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谷》 第1章 《不归谷》作者:明月上西楼【cp完结】 简介: 【第一次写武侠,报看,谨慎观看qaq】 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天心诀出,一统江湖 二十年前,为争夺武林至尊心法《天心诀》,江湖纷争不断,名门世家风霜城惨遭灭门。 二十年后,消失已久的《天心诀》再次出现,浩劫再起。 楚不归身负血海深仇,蛰伏二十年,伺机而动。 他企图用两本假的《天心诀》引出武林争斗,从而找到二十年前的灭门仇人,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计划开始之际被人暗害,身中剧毒,跌落山崖。 幸而得到少年侠士叶星河相救。 楚不归和叶星河互相隐瞒身份,结伴同行,寻找解毒之法。 路上偶遇一桩桩命案,凶手皆指向楚不归,楚不归一时成为武林公敌。 就在他准备告诉叶星河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却意外发现一直视为知己的叶星河居然是杀父仇人之子,而他接近自己也是另有目的…… * 楚不归:你走吧,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叶星河:要走可以,你还欠我一件事,你替我办完,我们两清,再不纠缠。 楚不归:你说。 叶星河:我要你陪我睡一觉。 楚不归:……你找死 * 武侠,年下,群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希望我能把这个故事讲好。 卑微求个收藏,拜托了! 年下、强强、剧情、江湖、情投意合、恩怨情仇、群像 第1章 天心决出,一统江湖 * 一片无边的竹林深处,隐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有一座小木屋,空旷之处摆着青石桌椅,楚不归静静坐在石凳上,面前的白瓷茶杯里飘出淡淡的茶香。 他闻了闻茶香,又取出一个新的茶杯,倒上茶水后放在桌子的另一边。 头顶的竹林突然簌簌作响,落下许多竹叶来,连同竹叶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他稳稳坐于楚不归对面,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笑道:“好香的茶。” “你的轻功还需多练练。”楚不归头也不抬,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白衣男子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模样,“比你是差了些,但也足够了。” 楚不归抬眸看向对方,眼中情绪淡淡,“何事扰我?” 白衣男子凑近楚不归,道:“有大生意了。” 楚不归倒茶的手并未停顿,也没说话,白衣男子便继续说下去,“有人出五万两黄金,让我们帮他保管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楚不归将茶盏放下,来了兴趣,能让人花这么多钱的,想必不是普通东西。 “天心诀。”白衣男子说出三个字。 楚不归仍是岿然不动,只是眉心微微蹙了下,白衣男子瞧着他的样子,不禁道:“这可是整个江湖都眼红的宝贝,你怎么不为所动?” “整个江湖都眼红的宝贝,不一定就是好东西。” “也是,眼瞧着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这东西突然出现了,恐怕将有大变啊。”白衣男子摇着扇子,感慨道。 楚不归问:“他人在哪?” “还在谷里,她说要当面和谷主交易,我不就只能来找你了吗。”白衣男子边说边咂舌,“我细柳剑戚飞英的名号都不管用咯。” “走吧,回谷。”楚不归说着起身,脚尖轻轻一点,越上了屋顶,之后又朝后山飞去。 戚飞英连忙紧随其后,冲着楚不归的背影大叫:“等等我啊!” * 不归谷座落在这片竹林之后,望云崖之北,一条隐蔽的小径穿过山涧,进去后别有洞天,亭台楼阁环着山腰而建,彼此相连,入口处一块五人高的白玉山石,上书“不归谷”三个大字。 作为江湖中的一个神秘组织,不归谷干的是钱货两讫的买卖,只要对方付了足够的钱,无论是运送货物、收集情报、杀人越货,不归谷都不会拒绝。 所以,不归谷中,不仅有顶尖的杀手,也有顶级的情报。 谷主楚不归为江湖正派人士所不齿的同时,又为他们所忌惮,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这个人手里。 楚不归和戚飞英二人从天而降,落在不归谷的山门处,守门的护卫立刻抱拳行礼,“见过谷主,戚门主。” “方才来的那个女人呢?”戚飞英问。 守门人道:“在静室等候。” “是个女人?”楚不归好奇地问。 戚飞英立刻笑起来,凑近楚不归道:“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令人一见难忘呢。” 楚不归白了戚飞英一眼,两人朝静室走去,静室外头有人把守,推门而入,里头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和黄金,只有清幽的脂粉香气证明戚飞英并未说谎。 楚不归疑惑看向戚飞英。 戚飞英也傻了眼,冲出去问守卫:“人呢!” 守卫忙道:“一直在屋子里,并未离开啊!” 待他们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后,也惊得瞪圆了眼睛,静室是不归谷的会客厅,背靠山壁,为了防止交易的客人生有异心,所以只有一个出入口,一个人不可能在守卫的眼皮底下从静室凭空消失。 戚飞英不死心地将静室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他插着腰难以置信,“真是邪了门了。” 第2章 “你确定她带的东西是天心诀?”楚不归问。 戚飞英点头,“东西我验过,是天心诀无误,但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本心诀已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年之久,我也没见过真的。” 楚不归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嗅了嗅,睁开眼,对戚飞英道,“这是城南胭脂铺的胭脂味道,你去查一查,最近都有谁在那里买过胭脂。” 戚飞英听后先是一愣,之后摇着扇子笑起来,“我说你不仅精通药理,对姑娘用的东西怎么也这么精通,我这个万花丛中过的人都分辨不出来这是哪家的胭脂。” 戚飞英边说边拿折扇去挑楚不归的下巴,被楚不归厌恶挥开,“只有城南胭脂铺里的胭脂会放一味薄荷。” “好,我这就去查。”戚飞英收回扇子,笑得俊美,“此去城中少不得要花上几天时间,不要太想我哦,等我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点心。” 楚不归并没有耐心去听戚飞英的油腔滑调,迈步走出了静室,他面上虽不动分毫,心里却已经计较了万分。 江湖上一直传言着“天心诀出,一统江湖”的传言,据说天心诀是最上乘的心法秘诀,习得它便可成为武林至尊。 二十年前,为了争夺天心诀,武林起了不小的浩劫,名门世家风霜城在这场浩劫中惨遭灭门,最后传说天心决被一个世外高人带去了雪山之巅,从此再未出现。 二十年过去,当初那场浩劫已经快要被人淡忘,不料这本心诀却再次出现,在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之际,它的出现是否会引来另一场劫难,楚不归不知道。 * 晚上的不归谷很安静,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一轮弯月悬于空中,楚不归负手站在窗前,遥遥看着它,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这样寂静的夜色,他看了许多年,可今日,他总觉得有些地方和往日不同。 忽然,窗外起了一阵夜风,地上的落叶被狂风席卷而起,楚不归神色一凛,闪身避开的同时,一支暗器“咻”地擦过他的身体,直直钉入身后的墙中。 紧接着,有人破窗而入,楚不归一跃而起跳上屋顶,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他门下的护卫。 来人身着夜行衣,紧随楚不归身后,又朝着他的方向放了几支暗器,同时挥剑而出,都被楚不归一一避开,与此同时,又有数名黑衣人跳入了院子里。 他瞧了一眼,黑衣人约莫有二十来个,包的严严实实,一点儿看不出身份。 还未等楚不归开口询问,他们又起了攻势,银色长剑在黑夜中泛着寒光,寒光掠过楚不归的双眼,照出里头冰冷的杀意。 楚不归以掌风劈开剑势,手臂上很快缠上了一缕银丝,那是他的武器,霜寒丝,细丝蜿蜒坚韧,细到肉眼几乎不可见,悄无声息就缠上了对方的脖颈,楚不归稍一用力,其中一个黑衣人就被割了喉。 “好大的胆子,敢擅闯我不归谷。”楚不归收势,一人对峙着多人。 对方头目目露凶光,盯着楚不归,声音十分的沙哑难听,“交出天心诀,或可留你全尸。” 楚不归轻笑一声,“有意思,这东西我还没瞧见,消息就已经漏了出去。” “少废话!”黑衣人大喝一声,再次一起攻来。 楚不归脚尖轻点而起,不费吹灰之力飞到了山巅,他看一眼紧紧跟在身后的人,眉心紧蹙,他武功虽然不错,但是要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人,还是有些麻烦,后山有一片密林,是他设计的机关,寻常人走进去一定走不出来,他要将他们引到密林里去,再来个瓮中捉鳖。 谁知,竟从后山之中又涌出了一队人,来了个两面夹击。 几把长剑同时刺来,楚不归脚下生风,一个转身轻巧闪过,稳稳落地,被围在人群之中。 以少对多,他没有胜算,手里头的霜寒丝如蛇信子一样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杀人,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妨,他被暗箭射中了左肩,他毫不犹豫折断箭杆,反射出去,箭杆穿透了放暗箭之人的咽喉。 “何人派你们来的?”楚不归出声质问,同时察觉到自身情况不妙,那支暗箭有毒! “死到临头还如此多话。”对方见他受伤,越发有恃无恐。 “杀了我,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天心诀的下落。” “那也没关系,你的命一样值钱。” 对方攻势很快,楚不归已有些不支,精通医理的他很快判断出自己中的是噬心蛊,此毒甚是凶猛,中毒之人不运功时与常人无异,一旦运功,毒性便会发作,封住全身经脉,强行运功,则会催动体内血脉逆行,加速毒性发作,最后经历噬心之痛凄惨而死。 眼见着他们要攻上来,楚不归猛地提气挥掌劈去,掌风将几人震飞,楚不归自己也因为强行运气导致气血逆行,喷出一口鲜血来。 黑衣人见他吐了血,互相对视一眼,眉梢已浮上喜色,再次挥剑攻来。 楚不归闪身勉强躲过,右手摸到袖箭,朝着最近的黑衣人射去,二人瞬间毙命。 余下的人还不少,楚不归袖箭数量有限,此时内力尽废,对付起来恐怕有些吃力。 第三支袖箭刚刚放出去,远处忽而飞来另外一个黑衣人,轻而易举躲过袖箭,一掌朝楚不归胸前劈来。 第3章 楚不归顿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黑衣人紧接着又劈了一掌,楚不归不敌,被内力震飞,脚下一滑,踩中的几粒石子纷纷跌下了望云崖。 楚不归回头看了一眼,望云崖下长年被云雾笼罩,深不见底。 他望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此人虽藏在夜行衣之中,但是周身的气度和方才的那些亡命之徒并不一样,他招招致命,将楚不归逼上绝路。 楚不归努力想从他唯一露出来的双眼中辩出他的身份,迎接他的是第三掌。 这一掌之下,楚不归再也招架不住,整个人被打下了望云崖。 黑衣人小喽啰冲过来朝崖底张望,问黑衣人首领,“就这样放过他吗?” 黑衣人首领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楚不归,自负道:“他中了我三掌,决计不可能活命,此地不宜久留,撤。” 众人四下散去,消失在夜色中,一阵夜风吹过,徒留下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 作者有话说: 喵喵喵,我带着武侠来啦,写着玩儿,今天先放两章,之后日更到三万字,三万字以后还是每周一三五七更新哈~~ 求个收藏评论海星呀,球球球球球球啦 第2章 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 望云崖底有一汪深潭,因常年不见天日,潭水清澈冰冷,夏日若是在里头泡上半个时辰,浑身暑热尽可消除。 这样好的地方却鲜少有人知晓,若不是迷了路,叶星河也不会误打误撞发现这里。 他从圣鹰教所在的宿州一路马不停蹄来到越州,就是听说天心诀在这里出现过。 谁知天心诀的消息没有找到,自己先走丢了,这座山外头看着不大,没想到走进来不到一刻钟便迷失了方向,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叶星河从一个狭长的山洞中钻出来,眼前便是这一汪碧潭,潭水在夜色下荡着波光粼粼的光。 此时虽已过盛夏,但叶星河一路奔波,累出一身的汗,见此碧潭,毫不犹豫脱光衣裳跳了进去,顿觉浑身舒畅。 * 楚不归就是这个时候从天而降跌了进来,直直摔在叶星河面前,几乎擦着他的脸,溅起半丈的水花。 叶星河被唬了一跳,以为被人偷袭,瞬间从水中跳起来,赤身裸体站在岸边,已是防守的招式。 等了半晌,湖中之人还是没有动静,叶星河这才放下防备,重新跳进湖中,走进一看,那人飘在水面上,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左肩还插着一支断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裳,右腿的骨头断了,戳出半截在皮肉外面,可怖的很。 叶星河伸出手指头一探,还有鼻息。 叶星河凑近去看,此人生的眉目隽秀,湿漉漉的长睫毛像落了水的蝴蝶翅膀一样停在他的眼下,唇色苍白,看来伤的不轻。 瞧着面相不像是个坏人,在叶星河眼中,美人都不是坏人。 他把人救上岸,将他体内的水控出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和烧酒,仔细地替他把身上的箭拔出,又将他的腿骨接回去,找了几根木棍将他的右腿绑起来,一番折腾后,人依旧昏迷着。 叶星河将人搬进来时那个隐蔽的山洞,扶他坐在自己面前,双手贴在他的后背,替他运功疗伤。 将真气输入到对方体内后,叶星河摸着他湿透的衣裳,将人倚墙放好,走出山洞预备寻些干柴生火。 * 他回来时,楚不归已经转醒,只是依旧虚弱,斜斜靠在一个石墩上,看着叶星河抱着柴火走进。 叶星河背对着洞口,楚不归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忍着伤,强撑着直起半边身子,眼中满是戒备,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 听着他虚弱无力的声音,叶星河微微皱眉,将柴火一股脑丢在地上,掏出火折子点燃,柴火燃得很快,洞中立刻温暖起来。 叶星河转过身,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借着火光,楚不归看清楚了叶星河的模样,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眼神很深邃,黑珍珠般的眼球透着纯净,只是稍显青涩,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应当是初出江湖的世家公子。 楚不归眼中的戒备收起几分,挣扎着动了一下,浑身立刻钻心地疼,他捂着胸口,又咳出两口鲜血来。 叶星河忙走过来扶起他,“我方才替你运过真气,发现你体内有一股真气四下乱窜,应当是强行运功造成的,你胸口中的那一掌力道不小,若是没有身上那件金丝软甲,恐怕你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不归惊异于叶星河的功力,强忍着虚弱开口道了声多谢,叶星河扶起他,坐在他身后又往他体内输了些真气,感受到楚不归体内的状况,眉心微蹙,“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 楚不归眼底浮上一丝狠戾和不甘,淡淡道:“被人暗算。” “经脉还是完好无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是毒?” 楚不归微微点头,“噬心蛊。” “可有解药?”叶星河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种毒药。 “噬心蛊只有下毒之人可解。”楚不归声音虚弱,“不过还有一人或许可解。” 叶星河忙问,“什么人?” “无念寺的住持无为大师。” 叶星河虽然初入江湖,无为大师的名声却是早有耳闻,但是无念寺在秦州的无念山上,离此地甚远,他现在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眼前的人又身受重伤,想到这里,叶星河长叹一声,“若能走出这个鬼地方,我或许还可以带你跑一趟秦州。” 第4章 楚不归闻言微惊,抬头看向叶星河,“萍水相逢,少侠为何愿意相助。” 叶星河无所谓地笑笑,“我既然救下了你,总不好眼看着你毒发身亡吧,回头你家里人再赖上我。” 叶星河眼神和言语都透着坦诚,不似作伪,江湖中像他这样对陌生人毫无戒备的人实在是不多,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楚不归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哪种原因,楚不归都心怀感激。 他挣扎着半坐起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问叶星河,“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才来,谁料这地方古怪的很,走来走去都在原地转圈,纵使飞到树梢上,也看不到出口。” 楚不归按着胸口,“我可以带你出去。” “你知道怎么走?”叶星河兴奋起来,转念一想,人是从山顶上掉下来的,大约对这片森林很熟悉,于是忙笑道,“那太好了!” “等我恢复两天,带你出去,算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楚不归定定道。 他的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湿发也紧紧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虚弱。外头天已大黑,只有眼前的火堆烧的旺盛,叶星河拿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噼啪作响。 楚不归看着跳跃的火苗,力气一点点抽离,困意在痛感中席卷而来。 * 不知睡了多久,楚不归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焦肉味。 他微微侧了下身,看到叶星河坐在火堆边烤鱼,两条手臂长的鱼已经烤的焦黑,烤鱼之人撑着头睡得正香。 楚不归咳嗽一声,叶星河猛地惊醒,一眼看到眼前的食物,慌张地手忙脚乱将鱼抢救下来,幸好只烤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能将就用些。 叶星河转头看楚不归,“醒啦?”说着递给他一条鱼。 楚不归摇摇头,就那样躺在地上,看着被火光照的满脸通红的少年,开口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我叫叶星河。” “师出何门?” 圣鹰教三个字在口中打了个旋,又被叶星河吞回肚子里。 圣鹰教行事乖张,特立独行,向来不和其他人为伍,被其他门派的人称之为魔教,眼前人看着模样像是个名门正派的正经人,若是说了实话,难免徒增麻烦,他还需要依靠他走出这个鬼地方。 叶星河咬下一口鱼肉,“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楚不归一愣,显然不信,但既然对方不愿说,楚不归亦不会追问,接着便听见少年问他,“你呢,叫什么名字,师出何门?” “我叫楚一。”楚不归编了个假名字,现学现卖,淡淡道,“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叶星河转过头看他,忽而笑了,“那你学得可不怎么样,被人暗算坠崖,莫不是偷学别人的武功被人发现了。” 楚不归不理他的调侃,身上衣裳烘干后,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叶星河吃完自己那一份,不知道在哪儿寻了个碗状的小石子,打了一碗水要喂楚不归喝。 楚不归犹豫着不愿喝,叶星河颇为不耐,“接的山泉水,不是潭里头的洗澡水,放心喝吧。” 楚不归这才张口就着叶星河的手,一口一口将水喝尽。 叶星河瞅他一眼,“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落难至此还这么挑剔。” 楚不归不愿跟晚辈计较,兀自闭目养神,之后叶星河又为他运功疗伤几次。第三天,楚不归的内伤终于好了四五分,他心里记挂着不归谷和身上的毒,不愿多留。 * 楚不归的腿伤还是很严重,无法正常行走,他寻了个粗粗的树枝当做拐棍,拄着拐艰难挪动。望云崖下长年杳无人迹,怪石嶙峋,又多荆棘,寻常人走起来尚且艰难,更何况瘸腿的楚不归。 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出不到一里地。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毒,叶星河忽然在楚不归面前蹲了下来,转过头道:“上来,我背你。” 