口说的吗?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她心痛到麻木时,一个更加冷酷无情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晓竹茫然的抬头望着来人,一个浑身冰冷的男子站在她眼前,一双如黑潭般幽深的眸子慑人的望着她,压迫着她全部的神经。他居然是在问她! 她看一眼那个焦躁不安,急于和她撇清关系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对她怒目而视的女子,尖锐的刺痛划过胸口,让她瞬间窒息。 她再度望向那个高大的男人,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悄然滚落,她听见自己用麻木而又低沉的声音说:“他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男子看向他的妹妹,用冷静的声音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了。”一转身,他迈着大步离开。 钟韶妤不甘心的看着许勉说:“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当当然。”他不敢再看一眼晓竹,畏缩的跟着韶妤走了。 晓竹站在灯光明亮的走廊里,茫茫然伫立,就像一尊最脆弱的雕像。 她的世界真的在这个瞬间全体瓦解! 第一章 钟韶手里握着一张今天早上才寄到他公司的支票,默默凝神沉思。 他拥有让男人嫉妒的权势、地位与财富,也拥有让女人为之疯狂的完美容貌轮廓分明的脸、英挺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和冷酷的薄唇,这些还不是最吸引人的,最最让女人无法拒绝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深如黑潭、无比冷酷的眼眸此刻,这双眼眸就带着研判眼神,看着手里的这张支票。 这两年来,每个月的十号,他都会收到一张同样面额的支票,票面小到无法再小,怎么会有人开这么小额的支票?一万元新台币。可是他知道,这一万元对送支票的人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真的还钱,所以从第一次收到支票起,他的惊讶就开始与日俱增。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她总是会及时把钱送到他面前,从不间断。 两年来,她已经还了二十五万,也就是说这是最后的一张支票,两年里,她还清了所有欠他的债,一想到从下个月开始,再也不必等待着她的支票,他居然隐约感觉到失落等待?钟韶莫名的皱起浓眉,他居然在等待着收到她的支票吗?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会有这奇怪的念头? 坐在汽车后座,他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思绪忽然飘到了两年前那个秋日的午后他看着她走出医院的大门,表情憔悴而落寞。那个叫管晓竹的女人,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尽管她有着张清秀的脸,但也仅最清秀而已,所以他应该对她没有深刻的印象。 可他却始终记得她站在医院走道里,用着那双眼眸静静瞅着他时的神态,那股韵味是清澈、宁静而哀伤的。 就是那姿态、那表情,与眼神里一丝淡然的哀威,让她显得如此飘然出尘,让他记住了这张脸和这个女孩。 他很快的走到她身后,用坚定的声音说:“管小姐,请你等一下,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要和你谈。”那个时候,他的态度是强硬且高高在上。 她转过头来,带着诧异又警觉的神态,在看见他的脸后,微微一怔。“请问有什么事吗?” “上车吧。”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蓝色宾士车。 她踌躇着,低着头却没有移动步伐。 “我想跟你谈一下许勉的事。” 晓竹文静的眼里闪过一丝激烈的光芒,她依旧低着头,却跟着他往前走去。 坐上车后,他并没有迟疑,立刻开门见山,切入主题。“我是钟韶,是钟韶妤的哥哥,我们之前有见过面。这里有一份关于你和许勉的调查结果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他冷眼看着她。“我知道你和他从小相识,一年前开始正式交往。所以你们的关系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邻居。” 管晓竹咬住自己发白的嘴唇,内心澎湃的痛苦让她脸色苍白。 “这里有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请你从现在起,不要再和他见面。”他毫不留情的将支票送到她面前。 她先是疑惑的瞪着那张纸,然后蓦地睁回双眸。“钟先生,你是想用这五十万来买我的感情吗?” “如果你认为这样,也可以这么说。”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冷酷的脸。“在你看来,我的感情就只值五十万?” 他嘴角轻轻抽动,浮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那你说值多少钱?” “我的感情是无价之宝,不是你或你的钱可以收买的。”她正视着他,面容镇静而坚定。 轻蔑的笑容僵在他嘴边,他目光犀利的扫过她苍白的脸颊。“你是说你不会离开他?” 她微微震动了一下,有些泪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闪动。“如果如果他不离开我,我自然不会离开他。可是”她闭上眼睛,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揪痛。“他已经选择了你妹妹,你根本不需要用钱来打发我。” “你可以保证你不会去纠缠地吗?” 他冰冷的声音如利箭般射在她胸口。“纠缠?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是纠缠得回来的吗?”她沉静的脸上闪烁着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心碎光芒,让他有刹那间的怔忡,他从不知道会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孩。 “很少有人像你这样看得开。”他收回了手里的支票,挑眉说。 “那是因为我别无选择。我知道自己的渺小,渺小到不可能和你那强大的金钱和权势抗争。许勉选择了它们,必然会抛弃我。”泪光在她眼里闪烁,她的嘴角却带着虚弱的笑容。 那笑容居然莫名的打动了他,他正了正心神,继续冷静的说:“我想你是在告诉我,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 “是的。” “你可以发誓吗?”他那双饱经世故的眼,犀利的压迫着她。 那朵虚弱的笑容变得更加飘渺,却意外的打动人心。 “发誓?你真的很爱你妹妹,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的很幸福。是的,我愿意发誓。我绝对不会和那个男人再有任何的关系。” 那朵动人的笑容渐渐隐去,只留下眼里浓浓的哀伤和寂寥。 他沉默了三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眉头严厉的聚拢在一起。“我知道你的家境不好。这五十万应该可以帮你度过难关”她转头望着他,眼波里流转着巨大的悲伤,也闪过一抹自尊受损的愤慨。“你们有钱人总以为用钱就可以解决一切吗?” “钱当然不可能解决一切,却可以解决你的问题。你父亲必须要动手术吧?” 他击中了她的要害,让她立刻面无血色,却又不得不去承认这样的事实:“是的。”心里流着血,他的羞辱让她无地自容,愤怒难当。可是他说的对,她的确需要钱,需要到快令人发疯的地步。 “拿去吧。” 她可以下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必受这样的羞辱;也可以伸手拿下这笔急需的钱,救她父亲的命,一边是她那强烈的自尊心,一边却是她老父的生命。她有什么选择? 泪水无法遏止的悄然滑落,她张大的明眸里写满她的无奈和痛苦,当她颤抖的伸出手时,她可以听到心里滴血的声音。这就是贫穷的代价吗?穷人就必须没有自尊,向人乞讨吗?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她的手在伸手握住支票前突然垂下。“我也不需要向你借这么多。我只要二十五万就好。我会分期还给你,直到还清为止。”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用镇定的表情看着他。 “你并不需要这样做,本来这笔钱就是准备要给你的”他对她的坚持感觉好笑。 “我会还你!”她根紧了嘴,一副不容妥协的样子。 他在觉得有趣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敬佩。“好,我借你二十五万。” 当时,他真的认为这笔钱是永远收不回来的。他以为她的坚决只是捍卫自尊的方式,他知道对于她来说,拿这样的钱是多令她无法接受的事。 那是个外表柔弱,内心无比坚强的女孩。 但是即使在那个时刻,在望着她那张揉合着羞愧、难过、决心,还有脆弱的美丽脸庞时,他依然没有想到,她的决心果真巨大到能持之以恒的每月将钱还给他! 她除了是个坚强的女孩,还是个注重承诺的女孩。这样一个女孩的真心是如何珍贵的礼物?但却有人因为金钱和权势而甘心抛弃! 他向来看不起许勉,可他却是妹妹执意想要的男人。韶妤是他惟一的亲人,也是他惟一可以宠爱的人。满足她的要求已经成为他生命里重要的目的,只要能让她快乐,任何事他都愿意做,任何人他也都会接受即使是像许勉这样的人。 只不过,如果自己是许勉,他或许不会因为韶妤,这样一个被宠坏了的女孩而放弃真正的珍宝吧? 金钱和权势可以靠实力争取,而爱情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车子停止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换上一贯冷漠的表情,将那个两年前的女孩驱逐出他的脑海,钟韶又成了那个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叱吒风云的人物。 晓竹从来不知道,在她即将还清所有债款,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人生时,打击会再一次降临。 本以为父亲的病已经痊愈,怎料竟在一个雨夜突然复发,让全家都措手不及,再度陷入深深的悲惨中。就如两年前一样,她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束手无策,不知所措。命运又一次将她眼前可见的光明打得粉碎,让她再次陷入黑暗的深渊里。 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出沮丧与痛苦,必须表现得坚强而乐观。她有那样一个容易激动的母亲要安抚,有弟弟妹妹要安慰,有生病的父亲要照顾,所以要保持微笑,她必须在人前微笑。 微笑已经成了同她的呼吸一样重要的事,可是也和呼吸一样,变得如此沉重,她不知道何时自己会受不了压力而突然倒下终于她离开了病房,得到一个稍稍喘息的时间,可以不再微笑而尽情哭泣。她需要发泄,需要把她心底的痛楚,完完全全的爆发出来,用尽全力去哭泣!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用无尽的眼泪清洗心底日渐扩散的伤口,那个属于绝望与无助的伤口! 开完会后,钟韶勃挥退所有的人,想要独自在偌大的医院里四处巡视,看看他所经营的这间医院,是否正如他们所报告的那样出色,看看病人们是否得到了应有的照顾和看护。 他就这样信步走着,随便看着,慢慢的体验着。突然他听见了从家属休息室里隐约传来的哭泣声,是好奇、更是一种莫名的牵引,引着他走进那间休息室。 他居然看见了她!那个今天,在他脑海里始终盘旋不去的女孩!他愣在当场,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也有刹那的惊喜与疑惑。 她在哭!当那些惊喜感觉过去后,他立刻意识到她正在哭泣。究竟是什么让她哭得如此伤心,如此难过,如此声嘶力竭呢?他知道她在拼命压抑,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哭得更加放肆与大声。 这是一个背负着巨大压力和痛苦的女孩,只要听到她的哭声,必然就会了解! 他更加想了解那个让她如此流泪的原因!所以他走了过去,将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递到她面前,用很温柔的,几乎是不属于他的温柔声音说:“用这个把眼泪擦干,不要再哭了。” 当她感觉到孤军与无助的时刻,突然间一个男人的大手出现在她眼前,一道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劝她不要再哭!晓竹震惊的抬头,泪水却模糊了双眼,让她仅仅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轮廓。 她在瞬间就信任了他,安心的接过他的手帕,闻到了上面古龙水的香味,也闻到男子安定的气息。她用力擦着眼睛,奇异的感觉到宁静与轻松。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有个与她无关的人,可以不必让她负担起对方感受的人来安慰自己,原来是这样让人舒坦的事!实在是太好了,她用依然泪光盈盈的眼眸抬头看他,那些感激的话随即梗在喉间,说不出一句话。她终于看清了他! 怎么可能是他?那个这些年来她几乎每个月都打交道,却从来不曾再见过面的男子? “感觉好些了吗?”在她诧异的同时,那个男人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悲伤,下意识里不希望他看见她的痛苦。“谢谢你。” 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他明显感觉到她刻意的疏远,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把手帕放进口袋。“是什么事让你这样伤心?” “我”她吃了一惊,因为他微笑着却问出如此直接的话。晓竹警觉的看着地,方才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为什么不想说呢?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样坚强的女孩哭泣呢?”他眼里的光芒更加柔和,柔和的让她觉得害怕。 “坚强?”她呆呆发愣。“我也算坚强吗?”多少次她都埋怨过自己的命运,多少次她都痛恨过自己的生活。他拿出那张一万元的支票。“这就是你坚强的证据。每个月你都坚持寄给我不是吗?我知道你家里的状况,也明白这一万元对你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你却一直坚持到现在,从来不曾漏过一个月。” 晓竹看着那张支票,眼里冒出嘲笑的光彩。“你以为这就是坚强吗?这只是骄傲,一种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有的骄傲。”眼里的光彩瞬间黯淡,被落寞与孤寂所取代。 他冷眼旁观,轻轻点头。“这种骄傲是如此珍贵,如此令人敬佩。” 她蓦地抬头,热切的眼眸逡巡过他的脸。“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那双泪眼蒙胧的眼眸,那直视的清澈眼神,在在让他莫名的心潮澎湃不已。 “是的,我真的这样认为!”他用坚定的声音回答。 她低下头,仿佛在思考,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思考。 他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陪伴在她身边。黄昏的阳光射入窗内,在他们的身边,投下最后的金黄色光晕。 “我父亲的心脏病又犯了。”突然间,她用低沉的声音喃喃说道:“我一直以为他完全痊愈了,虽然这几年他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也再也无法工作。可我一直相信他已经痊愈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又要动手术吗?”刹那间,他明白她的忧郁是从何而来,那是来自生活的压迫,一种他不曾经历过的压迫。 她默默点头,嘴角带着那朵惯常的虚弱笑容,望向窗外夕阳。“这一次一样需要一大笔的手术费。真是奇怪,我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以为还清了欠你的债就可以从那些挣扎里解脱出来。可是生活对于我似乎永远都是残忍的。” 那紧皱的眉头,那微眯的双眼,那朵虚无的笑容,那嘴角边的嘲讽让他一阵心疼,他突然说:“你父亲住院的全部费用由我来承担,你不必担心。” 她倏地全身僵住,有一瞬间不可置信,接着她就严肃的转过头来,用最坚毅的神情看着他。“你是在同情我吗?或者只是施舍你难得的善心?” “不是。我只是想替你分担身上的重担,想让你不再这样痛苦。”他以同样的坚毅表情回答。 在晓竹无比惊讶的那一刻,他蓦地拥住了她,以一种不容人置疑的气势将她一把拥进怀里。 她迷失在这个宽阔的胸膛里,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拒绝。 “让我替你分担。”这是他的承诺。 她可以相信他吗? 晓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那纯然男性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 钟韶走进管父的病房,满意地看着病房里干净而舒适的环境。 “管先生,如果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他有礼的对躺着床上的男子说。 “钟先生,您快请坐。”一旁的管母手足无措的站起,急忙把位子让给他。 “不了,我站一会就要走。” “钟先生,这实在是太豪华了,我觉得我不需要住这么好的房间”管父有些受宠若惊的望着他。 “你别客气,上一次是我们没有把你治好,这一次我们就有这个责任给你最好的治疗。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休养。” “可是”管母一脸感激。“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们老营的箔”“管先生,你好好休息吧。”钟韶简单的微笑,打断了管母感激的话。“我先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好,那您慢走”管母一抬头,看见女儿晓竹站在门口。“晓竹,你替妈送送钟先生,你父亲的病可都是亏了他呀!” 晓竹的神情有些异样,她在门口把刚才的对话全都听进耳里,看一眼钟韶,她默默点头。 他走到她身边,对她微微一笑。 晓竹关上了病房的门,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不是说过要替你照顾你父亲吗?”他悠闲的神态依旧不改,自信的气度自然流露。 她咬紧牙关,脸色有些苍白。“我不想无故受你恩惠,而且”她想起了那个拥抱,因此显得更加尴尬。“我不是那种女人。” “哪种女人?”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就是”她低下了头,声音低哑。“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女人。” “我从不以为你是这种女人,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如果你是,那个时候你就应该狠狠敲我一笔,而不是替自己背上一身的债。” 他温柔的话语和语气里的那丝敬佩,打动了她的心,让她抬起头来用氤氲的眼光凝视他的脸。 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温暖。“你不要以为你欠我了,如果愿意,你以后还是可以把钱还给我。不过,我希望你把这当做是朋友的帮助。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朋友之间是不是可以互相帮忙呢?何况这对于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朋友?”她疑惑的瞪大眼睛,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会和她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对。”他加重肯定的语气。“是那种可以互相谈心的朋友,不必计较太多的朋友。” “你真的只想和我做朋友吗?”她的语气里有着警惕,也有着期待。即使她有多不愿意承认,她依然从心底希望有他这样的朋友。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保证我们的未来会进展到哪一个地步。可是现在,我可以认真的告诉你,我只想做你的朋友。”他的笑容坦荡而热烈。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看着那个自信而坦白的男人,她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温暖的拥抱,在她最无助的时刻里,及时给予她帮助的怀抱。 她向他伸出了手,微笑着说:“我接受你这个朋友至于未来,我们没有人可以真的保证什么。” 他接过了那只手,却对于她话里的消极与落寞皱起了眉。 在她这个年纪,很少有人这样不相信未来吧?是她没有憧憬了吗?还是因为她受到过的伤害,让她不再相信未来了呢? 她把自己的手留在他手里,静静的让他握祝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对充满自信与睿智的深邃双眸,一对男人的眼眸,她知道这是一个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人。 第二章 当他再度收到一张一万元支票的时候,他的愤怒可想而知。那个该死的女人!他无法遏制的咒骂,既而又懊恼的把支票摔在桌子上,开始生着闷气。 他以为她已经接受他这个朋友了,会安心的让他替她父亲付这笔医药费,她难道不明白他根本不要她归还这笔钱吗?在她眼里,他还是像陌生人一样不可靠,所以必须锱铢必较? 几分钟后,他突然站了起来,拿起外套,直接向房门外走去。 “总裁”秘书小姐急步跟在他后面,显然不知所措。“您要去哪里?还有十分钟董事会就要开始” “告诉许勉让他来主持,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冷漠的搁下这句话,他已经走入了电梯。 他要去找她!他知道她在一家贸易行上班,也知道那个地址,因此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她。 他径自走进那家贸易行的办公室。 “先生,请问你找谁?”接待小姐用柔和的声音,询问这位气势不凡的男子。 “我找管晓竹小姐。” “晓竹”对方显然有些吃惊,本来以为他一定是找老总的。“你等一下,我这就通知她”他迅速的点头,不理会对方诧异的眼神,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钟先生?”当急忙走出来的晓竹看见是他时,整个人也愣在当常他为什么会来?难道说“我父亲怎么了?是不是他又被送进医院了”她焦急的追问。一个星期父亲才刚刚出院,虽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可她害怕他的心脏又会出现什么问题。 “不,不是你父亲。”他冷静的打断她的话,浓眉紧皱的看着她套装下的曼妙身材,她是不是又瘦了? “那么”他找她又有什么事?虽然上次他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但在她眼里,他们依旧很陌生,除了她还是得还他的债以外,他有什么事需要找她? “我能和你谈一谈吗?”他看了看时钟。“你还有多久下班?”已经四点左右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可是”她有些困惑、也有些害怕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和平时那个总是和颜悦色的他相比,他似乎不太一样。 “跟你们老板请假。”他站了起来,气势惊人的立在她眼前。 “我,我不能”她仓皇后退,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老板是谁?”他不理睬她苍白的表情,直接问接待小姐。“就说钟韶要见他。” “是”接待小姐慌乱的拿起电话。 “你要做什么?”他那一意孤行的态度,让她极不高兴,口气也强硬起来。 他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就在接待小姐的带领下向办公室里面走去。 晓竹想要跟上,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开始手足无措了,既不知道他何以突然来找她,又何以这样强势的想要带走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那张支票? 她应该想到的!轻愁染上眉梢,她应该想到他会不高兴,但绝对想不到他会如此怒不可遏。他那冷漠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让她的胸口微微发痛,还有她的头她的头好痛,晕眩的感觉如影随形。 “走吧。” 当她难受的坐到沙发上时,他却走了出来。晓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还是强忍着痛楚,顺从的站了起来。 他扶住了她的手肘,带着她疾步离开。而她则觉得脚步越来越虚浮,全身的重量仿佛都在依靠着他的支撑似的坐上他的车,他立刻命令司机开车。 “你想去哪里谈?”他皱眉沉思了一秒钟,对司机说出了一个地址。 一靠到汽车座位上那软软的靠垫上,她更加全身虚弱,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他果然拿出了那张支票,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她猛咽一口唾沫,希望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你果然是在为这个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他气愤的抿起双唇。“我只不过是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何我会收到这个东西。” 她轻叹一口气,他生气的程度,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严重,说服他会是很艰难的事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那个力气完成。“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没错。”他的语气恶劣。 “朋友间应该互相坦诚?” 他从鼻子里闷哼一声,表示回答。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解决我最大的问题,甚至救了我父亲的命!”她问上眼睛,忍受着另一波让她难受的晕眩。“虽然你说这只是做为朋友的帮忙,但对于我们家来说,这却是莫大的恩典。那么作为你的朋友,我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我难道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么大的恩典,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已经说过” “你是说过。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可是我却希望能以我的方式对你有所回报,让你知道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或者我的方式并不妥当,可我别无他法。除了还清我们家欠你的钱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她的手抚上额头,开始感觉到昏昏沉沉。 “你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他突然脱口而出,接着愤怒的闭上嘴。他在想些什么?责怪自己的同时,他并没有发现她的不适。 “其他的办法?什么办法”她的话语模糊,身体也渐渐倾斜。 “忘了它吧。”他对自己生气的低语。“我只是晓竹?”他惊呼一声,在她倒下的瞬间,接住她软绵无力的身体。 “你怎么了?”眼里早已不再是冷静的神情,他惊慌而焦急的摇着她的身体。 “我我也不知道”她想睁大模糊的双眼,眼前却更加黑暗。 “晓竹,晓竹”在他声声呼唤中,她沉入无边黑暗中。 她觉得身体好沉,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睁不开眼睛,疲倦的感觉弥漫全身。她这是怎么了?她想要挪动手指,想要抓住点什么,为何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眼前的这一片黑暗让她害怕,让她莫名的心慌她用力伸出手来,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抓住什么。 突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有一个沉稳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晓竹?你醒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这声音让她安定,让她突然间放松紧绷的情绪。她更加急切的想要睁开眼睛,微微移动头颅,一阵推心的痛楚却蓦地攫住了她的头,她忍不住的呻吟一声。 “晓竹?”那个男性的声音更加的焦躁和关切。 “唔”这股痛楚却使她碎然清醒,张开了干涩的眼。眼前握住她手的男子居然是钟韶,那个带给她安定感觉的人,是他? “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眯起双眼,头脑依旧昏沉沉。 “你血糖过低,所以突然晕倒。”他嘴唇不悦的紧很。 “晕倒?”她双眼一亮,记起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是在哪里?”她急切的环视四周。 “医院。” 她愕然的瞪着他。“你送我来医院的吗?我的血糖一向过低,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什么叫一向过低?”他猛地提高声音。 他为什么生气?晓竹诧异的凝望他:“我我一直贫血。” 他脸色铁青,浓眉可怕的拧起。 对于他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她虽然不解,可也不愿意深究,她只是茫然的环顾四周后,突然看见窗外的天色已暗。“天哪,现在几点了?” “几点?”他深深看她一眼,抬腕看表。“快九点了吧。” “九点?”她猛地坐起,一把掀开床单,但立即因为剧烈的头痛而跌回床上。 “你做什么?”他一手按住她肩膀,严厉的说:“不要乱动!” 她想挣脱地的钳制,焦躁的低喊:“放手,你快放开我。已经九点了,实在太晚”“我已经打电话告诉你父母,你不必担心他们。” “不,不是我父母的事我得去工作,已经不能再迟到了。”那双晶莹的大眼里雾气弥漫。 “工作?”他先是惊讶的松手,既而又压住她肩膀。“你晚上也工作?”深沉的怒气涌上他的眼眸,难怪!难怪她会长期血糖过低,她又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妹,难道她还打两份工吗? 她用力点头。“是呀,我晚上在一家便利商店里兼差。这个月我已经迟到过好几次,再不去的话” “不准再做了。”他厉声打断她的话,全身爆发出噬人的怒焰。“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工作?你不要命了吗?” “我”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生气,晓竹吓得噤若寒蝉。“我不去工作怎么生存?家里所有人都依靠我赚的那些生活费,而且,而且我也要还你的钱” “我不要你还!”对于她的冥顽不灵,他已经愤怒到极点,再也顾不得她此刻孱弱的身体,他怒形于色的大声吼叫。 晓竹被他的吼声吓出了眼泪,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他为何会如此生气。她觉得既委屈又伤心。“你干吗对我吼?难道我要还钱给你,你还不愿意吗?我说过了,我不能只接受你对我的好,而不付出任何代价,那让我有罪恶感” “你要付出代价也不需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你说什么?”她睁大着泪眼,茫然的瞅着他。 “我是说”他咬牙。“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付出代价。”他用炽热的眼神直直望着她,仿佛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双燃烧着奇特光芒的眼眸令她害怕,让她打从心底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她颤抖着声音说:“什么代价?”“你。”他果断的低语。 “我?”她茫然的反问。 “对,你!”他重重点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可以照顾你和你的家人,替你承担所有的负担,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浑身掠过一阵难以言喻的痉挛,喃喃说:“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下颌紧绷,全身的肌肉似乎也在一刻变得无比坚硬,他的声音含着巨大的决心。“做我的情人,就是男人与女人间最古老的那种关系。” 她睁大茫然的谵水双眸,直直盯着他。有好半晌,她一直是那样古怪的眼神,仿佛无法理解他的话似的。忽然,那双大眼轻轻眨动了一下,她以叹息的声音说:“你要我做你的情妇?因为我欠你的钱,所以你要我以身体来偿还?” 他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因为她太过敏感而感到愤怒与钦佩:“是的。” 她忽然感觉到荒谬,忽然想要大笑忽然觉得悲哀。她居然以为他会只是因为好心,因为同情而帮助她?她忘了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当他们付出的时候,怎么会不求回报呢?而且不是等值的回报,是高于他所付出的成本,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回报!她怎么会如此幼稚?她的心感到愤怒和失望“这就是你帮助我的目的吗?”她眼里闪过嘲讽的光芒,说出的话语却是刻意镇定。“你之前说什么只是朋友间帮忙的话,都是假的吗?”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失望难过,她不允许自己这么脆弱。 “不,不是!”他的下颌绷得更紧。 “我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那时我或者还没有想到,要和你发展那样的关系。可我曾告诉过你,未来会如何找自己也不能保证。我承认你从一开始就吸引我,从两年前的那次会谈开始,你的身影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么辛苦,也希望可以带给你幸福!”他的神态更加严肃与郑重。“但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因为你欠了我的情而逼你就范,你可以拒绝,拒绝以后,也可以不再还我的钱。但是——”他冷静的眼眸里,迸射出闪亮的光芒。“你必须答应我,不要再这样折磨你的身体。” 晓竹依然用清澈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在思索地的话,也好似无法理解他的话。“你知道我是不会不还你钱的。” “那么就答应我的提议,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 “可我不爱你。”她说得清晰而毫不考虑。 他脸上的肌肉在瞬间僵硬。“我知道!可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答应,你会发现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会让你过一种崭新的生活。” “在你们男人看来,我们女人只要在物质上满足了,也就是幸福了吗?”晓竹的嘴角缓缓挂上一抹嘲讽的微笑。 “物质不是最重要的,却是必须的。我看不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任何幸福可言。” 他的话如利箭般刺痛她的心,她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实,也更加飘渺。“没错,现在的我丝毫没有幸福可言,许久以前我就失去幸福的权利了。” 他因为她话里的苦涩而感觉心痛,走到她身边,他强硬的握住她的手。“答应我,晓竹!让我照顾你,让我试着给你不一样的生活,无忧无虑,不再为金钱和生活烦恼的生活。我保证,一定会比现在的好。” “你就这么想要我的身体吗?”她用哀愁的眼光看着他。 “我想要你。” 她用力抽回她的手,平静的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不,我不会答应。” 他用审视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她,知道她此刻心里正在想着什么。可他并不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后悔自己对她做过的所有事,他想要她!这个愿望在这些日子里,已经生长成他无法忽视的欲望,既然如此,他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得到她! 他相信他可以让她过得更好,可以给她应该享受的欢乐! 坚定的决心让他的眼眸变的冰冷起来,他犀利的注视着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给你时间考虑我的建议,你终会发现那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缓缓转过头去,想要反驳他这自信的话语,却在与他那冷酷的眼眸相遇时,失去了声音和勇气。 她怎能忘记他是一个多么可怕无情的男人?她怎会忘记多年前他是怎样想要用钱把她打发? 原来,那个温和得有如阳光的男子只是她的想象;原来,她以为可以带她走出困境的男子,只是想把她推入更黑暗的深渊。 晓竹一个人走在下雨的街道上,雨季不知不觉中早已来临,而她的世界里也根本没有晴朗的天空。 她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钟韶是真的想要帮助她呢?男人原来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没有目的、不求回报的付出,而这一个更加可恶到极点。他利用了她的弱点和她的困境,先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她看到虚弱的光芒,最后又亲手将它毁灭。 他要的只是她的人罢了!他居然会要她!在愤怒之余,她竟还感觉到一丝丝好笑。他要她做什么?要一个早就不会欢笑,没有末来,身心俱疲的女人干什么? 她不是什么绝世美女,长得还算清秀的脸也只是中上之姿,她也没有傲然惹火的身材,可以让男人一见后就魂牵梦萦。而他费尽心思的目的居然只是想要她!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他是那样一个有财有势的男人,而且他还拥有傲人的英挺外表,这样的男人,多少名门淑女会竞相追逐? 还是他已经腻烦了那些大家闺秀,忽然对她这样的小家碧玉起了兴趣?或者她真的应该接受?那样她就不需要再这样辛苦。 明年小弟就要上大学,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对她来说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她到哪里再去筹学费她突然在路中央站定,因为自己有那么可耻的念头而痛恨不已。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她再穷,生活再困苦,都不能有出卖自己的想法呀。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剩下的或许仅只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她怎能连它也一起舍弃? 可是自尊到底能够带给她什么呢? 她继续在路上行走,神情依然是迷惘和哀伤的,她找不到自己未来的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选择。 突然一辆白色的汽车停在她身边,一个她早已忘记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晓竹,真的是你?” 她缓缓回头,因为看见对方的脸而惊愕呆立。 那人跨下汽车,直直的站在她面前,任由雨水打在他身上。“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 雨伞从她颤抖的手里滑落,密密的雨立刻遮挡了她的视线,也淋湿了她全身,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说:“好久不见,许勉。” 第三章 在一间放着悠扬音乐,灯光柔和的咖啡馆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笔挺,女的只是穿着简单的棉布连身裙,他们很少交谈,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沉默着。 桌上的咖啡已经由热变冷,气氛也越来越也沉重。 “你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终于,那个一脸淡然的女孩开口说话。她有着一头长长的秀发,也有着一双美丽的大眼。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遗世独立,也太过冷漠淡泊,使她看上去多了一份沧桑,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男的拿起匙子搅拌着咖啡,他似乎有些微的紧张。 管晓竹,这个冷淡的女孩,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嘲讽的笑:“你就为了问我这句话吗?我好不好与你有何相干?我们早就在两年前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淡然的眼里涌入一丝奇怪的神情。“不,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关系,我只是你的一个邻居罢了”他放下了咖啡匙,声音克制而嘎哑。“都过了两年,难道说你还恨我吗?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除了对不起你外,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她冷冷开口。“你和她在一起是别无选择的事吗?” 他在她犀利的盯视下低下了头。 她冷笑道:“是你自己选择了她抛弃了我,因为她的金钱和地位。你既然当初有胆量选择它们,现在你又何必不敢承认呢?许勉,你以为过了这些年,或者说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后,我还会对你有任何感觉,我应该恨你吗?我告诉你,我不恨你,只是看不起你。” 他倏地抬头,脸涨得通红。“过了这几年,你还是这样犀利。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我常常感到不知名的压力。因为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相对的,也对你身边的人要求太高了。” “你的意思是,当初离开我,不是因为你看上她的钱,而是因为我让你无法忍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感到心痛,但她的确感觉到心脏莫名的痉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懊丧的看着她。“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我承认我选择她完全是因为她的财势,还有她可以带给我的那些好处但是”他说得更加急切。“你并不能因此而责怪我,任谁处在我这样的情况,或许都会做那样的选择”“不要因为你自己无耻,就把全天下的人都说的那么无耻。”晓竹严厉的回答他,心痛无比,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怎么会喜欢这样恶劣的男人。 “对,我是无耻!”许勉重重点头。“所以我不乞求你的原谅,也不能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任何人都有认为珍贵的东西。或者对于你来说,自尊和原则比什么都重要。可对于我,金钱、地位、权力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们找可以不择手段。这些对于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放弃得到这些东西的机会?他们或者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要!我只是敢于承认而已。” 她惊愕的张大嘴,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你可以责备我,怨恨我,但我并不后悔。我现在的生活也并不尽如己意,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我来说,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但我舍弃了这份感情,因为许多时候我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我得到了我所追求的,也得到一个蛮横无理的妻子。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好过一点?” 她深深凝视着他,缓缓摇头:“你现在过得如何,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或者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了解过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的话或许有你的道理和理由,但我却鄙视你,打心里看不起你。” 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我早该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但如果你处于我的情况,你会怎样选择?如果当初有一个可以带给你万贯家财,让你一生无忧的男子出现,可以让你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替你父亲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如果他一定要娶你为妻,你仍会坚持和我这个穷光蛋在一起吗?” 她想立刻否定,可却在张嘴的一刻沉默了。 “你瞧,你也不能完全确定,不是吗?人都是自私的,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欲望。更何况是像我们这样身不由己的穷人呢?我们必须生存着,才能讲究爱情、自尊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吧?许多时候,钱是可以销蚀一切的毒药,但我们需要它,就像需要阳光、空气和水一样的迫切。” “我宁愿用我的双手,去赚取我自己所需的钱。”她坚定的回答。 他落寞的干笑两声:“但许多时候,那样做的结果,并不能使你得到必须的那些钱。许多时候,当有更好的捷径摆在面前时,你就会心动。” “不管你找多少的借口为自己辩护,你当初的行为依然让我不耻。”她站了起来,心绪剧烈起伏的看着他。“现在你得到你想要追求的,我但愿你真的感觉到了幸福和快乐。” “晓竹,你不必这样尖锐。当你自己面对选择、面对诱惑的时候,你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了。” 她昂起头,睥睨的望着他。“不要因为你自己卑鄙,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卑鄙。” “如果可以变得有钱,你还会选择过现在的生活吗?”他用平静的目光静静望着她。“还会为三餐而发愁,为你弟妹的学费而捉襟见肘,为你父亲的医药费而愁眉苦脸吗?” 她向后踉跄了一步,但她高昂的头却从来没有放下。挺直了背脊,她以最坚定的姿态走出了那间咖啡馆,但内心深处却有个小声音不断询问她,如果可以变得有钱,自己真的还会选择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晓竹早就知道生活的残忍,但多年来她一直咬牙挺过,为了能够赚更多的钱,她在大学里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艺术专业;而选择了财务管理,她从日间部转到夜间部就读,只为了白天好打工还债。所以她自然以为所有人都应该跟她一样,用更坚韧的毅力咬牙挺过。 因此当她听小弟说准备放弃学业时,她的愤怒、惊讶和伤心是可想而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弃读大学?” “姐,我们这样的家庭不需要人人读大学,读大学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我们家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去读大学,学费又从哪里来?” 她愕然的摇头。“晓松,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学费是可以靠赚的,大学里也有奖学金,如果你坚持打工” “可我不想那么辛苦。”晓松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我不可能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还能拿奖学金,我也不可能考上大学,我” “你在说什么呀!”晓竹惊讶的打断他的话。“什么叫不可能?我当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而且我还要负担这个家” “姐,我和晓梅一直很敬佩你,也很尊敬你,爱你。可我们并不是你!那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太辛苦了,就像现在,每天放学回来还要做家庭代工,糊纸盒,做家事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念书。你还要我们考大学,要我们拿奖学金,要我们半工半读我们没有这样的毅力,也没有这样的能力。你明白吗?”生平第一次,她以为应该是听话的弟弟,对着她大声喊叫。 晓竹完全被震撼住了,她被吓得不知所措。“我以为你们想上大学的我以为你们知道家里的情况,不管多么刻苦,你们都会努力克服”她声音颤抖,眼神茫然。 “自从爸爸失业后,我们一直很努力的压抑自己,我们也想努力成为姐姐这样的人,可是可是我们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不只我,晓梅也不打算再考大学了,不想再承受更大的压力了”晓竹站了起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她颤抖着身躯,眼眶里含着热泪道:“我不想打你,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可是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无法忍受了?难道我这些年来就活该忍受吗?我拼命赚钱,放弃自己所有的时间还有梦想,难道就为了听你一可打算放弃吗?” “我们不要你这样的牺牲,我们的人生由我们自己来走。而且如果家里情况好的话,我们也很愿意去上大学。但我们不是,我们也没有那个能力,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们呢?”