楚不归神色一变,深深皱眉,“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 “你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想快一点出去,上来吧。” 见叶星河坚持,楚不归思虑片刻,还是妥协。 叶星河看着瘦高个子,背上肉却很结实,楚不归趴在上面,能清晰感受到少年的体温,和他这个重伤之人不同的热度。 习武之人脚力快,即便背着一个人,也是脚底生风,叶星河沿着楚不归指的方向在森林里穿梭,果真和自己乱转不一样,楚不归指的路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有着自己的规律,若是不懂这个规律的人走进来,绝对出不去。 最后,楚不归让叶星河停在一个瀑布前,瀑布不大,溅出的水流在阳光下结着一道小小的彩虹,楚不归道:“穿过这个瀑布,便可出去了。” 叶星河伸手一探,瀑布后面果然有个洞口,他聚力与掌心,一掌挥出,将瀑布的水流截断,背着楚不归从洞口中穿出。 过了瀑布后,是一条隐在竹林里的羊肠小径,顺着小径走了不多时,前面豁然开朗。 叶星河一下子看呆了,眼前是一个偌大的山谷,谷中有整排整排的木屋依着山腰而建,木屋之下还有亭台楼榭,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这是什么地方?”叶星河不禁问道。 问完话后久不见回应,叶星河朝楚不归看去,只见楚不归面色阴沉,眉宇间尽是冰冷怒气。 第5章 “怎么了?”叶星河问。 “没事。”楚不归掩好自己的神色,“走吧,一个空谷而已。” 叶星河不再追问,顺着楚不归说的方向走出这个山谷,楚不归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本来一派祥和,如今却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叶星河二十岁,楚不归二十五 第3章 在下楚一,略通医术 * 到了不归谷,再出山就容易多了,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两人已走到大路上,叶星河将楚不归倚着树干放下,舒展了一下筋骨,抱拳道:“多谢指路。” “不必客气,如此我们两清了,前面不远处有个茶肆,过了茶肆沿着小路再走一段,便是官道。”楚不归淡淡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叶星河看一眼楚不归的伤,微微皱眉,“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无念寺?况且你又内力全失,若是再碰上仇家,岂不是必死无疑。” 叶星河说的甚有道理,楚不归如今的状况确实不适合一个人上路,行动不便又失了内力,他倒是不怕死,只是在大业未成之前,他还不能死,但要他继续麻烦一个陌生人,他又觉得不妥。 叶星河看出他的心思,想了想道:“这样吧,我陪你去无念寺,等解了你身上的毒,你也帮我做一件事,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何事?” 叶星河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到底需要一个瘸子帮他做什么事,于是便道:“我还没想好,我们一路走一路想,想到了和你说。” 楚不归心想这种交易和不归谷的交易本质没什么区别,受人好处,忠人之事,算是公平交易,随微微颔首,“成交。” * 两人在茶肆喝了一盏茶,又花钱买了一匹小马,楚不归坐在马上,叶星河牵着马,迎着夕阳一步步朝官道走去。 离此地最近的城镇名唤落霞镇,只因这里的晚霞特别好看,二人行至镇子上的时候,碰巧赶上了铺天的晚霞盛景,叶星河在宿州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晚霞,不由得看呆了,脚底下也忘了迈步。 楚不归却对这幅美景没有丝毫兴趣,催促叶星河,“趁着天还未黑,抓紧进城,我还有事要办。” 叶星河被扰了看景色的兴致,不免牢骚,“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趣,俗话说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你腿都瘸了,还能办什么事。” 楚不归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说,用力拍了下马屁股,马儿便小跑起来,将叶星河甩在身后。 等叶星河追上去的时候,楚不归停在了一个铺子前面,铺子已经关了半扇门,看起来是预备打烊了,楚不归坐在马背上,问着店铺的掌柜,“你们铺子近两日有没有见到一位白衣公子,手执一柄很细的剑,说起话来油腔滑调的。” 掌柜手里头拿着门板,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虽说偶尔会有公子来买东西赠人,可这两日却没有公子上门。” 叶星河抬头一看,店铺上头写着“城南胭脂铺”的招牌。 楚不归没有寻到人,扯了扯缰绳,马儿掉头朝一间客栈走去,叶星河跟在身旁,摸着下巴,“到一个胭脂铺打听男人,你可真有意思。” 楚不归还未回他的话,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哀嚎,两人齐齐朝旁边看去,从一个木匠铺内匆匆走出一位大夫,大夫半条腿踏出店门,就被一个男人拽住了胳膊,男人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婆娘,无论要多少银子,我就是把这间铺子卖了也行啊。”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说话,只是抽抽地哭。 大夫挣脱不开,只能摇头,“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救不了,老板娘中的是极为罕见的毒,恐怕无力回天了,你还是节哀吧。” 男人还不肯放手,大夫一用力挣脱他,快步走了,只剩下男人站在那里捶胸顿脚。 * “老板娘中了什么毒,可否容在下一看?”楚不归突然开口。 掌柜由悲哀中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停在面前的两个人,一个骑在马上,身穿天青色长衫,仪容虽有些凌乱,脸上也有病色,却难掩俊俏的容颜,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安静看着掌柜,问出的话语气平平,声音倒是温润好听,一看就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另一位立在青衣公子的身旁,一袭黑衣,身形挺拔,长得剑眉星目,甚是俊朗,在青衣公子开口后,面色有微微的惊讶。 “两位是……”掌柜一下看到两位气质不凡的公子,有些怔愣。 “在下名叫楚一,略通医术,方才听了掌柜所言,故而驻足,不知掌柜可愿让我看看。” 楚不归声音不大,听在掌柜耳中,犹如天籁,小镇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来了个陌生人,虽不知医术深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掌柜立刻做出欢迎的姿势,欲迎接楚不归下马。 叶星河这才开口,“要想让他看病,恐怕有些麻烦,他现在走不了路。” 掌柜这才注意到楚不归腿上有伤,他忙招呼一旁哭泣的少女,“小茹,快去把咱们铺子里的轮椅推出来,接这位楚大夫去给你娘看病。” 就这样,楚不归得到了一个轮椅,掌柜的手很巧,轮椅被打磨得泛光,轮轴也巧妙,坐上去不需旁人,自己动手就能推动,小茹还是很乖巧地站在楚不归身后,将他推到了后院。 第6章 老板娘仰躺在床上,昏迷未醒,面容暗黄,只有嘴唇呈现灰黑色,楚不归在床边坐下,凝神搭脉,片刻之后,眉心紧蹙,抬头问掌柜,“老板娘发病前去过什么地方或者吃过什么东西?” 掌柜长叹一声,“这问题镇上的大夫也问过,没吃过什么东西啊,就是那日我和她一起去镇外的山上寻木材,看到树上有几个酸梨,婆娘说想吃,我摘了两个给她吃了,下午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叫肚子疼,之后就这样了。” “镇上最近有没有来奇怪的人?”楚不归又问。 掌柜还在回想,小茹开口道:“有,最近一波一波来过好多外地人,各种打扮的都有,不过逗留一两日就走了,前不久来了几个男人,直到现在还住在来福客栈呢。” 楚不归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拿过纸笔,刷刷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掌柜道:“你按这个药方去抓药,分两次煎服,连着吃三天,另劳驾去镇里的大夫那里帮我借一盒银针,我要给令夫人针灸拔毒,我出门急,药箱未带在身上。” 小茹忙问,“我娘到底中了什么毒?” 楚不归淡淡道:“是一种罕见的毒,不过有法子可解,你们照我说的去做。” 掌柜匆忙去了,小茹见楚不归诊了半天脉还未喝茶,便出去为他们泡茶。叶星河看一眼床上的老板娘,微眯着眼问楚不归,“她中的什么毒?” “毒王蜂之毒。”楚不归道。 “毒王蜂不是唐门的东西吗,老板娘一个生意人怎会惹上唐门?”叶星河大惊。 楚不归想着掌柜的话,道:“或许是老板娘吃的酸梨恰巧被毒王蜂驻足过,上面沾上了毒液。” “这么说,来福客栈住着的那群人,是唐门的人,他们大老远从蜀州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去往踏雪城的必经之路,他们应当是去参加两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楚不归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扳指。 “现在就去未免太早了些。” “或许还有别的事要办。”楚不归说的含糊,早已猜到唐门之人此时出现是为了探知天心诀的下落,恐怕不止唐门,其他门派也早已有所行动。 叶星河摸着下巴,看着老板娘直摇头,感叹她时运不济,若不是遇到楚一,恐怕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想到这里,他猛地转头看向楚不归,“没想到你居然精通医术。”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楚不归轻哼一声。 * 小茹奉了茶水,二人刚饮一口,掌柜带着药和银针归来,楚不归遣退众人,独自留在屋里给老板娘施针。掌柜在门外边紧张地来回转悠,叶星河看着心烦,便叫来小茹,问她来福客栈在什么地方。 小茹看叶星河生的俊俏,微微低下头,露出些许少女的羞涩,对着门外城北的方向一指,“喏,就在那,来福客栈是我们镇最大的一间客栈。” 叶星河看了一眼,远远的,看到几个相同打扮的人进了来福客栈的门。 楚不归施完针出来,将银针还给掌柜,道:“已施完针,令夫人无性命危险,之后按照我拟的方子吃药,应当不会再有大碍。” 掌柜千恩万谢,犹豫着问,“不知她何时能醒过来。” “若无意外,今夜便可苏醒。” 掌柜的千恩万谢地给楚不归作揖,看着外头黑下来的天色,想了想,对楚不归二人道:“眼看着要入夜了,两位公子不如就在小店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也好叫鄙人好好谢谢二位救命之恩。” 楚不归想了想,道:“那就有劳了。” 掌柜忙叫小茹去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 小茹带着二人来到客房,一左一右两间相连的房间,推门而入之前,叶星河看向楚不归,“你不想遇到唐门的人。” 并非问句,而是肯定句,楚不归愿意留在此处过夜而不是选择住客栈,定然是这个原因。 “不想徒增麻烦。”楚不归道,他如今这样,对于江湖之人能避则避。 推着轮椅已进入屋内,叶星河将头探进来,看着楚不归依旧绑着木棍固定的腿,道:“你这样方便吗?万一半夜遇到个贼人,岂不是连逃跑都来不及?” 楚不归瞪了叶星河一眼,眼神冰冷摄人,叶星河缩缩肩膀,“我不过好心问一句,这么凶,谁管你,晚上可别叫唤!” 说罢,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 楚不归坐在屋子里,脱了衣裳检查自己的腿上,叶星河绑的很好,腿伤已经在慢慢痊愈,只是骨头彻底长好,应当还要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他恐怕只能依靠轮椅行动了。 小茹贴心地在房间里备了一桶热水,楚不归撑着木桶边缘挪进去,翘着腿将自己整个身子没入水中,他闭上眼,开始琢磨这两日的事。 天心诀的消息刚一出现,他就迎来了杀身之祸,但是从那几个黑衣人言语中听来,仿佛刺杀他为的并不全是天心诀。 还有,不过三四日的功夫,规矩森严的不归谷居然人去楼空,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能做的这么干净的,只有一个人,而他,并未听自己的吩咐,出现在城南胭脂铺。 那么戚飞英到底去了哪里,他会是那个背叛自己的人吗,他背后,又有谁的支持? * 想得入神,忽听到一声异响,似是有人在楼顶上走动,楚不归忙扯过衣衫穿上,手掌轻击水面,越出木桶,来到窗前。 第7章 和他一起打开窗的还有叶星河,两人对视一眼,叶星河朝楚不归微微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轻轻一跃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门派解锁:唐门 第4章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叶星河沿着屋顶,穿过小巷,一路追到了城外,看到前面追逐的人动起手来,他忙找了个柳树,落在树干上,静观其变。 三个男人将一个少女逼得停下,刷刷几个暗器就朝那少女飞过去。 少女眉心一凛,脚尖点地,整个身子绕了一圈,避开了对方发来的暗器,同时一把拔出了手中的剑,指着那几个唐门的人说:“你们再不滚,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站在中间的男人操着一口蜀州口音,语气不善,“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我们还可饶你一命。” 话音未落又是几根针飞出去,少女挥剑挡下,飞针和长剑碰撞,摩擦出点点火星。 对方有三个人,又惯使暗器,少女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 挡下了这一波的攻势,少女转守为攻,抬剑起势,跃至半空,剑风直朝其中一人面门而去。 对方丝毫不显慌乱,避开他的剑,一掌劈在少女肩上,将少女打的后退好几步。迅速抬起衣袖来,只见无数根针从袖口飞出来,密密麻麻地朝着少女射去。 暴雨梨花针。 看他们三个大男人居然用这等厉害的暗器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叶星河坐不住了,抓了一把树叶,注入真气后丢出去,一片树叶挡下一根针。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啧啧啧,要不要脸啊。”叶星河一跃而下,挡在了唐门弟子和少女之间。 虽然他抛出去的树叶挡住了部分暴雨梨花针,但是这种暗器实在太过厉害,少女仍被刺中,惊叫一声,后退了几步,靠在一颗树上。 唐门弟子对于突然出现的叶星河十分惊讶,收了暗器,喝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过路人而已。”叶星河道。 唐门弟子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纷纷朝着叶星河攻来,可他们哪里是叶星河的对手,叶星河躲过了他们的暗器,只用两招便将他们打倒在地。 三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姿势倒是整齐,也算识时务,见打不过,爬起来便跑了,临走时还不忘瞪一眼那名少女,叫道:“那东西留在你手里,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少女中了暗器,以剑支撑在地,嘴唇已然泛白,哆哆嗦嗦对着叶星河道谢。 叶星河走过去扶起她,看了一眼,幸好被暴雨梨花针伤到的是肩膀,没有伤及要害,忙点了她肩上的穴道,暂时封住经脉,不让银针渗入体内更深。 叶星河尝试用真气帮她逼出银针,却发现根本没有用,想到楚不归,对少女道:“我有个朋友是个神医,必定有法子救你,他就在前面镇子里,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少女虚弱喘气,全然没了刚才对着唐门弟子的盛气,“唐门是蜀州第一大门派,我们素不相识,你因我而得罪他们,实在得不偿失,若我是恶人岂不是连累了你。” 叶星河朝她一笑,痞痞地说:“在我心里,好看的人都不是坏人。” 说罢扶起少女,使轻功跳上屋顶,原路返回木匠铺。 * 天刚破晓,木匠铺的老板娘已经苏醒,掌柜和小茹对着楚不归千恩万谢,掌柜作势要跪下,被楚不归一把扶住,“掌柜不必如此多礼。” “公子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掌柜激动不已,看楚不归就像看菩萨。 楚不归道:“医者,治病救人,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楚不归是不归谷的谷主,不归谷所做之事善恶莫辩,但他亦是一个医者,对于不涉江湖事的寻常百姓,他向来是愿意施恩的。 掌柜又谢了几句,让小茹将楚不归推至厅中,为他备下丰盛的早膳。 楚不归想着追出去的叶星河,正欲抬头朝门外看,叶星河就扛着一个快要昏迷的少女冲进来,吓了掌柜一跳。 “这这这……是怎么了?”掌柜一个本分商人,从未见过打打杀杀,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叶星河看向楚不归,“这姑娘被唐门的暗器伤了,你看看能不能救。” 医者仁心,楚不归并没有问少女的来历,放下碗筷,道:“将她放在塌上,我看看。” 少女被平整放下,楚不归推着轮椅走近,方看清楚她的面容,微微一愣,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少女着嫩黄色衣衫,一头黑发梳成利落的马尾,上面绑着同色的发带,朱唇粉面,因着中毒,眉心痛苦紧蹙着,眉宇间一颗朱砂痣惹人注目。 楚不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虽说小时候只见过一面,楚不归也知道自己绝没有认错。 “可还有救?”叶星河问。 楚不归伸手诊脉,面目表情道:“以后不要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只要不是已经咽气,就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叶星河听着他狂妄的话语,暗自瘪瘪嘴,小声嘀咕,“连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还说这种大话。” 楚不归听到这话,冷着眼转过头看他,手中还捏着准备为病人施针的银针。叶星河害怕他对着自己扎一针,慌忙跑了出去,并为他带上门。 第8章 * 掌柜的女儿小茹在院子里心不在焉扒着饭,看叶星河出来,立马低下头,叶星河净了手,坐下来用膳,小姑娘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没受伤吗?” 叶星河咕噜咕噜喝着粥,“长这么大,除了我爹,还没什么人能打伤我。” “那你爹很厉害咯?他是武林盟主吗?”小姑娘好奇地问。 叶星河大笑两声,“武林盟主很厉害吗?”一句话将小姑娘问的没了言语,瞪他一眼,端着碗走开了。 楚不归诊治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叶星河一直等在门外,见他拉开门,忙走过去替他推轮椅,“如何了?” “暗器逼出来了,性命无忧,我给她喂了药,睡几个时辰就没事了。”楚不归说罢问道,“她怎么会和唐门的人扯上关系?” 叶星河回想着唐门的话,“仿佛是这个姑娘手里有什么东西是唐门想要的。” 楚不归没有问是什么东西,他猜多半是天心诀,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在她手里,她爹竟也放心让她独自出来闯荡江湖。 还想着心事,忽而一个东西丢在楚不归的身上,他低头一看,是个精巧的暗器,楚不归拿起细细看了一眼,惊道:“暴雨梨花针,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叶星河笑道,“方才从那几个唐门弟子身上顺来的,我想着你如今腿脚不便,内力又不能用,这东西留给你防身,你知道怎么用的吧?” 楚不归捏着那个小小的铁盒子,垂下眼眸,他自然知道怎么用,他只是没想到叶星河想的这么周全。 既然是叶星河的一番好意,楚不归没有推脱,收下后对叶星河抱拳道:“多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叶星河又开始臭屁起来,“我这一路走来,一连救了两位美人,你说这姑娘醒了会不会以身相许啊?” 楚不归收起表情,淡淡道:“你可知她是谁?” “是谁?” “踏雪城温城主的女儿,温如月。” 叶星河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下,难以置信回头看了一眼温如月所在的房间,又回过头来看楚不归,“武林盟主的女儿,武功这么差的吗?” 楚不归早已见识过叶星河这张欠揍的嘴,没理他,自己推着轮椅去给老板娘复诊。 * 温如月躺了三个时辰,申时醒来,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弱已无大碍,她执剑来到楚不归面前,施礼道谢,楚不归定定看着她,待确认她眼中确实没有一丝故人相见的神情后,微微颔首,客气回道:“不必客气。” “不知公子师承何门,来日也好登门拜访。”温如月问。 楚不归道:“无门无派,一个江湖游医罢了。” 温如月问不出来任何信息,也不纠缠,楚不归又给她诊了一次脉,确认她无事后,才决定动身启程。 老板娘的毒已解,是时候继续前往无念寺,他身上中的噬心蛊虽说不运气的时候毒性发作缓慢,但是也不宜耽搁太久,况且,这地方也不宜久留。 听闻他们要走,小茹拎着包袱跑出来,急切道:“公子救了我娘亲一命,小茹愿意随行服侍公子左右,以报公子大恩。” 掌柜站在小茹身后,也对着楚不归毕恭毕敬。 楚不归看小茹一眼,见小茹虽低着头,眼神却不经意瞟向叶星河,楚不归看出她的心思,转念一想,自己行动不便,确实需要一个服侍的人,思虑片刻,便应了下来。 叶星河这个风流纨绔少年,在店铺的时候总招惹小姑娘,现下听说楚不归要将她带在身边,拼命朝楚不归使眼色,楚不归权当没看见,唤了一声小茹,小茹立马上前推着他朝外走。 掌柜很是贴心地为他们雇了一辆马车,马车不大,仅能坐下两人,自然是行动不便的楚不归和小茹坐马车,而叶星河自己骑马。 温如月见他们自顾商量计划,把自己撇在一边,忙上前询问:“不知几位要去往何处?” 楚不归掀开马车帘子道:“去泰州,无念寺。” 温如月眼睛一亮,“我正巧和人约了在泰州碰面,不如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身上带着江湖各大门派觊觎的东西,一个人走太过危险,若要万全必得寻个庇护。大约是见识过叶星河的武功,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比较安全,故而有此请求。 至于她是否在泰州约了人,楚不归不得而知,不过泰州离踏雪城不远,楚不归想了想,点头应下。 温如月便也买了一匹马,跟着他们上路了。 叶星河瞅一眼同行的两位姑娘,脸都白了,他确实喜欢和漂亮姑娘说些有的没的,可从未想过要和姑娘家结伴同行,要知道,被姑娘家缠上,可最是麻烦了。 路上的气氛稍显尴尬,伤势痊愈后的温如月又变回了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只是她的盛气全对着叶星河一人,对于楚不归,却十分恭敬。 不知怎的,温如月不太敢在这个江湖游医面前太过放肆。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除了不会武功的小茹,其他三人都察觉出,身后跟着尾巴。 叶星河嘴里叼着一根树枝,装作和温如月说笑的样子侧头递给她一个眼神,温如月暗自点头,手已悄悄摸上了佩剑。 马车里,楚不归的声音小而清晰,“小心行事,身后不止一伙人。” 第9章 作者有话说: 新门派解锁:踏雪城 第5章 登徒浪子,武学奇才 * 听到身后不止一伙人,小茹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催着马车加速前进。 身后的尾巴已跟随多时,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逃走,见他们加了速,纷纷露面,从身后攻来。 唐门的人倒也不遮掩,堂堂正正穿着唐门的衣裳,招式集中在温如月的方向。 “臭丫头,快把东西交出来!” 温如月从马背一跃而起,躲过他们的攻击,佩剑也已出鞘,“你们有完没完,怎么像臭苍蝇一样,那东西又不是你们家的。” 几人交手,温如月勉强可以应付,叶星河便没有出手,赶着马车到了一个稍远的地方停下,确保楚不归和小茹的安全后,才提气往温如月身边飞去。 只是他还没能近身,一直跟着他们的另一条尾巴也按捺不住现身了,居然是飞花教的人。 一水儿的姑娘家,穿着雪白的纱裙,随着她们落地的动作衣袂飞扬,墨黑的头发一半束在头顶,一半垂于肩后,端的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个个面若冰霜。 她们操纵着手中的双剑,直击叶星河的命门。 叶星河轻松躲过,还不忘占几句嘴上的便宜,“姐姐们这么好看,舞刀弄剑的多不好,伤着了可怎么办。” 飞花教的人平生最讨厌登徒子,黑着脸再次攻击过来,纵然她们有五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叶星河的对手。 叶星河对付女孩子要比对付唐门的人温柔多了,绝不让她们靠近自己半分,同时也不伤害她们一分一毫。飞花教弟子越发恼怒,几人围成一个圈,双剑在手中翻转如浪花,起了个八卦阵,就将叶星河围在了中间。 “我们无冤无仇,姐姐们何必步步紧逼。”叶星河看她们确实是起了杀心,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无奈笑道。 其中一个长得最标志的弟子喝道:“废话少说,交出天心诀,我们还可饶你一命!” “天地良心,你们说的什么心诀,我见都没见过。”叶星河边说边接招,飞花教的阵虽然难破,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话音刚落,趁着其中一名弟子不备,一掌劈上她的肩,又以她为支点,腾空跃起,预备从上方破阵,刚从飞花教的剑风中探出头来,忽觉身后劲风呼啸。 “小心!”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地提醒。 叶星河闪身避开唐门弟子的偷袭,还未等他出手,那个唐门弟子便惨叫一声,直直摔了下去。 远处树下的马车上,楚不归掀开车帘,手中还握着暴雨梨花针。 那厢温如月被几人牵制住,唐门弟子才能腾出手来偷袭叶星河,见自己人倒在了自家暗器下,唐门弟子怒了,纷纷看向马车的方向。 温如月没能阻挡住,几人唰唰就朝楚不归掷了几枚暗器,被楚不归用袖箭拦截下来。 叶星河眉心一皱,顾不上继续和飞花教弟子纠缠,一记掌法将她们全都震飞,顺手抢下了离他最近那名弟子的双剑。 唐门弟子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已被叶星河的双剑击中,两柄长剑在叶星河手中快的只剩下残影,直到唐门弟子倒地,也没明白为何这个陌生的少年会使飞花教的武功。 飞花教向来是只收女弟子的。 不仅唐门不明白,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飞花教几名女弟子面面相觑,惊恐问道:“你从何处习得飞花十九式!” “刚刚和你们学的啊。”叶星河将双剑扔给他们,语重心长道,“可惜你们的剑太慢了,不然或许有几分胜算。” 飞花教弟子互看一眼,知道不是叶星河的对手,也不纠缠,纵身一跃,消失在树梢上。 叶星河搀着温如月朝马车走来,楚不归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开,察觉到他的目光,叶星河朝他咧嘴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特别的威风。” “你的飞花十九式,当真是刚刚现学的?”楚不归问。 叶星河道:“是啊,看她们使了一遍就记住了。” 这几名飞花教的弟子还并未学会完整的飞花十九式,故而叶星河使出的也不完整,却比她们要快得多,若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的,那叶星河可谓是个武学奇才。 这样的人,理应收于他不归谷门下。 可如今不归谷在何处,他都不知道。 “楚公子,你有没有受伤?”温如月自己中了一掌,还不忘关心旁人。 楚不归心头倍感熨帖,淡淡一笑,“有劳温姑娘关心,在下无事。” “你怎知我姓温?”温如月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如找个方便的地方,我们坐下来详细聊聊,如何?” * 温如月骤然被人揭穿身份,立刻警惕起来,她看一眼对方,一个神秘莫测的江湖游医,一个武功高强的登徒浪子,还有一个小姑娘,温如月凭一己之力,想要逃跑,大概是无望了。 她突然后悔起来,原来爹爹说的是对的,行走江湖不可轻易相信旁人,她就不该和他们同路。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温如月不得不和他们一起来到前方的一座茶肆。 茶肆位于树林一侧,此地不是官道,往来行人不多,故而茶肆没有旁人,伙计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打盹,见来了客人,忙起身迎接,手里头的布巾子一甩,扬起茶桌上的一层灰尘。 第10章 几碗清茶,一碟点心,四人稍作歇脚。 “如月,天心诀留在你手里,实在太过危险。” 楚不归端起一杯茶,细细抿了一口,分明是粗粝的茶碗,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仿佛变成了上好的甜白釉。 温如月灵动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你不必一一过问,温城主竟也放心让你独自出来。” 温如月放弃了探究眼前俊秀神秘的公子为何知晓她的身份,听到这番话,殷红的小嘴嘟起来,不满道:“我爹怕这东西引发江湖纷争,便派人寻找什么天心诀,预备代为保管,我都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他还是不相信我,只派了大师兄他们出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最后还不是被我先找到,哼。” 叶星河听得直摇头,“小命差点都没了,还哼呢,要不是遇见我,你早就被唐门的暗器扎成筛子了。” “你!”温如月自知理亏,不好辩驳,一双杏眼怒视着叶星河。 叶星河冲他扮了个鬼脸,楚不归对温如月的任性行为也颇为无奈,轻叹一声,抬眼看看远方,开口道:“其他门派的人暂时应该不敢再攻上来,你暂且和我们同路吧,切不可单独行动,等到了无念寺,我马上通知温城主派人接你回去。” “你认识我爹吗?”温如月歪着头问。 楚不归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在旁人还未察觉的时候端起茶碗送到嘴边,“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威名。” 温如月失望“哦”了一声,自顾自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温如月没有留意到楚不归的表情,叶星河却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楚不归分明在说谎,他同温城主之间一定有渊源,叶星河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不归,被楚不归察觉,仰头看过来,叶星河朝他咧嘴一笑,“好心人都是你做了,保镖的活儿却是我在干,好不公平啊。” 叶星河眯着眼睛,茶肆草棚顶漏下来的阳光斑驳照在叶星河脸上,楚不归这才发现,叶星河有两个小小的虎牙。 还未等楚不归开口,温如月抢先道:“多谢这位公子,等到了踏雪城,我一定叫我爹重重答谢你。” “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现在就谢了我。”叶星河依旧笑着,可那笑容里分明掺上了几分邪气。 “公子想要什么谢礼,我身上银钱若是足够,绝不推辞。”温如月豪气道。 叶星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银钱就算了,你那众人觊觎的宝贝,是不是拿出来给我开开眼?” 温如月神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就看看而已。”叶星河道。 温如月立时不安起来,叶星河的武功她早已领教过,若他此时要硬抢,在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温如月整个人已经站到了楚不归的轮椅后面,虽然楚不归看着丝毫不会武功,却无端给温如月一种安全感。 他们隔着楚不归对峙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茶肆的小二瞧一眼他们几人,拎着茶壶躲进了屋子里,长年在路边做生意,见惯了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场面,早已见惯不怪,只求不要殃及池鱼。 一阵风过,吹起官道上的尘土,小茹掩面避着尘土,眼神在温如月和叶星河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刚才还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 温如月的手覆上佩剑的时候,楚不归开口了。 “叶星河。”他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楚不归的声音向来是好听的,清冽中带着一点点苍茫,像是冬日的山泉水涓涓流过落满雪的山谷。 他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轻捻衣袖,抬头定定看了叶星河一眼,深棕色的瞳仁泛着深邃的光,叶星河和他对视良久,扬唇而笑,“好吧,看在楚一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为难你,不过……”他对温如月狡黠一笑,“你最好将那东西保管好,小心我什么时候给偷去了。” 温如月暗自松了一口气,剜了叶星河一眼,小声对着楚不归道:“多谢楚公子。” “走吧。”楚不归平静地说。 小茹推着轮椅跟在叶星河身后,犹豫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和叶星河搭话,小姑娘掩藏住心中的小心思,开口责备,“楚公子比你大,你怎么直呼其名,一点礼貌都没有。” 叶星河转过身看着她,做不解状,“那我该称呼他什么?” 小茹被叶星河看的红了脸,抿唇想了好半天,才道:“前辈!你应该叫楚公子前辈,我看那些来镇子里的人都这么互相称呼。” 叶星河闻言笑起来,笑容在阳光下,明晃晃地耀眼,他忽而在楚不归面前弯下腰来,挡住了日光,影子将楚不归牢牢盖住,笑着问:“要我背你上马车吗,前辈。” 作者有话说: 新门派解锁:飞花教 第6章 行走江湖,切勿动气 * 叶星河向来没规矩,这句话说得也很是轻佻,楚不归冷冷看了他一眼,朝小茹伸过手,让小茹扶他上马车,还没等小茹有所行动,叶星河就抢先一步,一把将楚不归打横抱起,跳上了马车。 楚不归从未被人这样抱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人抱上马车,这让楚不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第11章 他抬掌就朝叶星河劈去,叶星河轻易避开,将楚不归稳稳放在马车车垫之上,楚不归还未坐稳,又起势朝他攻来,叶星河一把攥住楚不归的手腕,笑嘻嘻道:“别动气,小心毒发。” 楚不归手腕纤细,因为极少出谷,养的十分白皙,手腕上带着一只精致的手环,叶星河握在手里,还捏了捏,继续调戏他,“行走江湖,脾气太暴躁可不是好事,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楚不归视线扫过叶星河的脸,静静看了一眼,忽而凑身上前,贴在叶星河的耳边,轻声道:“行走江湖,不是仗着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贴的极近,鼻尖几乎要触到叶星河的脸,说话时气息钻进叶星河的耳中,酥酥麻麻的,还有一股隐约的药草清香,叶星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闹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反应不及,定在了当场,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颈后。 那是一根银针。 叶星河暗道不好,立刻拉开与楚不归的距离,伸手就要去拔。 “此为哑门穴,主治中风,有开窍醒脑的功效,我扎针的技术奇特,你若强行拔出,后果自负。”楚不归朝后靠去,看着叶星河,轻勾唇角。 叶星河的手都碰到银针了,被楚不归一句话说的生生停住,楚不归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他自己却对医术一窍不通,不敢擅自拔除,万一真如楚不归所说,那岂不是惨了。 虽然他自诩是楚不归的救命恩人,但他觉得以楚不归的性子未必做不出来一针将他扎废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叶星河急了,瞪圆了眼睛,手舞足蹈起来。 楚不归轻笑一声,“哑门穴,能医舌强不语,也能让话多的人闭口不言。” 叶星河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要生吞了楚不归一样,奈何口不能言,打着手势让楚不归给他拔针。 楚不归却闭上了眼睛,冲车外道:“小茹,可以启程了。” 小茹掀开车帘子看着叶星河,“你也要坐马车吗?” 叶星河还瞪着楚不归,楚不归道:“你安静同行,两个时辰后我自会为你拔针,你若纠缠不休,那便让他再陪你多些时日吧。” 叶星河气得口舌生烟,只恨不能掐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大夫,挥着拳头打了一顿空气,不得不下了车。 * 少了叶星河说说笑笑,之后的行程安静了许多,温如月几次探过头来想和叶星河搭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她赶着马从另一侧走到叶星河身旁,想示好,被叶星河狠狠瞪了一眼。 温如月碰了个钉子,一想到此人还觊觎她的天心诀,就懒得再理他,骑着马去和小茹说话了。 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小茹掀开帘子问楚不归,“公子,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楚不归点点头,小茹便赶着马车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自有伙计上前为他们牵马,小茹扶着楚不归坐上轮椅,下车的时候,楚不归抬手拔掉了叶星河颈后的银针。 “这一路总算安静许多。”楚不归道。 叶星河摸了摸一直僵硬的脖颈,轻咳一声,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就冲着楚不归嚷起来,“好你个楚一!我好心救你性命,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小心我今夜取你狗命。”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楚不归坐在轮椅上,抬眼看他,眼中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叶星河不自觉就想起了他方才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哼了一声,甩手走进了客栈里面。 “掌柜的,要三间上房。”温如月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十足的大小姐做派。 掌柜的忙笑着迎过来,点头哈腰,“好嘞,三间上房,上楼右转。”说着注意到楚不归是坐轮椅的,立马补充道,“吃食和热水一会儿送到房间。” 店小二甩着巾子在前面引路,温如月转身对其他人说:“小茹不会武功,和我住一间,你们一人一间,楚公子,这样安排可还方便?” 楚不归笑道:“很好。” 几人说着到了房间,楚不归和叶星河的房间相邻,距离温如月和小茹的隔着一个走廊,楚不归见两位姑娘已经关上了门,便在进房间前叫住了叶星河。 “你要道歉我不接受,除非你让我也扎一针。”叶星河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温小姐手里的东西,是假的。”楚不归道。 叶星河愣了一瞬,忽而笑了,“哟,为了不让我惦记,连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 楚不归言语淡淡,“信不信由你。” 叶星河打量了一下楚不归的神色,问:“你如何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是假的,你连看都没看过。” “不需要看。”楚不归垂下眼眸,推着自己的轮椅预备进屋,叶星河却不依不饶,伸出脚拦住他的轮椅,“既然是假的,你为何不告诉她,干脆丢了,也省的她被几路人马追杀。” “她性子要强任性,若知道自己抢来的东西是假的,必定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拿到真的不可,我只需将她安全送回踏雪城,交给她的父亲,此事便了了。” “啧啧啧。”叶星河绕到楚不归身前,附身看他,笑得不怀好意,“对人家这么上心,你这是看上她了?” 楚不归抬眼,冷道:“你若再胡说,下次就不是扎哑这么简单了。” 第12章 “你们现在都是由我保护的,说话不要这么嚣张!”叶星河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 房门在身后关上,楚不归还定在原地没有动,房间的烛台早已有店小二点燃,跳跃的烛火中,楚不归轻叹了一声。 他推着轮椅来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外面是小镇的街景,天色已晚,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酒肆的幡旗还在随风飘动,之后,他看到叶星河从旁边房间的窗户跃下,踏着月色进了其中一家酒肆。 楚不归从窗户边捡过一片掉落的树叶,放在唇边,吹了一首曲子,曲子悠然,如鸟鸣凤啼,一曲终了,已有人不知不觉从窗口跳入,单膝跪在了楚不归面前,“聂楠见过谷主。” 