弟弟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也朝着她怒吼。“是我强迫你们的吗?那么又是谁在强迫我呢?”她突然崩溃哭泣起来。“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对于你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吗?那这些年我干吗这么拼命和努力呢?”她觉得心里在淌血,她再也无法待在这个家里,待在这些她爱的人身边。为了他们,她几乎失去了一切,但她又得到什么?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刹那间她感觉到了塌陷的痛苦,她推开了还在对她说话的弟弟,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冲出这个囚禁她多年,禁锢她这么多年的牢笼不再理会身后父母、弟妹的叫喊那些多年来一直藏在她的心里,一直追赶着她的声音她冲到了街上,下着倾盆大雨的街上。她为这场雨而感到欢欣,此刻她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她的确需要一场雨,一场可以让她能尽情发泄、哭泣而不受影响的雨。雨水可以洗净她的灵魂,混合着泪水、血水流向大地,一起消失在狂风里。 她边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穿透这些雨雾传到她的脑海:答应我,晓竹!让我照顾你,让我试着给你不一样的生活,无忧无虑,不再为金钱和生活烦恼的生活。我保证,一定会比现在的好。 她喃喃自语:“一定会比现在的好?”真的可以拥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吗? 她走进电话亭,从口袋里翻出几个硬币,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喂,你好。我找钟韶。” 钟韶接到晓竹的电话时,他正好踏进家门。晓竹的声音让他既惊讶又疑惑,她的话也莫名其妙。 她只是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可以来接我吗?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问明方向,他虽然毫不迟疑,就再次拿起车钥匙离开家,但心里却困惑不解。为什么他会觉得她的话里,有一种什么也不在乎的漠然呢?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口气听起来哀痛欲绝? 外面正下着大雨,他猛踩油门,着急的想尽快赶到她身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了,她居然一个人在街头等他。这太出人意料了,更何况还是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晚上? “晓竹!”当他把车子停好,立刻看见伫立在雨中的那抹倩影,她看起来好脆弱也好孤独。 他拿起雨伞,迅速的跨出车门,向她奔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他把整把伞罩在她头顶,心疼的看见她早已被淋湿。 “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雨里?你这样站了多久?”他不再迟疑,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发现她全身冰冷。“天哪,你已经站了很久了,是不是?” 她脸上的雨水未干,望着他的眼神是茫然的多久?大概有一世纪那么久了吧?大概已经站了一辈子吧?因为她从现在起要开始不一样的人生,要重新再活上一次。 “走吧。”见到她那脆弱的表情,他心里一紧,急忙扶着她走进车里。 他从储物箱里拿出毛巾,先替她擦干脸上的雨水。“你要我送你回家吗?” 她毫无感觉的任凭钟韶替她擦拭,但一听到“回家”两字,突然就惊叫起来:“不,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而焦躁的看着她。“晓竹,你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是你家里出事了?” 她摇着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徐徐滑落。“好冷,我觉得好冷。韶,你愿意抱紧我吗?我好冷”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尽量用力把她抱紧:“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我答应你的提议,我愿意做你的情妇。”她把头靠在他微湿的肩头,又一串泪珠滚落。 他放开了她,愕然审视她落泪的脸颊。“你是说真的吗?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晓竹缓缓点头,泪水盈盈的眼眸沉静的望着他:“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和你在一起,选择开始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他困惑的皱起了眉。“我不懂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不要管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你只要接受我就好。” 他再度把她紧抱在怀里,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会做到我答应你的事。” “答应我的事?” 他深深颔首。“答应给你不一样的人生,答应让你快乐和幸福。” 回到他的公寓,他立刻要求她换去那身湿衣服。“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父母打电话,他们一定非常担心你。” “不要。”她扶住浴室的门,大声说。 “为什么?”不解的情绪再次涌上他英挺的眉宇。“你和他们吵架了吗?” “没有,我只是、只是”她垂下眼帘。“过一会我自己打给他们解释。” “好。” 见他不再追问,晓竹赶紧走进浴室。 怎么办?她茫茫然站在浴室的中央,心情瞬间紊乱不堪。她居然答应了他的要求,愿意做他的情妇!她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或许许勉所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当她面对金钱诱惑时,她还是无法抵抗的吧? 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倦容的女子,她知道她真的是累了,太累太累了,此刻她应该什么也不想。钟韶自会帮她处理全部的事,从今以后,她就再也不会为金钱而烦恼了。 可是这真的是对的决定吗? 脱下全部衣物,她带着坚忍的心跨进那个金属质感的大浴缸,刚想坐下时,敲门声响起。 她惊慌的站起来,顿时不知所措起来,难道难道他要进来吗? “晓竹,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先穿我的浴袍吧。”钟韶冷静的声音传来。 是了,衣服!难道她洗完澡后,还要穿着这身湿透的衣服吗?她着急的拉起一块大浴巾草草的裹住身体,小心的把门拉开一条缝,伸出手去。 钟韶看着那条白皙的手臂,有片刻失神。但他立刻把浴袍放在她手上,就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后,晓竹神情不安的跨出了浴室,这个时候钟韶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看来已在另一间浴室里沐浴完毕。 她从来不曾看过他这副轻松的样子,一时间居然呆呆的望着他。半湿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忽然年轻了不少,也让他脸部坚硬的线条看起来柔和不少。 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的审视过他的外表,一直不知道他居然也长得这样有味道。 他几乎就是个好看的男人了!除掉他身上那份霸气,以及那股对人惯有的防备与高高在上,他也是易亲近的,是可以给她安全感、让她安心依靠的人“洗完了?”他放下手里的报纸,转头看着她清新的外表。他的浴袍给她穿来当然是过大的,只见她把袖子挽了好几圈,腰带也收得非常紧,可是看起来依然宽大得不像话,有种小孩穿大衣的感觉。 他微微失笑。“穿着很不舒服吧?” 她看了看自己滑稽的样子,轻柔的点头。随着他温和的笑容,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就要跳出喉咙般。“你我的卧房在左边这扇门,客房在我右边这扇门。”笑容从他嘴角边隐去,他变得异常严肃。 她深深呼吸,却无法阻挡心海里那澎湃着的巨大颤栗,他是在要她选择吗?那么她到底决定了没有呢? 她向他走近一步,用力咬住嘴唇,脸色不自觉苍白起来。 “我想你还是睡客房好了。”他转身向右边走去。 晓竹却在这时朝着他奔去,义无反顾的从背后抱住地宽阔的腰,咬牙说:“我不要睡客房,我已经决定了。” 脸上闪过讶异的表情,他沉着声音问:“你确定吗?” 她收拢手臂,默默点头。 “如果我们做了,就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他缓缓转身,用最郑重的语气警告她。 “我知道。”羞涩和紧张占据了她清澈的眼眸,但她还是抬头与他对视。 当他低头吻她时,她有片刻的心慌意乱,两年来,她还不曾被人吻过,也早已忘记了被人吻时应有的感觉可是当他的唇触碰上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时,一切思想就抽离了她的身体。 那是一个再甜蜜不过的吻!她从来不曾想过,被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吻时,也会产生这样剧烈的满足感和欣慰感,甚至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 第四章 一夜间,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当晓竹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时,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可身体的酸痛却立即提醒了她。 是该感到悲哀的吧?她把自己出卖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只为了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是该感到可耻的吧?但为何她却并不真的那样感觉?昨夜的一切,即使只最模糊的记忆,都还是美好的,让她不得不想要去回味的。虽然有些羞怯,虽然有着必然的不适,可她却丝毫不感到后悔。 难道她变成无耻的女人了吗?晓竹一转头,看见那个将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男人。 他的睡颜很安详,一点没有平时那给人凌厉的印象,当然,他在她面前也很少那样凌厉。可是她知道,一个像他这样事业如此成功的男人身上,必定会有同常人不一样的气势。 她掀开被单起床,小心不打扰他的睡眠。在她的印象中,他还是个睡眠很少的男人。有些人总是看来精力充沛,但并不表示他就是个睡眠充足的人。 套上他那件长长的浴袍,她离开房间。 钟韶在瞬间醒来,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变得非常警觉,极小的声音也会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她不在了!他不必看也能感觉到。 昨夜美好得一如他的想象,但他无法预知她的反应和感受。但他肯定,那必然不会太差!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翻身下床。 她现在在干什么?他并不怕她独自离开,因为她没有可以换的衣物,另外,她也不是那种会事后后悔的女人。她向来坚定刚毅,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起身走进浴室。 晓竹从另一边的浴室出来,走下楼去做早餐。他这间公寓是楼中楼的设计,既宽敞又很有居家的味道。她有些疑惑他为何不住那些大别墅,不过这是他的事,她并不想过问。 她很明白情妇的定义是什么,再苦涩也必须要明白。当她选择这样的身份时,就要恪守自己的本分。 当他走进厨房时,一眼就望见她忙碌的身影。他并没有立刻打扰她,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口,默默凝视着她娴熟的动作。 清晨时分,如果看见心爱的女人穿着自己的睡袍,在自己的厨房里忙碌,那感觉是否跟他现在一样?温暖、宁静、舒适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她正用心的煎着火腿,一点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个男人正专注的望着她。直到她把煎完的火腿放进盘子,转头才吃惊的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她捂住胸口,惊讶的瞪着他。“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自然的从背后将她搂祝“我没想到你会做早餐。” 她对这过分亲密的举动感到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小小的莫名紧张。她想挣脱这恼人的拥抱,可他却并不让她得遑,她无法再次挣扎,只能让他更紧的拥抱住自己。 “我”她发现自己正在脸红。“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看见冰箱里有这些材料我就随便做了。 我们家都是吃中式的早餐,所以我可能做的并不太好”“已经很好了。”他喃喃低语,似乎并没有太注意她的话,轻柔的吻着她细致的耳垂。 她脸颊如火般燃烧起来,昨夜的记忆如海啸般汹涌而来,一股难言的潮热从心底升起,让她急于摆脱。晓竹猛地回头,对上他如暗夜般的眼眸。“你去餐厅坐一下,我很快就好了”他专注的凝视她良久,眼眸里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他放松了对她的搂抱,右手食指扫过她嫣红的嘴唇。“我要出去一下,替你买一些可以替换的衣物。” 她被那炽热的目光催眠,茫然点头。 “你给父母打过电话了吗?他们对你一夜未归一定非常着急。” 电话?她的头脑依旧不太清醒。“我我打过了。” “他们没有责备你吧?” 她摇头。 他深邃的眼里眸光一闪,接着低头吻住她的唇,那是一个热烈而激情的吻,一点也不适合早晨的时光。 当他蓦地放手离开后,她依旧呆呆站着,疑惑着自己这些奇怪的反应究竟从何而来。她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会对他的吻有这么巨大的反应呢? 难道是因为她太久不曾拥有过那些温暖的拥抱吗?或者她早就希望有个人可以像他那样拥住她,给她安全,替她阻挡一切风雨和苦恼? 她甩开混乱的思绪,继续专心替他准备早餐。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要为她去买几件衣服?她倏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睁大困惑的双眼,他怎么知道她穿几号的服装呢?而且这么早,他去哪里替她准备衣物? 一个小时后,他们一同坐在他的汽车上向她家驶去。 “你不必送我回家,我一个人回去绝对没有问题。”晓竹不想担误他的工作。 “没事。我送你回去,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解释。”他专心看着前方。 她默默点头。的确是这样,看着他和她一起回去,父母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他们一定会以为她和他晓竹晶莹的眼眸缓缓黯淡,他们一定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明白她是为了什么才会跟他在一起。那么何不她猛地转头,认真的望着他。 “韶,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他有些惊讶,因为她问话的语气。“你说。” “待会见到我父母时,你能够告诉他们我们是因为”她涨红了脸,一咬牙,终于说:“因为相爱而在一起的吗?” “相爱?” 见到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她微微紧张:“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是因为”她咬紧下唇,依然无法说出口。 “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他望着她的眼眸蓦地犀利异常,声音也严厉起来。 她继续低着头。“因为一笔交易才在一起。一笔可以让我摆脱过去的生活,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的交易。”她的眼神蒙胧,声音酸涩。 他不再言语,只是握紧方向盘的手稍稍一紧。 好半晌,他们谁也没有移动和交谈,沉默如迅速散播的瘟疫般,在狭窄的车厢里泛滥。 当车子驶进她家那条狭小的巷子时,他冷声说:“我会告诉你父母,我们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 她松了一口气,可也因为他话里那丝莫名敌意而皱起了秀眉。 “晓竹?天哪,你终于回来了。”历史悠久的日式平房里走出晓竹的家人,管母首先从到门口来握住女儿的手。“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妈,我忘了打电话回家,因为”她尴尬的不知如何解释。 “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她话还没说完,小弟也已经冲了出来。“我以后不再和你吵架了。” “晓松”见弟弟脸上有着焦急和羞愧,她说道:“姐没有生你的气。” “可是你一夜不归,真的把大家吓坏了。” “我” “不要说了,快点进来吧。”父亲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晓梅扶着他同样站在门口。 “是呀,进去再说吧。”一直站在晓竹身后的钟韶刺轻声说。 所有的视线忽然落在他的脸上,管母的声音惊诧而颤抖:“钟,钟先生?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她用更加惊讶的眼神望向女儿。 晓竹窘迫到了极点,她低下头,呢喃着说:“韶钟先生,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们”“进来说吧。”管父的声音疲倦的响起。 钟韶自然的搂住她的腰,丝毫不理会身边那些讶异而深思的目光。 当他的手扶上她腰的那一刻,她轻柔的叹口气,从他手上感觉到坚定的力量。 一走进屋里,他就默默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为他们所居住的房子简陋的程度而微微拧起浓眉。这是一间无论从采光、通风还是面积来说都令人不满意的房子,木造的结构还存在着许多危险隐忧,低矮的天花板也让人非常不舒适。难道他们一家五口就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爸,妈,我和钟先生打算从今天起住在一起。”晓竹冷静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把思绪拉回到晓竹身上,目光炯炯有神静静注视着她:“管先生,管太太,我想请你们允许我照顾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晓竹,也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管父、管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仿佛无法理解他们的话。 “我们相爱,所以我们要在一起。” 晓竹听见他用镇定而坚决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就好像他说的是他的真实感觉一样。 她露出苦笑。 晓竹搬来与钟韶同住已经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她尽量适应着他的生活,记下他的饮食习惯。 她要做一个最完美的情妇,一个不会带给他任何压力和负担的情妇,因为他真的说到做到,给了她一个不同过去的生活,替她照顾家人。既然她不需要付出她的心,只需要付出她的人回报他,那么她都必须做到最好的,不是吗? 钟韶替她父母找到一处漂亮的公寓,也是搂中楼的设计,共有五个房间,宽敞、漂亮,装潢设计都非常得体和方便,也注意到她父母的年龄和身体状况。 晓竹知道这种装潢好的房子有多贵,所以对他更是心存感激。父母辛苦了一辈子,的确也该享享清福。 今天她回家看过父母,他们拉着她的手不断嘘寒问暖。父亲对于他俩的关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再追问她是否真的爱他,并且表示他不希望她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的感情和未来一辈子的幸福对于父亲的关心她觉得异常温暖,可是也非常不安,深怕被骄傲的父亲发现什么,所以她只能一再表示她很幸福,很快乐,她是真的很爱他她还记得当时父亲那睿智的眼眸,是怎样紧紧望着她,他说:“晓竹,是爸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你们也不会吃尽苦头。尤其是你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勉强,如果你并不爱他的话” “爸——”她感觉无比感动,扑进父亲怀里。“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从来不觉得辛苦,从来不觉得”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抬头对着父亲绽放笑容。“他对我很好,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爱他,真的爱他。他是我见过最有担当、最有魅力的男人,他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帮助我,给我依靠,给我信心,让我可以继续面对我的人生。他是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男人,所以爸,请你不要自责,我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因为我爱他”真是奇怪,当时,虽然她的心脏剧烈颤抖着,可是她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平静和真实。她怎么可以把谎言说的如此可信?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她爱他是事实她苦笑的将这些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又一件烦心事又蓦地袭上心头。他要求她明天陪他回钟家祖宅吃饭,他妹妹和许勉现在就住在那里。他为了工作,也为了安顿她,才会另外又买了现在她居住的公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她陪他回家呢?作为情妇,他根本没有义务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呀。 而且,明天她必然会见到今生最不想见到的人——许勉。乌云飘上她白皙的脸颊,再也挥之不去。 换上钟韶特地为她订做的粉蓝色小礼服,她的表情依旧是惴惴不安的。看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女孩,她有一种宛如在梦里的不真实感。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真的是她吗?是那个为了生存而不断努力工作的她吗? 钟韶来到她的身边,带着满意的神情审视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你这样打扮非常漂亮。” 她望向镜里挺拔的男子,他穿上那身宝蓝色的礼服显得非常英挺卓绝,合身的不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我这样真的好吗?” 他拥住了她。“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一抹嫣红染上她脸颊,点亮那精致的容颜,只见她腼腆一笑,转身面对他问道:“今天我一定要去吗?我觉得”他平静的表情未变。“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只是有些紧张”在他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她却隐约感觉到他的怒气。 “不必紧张,我妹妹和妹夫都是你见过的人。还是说,你觉得面对许勉会有些尴尬?”他转身替她拿起搭配的皮包。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一时间她居然无言以对。 “走吧。”转过身来的他,神情依然温和如初。 她呆立了一秒钟,倏地跟上他的脚步,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着慌。他是在试探她吗?难道他会对她和许勉的那一段无法释怀?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有性而没有爱又是一阵无法说清的痛苦划过心间。可是他是男人,或者对于男人来说,作为他的女人,他就有权过问她的过去。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悲哀的吧?他以为拥有了她的人,就必须束缚住她的心。 “上车。”他用冷漠的声音对她说。 沉默着坐上她的车,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车里的低气压。看着他又变得冷酷的表情,让她不由得想起二 年前的那一次,他也是用一样的冷漠的声音叫她“上车”而这两次她的心境又是多么的不同。 “许勉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丝毫无法影响现在的我。”晓竹听见自己用同样的冷漠回答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说,但她毕竟还是说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是高深莫测,无法理解。 “我只是觉得身为情妇,我似乎没有任何身份可以参加你们家的家宴。” 他又一次看她一眼。 “不过既然你要我去,我不会拒绝。你是出钱的那一个,而我就应该是听命的那一个。” 他的薄唇抿成忍耐的直线,许久以后,才冷冷的说:“没错,你是我的情妇。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听我的。毕竟我在你身上花了大钱。” 晓竹迅速的扭过头去望着窗外,不想让他发现眼里那突然涌现的泪水。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这句话是如何的刺伤她,即使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把她扭头的举动当成对他的厌恶,高涨的怒火在他闪烁的黑眸里燃烧,他继续恶劣的说:“所以你必须谨守情妇的本分,做好你应该做的事。那就是取悦我,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完这五个字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她的心已经被苦涩涨满,还有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楚,在四肢百骸扩散,让她全身无法动弹。 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第五章 钟韶妤一如多年前那样盛气凌人,两年的婚姻生活,既没有让她变得更为和蔼可亲,也没有影响到她那惊人的美丽,一种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美丽。 “你好,我是钟韶妤。”她向她伸出手,表情依旧高傲。 “你好。”晓竹不得不握住那双白皙的柔荑。 钟韶妤只是礼貌的碰了一下,就立刻收回手去,看向她的丈夫。“你和许勉是旧识吧?你们是什么关系?邻居?” 那双优雅的眼里射出的光芒却是冷酷的,那一刻她非常像她哥哥。 “是,是的。”许勉仓皇的看了她妻子一眼,从最初见到晓竹的那份震撼里回过神来。“你好。” 晓竹并没有同他握手,而是看向一言不发的钟韶。 “晚餐准备好了吧?”他挽住晓竹的手。 “就等你们呢。”韶妤对着他哥哥甜甜一笑。“哥,你以后要经常带管小姐回来才好。只有我和许勉两个住在这里,还真是冷清呢。” “我打算住上一段时间。”他突然说出的话让晓竹大吃一惊。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我们要住上一段时间?” 他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是的,没错。” 晓竹的心渐渐往下沉,一想到要和许勉、还有韶这个厉害的妹妹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莫名的惊慌。偏偏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又和许勉深思的目光相遇,吓得她立刻移开视线。 此刻许勉会怎么想?在他们经过上一次那番激烈的谈话以后?他大概在心里暗自高兴吧?因为她同样无法逃开金钱的诱惑,甘愿沦为一个情妇。比起他来,她甚至更加下贱! 可是她为什么要怕看见他呢?既然如此,他们不就是一样的人吗?她不需要面对他时觉得羞愧,因为是他先选择了金钱,而放弃了爱情,他也不比她高尚。 她望向许勉,眼神冷硬如冰。 这一次,转开视线的人是他。 同时,另一双美丽的眼眸,一直暗地里观察他们的反应,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许勉,你应该坐到管小姐身边去,她是我们的客人。”当许勉拉开韶妤身边的座位时,她微笑着对他说。许勉神色一僵,面无表情的还是坐在原位。 韶妤微笑着看着晓竹。“其实我不知道你要来呢,哥只说会带一个朋友回家。因为我哥的朋友大多是那些政、商界的大忙人,所以今天的晚餐就准备西餐,如果知道你会来,我早让他们准备中餐的。管小姐一定不太习惯这些西式料理吧?” 晓竹有些无措的看了眼钟韶,但他却丝毫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她只得自己面对并不友善的韶妤说道:“我们家通常都是吃中餐的。” “那你一定要尝尝今天的鱼子酱,新鲜的不得了。” “我会的。”晓竹低下头来,不想再应酬他的妹妹。 “管小姐我可以叫你晓竹吧?晓竹,你大概知道我哥哥他其实比较偏好吃中餐的吧?因为那样比较清淡可口,就跟他喜欢的人一样,都是像你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孩。而不是那些太过洋派的千金小姐”“韶妤,你今天太多嘴了吧?”当晓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时,钟韶终于开口了。 “哥,你是在护着晓竹吗?我就知道你有了女朋友就会不疼找了。”韶妤噘起嘴。 “或许吧。”他的声音模棱两可。“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 “勉,你看看我哥啦。他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一向很任性,很胡闹似的。晓竹,你可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们都是女人,我跟你一国啦。”她斜眼瞪自己哥哥一眼,又突然转身对着晓竹说。 晓竹错愕不已,完全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还好这个时候开胃菜已经送了上来,她可以拿起刀叉,而不必回答她的话。 坐在她斜对面的许勉,一直有意无意看着她。而她左手边坐在正位上的钟韶似乎也时刻注视着她。 这些奇怪的眼神,使得她不敢抬起头来,只能专注在餐盘上。 “晓竹,如果你和我哥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话我们明天不如一起去逛街吧。”韶妤忽然热情十足的建议。 她愕然一震,下意识的向钟韶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晓竹她不喜欢你的那些逛街,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瞎说,哪有女孩不喜欢逛街的?哥,是不是你不允许她去呀?你也太大男人主义了吧?许勉如果敢干涉我的事,我就要他好看。所以晓竹,你应该跟我学学,不要太听男人的话。” 许勉放了刀叉,转身望着妻子。“大家在吃饭,你不能少说几句吗?” 韶妤脸色一沉,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扬。“我在跟晓竹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眼看许勉的脸色涨得通红,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晓竹突然为他感到悲哀起来,这就是他所谓光明的前途,幸福的人生吗? “够了,你们两个,安静点把饭吃完。”最后还是坐在正位上的钟韶厉声喝斥道。 “是。”两人同时掉转方向,望着面前的餐盘。 这一餐在沉默中度过。 晚餐过后,本来应该是咖啡时间,可是钟韶却把许勉叫进他的书房,留下两个女人单独相对。 韶妤露出她完美的笑容,殷勤的对晓竹说:“来吧,我带你参观整个庭院。虽然是晚上,可是花园还是非常有特色,美的不得了呢。” 晓竹即使再不愿意,在这样的笑容攻势下也只得同意。她不明白为什么钟韶突然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难道看不出来他妹妹对她的敌意和鄙视吗? 或者他根本无所谓她的感受?毕竟这是他的家,他想住就住,想走就走,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更何况是她呢? 走进昏黄灯光照射下的花园,隐约中可以闻到一丝花香,树影婆娑、感觉非常诤谧。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平静与安逸,反而如同坐在滚烫的烈火中承受煎熬。 身边的女孩带着疏远而饶富深意的表情审视着她,看得晓竹莫名的心里发毛,总觉得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让她微微害怕的光芒。 “管晓竹,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厉害角色。”她冷冽的声音在这样灯光昏暗的夜晚,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走在前面的晓竹突然回头,在明灭的灯火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我在想,你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我哥和许勉先后掉进你陷井里?” “你知道我和许勉的事?”难怪她会这样排斥她。 “我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你时的眼光,是看爱人的表情?但是我不在乎,不在乎他在那个时候爱的是你、或者是我。反正我要的是他的人,而我有信心他会跟我走。”她移动了一下,走到了灯光照得到的地方。 晓竹清楚的看见那张修饰完美的脸上,此刻有着鄙夷的神态。 “不过我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哥在一起。不过”她一副算计的表情。“我相信他也不是和你认真的吧?你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吧?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你这样的女人认真呢?” 晓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的神情却是镇定如常的。“钟小姐,你究竟要说什么?”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更加看清你这个人而已。因为我发现,你和许勉真的是天生一对。” “你什么意思?”她也更加冷静的看着她。 “我用钱可以从许勉那里买到爱情,你也可以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做我哥哥的情妇。这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一样的见钱眼开,视钱如命,一样的下贱和低劣。或者对于你们来说,出卖自己是小事,没钱才是大事。”晓竹想要反驳她,想要以同样刻薄的态度回应她。可是她却只是惨白着脸站在她面前,一任内心如针扎般的剧痛着,一任那排山倒海的羞辱如潮水般淹没她。 她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或许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吧?她和许勉真的就是同一类人,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此都是她该受的!谁叫她要选择走这样的一条路呢? “不过管小姐,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许勉娶我,起码他还有婚姻的保障,可你和我哥哥上床,除了能拿到些微的好处外,并不能给你更多保障,你甘愿这样吗?我哥他是绝对不可能娶你的,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谈论婚嫁的女友了吧?现在她在加拿大度假,或者下个月就会回来台湾,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晓竹震惊的看着她,因为她话里的含义而蓦地心痛无比。 “对了,我忘记了。像你这样的女人,跟男人上床大概也是家常便饭。反正没有了我哥,你还可以去找其他的男人,我哥玩腻了你,也自然不会再要你。你们这样也算是互惠互利吧?很好的交易呢”她那恶毒的眼睛一贬不眨的紧紧盯着晓竹,仿佛想要将她撕裂。 “钟小姐。”她的声音如从天外飘来,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心潮起伏,用最冷静的声音清晰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因为你虽然用钱买到许勉的人,却买不到他的心。所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一个得不到自己丈夫爱的女人,她有权利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但你发泄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你的丈夫。 “或者我真如你说的那样低贱,可是你却没有任何权利来贬低我的人格,辱骂我的行为。我和你丈夫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一刀两断,两年来你抓不住他的心也不是我的错。至于我和你哥哥之间,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作为妹妹,你根本无权过问。”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好大胆”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韶妤一时间恼羞成怒,却也不知所措。 “或者在你眼里,我和许勉的行为都是很低劣的,可却是你自己选择了一个这样低劣的男人做丈夫,不是吗?你虽然觉得他的行为可耻,可你还是选择用金钱来诱惑他。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如果没有你的钱,他根本就不会要你呢?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像你和你哥哥那样的人在,就不会有我和许勉这样的人在。凡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所以我不敢说我们和你们谁比较低劣和卑鄙。当你们以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的时候,你们自己不也是金钱的奴隶吗?既然本质上我们都毫无分别,我想我们谁也不需要再去指责谁。” “贱人。”愤怒到神情狰狞的韶妤,突然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你只不过是我哥哥随便玩玩的女人,居然敢来教训我?” 晓竹的左脸颊如火烧般疼痛,可是她的嘴角却噙着一朵嘲讽的笑容。“我原谅你的行为,因为在你眼里一定觉得自己很高贵,是和我这样的女人不同的。我得到钱而和男人上床,你却是给男人钱让他和你上床,我们的确是不同的。” “混蛋。你居然敢这么说!”韶妤猛地扑向晓竹,却被她闪身躲开。 “我的话,的确说得不怎么好听,所以我甘愿挨你一巴掌,但那不表示你还可以继续打我。”晓竹那双清澈晶莹的眼眸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冷漠的望着她。“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再见。” 晓竹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园向屋内走去。 “你少得意了,等到我哥不要你而和其他女人结婚时,看你最怎么样的下常他迟早是会抛弃你的,就像甩开一块破布”被晓竹眼眸里冷酷的表情吓到的韶妤,一时间无法移动,但她依然恶毒的吼叫着。 晓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狠狠被人刺了一刀,刺到她无法呼吸,心跳停止。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挺直腰杆往前走去。 直到韶妤看不到的地方,她才让痛楚和羞辱的泪水夺眶而出。无论她刚才表现得如何坚强,如何与她针锋相对,但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她指责的话都是真的,她鄙视的态度也最她该受的! 钟韶妤那些冷酷无情的话,已经深深刻在她的心坎上,撕碎了她全部的自尊,也让她明白自己陷入了如何写劫不复的深渊里。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她问清楚了钟韶的卧室,默默的走了进去。 “什么,你现在要走?”和许勉谈话结束上楼来的钟韶,惊讶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晓竹,敏感的询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韶好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回答说没有,可是心底里那团无处发泄的痛苦让她突然点头。“是的,是为了你妹妹,我不想再和她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换上了警惕的神情,冷静的走到她身边。 “她说”晓竹闭了闭眼,她还是说不出那些话。“她知道了我和许勉的过去,你看不出她对我有多么深的敌意吗?” “可你告诉我,你和许勉之间早就结束,没有任何牵连了。那么你又何必害怕她的敌意呢?等到发现你和许勉毫无关系时,她就不会在意。” “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她咄咄逼人的询问。 韶不悦的拧起浓眉?因为她这不同寻常的犀利。“那你认为是怎样?” 她咬牙。“许勉并不爱她,他们婚后也不见得多么幸福。你不认为她会把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吗?” “这一切与你有关吗?”他依然冷冷诘问。 她双眼圆睁。“难道你认为这一切和我有关吗?” 他愤怒的抿紧双唇,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困难,必须面对他们两个。可是为了我,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为了你?”她愣愣的看着他。 “对,为了我。” 韶妤的话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因为我是你的情妇吗?所以我必须听从你的命令?” “晓竹!”他厉声的喊了一声,胸口里一股无名的怒火正熊熊燃烧。“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这样说?我从来没说过要束缚住你的人和心,你是自由的,来去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尽管可以离开。但我以为我们两个人生活,是应该彼此迁就和妥协的。”他压抑着那无法控制的情绪,想要和她冷静的交谈。 “那么说我可以离开?”她却仿佛只听见这句话。 他开始感觉到怒火冲到头顶。“是的,你可以走!但我必须问清楚你离开的理由,难道仅仅因为你不愿意面对韶妤和许勉?如果你果真如你说的,对许勉已经毫无感觉,你为何要惧怕面对他们?” “我不是惧怕面对他们。”看着他如狼般凌厉的眼眸,她只感到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为何如此凶狠,如此不耐烦?或许他已经得到了她,所以不必再对她和颜悦色,小心呵护了吧?蓦地,她想起了韶妤另外的话——“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谈论婚嫁的女友了吧”“那你为什么要走?” 看着他严厉的眼神,看着他那恶狠狠的表情,她脱口而出:“因为我是你的情妇,情妇是属于那个小公馆,而不是这间大房子的。这里是属于你和你的妻子的居所,不是你和你的情妇。” 他微微一愣,凶狠的表情逐渐被错愕和茫然取代。“你是为了这个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可是眼泪却突然无法遏止。 “晓竹。如果我要你住在这里呢?我给你这样的权利住在这里呢?”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眼神也温和越来。 他在可怜她,施舍她!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同情和怜悯吗?他知道他必然要和她分手,所以才寻求补偿吗?不,她不要“我不要!”她大喊着挥开他的手,在他惊骇的眼神里决然说。“我不要你给我这样的权利,我只要安于情妇的本分,因为我只会是你的情妇!” 他眯起了双眼,她看着风暴在他黑色的眼眸凝聚,看着他全身紧绷,看着傲慢和狂妄的神情爬上他刚毅的脸颊,他冷声说:“如果你要走,现在就离开。” 转身间,他大步离开了房间,把房门狠狠的甩上。 那一声巨响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震碎了她如雨般滚落的泪珠,也震碎了她的心灵。 天哪,为什么她会觉得整个世界都突然粉碎了呢? 自从那天以后,他就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那个冰冷的夜晚,她独自一人回到这所空荡荡的公寓里。从搬进这里后,第一次独自一人睡在柔软的床垫上,第一次没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以依靠,没有一双坚实的手臂枕在她脑后。 她强烈的谴责自己,不该如此想念他的拥抱和他的味道。一个情妇是不可以要求太多的,即使她已经发现自己是如此离不开他,她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可是仅仅一夜,她已是如此思念着他,如果日后他终于不再需要她,厌倦她以后,她又该如何度过那没有他的每一天? 不,她不能让自己陷进去,不能爱上一个用金钱收买她的男人。 他只要她的身体,不要她的心,她怎么可以自己愚蠢到去捧上一颗地根本不要的心呢?结果必定是被他打成粉碎,扔在地上。 晓竹扑在羽绒枕上哭泣,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而哭。因为她终于发现,她的那颗心早就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她早已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爱上他了,当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将她抱住,承诺替她解决一切难题时,她就已经爱上他了。可是她爱的那个男人真的存在吗?他不是已经用行动证明,他的温柔和他的举止都是有目的的吗?她怎么可以爱上这样的男人? 她想收回她的爱,却发现她已经无能为力。爱,一旦付出,就可能永远无法收回了。两年前,她可以轻易的不再爱许勉,那么这一次,只要她坚持,她是否也可以不再爱他呢?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他那双柔和的眼眸;那看着她的炯炯光芒;还有他身上独特的男性味道;他拥住她时,那双大手传来的温暖。他是她的男人,她惟一的男人!她如何可以忘记? 但她必须忘记,因为她只是一个情妇,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一个在他的生命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女人可悲的是,她爱上了他,想要和他拥有永远,而他要的却仅仅只是她的身体和她的温存。 每天她都过着最平淡的日子,晨起暮休,一日复一日,没有波澜也毫无生气。她的心已经成为一片冰冷的沙漠,她封闭起心门,开始拒绝对他的爱。 两个月来,当她再也不曾见到他出现后,她真正死了心,也灭了情。她已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不再付出任何的感情,那样,就不必再心痛,也不会有痛苦。 在办公室里,钟韶望着手里的文件,可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素净的面容,一个微笑里带着浓浓哀愁的美丽容颜。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 两个月!漫长的时间,他居然真的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真的狠心不见她。 她还住在那个公寓里吗?还是已搬回家去和父母住?她怨恨他的不闻不问吗?还是感觉到了真正的轻松? 她那天的话深深刺伤了他,因此他毅然的离开她。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责备她?是他当初提出的请求,是他逼着她答应自己无理的要求。是他自私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想要拥有她,却不曾体会过她的心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在期待什么?又在希望着什么?难道他以为,她应该爱上他这样恶劣的男人,应该对他感激涕零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过去他错了,他就必须弥补。他不是爱着她吗?为什么一直要逃避呢?一直要伤害她呢?如果她表现得对他毫不在意,他就不应该生气,每次都想要把她刺伤,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现在,该是他清醒的时候,该是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的时候了。 他不信她对他毫无感情。 那么或许是她的骄傲感作祟?或者是他那恶劣的态度让她却步不前?即使她爱他,她也不会主动的向他表达吧?他怎能忘记她是如何骄傲和自尊的女孩呢?就是那种在逆境中,依然毫不畏惧的气质吸引了他,所以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她。