来人一身黑衣劲装,长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长相并不出挑,眉宇间带着冷冷的英气,是个作男装打扮的女人。 “聂楠,最近可有戚门主的消息?”楚不归问。 聂楠摇头,“没有。” 楚不归料想也不会有,聂楠身为不归谷的二门主,是只受楚不归管辖的,甚至连戚飞英都不知道如何同她联系,她长年在外,是个隐形人的存在,所以这次不归谷的覆灭,才没有波及到她。 “我怀疑戚飞英已经背叛,你让你的人随时留意,一有他的消息,立刻报我。” “是。”聂楠抬头看着楚不归,“是戚门主将谷主伤至如此吗?” “他还没这个本事,他应当只是内应,就是不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 “属下会留意,一定尽快查到戚飞英的消息。”聂楠说罢又问,“要不要顺便查一查和谷主同行的少年公子?” “不必了,萍水相逢,不会深交,正事要紧。”楚不归道,说罢又问,“温小姐手上的天心诀是怎么回事?” “是属下放出去的,原本是在唐门弟子手中,不知何时被温小姐抢夺了。” “一共放出去几本?” “两本,另外一本不知去向。” 楚不归将放在吹奏曲子的树叶在手中捏碎,沉默看向窗外,良久,他才开口,“很好,这个江湖安静太久了,是时候该有点新的动静。” 手中树叶的碎屑随着夜风飘出窗外,楚不归对聂楠道:“想个法子告诉唐门那群人,温小姐手中的天心诀是假的,免得他们无休无止的来骚扰。” “是。” 门口传来动静,楚不归朝聂楠使了个眼色,聂楠点点头,回身从窗口越出,她轻功极好,行动间一点动静也无,仿佛只是窗外吹过一阵夜风而已。 聂楠刚走,楚不归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叶星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虽然你不仁,可我却不能不义,我买了好酒,一起喝点?” 不等楚不归同意,叶星河已推门进入。 楚不归掷出手中的霜寒丝缠在窗棱上,将窗户关上,在叶星河踏进来之前,霜寒丝已经回到了他的腕上。 * 酒很香,是女儿红的味道。 叶星河为两人倒上酒,长叹一声,“如此良辰,睡不着觉,本该与美人儿饮酒作诗,却只能和你喝闷酒。” “长街尽头,有一家栖柳阁,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楚不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星河笑了,“我岂是那等寻花问柳之人,我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温大小姐的,我瞧着她并不像认得你。” “踏雪城的威名,何人不知,温如月作为踏雪城的大小姐,认识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们之间,有往事。”叶星河单手撑桌,歪头看着楚不归,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探究。 楚不归又饮一杯,笑道:“从前种种,但凡所经历过的,都是往事。” 叶星河听后突然笑起来,“照你这样说,你我之前,岂非也有往事了?” 楚不归不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杯小巧,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让人觉得美酒也增了几分香味,他垂着眼眸,神色平平,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叶星河抚着下巴静静看着。 他极少下山,圣鹰教中美人很多,像楚不归这样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男人倒是第一次见,叶星河方才分明听到了隔壁有说话的声音,可等他进来,却没见到人,能有人在他毫无察觉之下逃走,是个新鲜事。 眼前的美人,身份越来越有趣了。 叶星河给楚不归倒上酒,笑着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今日喝了这一壶酒,咱们之间不仅有往事,也有来日了。” 他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楚不归从不入耳,手中的酒还未端起,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小茹的声音。 第7章 唐门双侠,善恶莫辩 * 随着小茹的一声惨叫,对面房间窗户被人破开,温如月从里面冲出来,身后紧跟着几个人,身着唐门服饰。 “又是他们。”叶星河伸手将酒杯掷出,酒杯势如破竹,打在唐门为首之人的肩头,将他震飞。 他飞身而起,跃至唐门弟子身前,将温如月挡在身后,“你们烦不烦啊!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一个男人自房中走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比其他人颜色更深些,手执一柄折扇,样貌端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气质,他款款而出,对叶星河道:“此前就是你打伤了我唐门弟子的吗?” 第13章 叶星河打量他一眼,“是啊,他们追杀一个小姑娘,你说我能坐视不管吗?” “那你可知,你所说的这位小姑娘,抢了我们唐门的东西。”那人道。 “这我就管不着了,但是当着我的面欺负姑娘就是不行。”叶星河说罢笑了一声,“再说了,你们一群大男人护着的东西能让小姑娘抢走,可见你们何等草包。” “你找死!”唐门一弟子听不下去叶星河的侮辱,抬手就要攻上来,几枚暗器顺着他的衣袖飞出,被叶星河用掌风轻易阻截,暗器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来时路,被那个男人用扇子击落。 “在下唐易,唐门大弟子,敢问这位公子师出何门,为何缕缕与我唐门作对?”男人收扇,自报家门。 “无门无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叶星河道。 唐易展扇轻摇,“公子与温姑娘结伴而行,又时时保护在侧,看来是温城主特意派来的高手,唐门无意与踏雪城为敌,还请温姑娘尽快将东西归还,免得徒增风波。” “这东西也不是你们家的,我爹要拿回它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只是不想武林因此物缠斗不休。”温如月站在叶星河身后,出声反驳。 “如此说来,温姑娘是不肯归还了,那就休怪唐某不客气。”唐易眉间一冷,已起势攻来,那柄折扇在他手里闪着寒光,瞬间变成利刃,直击叶星河脖颈,只见叶星河以右腿脚尖点地,腰身后压,顺着唐易的攻势在空中划过一圈,闪身来到唐易身后。 唐易反应极快,折扇瞬间挡于脑后,接下了叶星河一击。 唐易被叶星河的内力震得后退半步,手腕如灵蛇翻转,折扇在他手中快如闪电,叶星河以掌相接,两人掌风之中瞬间涌出两股内力互相对抗,折扇迫于两股内力之中,簌簌作响。 突然,唐易手腕一抖,无数根细针从他袖中飞出,穿过扇面,朝着叶星河和温如月而去,叶星河闪身避过,银针齐刷刷没入身后的门框之中,他在避开的一瞬,以手撑地,将内力灌入小腿,抬脚踢向唐易,唐易双臂交叉接下他的飞踢,被踢得退出去三丈,幸而他以力抓地,才没有飞出去,可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已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师兄!”唐门弟子立刻上前扶起他。 叶星河收了招,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回去多练几年,再来一战吧。” 唐易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叶公子内力深厚,唐某甘拜下风,后会有期。” 说罢带着唐门众弟子,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 温如月立刻冲进屋子里,将被打昏迷的小茹扶起来,叶星河伸手探了探小茹的鼻息,对温如月道:“没死呢。” 说罢就要抬手替小茹疗伤,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喝,“不可运功!” 叶星河转身,楚不归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了走廊上,他飞过来一根银针,封住了叶星河的穴位。 “你这是干什么!扎针上瘾啊!”叶星河叫道。 楚不归慢慢走近,对叶星河道:“你已中了唐门之毒,此时若是运功,毒便由着经脉注入五脏,即刻身亡。” “什么?!”叶星河惊了。 楚不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其衣袖掀开,只见叶星河内关穴上涌动着黑雾,叶星河大惊,“唐门的毒果然厉害,方才我竟毫无察觉。” “唐易是唐门的大弟子,也是唐门用毒最厉害之人,往往能毒人于无形。”楚不归说着,又拿出三根银针,封住叶星河的另外几处关键经脉。 “此毒可有解法?”叶星河问。 “此毒为三尸毒,要解除不难,只是我们不能在此处解毒,我们的行迹已然暴露,你又不能运功,此时若有人找来,恐怕很难应付。” “好,我马上去买一辆马车,趁着天还未亮,离开这个镇子,寻个安全的地方给叶公子疗伤解毒。”温如月马上说道。 楚不归颔首,“事不宜迟,那就有劳了。” 温如月出手阔绰,很快买了一辆马车,她将昏迷的小茹抱上车,又扶着腿脚不便的楚不归上车,最后轮到叶星河的时候,叶星河一摆手,轻易跳上了车,“我只是中毒了,不是废了。” 待几人坐稳,温如月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便狂奔起来。 * 唐易盘腿坐于地上,运转了几轮真气以后,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散了。 “师兄,怎么样?要不要紧?”一位少女忙凑上前关切地问。 唐易站起身道:“无事了。” 少女身着和唐易同样的深色蓝袍,生得亭亭玉立,乌黑的头发梳了一脑袋的小辫子,每根辫子上绑着一个小铃铛,说话间稍稍一动,铃铛便叮铃作响,她微微嘟着嘴,原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变得越发灵动,“都已经知道他们抢走的天心诀是假的,师兄你干嘛还要去找他们,白白受伤。” 说话间,有唐门弟子从门外快步走进,对唐易禀报,“大师兄,他们一行人从山脚偏僻的小路出城往南边去了。” 唐易展开折扇,轻扬唇角,“很好,唐蜓,将温小姐一伙人的行踪告知给魔教,反正他们急着找天心诀,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 被唤作唐蜓的少女微微一怔,略有不忍,“师兄,那个武功高强的公子中了你的毒,成了个废人,他们还剩一个瘸子,两个姑娘,万一遇上魔教,岂不是必死无疑?反正那本天心诀是假的,咱们又何必和他们为难。” 第14章 “妇人之仁。”唐易收起折扇,冷冷看了唐蜓一眼。 唐蜓晃一晃头,头发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可我本来就是女的呀。” 唐易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颇有些无奈,哼了一声,道:“不管那本天心诀是真是假,都要将魔教牵扯进来,最好让魔教妖孽杀了温如月,到时候踏雪城和魔教打起来,那才叫热闹呢。” 唐蜓用手指挽着垂在耳边的辫子,盯着自己的脚尖,并不行动。 唐易拿折扇重重敲了她的头一下,“还不快去!大师兄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唐蜓泄了气,不得不出门朝着城外走去。 他们来的路上曾遇到过魔教教徒,唐蜓悄悄在其中一人身上撒上了特殊的香粉,此种香粉只有唐门的毒王蜂能分辨得出,是用来追踪行迹的利器,唐蜓放出毒王蜂,从它们的反应看得出来魔教之人离他并不算远,唐蜓顺着毒王蜂指印的方向寻去,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写了一张小纸条,悄悄飞鸽传书给楚不归等人。 只可惜鸽子还没飞出去五里地,就被人用毒针射了下来,唐易取出信鸽腿上的纸条,看完后用内力碎于手心,骂了一句,“愚蠢!” * 唐蜓跟随者毒王蜂来到小镇外面的密林中,林中树木郁郁葱葱,夜间温度低,林子里弥漫着雾气,唐蜓小心翼翼行走其中,留心着魔教的动静。 忽而,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大笑,唐蜓以轻功跃上树梢,借着熹微的月光,看到前方林中有一群人围着一个姑娘。 姑娘像是受了伤,歪倒在地,四五个男人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大笑道:“今日你落到我们手里,算你走运,不用忍受这长夜漫漫。” 说着伸手撕破了姑娘身上的外衫,姑娘惊呼一声,捡起手边的双剑就想要反击,奈何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对方一掌将她的双剑击飞,又是一掌将她重重打倒在地。 “还是个贞洁烈女,你们飞花教就是惺惺作态,长年待在那没有男人的天山之巅,肯定十分寂寞,今日我们就如了你的愿,也让你知道这世上的快活之事。”说着又要去剥她的衣裳。 “倏”地一声,三枚穿云针飞过去,那男人十分警觉,闪身避开,一掌将穿云针击在树干上。 唐蜓从空中飞身而下,行动间,树林里满是铃铛的声响,“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真不害臊!” “你是什么人,胆敢管老子的闲事!”男人说着就挥掌而来,唐蜓手腕微动,又是几枚穿云针,同时以脚接下了对方一掌。 对方不仅躲过了她的暗器,这一掌的威力也不小,唐蜓觉出对方武功虽不及她,但他们有好几个人,打起来难免耗费时间精力,她是个不喜欢打架的,于是灵机一动,出声道:“等一下,几位是否圣鹰教大侠?” “不错,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多管闲事,活腻了吗!”其中一男人道,又要进攻,唐蜓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赔笑道:“在下唐门弟子唐蜓,本无意打扰几位,只是我奉我师兄之命,来给各位传个话,天心诀已被踏雪城的大小姐抢走,如今他们出了镇子往南去了,几位若是现在去追,还能来得及。” 几个圣鹰教之人互看一眼,并没有立刻相信唐蜓的话,“你们既然知道天心诀的去向,何以这么好心来通知我们?” 唐蜓长叹一声,作惋惜状,“我们也想抢回来呀,可奈何我师兄打不过他们,还受了重伤,我师兄想着往日与贵教有些交情,便让我来还个人情,你们若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圣鹰教几人似乎有些动心,还在犹豫之际,唐蜓趁他们不备,朝他们洒了一把毒粉,毒粉很快蔓延开来,将圣鹰教人阻隔在外,唐蜓扶起那名受伤的飞花教姑娘,转身飞走。 等毒粉散开,林子里已经只剩下圣鹰教几人了。 第8章 破庙疗伤,初遇魔教 * 唐蜓将飞花教女子带至小镇中一处隐秘的小巷后才放开她,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飞花教女弟子立刻抱拳道:“在下飞花教方舒禾,多谢姑娘援手。” 她的外袍被脱,只剩下一袭长衫,绣着暗纹的腰带将她的身材衬得玲珑有致,原本雪白的衣裳沾染了不少泥土,变得污渍不堪,头发也略显凌乱,但这些依旧遮盖不了她如玉的容颜,她五官生的端雅大方,眉眼间透着温婉的气质,身上自带的傲气更是飞花教的一大特色。 唐蜓见到就欢喜,忙笑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下次要是再见到这些人,我一定让我师兄把他们打个粉身碎骨,我师兄可厉害了。” 方舒禾恬静一笑,再次道谢,唐蜓见她孤身一人,便问:“你要去哪儿,要不然和我们做伴儿吧,我瞧你刚中了那人一掌,有伤在身,不宜独行。” 方舒禾却道:“多谢姑娘关心,我还是在这里等我师姐们吧,她们应该也快到了。” 唐蜓想到自己师兄最烦她多管闲事,若是将这位方姑娘带回去,说不定又要挨骂,也没有坚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塞到方舒禾手中,“那我也不强求,这毒粉你留着,万一再遇上坏人,就朝他们撒出去,这个东西会让对方暂时失明,你便可趁机逃走。” 方舒禾摸着盒子,见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对自己如此关心,甚是感激,又要抱拳言谢,被唐蜓拦住了双手,“哎呀你别这么客气,我叫唐蜓,是唐家堡的人,以后你可以来找我玩。” 第15章 “多谢唐姑娘。” 唐蜓又拉着方舒禾教了她毒粉盒子的机关,看了眼时辰,才不得不和她告别,回去找唐易。 * “师兄!我很听话把消息传给圣鹰教的人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唐蜓人还未出现,娇俏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她一把推开门,见唐易坐在桌边喝茶,便笑嘻嘻地凑上去讨赏。 唐易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将天心诀弄丢之事,我不罚你也就罢了,还敢讨赏。” 唐蜓给唐易拿了一块点心,心虚地说,“师兄,这件事你都念了一路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嘛,再说了,那个反正也是假的,你就别再骂我了。” 唐易接过茶点,无奈看她一眼,“不明来历的飞鸽传书,也不能证明那本天心诀的真假,不过若能引得一场内斗,倒也是乐见其成。” 说罢站起身欲走,唐蜓忙拉住他的胳膊,“师兄你去哪儿?” “去看好戏。”唐易道。 “我也要去!” “你留下自省。”唐易说罢拂开唐蜓的手就走,唐蜓刚要跟上去,唐易拿扇子回身抵住她的肩,脸上带着笑,说话却让人生畏,“你要是敢偷偷跟来,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唐家堡,以后都不能跟我出门。” 这句话比任何武器都要厉害,让唐蜓只能乖乖留下,眼看着唐易走出去,她不甘心冲他叫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真的天心诀的,让你登上掌门之位。” * 天将破晓,离小镇大约百里之地的一座破庙里,燃着一个火堆。 小茹已经醒了,和温如月坐在火堆边,却止不住朝着旁边的房间张望,面露担忧,温如月递给她一张烧饼,安稳她,“楚公子医术高明,一定能医好叶公子,你别太担心。” “温姑娘,那个天心诀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家都不要命地去抢呢。”小茹好奇地问。 温如月笑笑,“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天心诀出,一统江湖,据说天心诀是最上乘的内功心法,谁要是能学会它,就能天下无敌。” “那你也想学吗?”小茹看向温如月。 “我学它干嘛,武功能防身能保护身边的人就够了,我又不想称霸武林,我抢它是为了我爹爹,他是武林盟主,他说过这是他故人的东西,所以想代为保管,也能避免江湖为之争斗不休。” 小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关闭的破门上。 一门之隔的后面,叶星河盘腿坐于床上,头顶扎着几根银针,楚不归摸了摸他的脉象,见他手腕的黑雾缠绵不散,于是道:“将衣服脱掉。” “啊?”叶星河睁开眼,不明所以,“脱衣服?” “驱除此毒,需要从身上几处穴道催出,穿着衣裳会阻隔毒素排出,也会影响我观察情况。”楚不归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挑选着合适的银针。 叶星河只好照办,利索将上衣脱了下来,他生得高,穿着衣裳看起来并不胖,没想到身上倒很是结实,楚不归看也未看,又道:“裤子也要脱。” “什么?”叶星河惊了,“拔毒脱裤子干什么!你别不是趁着为我疗伤的名义占我便宜吧?” 楚不归不和他分辨,将挑出来的银针重新放回针灸盒,抬眸不咸不淡看了叶星河一眼,“你可以不脱,也可以不治。” 看着楚不归的态度,叶星河一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之后想到什么,暗笑一声,站起身就扯开了裤子的腰带,裤子顺势滑到了小腿,他抬脚一挑,将裤子踢到了地上,光溜溜站在楚不归面前。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是这样赤条条的,想必是楚前辈没有看够,没关系,这次让你看个够。”叶星河嘴上依旧不饶人。 楚不归白他一眼,很想甩手不救,可叶星河到底算是一路护着他们的人,他便忍下言语调戏,用眼神示意叶星河坐下来。 叶星河如方才那样盘腿而坐,门户大开,丝毫不害臊,楚不归先是在他背后的穴道上扎了针,待要扎身前的穴道时,一时倒踌躇起来。 从前在谷中,他也为戚飞英和其他门人施针拔毒,也有这样坦然相对的时候,但那时他丝毫未觉异样,此时面对叶星河,反而不自在起来,手底下就不免有些犹豫。 叶星河察觉到楚不归的神色,歪唇一笑,又开始讨嘴上的便宜,“楚前辈,怎么样,我的相比起你的,是不是雄伟很多?不过你也不要自卑,到时候……” 一句话还未说完,下半句生生断在了喉咙里,叶星河又被一针扎哑了。 叶星河拼命地用眼神和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面对着口不能言的叶星河,楚不归暗自松了一口气,瞪他一眼,“你若不老实些,我下手错了地方,你可就成个太监了。” 叶星河再不敢乱动,一双眼睛瞪得圆鼓鼓,警惕又紧张地盯着楚不归施下的每一根针。 全部的银针施完,叶星河已经被扎成了一个刺猬。 楚不归将剩下的银针收好,对叶星河道:“半个时辰后,我来为你拔针。” 之后他推着轮椅,开门走了出去,全程再未看叶星河一眼,小茹见他出来,激动地站起来走过来,“公子,叶少侠还好吗?” 边说边想探身进去看,被楚不归伸手拦住,“他没有大碍,只是不宜探望。” 小茹只好悻悻收回身子,替楚不归将轮椅推到火堆旁边,温如月把烤软的烧饼递给楚不归,又送上一壶水,楚不归含笑看她一眼,“温姑娘长大了。” 第16章 温如月诧异道:“难道楚公子小时候见过我?” 楚不归并未答话,收回视线,安静吃着烧饼,火堆烧得很旺,将整个破庙照得亮亮堂堂,本来四处漏风的破庙也没了寒意,火光映在楚不归的脸上,照出一丝黯然。 * 叶星河的毒驱除的很成功,半个时辰后,手腕上的黑雾已然散尽,银针尽除之后,叶星河穿上衣裳运转了一下内力,发现没有半分残留,他对楚不归的医术又高看了一眼。 连续被扎哑两次的他学乖了,老老实实给楚不归抱拳道谢,“想不到你医术这样好,唐门的毒也能解。” 楚不归淡淡道:“他们有五百种法子让人死得悄无声息,我便有五百种法子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你这么厉害,为何解不了自己身上的毒呢?”叶星河不免好奇。 “噬心蛊和别的毒不同,或许发作没有别的毒快,但它刁钻,会很快蔓延到全身各处经脉,牵制住你的心脉,不能用寻常的解法,需要以至阳内力先将它在体内汇集,之后再以真气渡出。” 叶星河系上腰带,走到楚不归面前,自告奋勇,“我内力至阳,或许可以帮你试试。” 楚不归摇头,“你在山谷中替我疗伤之时我已感知到你的内力,虽然强大,却并不纯,应当是掺杂了许多不同的路数。无念寺的无为大师修为高深,内力至纯至阳,只有他或可一试。” “好吧。”叶星河失望抓了抓头。 还未等他们走出小屋,破庙外头突然传来声响,一个粗犷的声音冲他们大喊,“滚出来受死!” 温如月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将小茹带到了楚不归面前,眉心紧拧,“是圣鹰教的几个小喽啰,楚公子你们留在此处,我去解决了他们。” 叶星河忙道:“温姑娘留步,还是让我去吧。” “可是你的伤……”温如月很是担心,“不要紧的,这几个人我还是应付的过来。” 叶星河笑道:“没事,已经好了。” 说罢不由分说将温如月和小茹都推到了房间里,反手欲关门,楚不归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抬头看他,“魔教奸邪,小心有诈。” 他神色担忧,眼神中似有隐隐恨意,叶星河脚下不由一顿。 这一路走来,面对各色人等,楚不归都是泰然处之,此刻听到圣鹰教的名字却显然不如之前淡定。 叶星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滚出来!乖乖交出天心诀,否则小心老子炸了你这破庙!”外头的人还在囔囔,看到有人走出来,抬起手就想攻击,叶星河信步走出,脸上的笑意已收,那人一见到他,吓得把骂人的话一口咽了回去,脸都白了。 “少……” “鬼叫什么!”叶星河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冷起脸来的叶星河浑身都透着股戾气,眼神扫过几人,他们便要下跪,叶星河一掌挥出,将他们面前的地面震碎,砂石四溅,划破了几人的脸。 “还不快滚!”叶星河冷道。 几人互看一眼,也不敢行礼也不敢多话,转身就跑,跑出破庙之后其中一人还心有余悸,“少主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谁知道呢,既然少主在,咱们就别管了。” 第9章 在下唐易,又见面了 * 唐易看到的就是圣鹰教几人狼狈跑出破庙的情形,他立在一处树梢,神色微惊,叶星河分明中了他的三尸毒,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内力。 此时,楚不归推着轮椅走出破庙,朝叶星河伸出手,叶星河愣了一愣,才将自己的手腕送上,楚不归把脉片刻,道:“毒才刚解,气息还有些紊乱。” 在见到楚不归的第一眼,唐易的视线就移不开了,坐在轮椅上的楚不归,一袭青衣,眉眼如画,搭在叶星河手腕上的手指葱葱,侧头说话的时候,如瀑黑发从肩头滑到身前,更添风姿,他坐在那,与破庙的残败格格不入,唐易看得出神,手里情不自禁折下了一根枯枝。 “什么人!”叶星河大喝一声,和楚不归纷纷看向这边。 唐易露了行迹,不再躲闪,从树上一跃而下,负手立在二人面前,面含笑意,“在下唐易,又见面了。” 温如月见叶星河毒伤才愈又击退了圣鹰教徒,担心他再过招会有所损伤,忙从庙内冲出来,挡在叶星河和楚不归身前,对着唐易怒目圆瞪,“你们跟了一路,真的好烦啊!” 说着就要拔剑,唐易忙伸手止住,“温小姐莫动气,我不是来抢东西的。” “那你来干嘛的?”温如月怒道。 “交个朋友。”唐易轻摇折扇,目光落在楚不归身上。 楚不归看他的样子便知聂楠已将天心诀真假一事告知与他,他放在躲在树上偷看,大约也是想看他们和魔教的人互相争斗。 唐门亦正亦邪,在江湖上的名声毁誉参半,楚不归对这个门派很熟悉,却不愿与他们有过多接触,听了唐易的话,他扬唇轻言,“唐少侠刚给我朋友用毒,此时又来交朋友,恐怕很难让人放心。” 唐易笑道:“这位公子轻易就解了唐某的毒,实在令唐某佩服,就忍不住想结交一二,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师从何派。” “楚一。”楚不归淡淡说了两个字,并不多言。 唐易碰了个软钉子,却毫不在意,朝前走了一步,看清了楚不归腿上的伤,收扇拱手道:“楚公子腿伤严重,我那里刚好有一味青灵续骨膏,对外伤有奇效,可容在下回去取来,赠与公子疗伤。” 第17章 “不必了。”叶星河出声,说话时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唐易的视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干脆点说,别在那罗里吧嗦的,烦得很。” 唐易脸上的笑容稍收,作叹气状,“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们了,温小姐手中的天心诀乃是假的,你们为了一本假的心诀,处处引人追杀,实在得不偿失。” “胡说八道!”温如月脾气急躁,一听这话冲上前来,指着唐易便骂起来,“你就是想要夺我手里的东西,可惜又打不过叶公子,所以编来这些谎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纵然唐易修养再好,一而再地碰壁,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勾唇一笑,神色冷下来,“哎,浪费我一片苦心。” 这厢说着,手底下的扇子就转了个圈,朝温如月攻来,温如月长剑出鞘,挡下扇子,两人对起招来,温如月剑法轻盈灵活,但内力不足,唐易一把扇子千变万化,上攻下挡,一来二去,已缠斗数丈开外。 叶星河担心温如月吃亏,待要上前帮忙,楚不归却道:“不必担心,他忌惮着温城主,不会伤害如月。” 果然,两人过了几十招,唐易便撤了手,以一枚穿云针拦下温如月的攻势,和她拉开距离,一跃又跳上了之前的树梢,温如月心里明白他下手有余地,所以并不盲目追击,将长剑收了回来,叮地一声归入剑鞘。 “楚公子,后会有期。”唐易轻功卓绝,他飞走后,远远留下这么一句话。 “真讨厌!”温如月冲着他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 “确实讨厌。”叶星河补了一句。 一连两拨不速之客让这个小破庙不再安稳,楚不归瞧着山脊出现的熹光,道:“还是尽快赶路吧。” 众人没有异议,用石头将火堆熄灭,踏着晨露,离开了破庙。 *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太阳早早露了真面目,一切万物笼罩在阳光之下,入了初秋,日头也不再那么毒,楚不归将马车的车窗打开,靠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行至半途,突然从远处飞过来一支箭羽,牢牢钉在楚不归乘坐的马车上,吓了小茹一大跳。 “什么东西!”温如月的手也摸上了佩剑,警惕地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叶星河取下来一瞧,那箭羽上绑着一个檀香木盒子,叶星河用手指敲了敲,确认里面没有机关后,才打开来看。 盒子里装着青色的药膏,飘出淡淡的苦味。 叶星河想起唐易的话,他说要给楚不归赠药,可他并不觉得唐门的人会这么好心,便将药膏从马车车窗丢进去,对楚不归道:“你瞧瞧这是什么玩意儿。” 楚不归只嗅了嗅,就分辨出这就是唐易口中提到的青灵续骨膏,有了它,他的腿伤会好得更快。 “想不到唐易也算有心。”楚不归大大方方收下了药膏。 叶星河听着莫名有些不快,“你就不怕他下毒?你不是说他是唐门用毒最厉害的吗。” “这里面没有毒。”楚不归不假思索。 叶星河不由得想起了唐易看楚不归的眼神,用力将帘子放下,哼了一声,“登徒浪子,不怀好意。” 楚不归听后笑道:“登徒子反倒骂起别人来了,真是有趣。” 叶星河再次一把掀开帘子,恨不得将整个头都伸进马车里,瞪着楚不归,很不服气,“你说谁是登徒子!别忘了,我的清白之身可都被你看光了!分明你才是登徒子!” 楚不归被堵得无话可说,略微尴尬看了叶星河一眼,一巴掌将他的头推出去,而后放下了马车帘子。 * 他们走后不久,就有人出现在了那个破庙门口。 方舒禾本是打算在小镇子等着同门师姐们,不料却收到飞鸽传书,说她们从另外的路先行走了,让方舒禾直接去踏雪城与她们汇合。 方舒禾只好自己一个人赶路,走了一夜,实在累了,便决定在这个庙里稍作休息。 还没等她走进去,忽而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方舒禾警觉起来,提气放轻了脚步声,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所以不敢贸然现身。 她躲在窗口,小心朝里看去,只见破庙的正殿里站着几个僧人,穿着灰黄色僧袍,正静静地听另一个人说话,而说话的那人却不是僧人,着一袭白衣,头发半束在脑后,他背对着方舒禾,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方舒禾听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什么“尽快”“小心”还有什么“事成”之类的。 他们说完话后,那几个僧人对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结伴走了出来,方舒禾忙闪身躲在了门口的草堆后面,几个僧人从破庙后面牵出马匹,骑上马后绝尘而去。 而那个白衣男子尚未离开,方舒禾想着既然已经有人占了这个地方,又是个男人,她再进去难免不妥,起身预备离开,忽听劲风闪过,一粒石子敲打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白衣男子负手走出,看到被定身的方舒禾后,勾唇一笑,“我当是什么小毛贼,原来是个漂亮的姑娘。” 方舒禾企图用内力冲破穴道,却没能成功,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下颇为害怕,但是她偷听在先,怪不得别人对她出手,于是忙解释道:“这位公子,我方才只是路过此处想歇歇脚,不料你们在里面议事,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18章 “美人儿怎么都这么喜欢撒谎呢。”白衣男子走到方舒禾面前,拿手里的剑挑起她的下巴,作惋惜状,“这么漂亮的脸蛋,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方舒禾看到了他手里的剑,比寻常的剑要细上很多,剑柄呈柳叶形状,她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细柳剑!” 她虽初入江湖,但是对于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是知晓几分,细柳剑戚飞英是不归谷的门主,不归谷谷主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很多事都是由这个门主出面的,所以他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 白衣男子笑道:“眼力不错,我就是细柳剑戚飞英。” 方舒禾微微皱眉,“想不到你们不归谷也出动了,看来人人争抢的天心诀确实是个宝贝。” “我们不归谷对什么心诀不感兴趣,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戚飞英伸手摸了一把方舒禾的脸颊,啧啧两声,“你说,我是直接要了你的性命呢,还是将你这脸蛋划破了再要了你的性命?毕竟对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我还真是下不去手。” 听着这话,方舒禾已心如擂鼓,凉了半截,不归谷是个特殊的存在,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什么都肯做,看来自己方才是撞破了他们的生意,要遭灭口了,可她实在是冤枉。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若不信,动手就是。”方舒禾说着闭上眼,只得认命,她只叹没能见证师父成为武林至尊。 她闭上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戚飞英动手,反而是被绳子绑住了双手,接着被解了穴道,她茫然睁开眼,戚飞英笑着看她,“算了,本来美人儿就不多,杀了你岂不又少了一个?不如留下你取个乐子也好,等什么时候我腻了,再杀你吧。” 说着牵着绳子,将方舒禾带进了破庙,方舒禾疑心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下流之事,可戚飞英只是将她推在地上,再没管她。 大殿的地上有一个火堆,上面压着几个石头,火已熄灭,还是余温残留,大殿不大,也很破,方舒禾仰头去看,一个灰突突的佛像立在那里,长年无人打理,金身已掉干净,上面还沾着枯草和破布。 戚飞英在方舒禾对面坐下,用棍子拨了拨火堆,火堆见了风,又有复燃的迹象,戚飞英朝里面丢了几个红薯。 “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何必这样羞辱我。”方舒禾对戚飞英道,这样等待处决的感觉太过难受。 戚飞英翻了一下火堆里的红薯,笑道:“急什么,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可寂寞的很呢。” “卑鄙无耻!”方舒禾骂了一句。 戚飞英并不生气,笑容反而更甚,“多骂几句,你们飞花教的姑娘,骂起人来都特别好听。” 作者有话说: 唐易: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 第10章 两大门主,初次交手 * 方舒禾从懂事开始就在天山之巅生活,飞花教只有女弟子,她何曾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男人,面对着戚飞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戚飞英放在火堆余温中的红薯渐渐散发出香味,他拿木棍拣了一个出来,扒开后,露出里头焦黄的部分,他看一眼方舒禾,将红薯递到她面前,方舒禾别过头去。 “没有毒,甜的很。”戚飞英道。 方舒禾却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他一眼,戚飞英摇了摇头,自顾自享用起来,破庙里一时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 “让我猜猜,你要去踏雪城是不是?”戚飞英边吃边问。 方舒禾仍是一言不发,戚飞英也不恼她的冷漠,又道:“我也要去踏雪城,咱们同路好了。” 方舒禾这才开了口,“谁要和你同路!无耻之徒!” 戚飞英笑了一声,扯了扯手里的绳索,“这可由不得你。” 说话间,他已吃完两个红薯,随便抹了抹嘴,就站起身来,方舒禾的双手被他结结实实捆在身前,戚飞英牵着绳子另一端,拽着她,出了破庙。 外面已是艳阳高照,戚飞英吹了个口哨,从破庙后面跑出来一匹棕色的马,他一翻身跨上了马背,轻夹马肚,马儿便小跑起来。 可怜方舒禾,被他用绳子牵着,在后面跟着马儿跑,稍微跑慢一点,手腕就被勒得火辣辣地疼。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方舒禾累得快要昏倒,明明日头并不毒,她却觉得浑身几乎要被烤化了,极度口渴的她喉咙干痒难受,嘴唇也被自己舔的皲裂,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面色苍白。 戚飞英终于停了下来,马儿刚一停下,方舒禾就跪倒在地。戚飞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瞧了一眼方舒禾的狼狈样子,轻笑一声,“我还以为飞花教的弟子多么厉害呢。” 方舒禾浑身脱力,再没有骂他的力气,戚飞英一手托起她的背,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水壶,用拇指拨开塞子,往方舒禾脸上倒水,方舒禾本能地张嘴去接,丝丝凉凉的泉水没入喉中,她才总算找回了一点魂。 “我一定会杀了你!”方舒禾恨恨道。 “好啊,我可等着你。”戚飞英笑容放肆。 * 喝完水,戚飞英再次坐上了马背,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让马儿奔跑,不紧不慢在林中走着,方舒禾也轻松了许多。 二人走了不多时,忽觉林中似有异动,还未等二人有所警觉,蓦的从上方林中俯冲下来一人,她轻功身法奇特,只是一瞬,已然来到了戚飞英身前,手中的剑寒光森然,直指戚飞英喉头,戚飞英迅速抬手以剑鞘挡下对方攻击,同时飞身而起,跃下马背,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第19章 “戚门主,别来无恙。” 戚飞英冷笑道:“原来是聂门主,几年不见,聂门主又漂亮了。” 聂楠仍是一副男装打扮,神色冰冷,执剑站在戚飞英对面,“我奉谷主之命,前来捉拿不归谷叛徒。” “算他命大,那样都没死成,不过他怎么不亲自来,派你前来,恐怕这个任务颇有难度。”戚飞英说着,细柳剑已出鞘,手指那样细的一柄剑,剑刃锋利,在太阳底下嗜血一般,势如破竹朝聂楠攻去。 聂楠身形晃动,以脚撑地,整个人朝后倒去,手中的剑在空中画了个圈,以柔克刚,将戚飞英的剑风转了方向。 戚飞英长剑斜走,又刺向聂楠的后心,聂楠沉身一个一字马,剑心翻转,挡下戚飞英的攻势,顺势一掌朝戚飞英肋下劈去,被戚飞英闪身躲过。 两人缠斗良久,内力震得林中树木簌簌,尘土卷着落叶飞舞其中,长剑相触之际,电光火石,一时难分胜负。 聂楠套了个虚招,引得戚飞英的注意,之后施展诡谲的轻功身法以迅雷之势闪身到了方舒禾身前,一直在旁观战的方舒禾惊得瞳孔炸开,她双手被绑,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楠的剑刺过来。 “小心!”戚飞英大喝一声,细柳剑脱手朝这边飞来,阻隔开聂楠和方舒禾,下一瞬,方舒禾手上的绳索在聂楠的剑下断开。 原来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可戚飞英因这一下丢了剑,等聂楠再攻过去的时候,他手中已没有了格挡的武器,只能运用身法左右闪避,聂楠轻功极好,又岂是戚飞英能躲开的,只见她身影快速闪动了几下,剑心已抵上了戚飞英的下腹,戚飞英也灌力在掌,剑心刺入他身体的同时,他使出全身力气朝聂楠胸口击了一掌。 聂楠喷出一口鲜血,一把将剑拔出,戚飞英的腹部也很快涌出了鲜血来。 聂楠虽轻功极好,内力较之戚飞英略显逊色,这一掌戚飞英用了十成的力道,若非他被剑贯穿,聂楠恐怕早已飞出去了。 聂楠身受重伤,不再纠缠,用尽力气跃上树梢,消失在太阳底下。 戚飞英也终于撑不住,弯了下腰,鲜血顿时一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裳。 * 用了唐易送来的青灵续骨膏,楚不归的腿伤果然好的很快,被小茹搀扶着,他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这日他们在路边的茶肆休息,暮色渐起,夕阳铺满了半边天,楚不归静静看着远处,想着聂楠的情况,前几日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已寻得踪迹,不幸失手,另寻机会,伺机而动。 聂楠已经找到了戚飞英的行踪,这就证明戚飞英确实是不归谷的叛徒,在楚不归看来,戚飞英和聂楠的功夫应当是不相上下的,按理来说聂楠在戚飞英手里吃不了亏,何以会落败,那只有一个可能,平日里戚飞英有所隐藏。 戚飞英入谷十年,大部分功夫得了楚不归师父的指点,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和楚不归也等同于师兄弟了,可楚不归居然一直不知道戚飞英对自己有所隐瞒,不仅是他,恐怕就连师父也没看出来。 戚飞英的心思之深,令人生寒。 楚不归有些担心聂楠,眉心不由得蹙起。 叶星河靠在树干上盯着楚不归看了好一会儿,见他蹙了眉,便走过来问道,“在想什么?” 楚不归回过神,缓缓摇了摇头。 楚不归收飞鸽传书的事,叶星河是知道的,他猜想楚不归大抵是在为了飞鸽传来的消息忧心,这些事楚不归不说,叶星河也不会去追问。 “眼看着已到了泰州地界,大约还有十来天我们便可到达无念寺了,你有功夫发呆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样让无为大师替你驱毒,毕竟这可要耗费不少的功力。”