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成形,他必须放手一搏。要嘛从此以后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要嘛就干脆一刀两断,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不清不楚了。 好吧,就这么办! 他拿起了话筒,唇边绽着两个月里第一个真正开朗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也是那样的灿烂一片。 第六章 晓竹从菜市场回家,走到公寓门口时,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一个让她惊讶得差点拿不稳手里袋子的男子。 钟韶带着微笑站在她面前,漆黑如夜的眼眸冷静的望着她道:“我见你不在家,正想出去找你。” “我只是去买菜。”几秒钟的震撼过后,决心已经回到她的身体里。 “走吧。”他伸手接过她手里袋子。没有其他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任何说明。 她微微迟疑,好奇的看着他。难道他打算把菜拎上去吗? 电梯门打开,住在他们隔壁的太太走了出来,她微笑着和两人打招呼。“钟先生,钟太太,你们一起出去买菜吗?难得看见你们呢!” “你好,林太太。”他礼貌的同对方点头。 晓竹继续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根本不是夫妻。” “有差别吗?”他伸手把她拉进电梯,按了关门键。 “当然有差别,我们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关系,怎么可以让别人误会呢” “晓竹,对不起。”他脸上泰然自若的神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再郑重不过的诚恳。 他突兀的言语让她浑身一颤,喃喃的说:“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他用一手圈住她的腰,顺势把她带进他的怀里,将她整个拥祝“要道歉,必须道歉。我不应该一走就是两个月,把你一个人留下,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去加拿大处理公务,你会不会比较不生气?” 他的气息顿时充满她四周,两个月来的想念,如同发酵般在她心底蔓延,被他再次拥在怀里的感觉,美好到让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决心她用力推开他,害怕的后退到墙边,昂起头说:“我没有生气,我也没有理由生气,我”她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已经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未完的话语,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多像在赌气,也因此让他既心痛又愉快她毕竟是想念他的。这个念头令他更加激烈的亲吻着她,已经有两个月了,天哪,她是这样的甜,而他又是这样的思念着她。 这个吻夺走了她所有的意识、思想和对他的抗拒,此刻,她只想好好感受,只想要在他的怀里,拥抱着他,感觉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以抚慰她这两个月来噬骨般的相思和被抛弃的痛苦好半晌,他才停下来,用发光的眼眸紧紧注视着她,声音低沉沙哑。“晓竹,我的晓竹”电梯门在这一刻滑开,也忽然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晓竹在明亮的灯光下看清楚了他,也对自己刚才的投入感到震惊。 她率先冲出了电梯,全身不住颤栗着。她这是怎么了?难道一个吻就可以抹杀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一个吻就能让她忘记自己先前的决定吗? 进门后,他依旧单手搂住她的腰,让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晓竹却继续全身颤抖着,拼命压抑着想转身投进他怀抱的冲动。 “你还在责怪我。”他的声音轻柔而带着歉疚。“因为这两个月我对你不理不睬,还是因为两个月前我们的那次争吵?我当时气坏了,所以才会那样不理智。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应该扔下你。” 她紧抿住双唇,并不转头看他。 “我能够请求你原谅我吗?或者让我用行动来补偿你?以后我绝对不会那样不告而别,绝对不会再扔下你,绝对不会” “韶,你不必请求我原谅。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你曾再三提醒我的,我不会逾越。”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转头,用澄净的目光看着他。 “我”该死,他暗自咒骂。“过去的就让它全部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她的视线迷茫。 “是的。”钟韶继续拥住她,露出开朗的笑容。“让我用行动证明,你在我心里是完全不同的,我” “我要去做菜了。你会留下来吃饭吗?”她突然慌张的打断他的话,他眼里那突然一闪而过的光芒让她莫名害怕。 “我当然会留下来,以后每天都会按时回来,我会” “那就太好了。”她挣脱他的怀抱,露出一朵客气的笑靥。“你刚才说你从加拿大回来?那一定很累了吧?时差都还没调整过来。你先去睡一会,等午饭好了我会叫你。” “可是”他眼里的光彩消失,浓眉渐渐聚拢,她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在他专注和狐疑的眼神注视下,晓竹坦然的把菜拎进厨房,直到走到流理台边,才深深呼吸,双手不住颤抖。 今天的他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她又无法说清。这不同让她莫名心动,也莫名心甬,她害怕了,退缩了,害怕知道这改变的理由。 难道要她忘记自己的决心吗?难道她忘了她是怎样熬过这两个月的?难道如能忘记自己只是他的情妇、忘记他是用什么方法,把她留在他身边的吗? 不,她忘不了 在她洗菜的时候,忽然想到他是从加拿大回来的。那是不是表示,他是去那里看他的那个女朋友?看他那个未来的钟太太吗? 她呆呆凝望着从水龙头里流下的白色水柱,瞬间失神。 钟韶越来越不懂晓竹,越来越看不透她的心。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看待两人间的关系。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他极尽所能的对她好,想要理解她,想看透她的心。 可她的态度永远是不愠不火,永远有所保留。甚至当他们相互拥抱的时候,他都可以感觉她的抗拒和矜持。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是因为那两个月吗?他已经深深懊恼,却也不知该如何攻占她那扇封闭的心门。他是不是应该实行那个计室巴呢? 或者,他可以稍稍试探一下。 晓竹在这一刻敲响他书房的门,这几天为了多点时间陪伴她,他尽量把工作带回家来处理。 “进来。”他调整一下紊乱的心情,带着微笑看着房门被打开。 “咖啡。”她端着托盘,低垂着眼帘,把咖啡放下后,就想转身离开。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现在已经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你要我去睡吗?”她还是没有抬头。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那无声的抗拒,他深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沮丧。“这几天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念父母了?白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回去看他们。” “好。”她的声音低柔而压抑。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他微微提高嗓音。 她悄悄抬头,眼光淡然而冷静。“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这样柔顺?”他懊恼的低喊。“还有你的态度,你这一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态度,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那双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眸依旧波澜不惊。“那你觉得我应该对什么事表示出有所谓呢?” 他忍无可忍的怒吼。“晓竹,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你,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让你快乐,是想让你恢复生气,恢复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活力。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快乐,我希望你能发泄出来,你能告诉我。你也可以和我吵,指责我,甚至是骂我,但是不要这样冷漠” “和你吵?指责你?甚至骂你?”她的神情渐渐迷惘,嘴角也扬起一抹脆弱的笑容。“我凭什么?凭什么可以那样对你?我没有什么需要指责你的地方。” 他放开了她,对于刚才自己失控的表现觉得愤怒和懊恼,依现在这种情况他也知道无法谈出结果。他闭上眼睛,掩藏住眼底的痛苦,放开了拥住她的手。 晓竹在那一瞬间回头看他,眼里涌现出最深的悲哀。他到底要干什么?她无法理解他,这些日子他总是深思的看着她,而且越来越易怒。她已经尽量掩饰她的感情,尽量做到他满意的样子,他还想要什么? 难道说他是在向她寻求感情吗?难道他想要先得到她的人、再得到她的心,最后再无情的抛弃她吗?明明知道两人间不会有结果,他还是要那样做? 她离开他的怀抱,那里不是她可以眷恋的地方,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正如她生命中那些值得快乐的人和事一样。 钟韶睁开了双眼,决定立刻执行他那个冒险的计划。要嘛完全的成功,要嘛完全的失败。现在这样的日子,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几天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她在厨房做早餐,他则坐在餐桌边看报纸。 早餐被端了上来,他随手把报纸放在桌边,正好放在她的面前。 晓竹拿起报纸,像往常一样折叠好,放开的瞬间,注意到了那张映人眼帘的图片。那是一对男女亲密拥抱的照片,她并不认识那个穿着华丽高贵的女人,但对于那个男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放下手里的报纸,一语不发开始吃着早餐。钟韶如鹰般凛冽的眼眸,看似无意的扫过她的脸庞,他也继续用餐。 过了一会,他放下了刀叉。 “吃完了?”她立刻抬起头来。 他点点头,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她的脸,那里一如往常般平静。 晓竹端走了他们的餐盘,又把报纸放在他眼前——一如以往她所做的那样。然后她又拿着抹布转回来,无声的擦拭着桌子。 他没有打开折叠起的报纸,一径沉默的看着她,直到她再次离开。 “咖啡。”她又一次折回,把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犀利的眼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厉声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她是谁?” 她脸色微微一白,任由他握着手腕,冷淡的回答:“谁?她是谁?”一脸的不在意。 “你不想知道那个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他紧绷着下颌,看来怒不可遏。 她悄悄握紧了双拳,努力克制着心底汹涌翻滚的哀伤。“她是谁?” “你并不想知道!”他用力甩开她的手,看着她依旧无风无浪的清澈眼眸,心底窜过巨大的疼痛。“她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是吗?你根本就不想知道谁和我在一起,或者我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她一手握住自己被他捏得红肿的手腕,指甲用力的扎进了手心。“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 “她叫丰梦玲,是加拿大纸业大亨的独生女,是我未来的妻子,要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他控制着自己高涨的怒火,凝望着她的眼眸。 实情是梦玲和他在父母安排的相亲宴中被迫相识,彼此都很欣赏对方处事的原则,他们意外成为无话不谈的异性好友,大概是因为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一心只想将他套牢,而是很理性的仅与他当朋友。所以,她反倒成了他的挡箭牌——每当有女人想拴住他的心时“噢。”她轻声回答,双眼圆睁着看着他,依旧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噢?”他睁大眼眸,吓人的瞪着她。“这就是你的回答,你的反应。你听见我要娶别人的女人,你居然就这样回答?”他奋力一扬手,把咖啡杯扫在了地上。 那清脆的碎裂声震动了她麻痹的心灵,她后退一步,茫然的看着他,有些奇怪他这炽热的怒火从何而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不对我吼叫?我要娶其他女人,对你也毫无意义吗?”他站了起来,带倒了高背椅,可他俩谁也没有注意。 她困惑的皱起眉,睁大着迷蒙的双眼:“你想要我生气?想要看见我伤心?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看见我这样?”难道真的如她想象的那样,她那迟钝的头脑开始缓缓运作起来。自从看见那张令她心碎的照片起,就已经变得异常迟钝的头脑。 “因为我想要你在乎我!” 果然,她唇畔开始露出微笑,一朵带着泪水的笑容,泪珠如珍珠般滚落地面,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因为你想要我在乎你?我为什么要在乎你?我不是你的情妇吗?我不是你用钱买来的女人吗?我为什么应该生气?我有什么权利生气?情妇是什么,不就是见不得光的女人吗?”笑容消失了,她激烈的喊叫着。 他有瞬间怔忡,因为她突然的狂乱和她话里的意思,随后他蹙起浓眉。“这就是为什么你不生气的理由吗?你认为自己只是我的情妇,所以不应该生气?”希望在他心底升起,他突然看到了曙光,说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如果我给你这个权利呢?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生气、可以对我喊、可以叫我离开她呢?” “你给我这个权利?”看着他突然放松的表情,她感觉愤恨不已,那算什么?恩典吗?他以为他可以操控她的人生吗?晓竹扬头无声的大笑,泪水却无法控制的串串滴落。 “晓竹,只要你开口,我会离开她。”他在她的笑容下变得焦躁不安。 “我不要你给的权利。为什么我的权利必须由你来给予?你妹妹用钱买走了我的爱人,你用钱买走了我的身体,现在你又想用钱买走我的心是吗?你以为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必须欣然接受,还要感恩?因为你让我们全家脱离贫困,你救了我父亲的命,所以我就是你的人,就必须听你的话,献出我的一切? 你和你妹妹都是一样的人,都以为金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在你们的世界里,只有金钱和权力,从来不知道别人也会有自尊、有人格,你们用钱强迫别人,却从来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她一口气说着,用尽力气的叫着,她听见了自己灵魂的颤抖声,喊出了她全部的压抑和痛苦。 “这就是你所认识的我?这就是你所以为的我?”他走到她面前,张着血红的双眼,剧烈摇晃她的身体。“在你眼里,我是卑鄙无耻的人,是利用金钱权势逼你就范的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真心,都是有目的的吗?” “是的,是的。”她用力挣扎,却挣不脱他如铁钳般坚硬的双手。“你能说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设计我吗?你帮我,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安慰和依靠,你说要做我的朋友,可你只是想要得到我的身体,你这样处心积虑,只为满足你的私欲,而我还愚蠢的相信你”甚至还爱上你!晓竹恨透了这个自己,这个爱上他的自己。她是死也不会告诉他,她爱他的这个事实。 “晓竹”他继续大力摇晃着她,继续大声喊着。“我爱你,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想得到你。或许我的方式不对,或许我真的从一开始就对你居心不良。但是我也是真心想帮你的,如果当初你拒绝我的提议,我不会强迫你的,记得吗?是你自己来找我的,是你自己愿意答应我的条件的。” 她停止了挣扎,泪水盈盈的眼眸蓦地睁大瞪着他,仿佛他变成了怪物,她颤抖着双唇:“没错,是我去找你的。是我下贱,是我糊涂,怪不得任何人。”绝望的眼泪从她眼眶里不断滚落。“我知道错了,大错特错。所以我必须付出代价,必须承担现在的这一切。” “不是,晓竹!”他猛地把她搂进怀里,她眼里的绝望光芒,莫名撕扯着他的心,他想要抚平她的哀伤,天哪。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她不快乐。“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那样提议。我早应该告诉你,我是因为爱才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是爱你的,我爱你”他一直知道自己爱她,但却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爱她有多么深刻,那份爱从第一眼看见她起就已深埋心底,永远也无法再被泯灭的爱! “你爱我?”晓竹在微笑,笑得眼泪横流。“你居然说你爱我?”她一直期待的话从他嘴里真的说出时。为什么会这样好笑呢? “是的。”他的声音沙哑。 她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再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她感到全身虚脱,她的声音如从远方飘来。“韶,你告诉我,你想过要娶我吗?你说你过去就爱我,那么你想过要娶我做妻子,而不仅仅是做你的情人吗?” “我”他想回答是,可是她话里那要求、真诚的语气,让他倏地住了口,他可以欺骗她吗?可以问心无愧的回答她有吗?不,他没有。他从过去到现在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她闭上双眼,觉得好疲倦,疲倦到想就此睡去,不再醒来。她离开他的怀抱,轻轻挣脱他的钳制。“你从来没有,是不是?” 呆愣的他,看着那双可以看穿他灵魂的黑色眼眸,无言以对。 “所以我也不会在乎你要娶谁,那都与我无关。”平静、冷漠,带着倦怠和疲累,她默默瞅着他苍白的脸。 “你爱我吗?”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听见钟韶紧绷的声音。 “不爱。”她闭上双眼,冰冷的回答,一如伤痕累累的心。 他突然转身离开,迅速且坚定,当他打开门时,他说:“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会放你走,永远!” 她如雕像般呆站在原地,刹那间无法移动。她早该知道,她的命运将如何和他相连,早该知道当她出卖自己的时候起,她的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如此绝望和心痛当她发现他那双温暖的手还拥抱着别的女人时,当她知道他终将不会娶她的时候她的骄傲让她对他说了“不爱”可是她的心却淌着鲜红的血液,痛得她再也无法正常呼吸。 泪水疯狂的流下她的脸颊,她的眼神是空洞而无神的,痛彻心扉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第七章 钟韶要订婚了。 晓竹握着手里的请柬,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既然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起码她还可以拥有笑容吧?微笑对她来说曾经是和呼吸一样重要的事,只要她拥有笑容,她就不绝望。 可是现在,她是在微笑着,却比悲伤更让她无法承受。如果可以,她宁愿抛弃一切自尊,尽情的哭泣,离开这个令她痛苦的地方,哪怕是去世界的尽头那张印刷精美的请柬仿佛正张着大口嘲笑着她,嘲笑她曾有过的痴心妄想,嘲笑她的命运,嘲笑她无法离开的悲哀。 她还记得当他把请柬丢给她时,脸上那骄傲、冰冷的表情,他说:“我希望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 他希望她去,所以她就必须去!他是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是那样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在他心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和他上床的女人吧?一点都不重要! 晓竹更加悲哀的微笑起来,为何她必须去呢?因为他以为他拥有她的人,就拥有支配她的权力。因为他不打算放她走,她就不能走。 走,意味着什么?她回头看了服这间冷冰冰的公寓房间,她为什么要留恋这样的冰冷呢?自从上次争吵以后,他就再也不曾走进她的房间,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留下地呢? 或者,他只是要她自己选择离开,正如当初是她选择接受他的要求一样。走,对于他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求之不得吧?可是对于她,就意味着父母必须搬离那幢设施完善、环境优美的公寓,必须继续回去过贫穷的日子,弟妹的未来也将再度没有保障,他答应过小弟小妹什么?送他们出国去深造? 这一切是她永远无法给他们的,所以她走不了,她还要依靠他,卑微的,没有尊严的依靠他的施舍。可是如果不走,那椎心刺骨的疼痛、那被人轻视的侮辱,那些心碎欲绝,迟早会将她整个撕裂! 她眨去眼角的一颗泪珠,却眨下了更多的泪水。 宴会大厅里满是衣香鬓影、打扮入时、翩翩风采的名流淑媛,他们带着最世俗也最美丽的笑容,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穿梭,优雅的仪态,得体的语言,无处不突显出宴会的高贵和主人的身份。 钟韶和丰梦玲就是今天的主人,在这里,他们即将举行订婚典礼。 钟韶穿着一袭纯黑的合身礼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的容貌;而婚宴上的女主人则是一身完美的白色曳地长礼服,淡雅细致,勾勒出她曲线玲珑的好身材,一如出水芙蓉般美丽脱俗。 按理说,准新娘应该是这个晚上最美的女人,而她也的确拥有美丽的天赋。然而全场宾客关注的焦点,众人口中争相谈论的女人——却并不是她。 晓竹从一踏进这个会场开始,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个应该只关注在他的新娘的男人。 她知道这是一个必须盛装打扮的场合,因为他曾经严厉的命令过她。她从没有参加过这样隆重的宴会,她也不知道他口里的盛装,必须隆重到什么程度。 她选了一袭银灰色的长袖小礼服,从颈项到脚踝完全被包里在雪纺纱里,使她显得极修长、也优雅极了。她并不是那种性感的女生,所以这过于保守的设计,反而突显出她的与众不同和飘然出尘。她身上本来就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此刻更是与会场的繁华格格不人,但就因为这份格格不人,让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美在并不张扬、韵味独具,还美在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哀伤的神采。她站在门口,默默的向内张望,那双忧伤的明眸大眼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人们开始询问她的名字,赞叹她不凡的姿态。她像一朵清新的幽谷百合,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华丽的世界。可她出现了,带着一丝神秘,引起众人好奇和期待的眼光。为什么这样美丽的女子以前不曾出现过呢? 喧哗的声音迅速向四周传递,也传到了一对准新人耳里。 其实早在晓竹一踏进这个会场,钟韶的目光就追随着她。 她是他所见过最脱俗、最让人心动的女子,光是站在那里,她的光芒就四处发散。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和她那种让人心动的美丽吗? 她看来有些无措,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阴影。他希望那阴影是因为他!如果在这样的场合他还是无法逼出她的真心,那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真心吧? “是她吗?”他身边的女人询问道。 他转头看向丰梦玲,微微点头。 “果然美的纤尘不染,那种女孩应该是男人的梦想。” “是的。”他眼里闪过一抹火花。“可是居然有男人为了我妹妹而放弃她。” “你是在说韶妤比不上她吗?” “韶妤是我妹妹,你知道我非常的宠爱她。可作为女人,韶妤的确无法与她相比。”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满眼妒意的女孩。“她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女子。” “我希望我是那个女子。”她轻声细语。 他听见了,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但不是你?”她在多年前就已经认命了,这一次她愿意帮他这个忙,一来是想看看让他心仪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二来也是为了让那个逼她甚紧的父亲可以死心。 “梦玲,谢谢你愿意答应我这个过分的要求”“不要这么说。”她转头对着他微笑,笑容灿烂而真诚。“这样就生疏了,订婚对我也有利,不是吗?” 他点头,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转向。可是晓竹已经离开了门口,站在窗边的角落里。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望见了她。 她似乎更加局促不安了,脸色也益发苍白。 “心痛了吗?还不快过去英雄救美?”梦玲小声打趣,她也看出那个女孩一点也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她根本就手足无措了。 晓竹的确感到惊慌与无助,她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能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她惟一认识的只有钟家兄妹,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他们谁也不准备来招呼她。 他叫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看她伤心,好证明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吗?还是为了让她死心,让她可以主动的离开他?她抬头向他望去,却看见他正微笑着和他的准新娘说话。或许,他根本连她到了都不知道吧?他笑得那样自然、亲切、温暖,那笑容也曾经温暖过她的心。只是现在,这宿笑容已经不再属于她了,或许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她可以感觉到无数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她?难道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都想看她笑话吗?不,不可能,他不会卑劣到这个地步。但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子紧盯着她看呢? 她害怕的后退,飞也似的逃到一个角落,眼里闪过惊慌和困惑。 接着,她看见一双对她满含恨意的目光,她看着钟韶妤向她大步走来,手里拿着红酒,优雅却气势迫人。 所有人似乎都注视着她们,晓竹感觉到就达她身边的空气都变得躁动起来,她暗自深呼吸,全身的肌肤紧绷起来。她知道,钟韶妤有多么恨她!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她本来就是准备好要来承受羞辱的吧,又或者不亲眼见到这一切,她就不会死心随着她混乱的思绪,钟韶妤已经来到她面前。 “管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她那居高临下的气势丝毫未变。 “钟小姐”她默默吞咽一下。“你好。” 对方挑了挑眉毛,挑剔的看着她身上过时的礼服。“管小姐的打扮可真是与众不同。”钟韶妤穿的是gucci新一季发表的晚礼服,闪光的质料,大胆的设计,性感中不失华贵。 晓竹只是微笑着望她,笑容就像呼吸一样重要她告诫自己。 “不过你会出席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来以为我哥哥订婚,你必然不会出现,毕竟对于你来说,这会是非常伤心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 “晓竹。”在她恶毒的话出口之前,一个最不可能袒护晓竹的人却出现了。许勉打断了妻子的话,一把握住妻子的手腕,用很友善的姿态对晓竹说:“很高兴你能来,我想韶也会同我一样高兴。” “许勉,你疯了,居然敢打断我?”韶妤轻轻拉扯一下,在众目睽睽下,她只能压低声音。 许勉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保护似的看着晓竹。“来吧,我带你去见韶。”他放开妻子,改而向晓竹伸出了手。 她只迟疑了半秒,抬头看向钟韶站立的方向。那双暗如黑夜的眸子正专注的望着她,仿佛想要把她的灵魂一并吸入她如被催眠般挽住了许勉的手,可是目光却再也不曾离开过那个站在中间的男子。 看着她走近,钟韶发觉他握着酒杯的手居然微微颤抖,这一点也不像自制力超强的他。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可以令他瞬间失控。 他强迫自己镇定,换上一副冷静的面具,等待她走近。 所有的人都感受到这特殊的气氛,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某些他们不明白的,却正在悄悄发生的事,主角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因此,全部人的目光都专注到她身上,饶富兴味的看着她走向今天的主人。 她挽住许勉的手在发抖,她的心也在颤抖,她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不断颤栗、哆嗦、抽搐着。可她还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他,即使心已碎成片片,她还是走向他。 她站定在他的面前,心跳蓦地加速,整个胃部打结,她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突然眼前闪过一阵晕眩,让她几乎跌倒。 可她还是站住了,稳稳的、坚强的站在他面前。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注视着。他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如此专注,如此严厉,眉宇间散发出一股震慑的力量,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咬住下唇,无法阻止自己继续颤抖,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脉搏也由于紧张而停止了。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包括他的新娘在内,她必须有所行动,她必须“恭喜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看见自己的手伸在他面前。 他用高深莫测的眼眸扫过她的脸,嘴唇蓦地紧抿成一直线。终于,他也伸出她的手与她相握,礼貌而冷淡的说:“欢迎你的光临,希望这个宴会将令你满意。” 她颤抖了一下,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倏地一紧,然后又迅速的被放开,可是他依然紧盯着她看。 他想看见什么?看见她的悲痛还是她的心碎?他这么残忍,残忍到要她亲眼来见证他和别的女人订下终生的承诺,他还想从她身上发现些什么呢? 她让眼泪无法遏止的在心底流淌,苍白的容颜上却不露痕迹,她转向准新娘,看见那个配得上他的优雅女子。她的笑容很甜美也很开朗,是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女子,大概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曾在生活中挣扎的女孩。 “你好,我是管晓竹,我祝你们幸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她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这样颤抖,也希望她的表情可以更加自然。但是这几句话带给她自己的冲璧如此之大,让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谢谢你。”对方友好的回应她,还握住她的手。“管晓竹,我很高兴可以见到你,我是丰梦玲。” 她茫然点头,不明白她何以会突然向她介绍起自己来。 “韶地常提起你呢。” 他在自己未婚妻的面前提起她?她眼里的困惑更大,同时不敢置信的摇头,难道他把他们的事,都告诉眼前这个女孩吗?为什么?她蓦地回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他想要的就是这个吗?带给她羞辱,刺伤她的自尊? 他的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正常,侧过身子对丰梦玲说:“仪式的时间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晓竹赶紧后退,紧握着双手。她的心好痛,如破针扎般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快把她撕成两半。 她站在他们面前,站在所有宾客的最前面,看着他们互相微笑,看着司仪叫出他们的名字,看着他们交换誓言,看着他把闪亮的钻石戒指套进丰梦玲手里,看着他吻她的脸颊晓竹的眼前蒙起一大片水气,忽然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开始往后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她想要逃走,立刻逃走,再也不要看到这让她伤心的一幕,她不要看见,不要、不要人群在她后退的时候让开了一条路,每个人都看到她脸上的泪水,虽然诧异,可从刚才那诡秘的一幕里,也早看出端倪。他们用同情的目光注视她,惋惜着这美丽女子必然伤心的命运。 晓竹在众人的目光里不断后退,退到她再也看不见他和他的新娘的地方去钟韶转头望向她站立的位置,想要查看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却意外地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她已经走了?他的眼里闪过一道难测的光芒,在众人的祝福声里,同丰梦玲一起切开了订婚蛋糕。 晓竹她去了哪里?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是无所谓、还是伤心欲绝?他蹙起浓眉,想起她刚才镇定的表情。她还跟他说恭喜,她还对梦玲说希望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另一方面,晓竹一路奔回了家,奔回她父母的家。一进门,她就带着满脸悲伤的泪水跪在父母面前,用哀恸的声音恳求道:“爸妈,女儿不孝,请你们搬出这个地方吧。我再也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父亲和母亲老泪纵横的把她扶起,心痛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惨白的面容。管父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晓竹,我们从报纸上看到他今天订婚,是不是?我们走,我们立刻就走,他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不要”这些年,他明白女儿为他这年迈的父亲付出了些什么,又牺牲了些什么。他们也曾经希望,钟韶会懂得珍惜他这孝顺、忍耐的好女儿,明白她的好,愿意给她幸福。 但事实证明,这都是他和老伴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他们逃避良心谴责的说词。现在是他该为女儿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哪怕只是帮上一点忙他看向同样泪痕满面的妻子,从她眼里看出同样坚决的光芒。 “爸——”她痛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剧烈的抽泣着,纺佛这哭泣永远也无法停止! 她走了。他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手边拿着她留下的那封信。 韶: 我再也无法留在这个冰冷的公寓里,留在这个没有爱、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我们的开始是一个错误,所以结束才是正确的选择。我为这个错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或许这一生我都将为它而忏悔。 所以我把这一切都留给你,你给我的一切。 我祝你幸福,你那位美丽又高贵的未婚妻,她的确与你非常相配。请你好好珍惜她,因为感情永远是得来不易的。 晓竹 钟韶把信纸紧埋在手心里,愤怒的将它揉成一团。 她真的走了,就留下这样的一封信,告诉他,他们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然后飘然远去。 这样也好,他终于搞清楚她的心,从此也不会困扰。虽然痛,但他可以承受。他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她,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说再也不能留在这个没有爱的地方,他又何尝能够忍受? 把信纸扔进废纸篓,他头也不回的打开了房门。等到走出房间时,那曾经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痛苦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如今在他的脸上只有冷漠,那是一种空洞而寒彻心扉的冷漠。 他又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钟韶,那个没有管晓竹的钟韶。 晓竹一家子又回到原来那个破旧的日式房子里居祝虽然这里的环境,比起那个高级社区差了太多,可一家人却还是兴高采烈,一再表示只有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晓竹知道,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她!为了让她忘记钟韶,忘记痛苦,也忘记心碎。她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了,是时候重新振作起来,这个家还需要她来支撑。 母亲又找了一些家庭代工来做,小弟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去送报纸,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应该寻找新的工作呢? 她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各个企业都在大幅裁员,想要找到一个薪水高,待遇好的工作实在很困难。可是她的运气却很好,第三个面试的公司便愿意给她机会,要她马上上班。 她并不太熟悉普通的文书工作,以前她都是在人事部上班,不过她可以学,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干得很出色。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薪资也比较高。 有了新工作,就表示她和过去彻底告别了。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一个叫钟韶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男人新老板唐季德,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他总是穿着最昂贵的西装,打着一点也不适合他的花俏领带,看人时目光总是斜斜的,不可一世,而且他还喜欢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漂亮的女职员,大家面对他时都小心翼翼,既不敢得罪他,又害怕他会吃豆腐。 “听说了吗?我们公司可能被收购。”晓竹走出影印堂时,听见两个同事在窃窃私语。她并没有好奇的停下脚步,而是赶紧走向座位去做她自己的事。 “管小姐,你把这份文件拿到总经理室,唐总要看一下。”主任拿着一份资料走到她面前。 她有些迟疑,不愿意单独去见唐季德,可她又无法拒绝,毕竟她是新人,新人本来就必须做许多分外的事。她只能柔顺的接下,立刻向总经理室走去。 “管小姐,你来了?”一走进去,就看见唐季德满脸堆笑,似乎老早预料到她会去似的。 她全身的细胞立刻警觉起来,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说:“唐总,我把资料拿来了。” “好,很好。”他突然起身离开他的大办公桌,向她直直走来,笑容里有一丝猥琐。 她害怕的后退一步,他已经来到她面前。 “管小姐在公司还做得惯吗?不如把你调来我身边好不好?像管小姐这样年轻美貌又有才能的女孩,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那份文件,当晓竹放手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唐总,你干什么?”她着急的把手抽回,吓得转身就走。 “管小姐,我并没有叫你离开吧?”他的声音有些愠怒。 她急切的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她想到这是她老板,想到一家五口的生活,颤抖着双手,她强迫自己回头,戒慎的望着他。 “你不要怕我。”他打量的目光扫过她全身,并在她的领口处流连。“我听说你的家境不太好,一家人都靠你养活,你想不想换个更好一点的生活?” 她紧咬住嘴唇,脸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果然,这个男人不安好心。他那好色的目光让她觉得隐心无比,但她依然克制着自己。“唐总,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有所改变。” “怎么会呢?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天生就应该过好日子,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穿金戴银,不愁吃穿。”他又向她逼近一步。 “唐总,请自重。”她继续往后退,发现自己已经退到门边。 “自重?”对方仰头大笑,笑得淫秽极了。“你不必假惺惺啦,我早就知道你以前跟过钟韶。我虽然没有他有钱,不过想必你要的服务还是可以提供的”他的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 她尖叫着挥开,一径瑟缩着。“你搞错了,我根本不是那样的女人”说着转身就想拉开门逃走。 对方一下就扑了过来、把她紧紧压在门板上,目露淫光:“假正经什么?你要多少钱就开口。只要你依了我,多少我都给你”他向她的嘴唇压去,她用力挣扎着移开,他那愿心的嘴唇就落在她的颈项上。 “不,不要你这个畜生,放开我”晓竹用脚踢,用手推,拼命扭动身体抵抗,她觉得他的碰触让她恶心欲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他下身踢去,对方箍住她的手忽然一松她趁机哭着扭开了门把,向走廊上逃去。 “臭婊子你别跑,你根本逃不掉的”恼羞成怒的唐季德悟着自己的下身,不顾形象的追了出去。 晓竹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一点也不知道有人正好从前方电梯里走出,就那样一头栽进对方怀里,撞得她一阵头昏眼花。 “这是怎么回事?”被他撞到的男人怒吼一声。 她着急地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眼泪挂在脸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道:“先生,请你救我,他想非礼我”“臭婊子,你给我站祝”她的话音未落,唐季德已经迫了上来,他胖胖的肚子不住晃动,人也已经气喘吁吁。可当他看见来人时,愤怒的脸色立即大变,先是惊讶,既而变成讨好的笑容。“钟先生,您已经到了?” 钟先生?晓竹一直低着头,此刻才猛地抬头看向她求助的男子。 钟韶?!为什么是他?她突然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她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了? “唐先生,我希望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脸色刷白、不停打哆嗦的晓竹,冷硬的目光却丝毫未变,好像他从来不曾认识她一样。 那冷酷的眼神让她的心蓦地紧缩,刚才那恐惧到发抖的感觉早已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这”唐季德那如绿豆般的小眼骨碌一转,恬不知耻的说:“这个女人在我办公室里勾引我,可突然又说我非礼她。” “你撒谎。”晓竹立即反驳,惊讶的看着这个无耻的男人,她气得说不出其他的话。 “是这样吗?”钟韶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冷漠的质问。 唐季德看见他平静的表情,更加肆无忌惮。“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说只要我给她钱,她什么都肯做。你也知道这种女人的”“但她为什么又会说你非礼呢?”他依旧面不改色。 “因为因为她大概嫌钱少,还想多敲诈我几笔吧” “你胡说,你太卑鄙无耻了。根本就是你想要强暴我,我不答应,所以我才逃出来的”晓竹激动的大喊,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信口雌黄的人存在。 “原来是这样。”钟韶冷静中带着鄙夷的声音打断她的话。“管小姐的价码一向很高,一定是唐先生你太吝啬了,所以人家小姐才会不愿意”她张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神情震惊到了极点。 他也看见她控诉的眼光,脸部的肌肉一紧,继续无情的说:“难道是我说错了吗?还是你现在的价钱比以前低了许多” “啪——”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手心一阵刺痛,泪水无法控制的沿颊而下。她双眼圆睁,眼里闪烁着最炽热的怒火。 他结结实实的承受了她这一巴掌,扭过头去,他的神情高深莫测。 “钟韶,你是我见过最低劣的男人。”她咬牙切齿,一字字清晰的从她颤抖的嘴里吐出,她全身激动得发抖,一股无法遏制的寒冷从心底深处升起,立刻扩散至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他转过头来望着她,看见她那双闪烁着怒火和心碎绝望的眼眸。他有刹那的怔忡,她的眼光莫名牵动他心里急于压抑的感情。 她继续深深凝视着他,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她的目光专注,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灵魂,看透他的为人,她全身不停抖动,双唇早已失去血色。泪水不断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这样的悲伤他觉得胸口紧绷,呼吸几乎在这样的注视下停止,他皱起浓眉,突然醒悟过来他对她做了和说了什么她眨了下浓密的睫毛,嘴角边开始露出一丝嗤笑,又是一大串泪水被眨落,一个转身,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深深吸气,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他看着她离开了走廊,接着猛地转身怒瞪着唐季德。 他究竟做了什么?心底里有千万个质问的声音在呐喊,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究竟是在干什么? 第八章 当晓竹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她睁大依然悲伤的眼眸,神情麻木的开始默默收拾她的东西。 “管晓竹,你这是”主任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诧异的看着她。 她头也没有抬,用冷静的声音说:“我要辞职,主任。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就要走。” “可是你这样走是不符合公司规定的”主任不满的皱起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任性吗? 这时候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当他接完电话后,他如梦初醒的看着晓竹,立刻吩咐其他人:“通知警卫,让他们看着她收拾东西。” 晓竹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的,也早知道她的命运。她露出嘲讽的表情,把自己最后一件私人用品放进包包里。她来的时间并不久,所以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 警卫上来了,他们尽职的检查她所有的物品。她回头看着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他拿给她一个信封。“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由于你还没有做满一个月,所以这个”她没有听完他的解释,径自把信封塞进皮包里。她看着四周漠然而带着同情的同事,微笑着和大家说再见。 她就这样走出这家她做不满一个月的公司,走进台北那灰蒙蒙的天空下。她不停的向前走着,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漫无目的,毫不停留的走着。 她感觉到双腿酸痛,感觉到心脏一阵阵抽痛,感觉到寒冷侵袭着她全身她依旧不停的走着,不问方向的走着。 然后,在一个没有人的街口,她遇到了红灯。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她茫然的瞪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阵。