叶星河道。 “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无为大师素有慈心,不会见死不救。”楚不归道。 “可若他已不在无念寺了呢,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恐怕早已动身前往踏雪城了。”叶星河又道。 楚不归一愣,叶星河说的不无道理,武林大会是整个江湖三年一次的盛会,历届武林大会都会选任新的武林盟主,踏雪城的温城主已经连任三届了,今年怕是会有变化,无念寺即便对天心诀不感兴趣,也不会缺席这次盛会。 想到这里,楚不归转过身来,让大家继续赶路。 这一行又走了十多里地,直到月上梢头,大家到了一个热闹的城镇,才决定找地方休息,刚走进镇子,背后就传来一阵狂奔的马蹄声,小茹忙赶着马车避让,六匹良驹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带出的尘土扬起半人高。 “是威远镖局的人。”温如月瞧着他们的背影道。 楚不归看了一眼,他们确实穿着威远镖局的衣裳,威远镖局是江湖上第一大镖局,就坐落在这个雾水镇,看他们每个人面色沉重,形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楚公子,我爹和威远镖局当家的有些交情,不如我们今晚就去那里借住一宿,如何?”温如月突然说道。 她不是想去借宿,大概是想去打探消息,能让威远镖局的人不顾镇上百姓安全,当街纵马狂奔的,一定不是小事。 温如月没有忘记唐易说的话,她要尽快打探出她手里的天心诀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不归道:“好。” 第20章 威远镖局在雾水镇的最东面,一座气派的宅院,棕色的外墙和红木的围栏,围栏上竖着一根高高的黑色旗帜,上面写着威远镖局四个大字,还未看到院门,先看到了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只是与石狮子不太相衬的是,狮子身上挂着的白色幡花。 威远镖局门口有几个穿着素服的人正在往牌匾上挂幡布,牌匾上烫金的威远镖局几个字在幡布的映衬下,有些凄凉。 楚不归几人惊讶对视一眼,温如月已经小跑着冲了进去。 第11章 威远镖局,突发凶案 * “什么人!”威远镖局的护卫扬刀拦下温如月。 温如月忙道:“我是踏雪城的温如月,前来拜访陈伯伯,还请通传一声。” 护卫表情微微一变,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们当家的不在了,你还是快走吧!”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楚不归和叶星河互相看了一眼,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威远镖局在江湖上名声很响,里面的镖师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不用说当家的陈威了,他的武功就算在整个江湖上也是能排得上名的,怎么会突然死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叶星河上前一步,抱拳问道:“贵镖局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大小姐可以为你们做主。” 护卫见他们不依不饶,有些恼了,开始轰人,“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吗!不见客不见客!” “来福,不得无礼。”从院子里走来一个人,三十来岁,身形高大,穿着孝服,麦色的脸上满是憔悴和藏不住的悲伤。 他走过来,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温如月身上,忙道:“不知温大小姐光临,下人们冒犯了,在下是威远镖局的少当家,还请温大小姐移步厅中喝茶。” 温如月这才认出他来,曾经他和他爹一起拜访踏雪城,温如月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温如月有一肚子的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朝着少当家抱拳颔首致意后,跟着他走进了镖局里面。 镖局很大,五进的院落,最外面的是镖局的忠义堂和演武堂,右手边一个开放式的会客厅,再往后走,是镖局人员平日居住的地方,少当家径直将他们带到最后面的院落,这里明显比前面布置要雅致的多,回廊尽头是一个小一些的会客室,想来是接待贵客的地方。 少当家引他们坐下,吩咐下人送上热茶和点心,勉强撑起一丝笑容,“不知温大小姐降临弊府,有何吩咐?” 温如月忙道:“不敢当,我少时时常听家父提起威远镖局的威名,从前也在踏雪城见过陈伯伯几次,果真是英雄气概,只是一直不得空来拜访,这次尊家父之命出来行走江湖,路过雾水镇,便想着来拜访一二。” 温如月平日里虽有些任性,待人接物上倒是有大小姐的做派,有她应酬,楚不归和叶星河默不作声扮作她的护卫。 少当家听了温如月一言,眼睛耷了下去,露出苦相,不由得轻叹一声,“温大小姐本是一番好意,只是来的不凑巧,家父……被人暗害,已经离世。” 众人皆是一惊,温如月惊得站起身来,“你说什么!陈伯伯是被人害死的?” 少当家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是何人所害!” 少当家又叹了一声,站起身道:“你们随我来。” 众人随着少当家走出会客厅,穿过一个花厅,来到了另一间房门前,少当家推开门,屋内温度比外头低些,没有开窗,点着几盏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具尸体躺在中间。 人已死,尸身却没有及时入殓,看来真是死于非命。 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胆量很大,不惧近距离看尸体,小茹却很害怕,哆嗦着不敢进去,温如月拍拍她的手,“你在外面等我们。” 说罢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 与此同时,雾水镇另一面的一家客栈里,唐易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雾水镇比一般的镇子繁荣,即便入了夜,街上也还有许多小吃摊和来往行人,客栈楼下的街角,就有一家卖馄饨的小摊,揭开的锅里热气滚滚,香味顺着风飘到楼上。 唐蜓循着香味凑到窗户边看了一眼,抓着唐易的胳膊就摇起来,“师兄,我要吃馄饨!” “自己去吃。”唐易目光停留在远处挂满白幡的威远镖局。 “我要你陪我去吃嘛!”唐蜓撒娇,“我一个人出门万一遇到麻烦怎么办?” 唐易看她一眼,“你一个人打十个人都绰绰有余,你不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 “师兄!”唐蜓晃着唐易的胳膊,头上的铃铛也跟着响。 唐易无奈,只得应了,两人相伴走到街角的馄饨摊,摊主是个老头,见到来了客人,连忙热情招待。 唐蜓俏生生地说:“老板,来两碗馄饨,多放辣子!” “好嘞,您二位稍等,马上就来。”馄饨应声下锅,唐易展开折扇,环视一圈,礼貌地朝摊主打听,“我们来的时候瞧着威远镖局的人急匆匆的,又见那里挂满了白幡,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了。” 老头唏嘘道:“哎,镖局当家的,昨儿晚上被人杀死了,听说啊,头都给割下来了。” 唐易面上一惊,又问,“老人家可知道是谁所为?” “那我哪能知道呢,说是已经报了官,可我看啊,抓到凶手估计悬了。”老头连连摆头。 第21章 “此话怎讲?” “威远镖局当家的,一手探龙爪的功夫何其威风,等闲人岂能近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给杀了,可见凶手多么厉害。”老头说着又叹了一声,“说来,咱们雾水镇的百姓常年受威远镖局的庇护,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心里也难受,盼着早日找到杀人凶手呢。” 说着将两碗馄饨端上桌,放了辣子的馄饨汤红彤彤的,看着诱人极了,唐蜓忍不住先吃了一口,唐易却没有动筷子。 忽而,从远处传来一阵乐声,乐声在雾水镇的夜市中几乎不可闻,唐易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乐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威远镖局。 唐易想都没想,就猜到了这个乐声出自谁口。 见他站起身要走,唐蜓一把抓住他的手,“师兄,你去哪儿?馄饨不吃了吗。” “我有事,你先吃。”唐易挣脱她的手。 唐蜓见他的样子,大约是不会同意让自己跟着去的,自己要是死皮赖脸跟上,说不得又要被他凶,她也不想浪费了这么美味的馄饨,于是只哼了两声,将唐易的那碗馄饨一起拿到了自己面前。 * 唐易跟着乐声来到威远镖局的后街,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站在二楼的窗边,不是楚不归又是谁。 乐声停了一阵,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夜色里潜入了楚不归所在的房间,饶是眼力甚好的唐易都没有看清楚那个黑影是何时出现的,她似乎是凭空出现,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在唐易眼前。 楚不归在这样的黑夜里,站在威远镖局的楼上,用特殊的曲调召唤了一个人,唐易挑了挑唇,心道,有意思,这个人果真不一般。 威远镖局戒备森严,尤其是出了这样的惨案,更是十步一岗,唐易自知轻功比不过那个黑影,若是跳到近处去探听,恐怕会被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没有行动,躺在不远处的铺子楼顶,静等着人出来。 * 楚不归的房间里,聂楠半跪在地上,她的伤还未痊愈,脸色不太好,在听到传唤后仍是第一时间出现,恭敬道:“属下和戚飞英交手,不幸被伤,还请谷主责罚。” “我问你,你在何处遇到戚飞英,他可有出现在威远镖局杀人?”楚不归沉声问。 聂楠道:“属下在距离雾水镇一百多里的树林中寻到了他,当时他也被属下刺了一剑,伤的不轻,想来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雾水镇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不归面色凝重,右手轻握成拳,“威远镖局的当家人,昨日死在霜寒丝下。” “什么!”聂楠抬头,满脸惊容,下意识去看楚不归手腕上的武器。 霜寒丝是用西域极其珍贵的金蚕丝制成的,坚韧无比,是不归谷的老谷主,也就是楚不归的师父送给他的武器,世上仅此一个,基本上死于霜寒丝之下也就等同于死于楚不归之手。 它平日被缠在一个赤金手环上,此时此刻,手环好端端戴在楚不归的手腕上。 “谷主确定吗?”见到武器还在,聂楠稍稍松了一口气。 楚不归道:“我亲眼所见,他的头被割了下来,切口整齐圆润,且没有血迹,若不细看,仿佛还长在脖子上,能造成那种伤口的,只有霜寒丝。” “有人想嫁祸谷主。”聂楠有些担忧,“不知少当家的有没有认出这个伤痕?” 楚不归捻着衣袖,缓步走到窗前,回想着看到尸体时候的情形。 四个人进了房间,看到当家人安稳躺在那,身上没有一丝外伤,面容祥和,看着不像是死了,像是睡着了,温如月凑过去围着尸体看了一圈,面露疑色,“陈伯伯难道是中毒而亡?” 少当家摇摇头,指了指尸体的脖颈,别过脸去,说不出一句话。 大家这才看到尸体的脖颈上有一道极细的伤痕,肉眼几乎不可见,那道伤痕将尸体的头和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手段极其残忍。 温如月下意识捂住嘴,“这……这是……” “温大小姐认得这个伤是何人造成的?”少当家看到温如月的反应,忙问。 温如月怔怔道:“我听爹爹说,这世上有一样武器,是一根极细极细的蚕丝,若用它杀人,就是这样的伤痕。” 楚不归根本听不见温如月说的话,在看到伤口的那一瞬,他的心中便泛起了惊涛骇浪,犹如阵阵擂鼓,令他呼吸一滞,顿时感觉所处的房间像是一张细密的网,而他,已经一脚踏了进去。 他气息失了控制,面色却一如往常,只是并未完全痊愈的腿站得久了开始疼起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叶星河伸手扶住了他。 第12章 阴谋初现,月影成双 * 温如月只知道有这种武器,却说不出武器的名字,她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说:“我爹爹说了,这个武器是不归谷谷主独有的,叫什么来着……” “霜寒丝。”楚不归淡淡出声。 说罢他的腿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不由得晃动了一下,幸而有叶星河扶着,不至于失态。 威远镖局少当家忙问:“楚公子怎么了?” 叶星河道:“他腿上有伤,不宜久站。” 少当家忙道:“是我招待不周,还请移步厅中详谈。” 之后他们回到了会客厅,对于这件事的讨论却没有停止,不归谷是什么机构,威远镖局少当家是知道的,对于不归谷的谷主,他却只知道一个名字,叫做楚不归。 第22章 他面色愤愤,露出恨意来,“我们和不归谷素来没打过交道,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 温如月也很疑惑,“会不会是你们的仇家找到了不归谷,让他们代替报仇?我听说不归谷是个杀人组织,什么生意都接的。” 少当家摇摇头,“我们威远镖局行走江湖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与人结怨,何来仇家。” 他们自讨论他们的,楚不归垂着眼眸,在想自己的心事,腿上的伤隐隐作痛,牵扯出不久前的往事,他被人一掌打落山崖,不归谷也在一夕间覆灭,再加上今日的栽赃嫁祸,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冲着他来的。 不归谷经营这么多年,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在接下杀人生意的时候,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个五瓣竹叶的标记,意味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有仇怨,去找原主,与他们不归谷无关。 如此费尽心思要一步步将他拉入深渊的,只有一个原因,他的身份曝光了。 想到这里,楚不归眉心一凛,大感不妙,他的大仇还未得报,若是身份就已被仇人知晓,对以后的事恐怕甚是不利。 * 楚不归回忆着这些事,却没有将自己的疑虑告诉聂楠,只是让她留意着最近江湖上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在外行事的。 聂楠应了声是,行过礼后,从来时路离开了。 见她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唐易悄声跟了上去。 楚不归关上窗,门便被敲响了,叶星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楚一,你睡了吗?” “进来。”楚不归道。 叶星河推开门,手里拿着药膏和纱布,朝着楚不归晃了晃,“我找少当家拿了上好的药,让我看看你的腿。” 楚不归坐于椅子上,下意识将腿缩了回去,语气平平,“擦了青灵续骨膏,已经不碍事了。” 叶星河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楚不归,感叹道:“哎,世道易变,人心难测啊,有了唐门大弟子的神药,就瞧不上我送来的药了,真让人伤心。” 叶星河不正经惯了,此时这样插科打诨的话让楚不归稍显轻松了些,他看他一眼,“多谢你的好意,东西放在那里吧,我明日再用。”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啊,我看你屋子里热闹的很,怎么旁人能和你说上许久的话,我刚一来你就要赶我走。”叶星河仍是笑着的,眼神盯在楚不归脸上,笑得人畜无害。 他生来一副好皮囊,又有满身的少年意气,这样朝着人笑,露着若隐若现的虎牙,最是天真烂漫,让人不设防,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天真。 “你想说什么?”楚不归知道聂楠的出现瞒不了武功高强的叶星河。 “你见个老朋友而已,我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那时候瞧你脸色不太好,想来看看你罢了。”叶星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楚不归道,“那个陈威,我觉得他死的蹊跷。” 楚不归眉心一抬,“此话怎讲?” “一则,不归谷有那么多杀手,陈威也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没必要让谷主亲自动手;二则,不归谷的杀人买卖有个规矩,但凡是被人雇用,会在死者周围留下一枚五瓣竹叶,我问了少东家,陈威周围并没有发现异常,说明也无人雇凶;三则,根本没人见过那个叫楚不归的人,更没见过他手里的霜寒丝,若是被人冒充,也不无可能。”叶星河侃侃而谈,说的有理有据,之后又补充道,“凡事没有亲眼所见,都不能轻信。” 楚不归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倍感意外,他看着叶星河的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叶星河知道了自己就是楚不归,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可叶星河眼神坦荡,不似作假,楚不归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在这样的“铁证如山”面前,居然还有人愿意替他说话。 他收敛自己的神色,轻勾唇角,“没想到你对不归谷的规矩倒是熟悉的很。” “我听说不归谷的谷主是个大美人,还想拜入他门下呢。”叶星河笑道。 楚不归拂一拂衣袖,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头玉盘似的月亮,冷道:“武林大会还未开始,江湖上已经迫不及待上演各种大戏了。” “那感情好,我最爱看戏了。”叶星河也走过来,同他站在一起,楚不归身上的药味顺着夜风飘入他的口鼻,叶星河侧过头,看到了楚不归如玉的侧颜。 “楚一,等你解了身上的毒,预备去往何处?”叶星河突然问道。 去哪里,自然是去武林大会,他要亲眼看着这群人为了争夺天心诀而互相残杀,他要让二十年前的血债再次重现。 夜风吹起他鬓边的发丝,他看向远处,淡淡道:“去该去的地方。” 叶星河感受着他的发丝拂在自己脸上的酥痒,笑道:“那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楚不归想起来当初的诺言,转过头看他,“你要我替你……” 他并不知道叶星河与他靠的这样近,转过头的瞬间,鼻尖险些擦过他的脸,楚不归下意识屏住呼吸,定在了那里,直到叶星河也转过头,两人距离不过寸许,他才猛然回过神,朝后退了半步,“……替你做什么?” 叶星河笑道:“我还没想好呢,先欠着吧。” 楚不归突然有些恼他了,回身自顾坐下,饮了一口茶,才平复了心绪,没好气地说:“到时候我解了毒,你若还不说,便不作数了。” 第23章 “你这人怎么耍赖呢!” “天色不早,你该回屋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 第13章 城隍庙里,静坐听雨 * 唐易追着聂楠出了雾水镇,一个转身,人就没了,他立在原处,展扇轻摇,不得不承认聂楠轻功确实极好,身上看起来似乎有伤,还能这样来去无踪。 镇子外头的夜更加黑,虫鸣鸟叫一声高过一声,反衬得愈加的安静,唐易头也未回,对身后之人道:“还不出来。” 唐蜓才从一个树上露出头来,她一跃而下,来到唐易面前,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 “翅膀硬了,连我都敢跟踪。”唐易拿折扇狠狠敲了一下唐蜓的头。 唐蜓捂着额头,嘟嘴道:“我瞧师兄这样着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去追姑娘了,师兄,你想始乱终弃吗!” 唐易瞪她一眼,“瞎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咱们是有婚约的,你将来要娶我为妻,可不许看上别的姑娘,再说了,咱们唐门有规矩,不可同外族联姻,所以,你只能喜欢我!”唐蜓说这话,头上的小铃铛也叮铃地响。 唐易看她一眼,脑海中不自觉闪过楚不归的脸,方才他站在窗边,只是惊鸿一瞥,却仍让人难以忘怀。 唐易不忍去看唐蜓,负手往回走,只说道:“我是瞧那人身法奇特,或有蹊跷,所以才留意。” 唐蜓一听这话,也附和道:“她身法确实奇特,这样诡异的轻功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两人边说这话边往镇子里走,在镇口迎面遇到了一行人,饶是在夜里,她们的出现依旧让人眼前一亮,一水儿的姑娘家,个个白衣胜雪,出现在夜里,竟比天上的月亮更加亮眼,尤其是走在最前端的人。 她的服装打扮不同于其他人,看起来也比别人年纪大些,双眼明艳动人却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寒气,已经四十有余的她一张脸看起来依旧倾国倾城,丝毫不输当年风采,有她在场,其余再多美人也都黯然失色了。 她便是当年号称“南烟北阮”的江湖第一美人,凤南烟,也是飞花教的教主。 