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忽然再也无法控制那奔腾的痛苦,抱着膝盖大声的哭泣起来 钟韶坐在唐氏企业的会议桌前,正在就此次的收购事宜,同唐季德进行善最后的谈判。但是,整个谈判过程中,他魂不守舍,脑海里只有一张脸孔,一张看起来是那样愤怒、绝望和悲哀的脸,那是晓竹的脸。那临走时的最后一瞥,深深的印在他的胸口,窒息了他的呼吸。 那是怎样的表情?那是一种世界突然毁灭了的绝望表情,是他从不曾在她脸上看见过的绝望。还有她的那双大眼,那双总是闪烁着冷静光芒的眼眸,在那一刻,他看见那双眼里闪逝而过的悲伤,那是一种心死的悲伤他蓦地站了起来,吓坏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不理会众人的诧异,双眼里射出凶狠的光芒,用最严厉的语气质问:“她在哪里?管晓竹在哪里?” 唐季德的额头上冒出冷汗。“这个,这她已经走了,离开我们公司了。” “你解雇她了?”他厉声询问。 “对!” “收购的计划就此搁置,唐先生,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他招呼手下全部的人员,要求他们立刻离开。 “钟先生”唐季德一脸错愕和惊慌,赶紧拦住他的去路。“我能请问你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不要我解雇她,我立刻就把她找回来,我一定”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眸更加冷硬无情。“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需要我来解释吗?” 对方被钟韶那冷酷的样子吓了一跳,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迅速的拂袖而去,焦虑的心情已经将他整个攫住,他无法再多等待一秒,忍耐一秒。他要立刻找到她,他要向她道歉,他要告诉他,他知道自己有多混蛋他必须立刻找到她! 钟韶冲出这办公大楼,以最快的速度发动汽车,他手心里冒着冷汗,全身紧绷,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他疯狂的在街头上寻找,毫无目的在各条街上寻找晓竹,你在哪?你会在哪里? 他闭了闭眼睛,继续集中心神,不愿意去想更加可怕的结果。他有一种预感,一种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的预感。即使这几个月来,他把她摒弃在心门之外,即使他收到她那封诀别的信,他都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所以,他必须立刻找到她,必须向她忏悔,从他遇见她起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得到咒骂的,得到惩罚的! 晓竹,请你原谅我,请你等我!他默默祈祷着,恳求着,寻找着终于在他焦急到极点,就快绝望的时候,他看见了她!他终于看见了她。 只见她那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无助而脆弱的蹲在路边哭泣,她的哭声一定是最最悲伤和绝望的。 他心脏猛地一阵紧缩,他猛踩刹车,汽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停了下来。在他身后有无数喇叭的尖叫声,还有无数咒骂的声音,他统统听不见了。 他的眼里、思想里,都只剩下一个女人,那个蹲在路边悲伤哭泣的女孩!他的晓竹! 他朝她冲过去,听见了她触动他心弦的哭声,他突然停步,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胆怯。他再走近一步,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晓竹。” 她听见了他的这声“晓竹”蓦地停止哭泣,静静的抬起头。难道是她的幻觉吗?在她沉浸在自己哀伤世界里时,她居然听见他的声音,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猛一回头,看见站在面前的他,一脸的心痛、不舍一脸的愧疚。 怎么可能?她用双手擦干脸上纵横的泪水,张大红肿的双眼,想要把他看得更加仔细。 不是幻觉,真的是他!她猝然变色,猛地站直身子,哀伤在瞬间消失,警戒心和浓重的恨意在她眼里迅速的凝聚。 见到她如此防备的样子,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紧缩。他知道,这一仗并不好打,他必须冷静和镇定,必须拥有巨大的决心和毅力。他又走近一步,在和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开口道:“愿意和我谈一谈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她的口气生硬,不自觉的紧咬住下唇。 “谈我刚才的混蛋行径,谈我对你的伤害,和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了,早就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想起他之前的话,她依旧无法释怀。 “还好,你会跟我生气,而不是完全的冷漠。”他松一口气。“刚才那个说出那些混账话的我,连我自己也看不起。我应该道歉,但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可我必须请求你原谅,恳求你原谅,我的行为没有借口,但或许你会原谅!” 那双炽热的眼眸里燃烧着热情的火焰,那眼神居然让她无法移动。她应该掉头就走,跟这样一个如此看轻她的男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可是他的话,他看她的表情,他眼里燃烧的热情让她无法移动。 她冷冷的站在他面前,红着眼愤怒看着他。“我不会原谅你,你也没什么可以让我原谅的。你的话说得再正确不过,我只不过是个有‘价钱’的女人,当初你买了我,所以现在你也可以大方的羞辱我。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说出一个事实罢了。” “你恨我吗?”他突兀的说。 “不恨,我怎么敢恨你呢?”她心里莫名一酸,立刻回答。 “你的话不就说明你恨我吗?”他向前大跨一步,强悍的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看见你,这两个月里,我每天都活在混沌状态里。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你,强迫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里,麻痹自己的神经,告诉自己对你并不在乎可是我办不到,当我再次看见你的那个时候,便知道我办不到。所以我慌乱了,所以我借着贬低你,来证明你对我并不重要,我不想再让自己陷进去,可我不知道我其实从来不曾出来过。” 她甩不开他坚定的掌握,她也无法不去听他的话。她冷漠的看着他,随后转过头去,不愿见到他那深情的样子。那会瓦解她的伪装,撕去她的冷漠,会让她毫无保护。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不爱我,因此我那么爱你,让我轻视我自己。你知道我向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在我的人生里,从来只有不要,而没有要不到。 “我以为我爱你,你就必然要以同样的爱来回报我。可当我发现你可能并不爱我时,我慌乱了、不知所措了。你瞧,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不知所措,是不是?” 她无法再忍耐下去,她回头看着他,默默望着他。 她的目光给了他鼓励和希望,他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我想要得到你的爱,但是我一直用错方式。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以为只要我说了,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但你拒绝了,所以我就想用钱来打动你用我最常使用的方式,也或者是我惟一会用的方式。 “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践踏了你的自尊。我大错特错,但我的自尊自大不允许我承认错误,我只能一错再错,直到把你逼走我甚至还为此找到开脱的理由,认为错的那一方是你。晓竹,刚才我的那些话简直猪狗不如,我是疯了才会那样说。难怪你会如此伤心,我真的把你伤得很深,是不是?” 她愤恨的望着他。深?他何只把她伤得很深,他粉碎了她整个人生!她眨动眼帘,一颗泪水再次从眼角落下。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为她拭去,心痛不已的说:“你能原谅一个因为爱你,才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的男人吗?你能原谅我这么一个,从来不懂得如何爱人的男人所犯的错误吗?从今天起,我会学着去爱你,去珍惜你,让你愿意敞开心来接受我。我只要求一个机会,一个向你证明的机会,你愿意给吗?” 他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这里有一颗只为你跳动的心,你愿意接受它吗?” 她缓缓抬头,与他那双比暗夜还要漆黑的眼眸相遇,那里正闪烁着两团火焰,两团爱情的火焰她可以接受他吗?她有勇气再给他下次机会吗? 一个画面闪过她脑海,那个他亲吻他未婚妻的画面她猛地抽回身,剧烈的后退,无法不哽咽的说:“不,我不会给你机会。” 他有片刻怔忡,但立即又向她逼近一步,以更坚定的语气说:“晓竹,我不会放弃你。我爱你,而我也相信你起码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这样痛苦和绝望不要否认,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它们!” 她啜泣一声,那些仿佛流不完的眼泪,再度溢出眼眶。 他又一次紧抓住她的双手。“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一直要互相折磨呢?只要我们不在乎过去,那么说不定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她倏地抬头,目光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美好?让我再一次成为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只能依靠你施舍的情人吗?”一股巨大的痛楚划过她胸口,她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别忘记自己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跟你有未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未婚妻?”他微微一愣,立刻焦急起来。“我和她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要相信我,她从来不是我的什么未婚妻。我们早就解除了婚约,其实那个婚约根本不算数,从来就不存在!” 她惊诧的睁大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亲眼看见你们订婚的,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吗?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就是在那个夜晚,她完全心碎的,他怎么可以否定呢? “那是我”他眼里飘过紧张和懊悔,担心她知道后必然会有的激烈反应,却又不能不说。一咬牙,他豁出去的说:“那是我和她演的一场戏,是为了帮我测试你的一场戏。” “为了测试我?”她的神情依旧愣愣的。她为什么听不懂他的话呢? “我必须知道你是否爱我,所以我就想出这么一个烂办法,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以为只要你真的爱我,你就会不让我娶她,你就会伤心难过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确定你是爱我的。” “什么?”她张大了嘴,震惊却让她失声说道:“你说什么?”她不断摇头,胸口有着撕裂般的痛。“你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你玩的一场游戏。一场测试我爱不爱你的游戏?”她那样的痛不欲生,都只是因为他的一场游戏?她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那是最愚蠢的行为,我以前居然没有发现!”站在那里,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做法有多可笑。 “你并不愚蠢,真正愚蠢的是我。我居然相信那是真的,竟然会痛彻心扉,居然会”眼泪不受控制的潸潸而下,她的心脏好痛,痛到不能呼吸了。 “晓竹”他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搂住,她的泪水烫痛地的心。“那个时候我以为那是惟一的办法,因为我太骄傲了。我自以为不能先向你坦白我的感情,所以我要你先来告诉我。可是可是你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所以我就想到那个笨办法”她在她怀里抬头,目光里全是不信任与痛苦。“你让我那样伤心,就只是因为你不能确定我的感情?” “那个时候我真的无法可想了,你好好想一想,当时你真的没有给过我一丝一毫爱我的讯息。如果我早知道你也爱我,我根本不会这样做。” 她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却发现他文风不动,她恼怒的叫喊:“谁说我爱你了?我怎么会爱你?爱一个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玩物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玩物,我只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收紧手臂,将她揽在他的身前,低声吼道:“你别想否认你爱我,我现在全知道了,我知道你爱我”他忽然低下头,用力吻上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抗拒和挣扎都吞进他口里,用行动告诉她,他是多么的爱她。 她先是奋力挣扎,但他的箍制实在太坚固,他的决心又太强烈,他的热情也太剧烈,她抵挡不住,只能虚弱的留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唇舌与她交缠,任由他不断的亲吻,吸吮她靠在他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这个炽热的吻,唤醒她深藏在记忆里的回忆,那些过去缠绵的日子。他轻轻抬起头,不住喘气。他望着她闭上双眼的可怜模样,紧紧的搂住了她。 晓竹知道他说对了,她是无法不爱他的。爱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总是给人的强烈感觉,还有他自信的表情,甚至他的冷酷无情但她能再次接受他吗?她还敢再来一次吗?或者她敢再和他这样的人谈一场恋爱吗? 他是那样反复无常,她怎么知道他明天会怎样呢?她放开了搂住他的手,落寞与哀伤涌进她的眼。“我累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他的眼眸蓦地锐利,立刻发现她的不同,那扇开启的心门,似乎又对他关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对了吗?” 他真是感觉敏锐。她微微叹息:“不,没有哪里不对。只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连,我想过平静的日子,而你带给我的永远不会是平静。” 他握住她的手腕。“晓竹!我以为已经说服你了,我以为你已经答应”“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疲倦。“我可以回家吗?我真的很累。” 他看着她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红肿的双眼及眼下的黑眼圈,不由得一阵心痛。他怎么没看出她如此憔悴和消瘦呢?他有的是时间,不管如何,他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他绝对不会再放弃! “好,我送你回家。”二话不说,他温柔的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车子边,送她上车。 “你现在住在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闭上沉重的眼皮,说出地址。 他微微诧异。“其实你不用搬出那个公寓,我是用你的名字买的”“我不能住在那里。”她张开眼睛,直直瞅善他。“你知道原因的。” 他点头,紧根双唇。没错!他是知道原因,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也拥有同样的骄傲,过去他就是忽视了这一点,才会把事情搞得如此糟糕。 他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坚定的说道:“我发誓,以后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她困惑的皱起秀气的眉毛,不理解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发动汽车,一路朝着目的地驶去。 第九章 管晓竹知道他是个毅力超群的男人,也知道他为达目的会多么的不择手段。他是强势的,是拥有掌控全局力量的可她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大的耐性。 这一个星期来,无论她如何严厉拒绝他,想尽办法逃避他,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总会在她感觉到疲倦、孤单的时候,适时出现在她的身边。他究竟要做什么?他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摆出一副追求者的姿态呢? 她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一个多星期来,她参加了许多场面试,可没有一家公司给她肯定的答复。每天她都要笑脸迎人,回家后还必须掩饰自己,她活得好辛苦,好累,他还要这样一再的逼迫她! 她内心忿忿不平,坐在公车上怒瞪着窗外的风景。但他真的是在逼迫她吗?他只是在她疲倦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轻松的与她说笑,接送她到想去的地方,又在门口等她他永远带着温暖人心的笑容,飞扬的眼眸深处,总有两团能抚慰她心灵的火焰在燃烧,他不给她压力,陪着她,不让她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今天出门时,没有看见他,她心底居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感觉呢?他有他的工作,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而她不是不想要他的陪伴吗? 她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今天要去的公司大楼,情不自禁的暗自叹气。她又要戴上最谦和的笑容,去面对那些挑剔的人,期望一份可能不会得到的工作钟韶突然来到她面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玫瑰。 她捂住胸口,见到他捧着鲜花的样子,居然让她感觉一丝有趣。 “美丽的小姐,有空陪我去吃午餐吗?”他的态度彬彬有礼。 “我”她先是一阵错愕。“不行,我要去面谈。” “现在才早上九点十分,离午餐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把花放进她手里,笑得温和但坚持。“你有两个多小时可以考虑,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下意识里转头张望,想要看见他的车。“你不需要去工作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她的心跳坪然加速,脸颊不自觉的涨红。“你别胡说了,我要进去了,不能带着这个去。”她把花往他手里一塞,低着头赶紧往前走。 他没有追上去。 钟韶眯起双眼,紧盯着晓竹单薄的背影。她是不是又瘦了?这几天她早出晚归,一天比一天更失去欢笑与活力。生活的压力,在她身边织成了一张大网,抽走了她全部的笑容。 他握紧双拳暗暗发誓,无论她如何逃避,这一次他都不会再放手了。他会让她知道他的真心,也会让她无从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晓竹从大楼里走出来,心情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她想起那位人事部主任的话:“管小姐,你可以走了,请等候我们的通知。” 那就表示根本不会有通知,她面谈的时间不过十分钟,对方草草问了她几个问题后,就有礼的要求她回家等消息。 这已经是第几家了?多到她自己也快记不清,也根本不想记清了一双有力的手扶上她的腰,他靠得更近,温暖而强壮地支撑住她,无声的替她撑起了整个世界。 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一直太冷静,用冷静来抵抗内心深处扩散的无力感。 但是人都有极限吧?而这一次,她的极限似乎到来得异常迅速,迅速得令她措手不及,想对人发泄痛苦。“你太累了。每天这样四处跑,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他的低沉、安静,让她觉得舒服和安详。 但她还是拒绝了他,挺直僵硬的背脊,逞强说道:“我没事,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关心。” 他下颌绷紧,神情严肃起来。“你或许不需要我的关心,可你必须自己关心自己。如果你倒下了,你的家人怎么办?如果你倒下了,你还能照顾谁?” 他说得对!虽然不愿意承认,她还是抬头看着他说:“那是我的事,根本与你无关。” “不可能。”他又一次抿紧嘴唇,刚毅的线条布满他嘴角。 “韶,你放了我吧”看着他紧绷的脸颊和坚定的黑眸,她无比疲倦的低语。“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太大的压力?如果我累了,也是因为你而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你只要接受我。”他的语气冷硬。“让我来安排你未来的生活,让我们共同度过日后的每一天!” 她叹口气,疲惫和无力感几乎快把她打倒。“接受你之后又怎样呢?和过去一样,靠你的救济生活,养后我的家人?像过去一样让我觉得低人一等,好让你继续看轻我?” “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你有。”她温柔但严肃的说:“以前你总以为自己是那个帮助我的人,我要依靠着你才能生存。所以你觉得可以拥有支配我的权利,主宰我生命的权利。那让我觉得很自卑,觉得自己欠了你太多太多,让我不能正常平等的面对你”他皱起了眉,眯起双眼。 她转过头去,疲倦、但依旧轻灵的双眼哀伤地望向远方。 “你知道我活得很辛苦吗?一直活在那个阴影里,活在你的金钱阴影里。所以你不要再提议由你来照顾我,那样我会更加看不起我自己的。我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得我应得的报酬,好让我活得心安理得,活得不必那样辛苦”他仍旧认真的望着她,黑眸里一道精光一闪而过,他突然低语:“好,找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提议用我的钱来照顾你和你的家庭。但你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提供你一份工作。” “一份工作?” 他用力点头,眼神专注。“没错!你可以来我的公司上班,我的秘书下个月结婚,我正在寻找她的职务代理人。” 她生气的皱起眉来。 “这有什么区别?我去你公司上班,一样拿你的钱生活,我” “当然有区别。”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是用你的劳力来换取报酬,如果你干得不好,我一样可以开除你。而且那个工作并不轻松,当我的秘书也很辛苦。 “你不要以为我会给你一份闲差,然后让你白领薪水。这和你到那些公司去上班不是一样的吗?只不过发你薪水的人是我而已。”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妥,非常不妥。 他脸色一变,挑起一边眉毛。“还是你害怕天天见到我?害怕你的决定不够坚定,会被我打动?” “当然不是。”她心里知道是,可嘴里无法不反驳。 “那就好了,如果你愿意,下个星期就来上班。”他咧开嘴微笑,双手又扶上她的腰。“我向你保证,那个工作并不轻松。” 她手里忽然又被塞进那束鲜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答应他这样的请求,可是她为什么要拒绝呢?她需要一份工作,而他提供了一份工作,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但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如此迅速呢? 那的确是一份工作,一份让她总是手忙脚乱、心情紧张的工作。 他说的没错,他的要求真的很高。到了胜源的总部大楼后,她这才知道,他的秘书不只一个,居然有三个机要秘书。可她是最核心的那一个,也就是要时常陪伴在他左右的那一个。甚至连她的办公桌都在他的办公室内! 这太荒谬了,那不是代表她一天内起码有八个小时,必须与他单独相对吗?她提醒自己这是工作,提醒自己不应该牵扯进私人的感情。可是每天与他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还是让她提心吊胆,神思恍惚。 他工作的时候异常认真、专注,他的反应很快,决断力也很强,她时常会着迷于他专注盯着电脑屏幕的表情,时常会迷失在他低沉的讲电话的嗓音中她的工作也并不轻松,正如他所说的,这并不是一份闲职,而是真枪实弹的紧张工作,他这个办公楼层一向是处于紧急状态中,胜源所有的业务最后都会汇总到这里,每天都像是一场战争。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那些拿高薪的人总是会未老先衰,那都是因为工作实在太辛苦,压力实在太大。再加上她是个新人,以前又没有接触过这样专业的工作,所以她时常会手足无措。但她发现,他总是会原谅她,虽然他也曾对她大声吼叫过,可下一秒他就会亲自弥补过错。 她可说是见识到他工作的时候有多可怕了,每当有人犯错的时候,他通常会像一头发怒的猛狮,把对方攻击的体无完肤,然后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是个可怕的男人,当他又训走一位部门主管时,她低头工作,不敢再看他一眼。 “晓竹,我明天必须去一趟巴黎。”他的声音里依然怒气冲冲。“你替我订最早一班机票。” “好。”看来这一次麻烦大了,居然需要他亲自出马。她利落的开始打电话。 “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吃饭吧。”当她挂上电话时,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惊讶的看着他说:“你不是要继续工作吗?现在去吃饭” “明天的事明天再处理,人总得要吃饭。”他不容反驳的把她从椅子里拉起。 她愣愣的看着他,打从她来这里上班后,她不记得有哪一次不是同他一起吃饭的,即使他有事必须去见客户,他也会带上她,她是他的秘书,当然无法拒绝。可是公司里已经有许多闲言闲语了。 她为难的说:“我还是不去了,我工作还没做完。” “我知道你没什么紧急的事。”他抓着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把她往门口拉。 “不要,钟韶。你怎么又这么霸道,我们不是说好工作归工作的嘛”她抓住办公桌,顽强抵抗着。 “可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他眨眨眼。“而且我明天就要去巴黎,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多陪陪我吗?” “我为什么要陪你?”她双颊染上一片绯红,他这些日子还是这样,还是摆出一副追求者的姿态,每次都让她不知所措。“公司里的同事已经在议论纷纷,我不想被人误会” “他们要误会是他们家的事,我不能管住每个人的思想。而且我追求你那是事实!”他拉开她的手指,不以为然的打开大门。 门外就是其他两个秘书的办公区,她顿时紧闭上嘴,但目光里流露出愤怒,狠狠的瞪着他。 他向她微笑,一手轻抚她柔嫩的脸颊,顿时她的头脑变得混沌起来。 “好了,别闹了。从明天起我们要分别那么长的时间,难道你还想和我继续争吵下去吗?” 门口的秘书和一位正想走进他办公室的主管,都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们。 他坦然的对他们笑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当晓竹清醒时,已经被他拉进了电梯,她只看见同事们诧异和惊愕的表情。 天哪,完了现在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电梯里,他握着她的手,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会尽快赶回来,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她本来想要抽回手,可突然间想到他要去法国,那就意味着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他,如果看不见他,她一定会想他的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滑上她的腰,把她带进他的怀抱里。 饭后,晓竹帮着母亲洗碗和整理厨房,然后再同父亲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好是新闲时间。 “最新消息,今天下午从巴黎起飞的法航一四八次班机,不幸在机场坠毁,爆炸所产生的强烈气流,甚至波及到机场上的其他飞机,距今为止还未发现任何生还者,搜救工作正在持续进行中”晓竹的头脑里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她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她浑身发抖,心脏剧烈跳动,屏幕上那个美丽女播报员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那些声音也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是从远处传来般。 她蓦地站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呼吸困难的往前栽倒。 “晓竹” “姐” 父母和弟妹焦急而关切的声音传来,她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然后就被扶到沙发上。 “你怎么了?”母亲蹲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额头。 “给她喝点水。”最小弟的声音。 “天哪,姐,你别吓我们,要不要叫救护车?”那是小妹。 她缓缓睁开变得无比沉重的双眼,泪水不知何放开始不停的落下,她颤抖的伸出手,喃喃自语:“不,不可能。那不是真的”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他今天在电话里说的话——“晓竹,我现在人在机场,一四八次飞机,我马上就要回来”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又一阵恶心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她挥开父母的手,挣扎着站起。“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机场,他应该到了,我要去机抄”“你要去机场?晓竹,你到底怎么了?”父亲愕然的看着她。 “爸。”她张着悲伤的双眸看着父亲。“他在那架飞机上,那架坠毁的法航飞机”“什么?”父亲震惊的看着她。“谁?” “韶,韶他就在那架飞机上”她已经泣不成声,掩面痛哭。 上帝呀,各位天神呀,千万千万不能让他有事,因为她是这样的爱他,她无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呀韶,你一定要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她脑海里闪过各种奇怪的念头,最后只汇聚成一种声音,一种乞求他活下去的声音! 第十章 晓竹呆滞的坐在钟韶的公寓里,泪水已经流干。 她记得自己给许勉和韶他妹妹打过电话,记得自己赶到过机场,记得航空公司的人告诉她,那架飞机上无一人幸免她记得自己在台北的街头闲晃,她身边满是欢乐的人群,她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看得见他们的脸孔,可他们都离她好遥远,遥远到她感觉不到真实的存在。 最后她走到一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那个她和他共同生活过许久的地方。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或许是管理员认出她来给她开的门,或许是她自己带着那把钥匙开门进来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她回忆起过去,那一段甜蜜而又饱含折磨的日子。 她回忆起他温柔的低语,回忆起他有力的拥抱,回忆起早晨她站在厨房里,望着晨曦升起的感觉,回忆起每一次他回来时对她说的话:“我回来了”她闭上了刺痛的双眼,原来在她的回忆里,全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原来她多么眷恋那段宁静的时光。 她以为她得到的全是痛苦,但实际上却是如此值得留恋。 她为什么要一直拒绝他呢?他不是已经对她认错了吗?他不是已经决定要娶她了吗?他不是说过要和她共度以后的每一天吗?她为什么要拒绝? 现在,她却使再想多看他一眼,恐怕也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是最大的奢求了。泪水从她闭着的双眼里无声落下,她想要大声叫喊,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她的胸口堵塞着,她的喉咙封闭着,她整个人都抽离了自己的躯体,不再有灵魂,也不再有思想韶,你一定还没有死,你一定不会死的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她没有听见开门声,也没有看见屋子里的灯被点亮。 此刻,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的脚步声被地上厚厚的地毯所吸收,他蹲下身子的举动轻柔,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而醇厚。“晓竹,我回来了。” 她一定是疯了,因为她听见他的声音了,那让她心碎的声音,他正说着他回来了,就像过去每一次他回来时候的语气一样他伸手拥住她的肩膀,心痛的看着她脸上的泪迹斑斑,她闭着眼睛,但依然无法掩饰她双眸的红肿和憔悴的神情。 “我回来了,我没有死,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居然也微微哽咽。 他说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晓竹怯怯的睁开双眼,却不敢抬起眼皮,她闻到了独属于他的清爽味道,感觉到他大手的温度,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没死呢? 他的食指扫过她的眼眸,为她拭去又一滴晶莹的泪水,他的碰触如此满含辛酸也如此温柔和真实。 她的心灵剧烈颤抖着,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疼痛的期待,她抬起了头,胆怯、但也急切的。 她看见了他,看见了一个完好无缺的他,老天呀,他是真的吗?他真的没有死吗? 她呜咽一声,顷刻间投进了他的怀抱,大声的哭泣起来。 他拥紧了她,在她耳边不断说着安慰的话语,一只大手买住她的颈背,按摩、抚慰,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显得炽热。他自己的眼角也有些微微湿润。 晓竹扬起头,被泪水冲洗的发亮的眼眸紧盯着他,一瞬也不脏的问:“你是真实的吗?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幻觉,你是真的存在的,你真的没有死。”她激动的喊着,牢牢攀着他。 “是的,我是真实的。”他又一次把她抱得更紧,仿佛想把她就这样嵌进他的身体里。“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我的脉搏,我的呼吸”她流下欣喜的泪水,是的,她感觉到了。这一切太神奇了,他居然活着。她大声喊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你还活着,你居然活着”她还要寻求更确定的感觉,她必须马上感觉到,一抬头,她献上了她的唇,第一次主动吻住了他。 他们热烈的亲吻着,那股炽热的力量搅动了四周的空气。 他们互相拉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不在乎是否扯破了它们。 她只想更加感觉地,感觉他的体温、他的热量,感觉到他巨大的手掌抚摸过她全身,感觉到他最真实的存在他们滚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和她的手一直交握在一起,他们四目相投,彼此的眼里都只有对方。 事后,他们依然紧紧相拥,谁也不愿意分开,哪怕是一丝一毫。他仍存在于她体内,让她既感觉欣慰,又感觉狂喜。 她的手抚上他略带胡渣的脸,眷恋不已。 “韶,你居然没有死,居然在我身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低沉的笑声在四周回荡,他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如果我早知道自己死一次,可以逼出你的真心,我早就去尝试一次了。” 她的脸色瞬间大变,嘴唇不住颤抖。“你你在说些什么呀。” “我只是在开玩笑。”他立刻更深的拥住她。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眼里闪过最真实的痛苦,一想起先前的遭遇,她忍不住全身颤栗。 “对不起,对不起”他亲吻她的额头,握紧她的手。“我不正常才会开那样的玩笑。晓竹你现在确定你爱我了吗?” 他的声音里隐约有着颤抖,她回拥住他,再也不愿意隐瞒、逃避、矜持和抗拒了,她轻柔的叹息,把头放在他的肩头,说道:“是的,我爱你。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爱你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活着,我什么也不在乎,不管是做你的情妇也好,爱人也好,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会是我的妻子。”他郑重其事的发誓道:“我惟一挚爱的妻子,从今天起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他是在向她求婚吗?她错愕万分的看着他,惊喜万分的看着他,嘴角有着甜蜜的笑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爱我吗?” “难道你到现在还怀疑吗?”他不悦的眯起眼睛,眉头也不自觉聚拢。 “不准你皱眉。”她伸手替他抚平,紧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不怀疑了,再也不怀疑了”她不住呢喃着。 “我爱你。” “韶,为什么你能逃过这一劫呢?”在他们再次陷入激情的迷雾之前,她想要问清这个疑问。 “因为我根本没有上那架飞机,在给你打完电话后,我突然想到有一样东西放在旅馆没有拿” “什么东西?”她睁开蒙胧的双眼,好奇的望着他。 他向身边的衣物摸索,拿出一个绿色的丝绒盒子。“就是它。” 不用看她也明白那是什么,感动和对他浓浓的爱意汹涌而来,让她无法承受的落下幸福的泪水。“就为了它吗?就是它救了你一命吗?” “是的,就是它。”钟韶打开了盒子,那里躺着一只最美丽璀璨的钻石戒指。“它是你的,我的生命也是属于你的。” 钟家别墅 晓竹挽着钟韶的手走进客厅,不意外的看见韶妤敌意的眼眸,与许勉有些困惑的眼神。她维持着笑容,静静的让钟韶宣布他们的喜讯。 “我和晓竹准备在下个月举行婚礼,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员。我不管过去你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但从现在起她就是我的妻子,韶妤,你必须尊重她,她会是你的大嫂。” “不。你若想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做我的嫂子,那就等下辈子吧。”他妹妹激烈的站了起来,愤慨的看着她。 韶的脸色倏地阴沉一片。“跟她道歉,不然就离开这个家。” “韶。”晓竹惊呼一声。 “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要我走?”韶好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恭喜你们。”一丝察觉不出的苦涩掠过许勉的眼底,不理会他那个愤怒的妻子,他向晓竹伸出手。 她友好的轻轻一握,回他一个笑容。 “许勉,你居然还恭喜他们?你不是很爱这个女人吗?现在她为了钱要嫁给别人,你居然还这么高兴?你就这么怕得罪我哥吗?这么怕失去你的荣华富贵吗?”韶妤恶毒的斜睨着他。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无理取闹?”他懊恼的看着她的妻子。“不要以为我一直忍耐你,你就可以这样对待我!” “我怎么对待你了,你说我怎么对待你了?当你抱着我时,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时,你要我怎么对待你”“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钟韶忍无可忍的看着他们。“要是不想再在一起,立刻离婚。许勉,你依然可以留在公司,我认同你的能力,但你这个人我依旧不认同,所以你们不必再维持你们的婚姻” “韶。”晓竹柔和的声音打断他激烈的言辞,望着他浓眉紧皱的脸。“我可以和韶妤单独谈一谈吗?她是我未来的小姑,我不想让她有什么误会。” “可是”他看向因为他的话而脸色惨白的妹妹。 “走吧。”晓竹拉住有些呆怔的韶妤,对她微笑着。 韶妤张口想要反驳,可是她瞥见了哥哥愤怒的眼眸,她心里一紧,强忍住自己的脾气,跟着晓竹走到花园。 她立刻发作。“你要干吗?我和你有什么可谈的吗?你成功了,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你终于要坐上钟太太的宝座,可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你不需要再对我炫耀什么。” 晓竹笑容不改。“你相信我是因为爱你哥哥,所以才嫁给他的吗?” “我当然不相信,你这样的女人” “你不相信你哥哥有那个魅力能让我爱上吗?” 韶妤咬住嘴唇。“我哥哥的确很好,可是你”“可是我却不好,是不是?韶妤,我要告诉你,在爱情的世界里是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的。我的确平凡和普通,的确没有傲人的家世和背景,我同你哥哥相比,在许多地方真的不如他。可是,我并不是要和他比这些,我只是要和他相爱,他爱我,而我也爱他,我们就应该在一起。这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懂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韶妤戒备而满怀敌意的看着她。 “以前我一直拒绝相信他是爱我的,总是以为他利用金钱,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他是卑鄙的那一个,我是无可奈何的那一个,我必须不爱上他,必须让我的心保留着清白不管他怎么努力,我都这样抗拒着。 “结果却是令我们俩都痛苦不已,他为了逼出我的真心想尽办法,却更加的伤害了我。我呢,也为了想让他更加痛苦,不理会他的努力和后悔,一味的拒绝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两个人各自伤心欲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种折磨”她目光柔和的望着韶妤,意有所指的看着她。“我想是骄傲阻止了我相信他,也是骄傲让他从一开始就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韶妤有些惊慌。“我看你根本不是因为骄傲,你是欲擒放纵,你巴不得我哥他娶你呢,如果不是你离开了他,他也不会要以娶你为代价,让你重新回来。” 晓竹轻轻点头说:“你说得没错,如果他只是想让我做他的情妇,那么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敞开心扉真正接纳他。” “我就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她的语气忽然有些严厉,让韶妤微微一怔。“在爱的世界里,必须是人人平等。如果你总以为对方亏欠了你,对方不如你,配不上你,那么你如何可以得到他的真爱呢?如果你总是那样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要他必须服从你,听命于你,那么他又怎么可能爱你呢? “没有人愿意被别人支配自己的人生,没有人是别人的附属品,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我是这样,许勉也是这样!韶妤,如果你真爱他,你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你的态度呢?如果你真的还想要挽救你的婚姻”“住口,你住口!原来你找我来只为了要教训我?你凭什么这样做?” “凭你爱他,凭你不想和他离婚。”晓竹冷静的回答。 韶妤顿时安静下来,美丽的脸颊涨的通红。“你怎么知道我爱他”“从你看他的眼神里,从你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抛弃他我知道你是非常爱他的。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你却还一直要他留在你身边,不是吗?” 眼泪从她姣好的脸上落下,她用力抹去。“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他才会”“我已经是你哥哥的人了,而且我这一生都只爱他一个。”晓竹轻声低语,走过去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你这么美丽,又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抓住他的心。或者他已经爱上你了,只是因为你的态度,而不敢向你表示呢?”虽然这一点,晓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她是韶的妹妹,她要尽力的帮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你不是应该恨我吗?我以前那样对你,我总是那样对你”“因为你是韶的妹妹,因为我爱他。” 韶妤惊讶的抬头,泪水挂在眼角。“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以为我和他的婚姻还有救吗?” 她从女孩的眼里看出真切的渴望,她轻柔的搂住她:“我想只要你改变策略,就还有救。毕竟你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不可能对你毫无感情。现在擦干眼泪,他就在房间里等你。” “我”她迟疑着。“我怕他不会再接受我。他这些日子一直跟我说,只要能离开我,他宁愿一无所有。”“所以这是场艰苦的战争,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取得胜利,但你不试又怎么知道呢?不试就必然失败,对不对?” “对!”女孩睁大双眸,坚定的点头,她毕竟不是个柔弱的女子。“我会去尝试,像你说的,平等的交往,忘记身份和地位。” 她愉快的点头,真的希望她这番话可以帮到他们。 韶妤走后,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花园里,享受着静谧和花香,感觉到她是多么的幸福。 钟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我真是得到了一块珍宝,是不是?” 她回头,微笑着投进他怀里,搂住他宽阔的背。“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 “我很怀疑”他停顿了一下。“不过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他们相爱的话,就会冲破一切阻碍,如果他们不相爱,那么结束这段无望的婚姻,也是明智的决定。” 她点头,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独特的男性味道。 “我听见了你们的话”他迟疑着说,嘴角微微上扬。“我搞砸了一切,是不是?如果我从一开始不以金钱为交换条件,或许我早就得到你的真爱,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会那样辛苦。” “我不知道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追求我,我会不会答应。我觉得我也有错,我一直很自卑,我总足以为你对我不是真心,总是认为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是不会爱上平凡的我”“那么说,我们都有错?” “但我们及时改正了。”她温柔叹息。 他拥紧了她,吻着她的头顶。“晓竹,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你爱我的?” “什么时候开始爱你?”她能告诉他,是在他递给她手帕的那一次吗?那好像太早了点吧?她狡猾一笑。“我想我并不知道,可能是知道你死了的那个时候,可怜你,才突然爱上你的吧”“说谎。”他轻点一下她的额头,满怀宠溺的望着她。“原来你也是这么顽皮的。” “怎么,你不爱这个我吗?”她嘟起嘴。 “怎么会不爱你?每个你我都爱,无论你是怎样的女孩。”他在她的嘴上浅啄一下,眷恋不已沿着她嘴唇的轮廓移动。 “哦,韶。我爱上你已经好久好久了,从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抱住我那时刻开始”她搂住他的脖子。 “有这么久了?”他开朗一笑,眼里的目光更加温柔起来。“可是没有我久,两年前,当你拒绝我那五十万的分手费时,我就爱上你了”是的,他爱上她已经有这么久的时间,因此在这些年他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她,惦记着她,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为什么?”她感动的靠着他,不敢置信他爱上她有那么久了。 “因为你是惟一的,因为没有人会像你那样轻易的,就拨动了我的心弦,因为你是如此与众不同”他吻上她的嘴唇,再也不愿意与她分开。 晓竹的心轻微的颤抖着,因为他那些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她知道这一生她都会爱这个男人,无论未来他们是否还会经历考验,无论他们的过去有多么不同,她都不会再离开这个男人。 她爱他,他也是她的惟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