据说她甚少下山,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 唐蜓已然看呆了,唐易走上前去,抱拳道:“见过凤教主。” 凤南烟睨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之后带着门下弟子径直朝镇子里走去,唐易立刻给她们让开一条道。 这时候唐蜓回过神了,她朝着人群张望了几眼,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忙小跑几步,追上了凤南烟,问道:“这位美人教主,请问怎么没有见到方舒禾呀?” 凤南烟停下脚步,冷冷看她一眼,“你认识她?” 唐蜓忙道:“此前有过一面之缘,我本来想邀请她同行的,可她说要等你们,怎么,你们没有碰面吗?她还受了伤,一个人多危险啊。” 凤南烟面色未变,朱唇轻启,“多谢费心。” 说罢转身走了,并未告知方舒禾的去向,唐蜓有些着急,还要上前追问,被唐易提着衣领拽了回来。 “师兄!”唐蜓挣脱开来,飞花教的人也已经走远了。 “自家的事没见你这样上心。”唐易又打了她一下。 唐蜓泄了气,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方舒禾来。 * 距离雾水镇百里外的一个城隍庙里,方舒禾正在煎药,乌黑的药汁在药罐里骨碌碌冒着泡,飘出苦涩的味道,外头起了风,从城隍庙的窗户里灌进来,将烟吹到方舒禾脸上,方舒禾猛地咳嗽了几声。 在她身后,躺着一个人,腹部绑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上面透出的血已经干涸了,他唇色泛白,虚弱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方舒禾将药熬好,端到他面前,摇了下他的肩,“喂,吃药了。” 戚飞英睁开眼,苍白的唇勾出一丝弧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我对你这样坏,你怎么不跑?” “师父说过,行走江湖义字为先,我不能见死不救。”方舒禾接过空碗,顿了顿,拿帕子给戚飞英擦掉嘴角的药汁残留。 戚飞英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多谢。” 方舒禾吓了一跳,忙抽回手,脸腾地红了,她站起身狠狠瞪了戚飞英一眼,“都快死了还这样轻浮浪荡,活该你受伤!” 戚飞英笑容愈发大了,对方舒禾道:“不是和你说了,我身上有银两,你雇一辆车到前面的镇子找个客栈,也比在这里受罪强。” 方舒禾摇头,“前面是雾水镇,人来人往的必经之地,现如今特殊时期,不知道镇子里会住着什么人,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露面,我武功不好,万一遇到你的仇人,岂不是要遭殃。” 戚飞英笑起来,扯得伤口隐隐作痛也毫不在意,“瞧你说的,我好像很多仇家似的。” “难道不是吗?不然人家为什么追杀你,还说你是叛徒。”方舒禾道。 她坐在火堆旁边,一张脸在火光跳跃下发着光,戚飞英看得有些痴,听了她这话,只觉得无比可爱,大方承认道:“我确实是叛徒。” “你……”方舒禾不料他会这样说,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此,你还要继续照顾我吗?”戚飞英牢牢盯着方舒禾的眼睛,眼中闪着炙热的光,方舒禾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别过脸去,没好气道:“你又不是背叛了我们飞花教,与我何干,总之我不能见死不救。” 第24章 戚飞英只觉心下一阵暖流,仿佛伤口也不疼了,他歪躺在那,听着外头的风声呼啸,静静看着方舒禾。 方舒禾被他盯得老大不自在,站起身走到城隍庙外头吹风,一阵狂风吹过,天上突然落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紧接着乍起一声惊雷,方舒禾忙朝庙里跑,豆大的雨滴很快落了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雨了。”方舒禾拍掉身上沾上的雨水,坐在火边烤干。 戚飞英笑道:“我倒觉得这样很好。” “有什么好,下了雨行动更加不便了。” “和你一起静坐听雨,人生一大乐事。”戚飞英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方舒禾,换来方舒禾一记白眼。 作者有话说: 一对副cp进展神速,叶星河你再看看你 第14章 清晨酒馆,狭路相逢 * 雾水镇的清晨和它的名字一样,雾蒙蒙的,氤氲的雾气中,一队人马正在出殡,最前排两个人举着威远镖局的幡旗,少当家陈必达捧着他父亲陈威的牌位,后面十几个人抬着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材,所到之处,冥币开路。 温如月走在送殡的人群里,穿着素服,头上别着一朵白花,代表她的父亲送这个老朋友一程。 楚不归站在楼上朝下看着,面无表情,叶星河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出殡前,陈必达在祠堂发了毒誓,不杀楚不归誓不为人。” 楚不归淡淡道:“大晚上不睡觉,跑去听别人墙角,原来叶少侠还有这样的爱好。” 叶星河手肘撑在窗棱上,看着楚不归笑,“我睡不着呀,你又不陪我喝酒,我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说罢瞧了一眼满是雾气的小镇,“不如你现在陪我去喝酒吧。” 楚不归斜斜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意思很明确,这个时辰,哪里有酒喝。 叶星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要走,“我知道有一家酒馆,全天都开门营业的,现下正是吃早酒的好时候,他们店里的招牌菜糯米排骨,下酒最好不过,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楚不归并未防备,猛地被他这样拽住,还未痊愈的那条腿蓦的一软,整个人就要朝前栽去,幸而被叶星河牢牢扶住。 楚不归甩开叶星河的手,恼道:“你自去吃,拉拉扯扯做什么,我不去。” 叶星河赔着一张笑脸跟他道歉,“一个人吃酒有什么趣儿,这里今日办丧事,阴沉沉的,不如出去走走。” 楚不归看着威远镖局院子里满眼的白,还有来往匆忙的人,心里确实不太舒服,人不是他杀的,平白担个罪名,楚不归三个字在这里成了最恶毒的存在,楚不归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该出去走走。 他拂了拂衣裳,对叶星河道:“我自己走。” 他腿上有伤,走的慢,叶星河也不着急,随着他的步伐慢悠悠踏着步子。雾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沿途经过各种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掀开的笼屉里冒出滚滚热气,掌柜热情招呼来往人员买包子。 楚不归像个矜贵公子,落在凡尘烟火气中,叶星河在他侧身半步的距离,目光灼灼落在他的侧颜,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像也不错。 两人走到酒馆,晨雾已散尽,有熹微的阳光从云彩里露出点头,酒馆里喧喧嚷嚷,生意很红火,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他们的招牌酒菜,酒是温热的黄酒,比寻常黄酒清淡些,还带着点米酒的香甜,糯米排骨蒸得软糯,入口绵密,配上黄酒,果真十分爽口,难怪他这里生意好。 “如何?”叶星河问。 楚不归点点头,“不错,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昨日听墙角,听见陈必达的夫人对丫鬟说,陈必达两天没吃东西了,让丫鬟来这里买酒菜,说陈必达最爱吃这里的糯米排骨,我就记心里了,想着带你来吃。”叶星河说着给楚不归夹了一块排骨。 楚不归心中微微一暖,听他说听墙角,又有些哭笑不得,“行走江湖,莫要仗着武功高强就为所欲为。” 两人说着话,酒馆里走进来一行人,足足占满了三张桌子,全是姑娘家,穿着白衣裳,每人手中一把佩剑,正是飞花教的人,而凤南烟,碰巧坐在了楚不归和叶星河隔壁的桌子上。 叶星河与她正对面,看到她的脸,微微惊讶,低下头小声同楚不归道:“想不到江湖上还有这等绝色之人,平日都说飞花教弟子如何美貌,在这人面前怕是提鞋都不配了。” 楚不归并未回头,但他不看也知道飞花教教主的风采,也知道她清冷的性子,瞪一眼叶星河,“人家年纪都可做你娘了,放尊重些。” 话音刚落,一支筷子“倏”地飞过来,直直插在他们的桌子上,筷子没入桌面一半,可见内力之深。 * 凤南烟冰冷的视线投过来,和她同桌的一名飞花教弟子立刻起身,呵斥叶星河和楚不归,“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口出狂言!” “我们夸你师父长得好看,这也算狂言吗?”叶星河嬉皮笑脸地对飞花教的女弟子说。 女弟子气急,待要上前理论,被凤南烟拦下,凤南烟冷冷看着他们二人,剪水般的双眸却盛满冰雪,“此前就是你们打伤了我教弟子吗?” 叶星河想了想,好像确实和飞花教的人打过一架,于是大方承认道:“是啊,她们抢东西,这个习惯可不好。” 第25章 “好”字话音刚落,一袭强劲的掌风便袭了过来,叶星河和楚不归忙闪避开来,凤南烟一掌将他们所坐的那张桌子劈了个粉碎,酒坛子摔在地上,酒香四溢。 教主动了手,底下的众弟子自然也不会闲着,齐齐围攻上来,凤南烟不等他们反应,再次挥掌而上。 叶星河灌力于掌心,接下了凤南烟这一掌,两人的掌风震飞了四周的碗碟,吓得还在店里用餐的食客四下逃窜。 二人内力相当,一掌未分出胜负,同时撤掌,凤南烟手腕一转,中指和食指并拢呈剑势,攻向叶星河的胸口,叶星河挥拳格挡开来,不料凤南烟这一招乃是虚招,出招的同时左手已抓向叶星河的肩膀,她这一下牢牢扣在叶星河的肩上,似乎要将他的肩挖出个洞来,叶星河直觉手臂一阵酸麻,他立刻借势急转,一脚踢上墙壁,腾空转了个圈,将凤南烟爪心之力化解于无形。 二人这厢颤抖着,另一面楚不归已被飞花教的弟子逼入墙角,他内力被噬心蛊所封,只能用生招来套,渐渐不敌,叶星河留意着他那边的动向,奈何凤南烟十分难缠,一时不能脱身。 他一掌扫过桌面,将残留的碗打向飞花教弟子的后背,将几人击倒在地,暂解了楚不归之困,凤南烟在他出手的同时已长剑出鞘,劈斩而下,剑身险险擦过叶星河的手臂。 叶星河收敛神情,气灌丹田,一手以两指夹住凤南烟的长剑,另一手挥掌而出,击向凤南烟的胸口,凤南烟脚心点地,朝后滑去数丈,避开了叶星河的攻击。 眼看着飞花教弟子起了阵将楚不归围在里面,叶星河忙趁机飞身过去,一掌将她们几人震开,可与此同时,他也将后背留给了凤南烟,凤南烟长剑划过,剑气破风而来,在叶星河的左肩划开一道血口子。 “叶星河!”楚不归眉心紧蹙,被叶星河牢牢护在身后,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被血腥味刺激,叶星河整个人神色都变了,眼底显出从未见过的杀气,抬眸的瞬间,旁边的飞花教弟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他死死盯着凤南烟,勾唇冷笑,“我从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看来今日老子是要破例了。” 说罢手已覆上腰带,楚不归深知他的武功,他若起了杀心,飞花教的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了,他忙按住他的手,叫道:“星河,我们走。” 说罢掏出暴雨梨花针朝她们射去,这暗器足够抵挡一阵了,楚不归忙扶着受伤的叶星河从酒馆后门走了。 * 这一场打斗来的突然,虽说叶星河后背的伤口不深,却还是流了很多血,鲜血将他的后背侵染了一大片,他们不想这个样子回去威远镖局徒增麻烦,便找了一家医馆先行医治。 医馆的大夫也是见惯了江湖上打打杀杀之事的,对于他们的出现并未太过惊讶,忙招呼他们坐下,先打了水,又拿了金疮药和纱布给叶星河止血。 不等大夫把脉,楚不归已经摸上了叶星河的手腕,沉凝片刻,对大夫说:“白及三钱,仙鹤草二钱,紫珠叶二钱,棕榈炭一钱,当归二钱,防风二钱,快去抓来。”1 把大夫听得目瞪口呆,寻思这是来求医的还是来砸场子的,当着大夫的面卖弄才学,这令他十分不爽,正欲张口回绝,楚不归放了一粒碎银子在桌面上,回头对大夫说:“我也是大夫,事急从权,劳驾老先生快去抓药来。” 见他态度好了许多,大夫这才舒展了神色,收了银子转身抓药去了。 叶星河的后背上了些金疮药,又用布条包着,总算不再流血,楚不归紧蹙着眉,看着面色苍白的叶星河,心里颇为不忍,“疼吗?” 叶星河侧过头看他,用力点点头,“可疼死了!” 楚不归道:“大夫去抓药了,你忍一忍。”说罢忍不住轻责道,“你也是习武之人,怎能轻易将后背留给敌人。” 叶星河定定看着他,笑道:“我一看你有危险,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楚不归对上他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迅速将目光移开,“幸而凤教主未下死手,否则你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她拿的可是龙吟剑。” “凭她是什么剑,还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成,你放心,常言道祸害遗千年,我且有得活呢。”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祸害。”楚不归瞪了叶星河一眼。 叶星河笑着握住他的手,拿在手心里晃了晃,“别担心了,我方才骗你的,其实一点也不疼。” 注1:药方子我瞎编的,随便看看不要深究,如果我的读者有医学生,请别骂我。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篇文,是不是没有人看呀qaq 因为是群像,人物会比较多,进展也比较慢热,前面是铺垫埋伏笔,重场戏可能都在后面,第一次写武侠,请多多收藏海星支持呀,拜托了qaq 第15章 物是人非,去喝一杯 * 医馆的大夫不仅将药抓了来,还煎好了,叶星河喝了一副,又在医馆略歇了歇,待脸色好些了,才回威远镖局去。 出殡的人已经回来了,小茹正满世界找他们呢,见他们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公子你腿伤还没好全,怎么能到处走呢。”说着瞪向叶星河,“定是你将公子带出去的!” 叶星河笑道:“冤枉,是楚一自己要跟我出去喝酒的,对吧楚一?” 第26章 楚不归睨他一眼,并不理他,将手里的药递给小茹,“将这药煎了,每日早晚端给叶星河。” 小茹大惊,“你怎么了!” “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别那么大的嗓门。”叶星河道。 小茹忙捂住嘴,可眼神却是止不住的担忧,竟也忘了去扶她的主子楚不归,凑到叶星河面前,追问他到底伤到了哪里。 楚不归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一遍,侧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叶星河推开小茹,快走几步追上楚不归,拉着他的袖子道,“你再替我把把脉呗,看看我好些没有。” 两人边说边走了,小茹神情暗了一瞬,乖乖地去煎药。 他们下午告别威远镖局,继续往无念寺行去,陈必达对温如月说,待他处理好父亲的身后事,一定会赶去参加武林大会的。 从雾水镇到无念寺多山路,丛林密布,气温比寻常路要更低些,也难行许多,楚不归仍是坐马车,他几次三番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引得叶星河好奇问他,“你瞧什么呢?” 楚不归摇摇头,放下帘子,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们,可当他凝神去听,又听不到了。 况且,若是真有人,叶星河不可能毫无察觉,楚不归只能安慰自己太过敏感。 * 行了几日,终于到了无念山。 无念寺坐落于无念山顶,万级台阶从山脚蜿蜒而上,人只能步行拾阶上山,现下是傍晚时分,有香客陆陆续续下山。 小茹扶着楚不归从马车上下来,楚不归望一眼天阶,微微蹙眉,以他现在的腿,平路上行走尚可,若是要走这么高的台阶,恐怕难以承受。 叶星河瞧出他的顾虑,凑到他身边,笑嘻嘻道:“你求我一句,我背你上去呀。” 楚不归斜斜看他一眼,并不理他,温如月忙道:“一会儿我去雇几个人,用一顶小轿将楚公子抬上去。” “如月!” 温如月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清润的男声,众人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穿月白色长衫,佩一把银玄色的剑,他身材挺拔俊郎,剑眉星目,是个清俊的公子,身后两人应当是随从。 温如月乍见到那名公子,立刻喜上眉梢,几乎是跳到他身边,甜甜叫了声,“云哥哥!” 被唤作“云哥哥”的公子抬手摸了摸温如月的头,温如月顿时有些羞红了脸,“云哥哥怎么来这里了?” “接到温伯父的信,说你不听话偷溜出去了,让我来将你寻回去。” 温如月俊脸一红,一改往日的任性做派,变得娇羞起来,“你休要听我爹爹胡说。” 那人拍拍她的头,走到楚不归和叶星河面前,抱拳道:“在下墨羽山庄上官云,多谢二位公子一路对如月的照拂。” 墨羽山庄,江湖第一山庄,庄主上官义人如其名,仁义双全,一直以来行侠仗义,为善除恶,在江湖上威望很高,而上官云,是上官义的独子,也是墨羽山庄的少庄主。 这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信息。 身为不归谷谷主的楚不归自然也听说过墨羽山庄这个名字,但令他感到好奇的是,不归谷接过这么多庄生意,从未有过和墨羽山庄相关的,他们在不归谷那里,就如同一张白纸。 楚不归不露声色,微微颔首,倒是叶星河,打量了几眼上官云,笑着问,“你替温姑娘谢谢我们,你是她什么人啊?” 上官云涵养极好,笑着回道:“我和如月从小一起长大,目前还不是如月的什么人,但是我打算趁着这次武林大会,去跟温伯伯提亲。” 只听温如月轻呼一声,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但她惊喜中夹着娇羞,满是女儿家害羞的神色,看来对着门婚事也是等待良久。 他们二人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一段佳话。 叶星河忙道:“原来是青梅竹马,那我先提前恭喜二位了。” 说着去看楚不归,楚不归垂着眼,神色淡淡。 * 上官云来了,温如月的一应事务自然都交给他,他派人去雇人和轿子,他安排晚饭和客栈。 无念寺已谢客,他们要在山脚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上山。 楚不归站在客栈的窗前,外面是一片荒林,景色平平,他敛着眉,想着许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和父母去踏雪城做客,第一次见到那个襁褓中的女孩儿,她长得粉嘟嘟的,额心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她尚不能言语,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楚不归咕噜噜乱转,还伸手去抓楚不归的头发。 两家父母笑得开怀,温城主笑着对楚不归说:“以后月儿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呀?” 楚不归天真又坚定地点头,“好!我一定好好照顾月儿妹妹。” 两家父母又是一阵大笑,娃娃亲也就这样定下了。 楚不归只见过温如月一次,他还记得她,可她却对当时的情形并无记忆。 如今她已有了心仪之人,楚不归心底泛起淡淡惆怅。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妻多么情深,他只是觉得物是人非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唯独只有他,还困在原地。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充满了仇恨,若不是那个人毁了他的家,他又何至于此! 第27章 门被轻轻推开,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叶星河走进,道:“要陪你喝一杯吗?” “为何你觉得我需要喝一杯。”楚不归头也未回。 “伤心了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喜欢别人,是该好好喝一杯,一醉解千愁。”叶星河道。 “是该喝。”楚不归回过头,“去屋顶吧,今晚月亮好,去看月亮。” 作者有话说: 新组织:墨羽山庄上线,新cp同步上线 第16章 无念禅寺,命案又起 * 月亮确实很好,硕大的月亮挂在低垂的夜空里,似乎触手可及,世间万物在这样的月色下都变得温柔起来。 无念寺山脚的小村早已进入沉睡,只余下几只黄狗在寂静无声的夜里狂吠着。 叶星河和楚不归坐在客栈的楼顶,二人头顶便是圆玉盘,叶星河将酒壶递给楚不归,说:“真想不到那个小丫头居然有意中人了。” 楚不归仰头饮一口酒,淡淡道:“什么小丫头,她比你大。” 叶星河侧过头瞧他,面容隐在阴影里,调侃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啊。” “你觉得我喜欢她吗?”楚不归问。 “难道不喜欢吗?”叶星河反问。 楚不归没有回答,其实算不上喜欢,他的生活中早已没有了风花雪月的可能,他只是唏嘘。 楚不归又饮一口酒,突然问叶星河,“你为何进入江湖?” “为了变强。”叶星河道。 “你已经很强了。” “我心中有一个想要打败的人。”叶星河说些看向楚不归,目光灼灼,“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条理由。” “是什么?” 叶星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得不到回答的楚不归不禁转过头去,就这样撞入了叶星河的眼眸里,少年人心性赤诚,眼神也赤诚,传达着炙热的情绪。 “我想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叶星河道。 楚不归眼底一动,避开他的眼神,幽然道:“我身上的秘密吗?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忘记了没有关系,你若愿意,我可以陪你想起来。”叶星河说着动情去握楚不归的手。 楚不归微微一惊,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感受着对方指尖留在自己手心的温度,叶星河勾了勾唇角,拿酒壶去和楚不归碰杯,“一醉解千愁,今日不醉不归!” * 上官云已经接到了温如月,二人要一同回踏雪城去,是以不能和楚不归他们去无念寺。 上官云给楚不归备了一辆四人小轿,对他说道:“无念寺本是不接待乘轿辇上山的香客的,不过你情况特殊,我已向寺里说明情况,他们也同意了。” 他办事尽心,一应事务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楚不归朝他微微颔首,抱拳道:“有劳上官公子费心。” “如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等你们办完自己的事,欢迎来墨羽山庄做客。”上官云笑得谦和有礼。 楚不归点头,“若有时间,一定拜访。” 温如月站在上官云身侧,朝楚不归抱拳躬身道:“多谢楚公子对如月这一路的照拂,过些日子便是武林大会,请楚公子务必光临踏雪城,容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楚不归看着她和上官云站在一起的样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上官云为人端正谦逊,是个难得的好夫君,温如月嫁给他,终身可依。 楚不归略感欣慰,笑容也亮了些,“武林大会一定会去,二位的喜酒也别忘了赠我一杯。” 温如月脸微微一红,还未等她说话,叶星河就在一旁道:“好没良心,这一路分明是我在保护你。” 温如月同他拌嘴惯了,早已成了好朋友,这会子要分开,也要争几句,“我邀请了楚公子,难道你还不一起去吗?” “你邀请的是他,我为何要一起去?”叶星河笑。 “你们关系如此亲密,你不信你不去。”温如月说。 这话叶星河爱听,当下看向楚不归,笑得眯起眼睛,“你说得对,到时候我们一定一起去。” 他将“我们”两个字咬的很重,楚不归抬眸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温如月又拉着小茹说了好一会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告别。 这一路行来,一直是四个人,骤然少了一个,倒真是有些不习惯。 楚不归话少,小茹平时也安静,叶星河没了拌嘴的人,熄了火,几人安静上山。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无念寺,自有僧人在门口相迎,将他们带到寺内厢房。 * 无念寺是当今第一大寺,内有大殿三座,小殿六座,厢房无数,褐色外墙上雕着罗汉浮雕,香火旺盛,一迈进去,就感觉被檀香围绕。 僧人引着他们住进厢房,楚不归朝着僧人施了个佛礼,道:“多谢这位师父,还请代为通传一声,在下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见无为大师。” 僧人回一礼,“施主请稍作歇息,住持这几日正在闭关,待后日出关后,小僧自会通传。” “那就有劳了。” 僧人走后,楚不归淡淡松了一口气,不远千里终于到了无念寺,他身上的噬心蛊有法子可解,他也不必再处处受人掣肘。 寺庙内男女施主所居住的厢房不在同一个院子,所以小茹不能随行照顾楚不归,她叮嘱叶星河,一定要好好照顾楚公子。 第28章 叶星河瞧着她担心的样子,故意逗她,“要是我不好好照顾他呢?” 小茹急道:“那怎么行!公子腿脚还未好全,不可行远路,也不可久站久坐,你要时时提醒他。” “他可不会听我的。”叶星河道。 小茹一下子就急了,不肯离开,楚不归道:“你自去吧,莫让他们为难。” “那公子好好保重。”小茹说罢,去往另一个院子,边走还边回头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叶星河笑道:“你这个半路收的丫头对你倒是有情有义。” 楚不归看他一眼,“她对谁有情你不清楚吗?她方才回头可没有看我一眼。” 叶星河眉心一挑,“别冤枉人,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神女有心,你若无梦,就不要去招惹她。”楚不归淡淡道。 叶星河立刻说道:“天地良心,我何时招惹她了!” “你这个人,这张脸,便是一种招惹了。” 楚不归说着抬脚迈进屋内,叶星河在身后追着进去,“你的意思是,你也被我招惹了吗?” 楚不归回头瞪他一眼,叶星河却笑得开怀,“这个我倒是不介意的,只可惜啊此曲有意无人传。” 楚不归转身欲关门,叶星河以手撑门,定定看着他,楚不归道:“佛门清净之地,胡言乱语什么。” “好好好,佛门清净,那等你解了毒,咱们下山后我再说。”叶星河说着笑着回了自己的厢房。 楚不归关上门,清幽的檀香也不能使他平静下来,这些日子叶星河言行越发奇怪,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是叶星河是什么意思,楚不归摸不透,他那样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侠客,想要什么样的红颜知己没有,何必在他这里别有用心。 至于他有几分真心,楚不归不想去管,这些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等解了毒,完成欠下叶星河的那件事,他们就会告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秋日午后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从窗口吹进来,楚不归静静站在那,目光有些怅然。 * 无念山脚下,唐蜓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脸都黑了,转身去拉唐易的胳膊,“师兄,我们不要上去了,还是赶紧去踏雪城要紧,拿了咱们东西的温家小姐都走了。” 唐易将她的手从手臂上拿下来,已经抬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离武林大会还有些日子,不急。” “可是你不想去找真的天心诀的下落吗!”唐蜓道。 “武林大会上自然会有它的下落,又何须我们再费力气。”唐易边说边往上走。 唐蜓无奈,只能跟着他走上台阶,这样长的楼梯,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师兄干嘛非要去这个什么寺庙嘛!那些和尚身上一股香灰味,臭的很。” “你不想去,就在山下等我。” 唐蜓当然不想和他分开,紧走几步追上唐易,问他,“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听到两个和尚说话的事,所以师兄打算去通风报信吗?” 唐易并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叮嘱了她一句进了无念寺不可胡言乱语,唐蜓点点头,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无念寺每日香客很多,四面八方而来,借宿的人也多,唐易的出现并未惊动楚不归。 * 楚不归静静等了两日,没有等到住持的接见,却等来了一个噩耗。 无念寺的住持无为大师死在了自己的厢房,据说死状安详,就那样盘腿坐在蒲团上,和平时打坐念经并无区别,今日是他出关的日子,无念寺大弟子中午给他送斋饭,发现早上送去的斋饭并没有动,叫了师父两声,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上前轻轻碰了碰无为的肩膀,无为的头就那样直直掉在了他的面前。 大弟子当场吓得变色,大叫一声,不省人事。 后来无念寺的弟子门检查无为的尸体,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脖子被一根极细的线生生切断,送了性命。 有人认出了那个伤口,激动地叫喊,“是楚不归,只有他的霜寒丝才能造成这样的切口。” 彼时楚不归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看着不远处被白布盖着的无为大师,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楚不归却觉得遍体生寒。 从威远镖局到无为大师,他所到之处,都有一个隐形人借着他的手制造命案,一桩是巧合,两桩就是预谋,看来这人不禁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身败名裂,成为江湖公敌。 “是他!前些日子威远镖局的大当家就是死在这霜寒丝之下!”人群里有人高声说。 立刻有人附和起来,“是了是了,那事我也知道,我还亲眼见过大当家的尸体,和无为大师一模一样!” “这个楚不归到底想干什么!他疯了吗!” “这谁知道!不归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给钱就替谁杀人!听说他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凶残的很!” “咱们杀到不归谷,拿下那姓楚的人头,给无为大师报仇!” “可是没人知道不归谷在何处啊!” 楚不归越听,拳头握得越紧,他不归谷是做杀人的买卖,可他们也有原则,不杀妇女儿童,不杀出家之人,不杀重伤之人,不杀不会武功之人。 让这些人如此一说,不归谷倒和阎罗殿没甚区别了。 忽而,他的手被人握住,修长的手指包裹着他的拳头,温柔摩挲着,叶星河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找了你半天。” 第29章 “无为大师死了。”楚不归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无为死了,他不仅是最大的嫌疑人,连同他身上的噬心蛊毒,也无人可解了。 寒意渐渐升起,被叶星河贴过来的体温融化,“还会有别的办法的,这世上总不会有不能解的毒药,先回去吧。” 说着拉着楚不归走出人群,楚不归任由他拉着,一点点从群声沸腾中抽身,两个人的影子长长的,落在身后。 唐易站在远处,执扇瞧着这一幕,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 无为大师的骤然离世,让整个无念寺都陷入了慌乱之中,暂停了所有香客入寺,已经在寺内的人也不能轻易离开,要一个个接受盘问,看看楚不归是否混入其中。 这些却困不住叶星河,夜里,他只身飞出寺外,在一处隐蔽之地,召唤出了圣鹰教教徒。 还是上次出现在破庙的几人,看来这次是派他们出来办事的,他们一见到叶星河立刻跪在地上,垂头听候差遣。 叶星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表情是不同于平日的冷漠狠厉,眼神扫过,仿佛寒针,寸寸钉入他们的后背。 “威远镖局和无念寺的事,是不是你们所为?”叶星河冷道。 圣鹰教徒互看一眼,纷纷摇头,“属下们不曾到过威远镖局和无念寺。” 叶星河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说谎,既然他们说不是,那就真的不是,可这事,除了他们圣鹰教,叶星河还真的想不出来会有谁,毕竟死的这两个人在江湖上都是名声极佳的人。 “这样最好,你们若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自己知道后果。” “是,属下不敢欺瞒少主!” 遣退了几人后,叶星河一回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唐易。 清幽的月光下,唐易一身蓝袍,手中一把白色折扇,端的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只是眼神却让人不那么喜欢。 “有点本事,竟能跟踪我。”叶星河道。 唐易展开折扇,轻摇几下,“圣鹰教少主,久仰久仰。” 叶星河冷冷看着他,月光下的脸一般明亮一半灰暗。 “不知楚公子知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唐易道。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若是知道,恐怕不会轻易留你在身边,毕竟你们圣鹰教,声名在外。” 声名在外四个字,唐易说的尤其重,说罢还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叶星河。 叶星河怎会忍他这样无礼,当下便是一掌劈去,唐易脚尖抵地,闪身避开,下一瞬,叶星河已到了他身前半寸的距离,手指似剑,插向唐易的脖颈,唐易用折扇格挡开来,脚下一滑,已滑出数丈开外,同时几枚透骨钉朝叶星河射过来。 叶星河斜身下去,以双掌运力,将透骨钉震到另一面去,同时灌真气于丹田,隔空挥出两掌,唐易避之不及,生生接下叶星河这一掌。 两人掌风在空中相接,四震开来,将周围的树木拦腰斩断,灰土横飞。 唐易内力不敌,被震飞出去,以单膝撑在地上,在叶星河预备再次进攻的时候,手腕一抖,数千根银针已然飞了出来,是暴雨梨花针。 唐易的暴雨梨花针威力自然和之前那些唐门弟子不同,叶星河自认不能徒手避开,只见他右手摸上腰带,银光一闪,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来。 这柄软剑软如绸缎,需要内力深厚之人将内力灌注在剑身之上,剑身立刻变得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长剑出鞘,在叶星河手中翻飞如花,将暴雨梨花针一个个拦下,暗器和剑身发出的碰撞铮铮作响,火花四散。 “雪魂剑!”唐易惊道。 “不错,算你识货,今日我就以你的血来祭我的剑。” “雪魂剑是以西域独有的金蚕丝掺了精铁铸成的,传闻早已失落,你是如何得到的?”唐易问。 叶星河冷笑一声,“这个问题你下去问阎王爷吧。” 说罢挥剑而出,剑风如同它的名字,自带一股寒气,所到之处,无一棵树木幸免。 唐易见势不好,挥出一把毒粉,毒粉很快随着空气渗入到叶星河的眼中,等叶星河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修改了!你们可以明天再看! 第17章 秋风萧瑟,少年情动 * 无为大师的死讯很快传下山,传到戚飞英口中时,他正在距离无念寺百来里的镇子里养伤,他身上被聂楠刺的那一剑很深,养了好些日子才逐渐好转,因为怕落下病根,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所以落下别人好些脚程。 秋日干爽,空气中也多了萧瑟之意,戚飞英偶尔咳嗽,牵动着快要愈合的伤口,反而不好,方舒禾买了梨,借用客栈的厨房给他煮了冰糖梨水。 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冰糖梨水送到戚飞英房间,却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 方舒禾不禁觉得诧异,这一路行来,戚飞英身边一直都只有她,从不见戚飞英和别人有什么联系,此时怎会突然有人出现,方舒禾心下一紧,以为是上次的仇人寻了来,正要伸手推门,里头传来一句,“公子放心,事情已办妥了。” 方舒禾推门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凑近了些,屋内谈话声不大,她屏气凝神倒也听得清楚。 “可有留下什么痕迹?”戚飞英问。 第30章 对方答:“没有,做的很干净,属下易容成他大徒弟的样子进去的,他没有丝毫的戒心。” “很好,这两件事你办的出色,等回去后我自会向义父禀明,论功行赏。” “多谢公子,只是姓楚的还留在寺里,恐怕夜长梦多。”对方声音冷漠,言语中大有狠毒之意。 戚飞英似是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义父说了,要留他性命,到时自有好戏可看,你留意着他的动静,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是,属下告退。” 对方说罢,径直朝门口走来,方舒禾躲避不及,在对方拉开房门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竟是个光头和尚,她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她和戚飞英破庙初识的时候,那几个和戚飞英议事的和尚之一。 当时就是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被戚飞英扣在身边,这一次,居然又被她撞见了。 那和尚骤然看到门外有人,眼神立刻黑了下来,杀气腾腾,伸出手就要去抓方舒禾,出手根本毫不留情,方舒禾以轻功闪身避开,却被他逼直墙角,喉咙被他一把掐住,手里的碗也顺势落下,摔了个粉碎。 “住手!”戚飞英走出门,喝道。 和尚狠狠道:“此人偷听我们谈话,留不得了。” “我让你住手。”戚飞英冷道,“这是我的人,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 听见戚飞英这样说,和尚不得不松开手,可怜方舒禾脖颈已被掐出几道红痕,俯下身咳嗽着,戚飞英忙走过来替她顺气,顺便抬眼冷漠瞪了那和尚一眼。 和尚立刻道:“属下冒犯,只是不知这件事主上是否知晓。” “义父知不知道,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知道后果。”戚飞英此人生的俊俏,又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像个羸弱书生,可他手腕狠辣,说起狠话来,眼底的戾气也不自觉让人生畏。 那和尚这才低下头去,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戚飞英扶着方舒禾走进屋子,替她倒了一杯水,柔声问,“他可有伤到你?” 方舒禾摇摇头,看一眼门口泼洒一地的糖水,叹了一声,“熬了一个时辰的冰糖雪梨水,就这么糟蹋了。” 戚飞英顺势看过去,几块熬透了的雪梨摔烂在地上,他仿佛闻到了隐隐的香甜气,笑道:“给我熬的?” 方舒禾点头,旋即瞪他一眼,“不知道戚公子这里好生热闹,一个不小心险些送命。” “你该早些敲门叫我。” “你们谈论机密,我若骤然出现,岂不是又要被拖行折磨。”方舒禾淡淡道。 戚飞英想起之前的荒唐事,顿觉羞愧,握着她的手捏了捏,讨好道:“怎么这样记仇,要不然明日我也将自己绑起来,让你骑马拖着好不好?” 方舒禾抽回自己的手,“我可不敢,回头那和尚恐怕要了我的命。” 戚飞英笑笑,看到方舒禾脖子上的指印,心疼地拿手去碰,方舒禾定了定,问道:“你们……” 戚飞英打断她,“这一路走来,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我有我需要做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带你去见了义父,求他老人家为我们做主指婚,我会把我一切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方舒禾脸一红,拍开他的手,“胡言乱语什么,你做什么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站起身走出去,戚飞英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 无念寺骤然遭此劫难,震动江湖,无为大师是江湖上有名的得道高僧,居然突遭横祸,各门各派知晓此事,免不了一阵悲痛,纷纷派人上门吊唁。 温如月和上官云离无念寺最近,收到消息后立刻折返回来,他们上山的时候,寺里除了唐门的人,其余门派的都还没赶到。 小茹再次见到温如月,自是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叫了声温姐姐,随后想到无为大师的事,又将笑容收敛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如月不禁问道。 小茹摇摇头,“我不知道,本来好好的,公子已经和僧人说好了,等住持出关就替他医病,可就在这个时候,住持被人害死了。” “又是霜寒丝?”温如月问。 “是啊,死状和陈必达的爹一模一样。”叶星河正好从外面回来,替小茹答了话。 温如月转过身来看到他,微微蹙眉,“你放尊重些。” “我怎么不尊重了。”叶星河道,他脸上并没有丝毫替死者难过的悲伤,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冷漠,温如月心下顿时有些不喜,平日玩笑归玩笑,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下,她没心情和叶星河拌嘴。 “楚公子呢?”温如月问。 “病了。”叶星河道。 温如月大惊,“怎么病了?” 小茹在旁轻叹一声,拉着温如月的袖子道:“我们公子不是病了,只是有些伤心过度,公子身上有旧疾,本来满心等着无为大师为他根除,可千山万水来到这儿了,偏又遇上这种事,公子身上的旧疾医不了,他自然伤心。” 小茹并不知道楚不归身上的旧疾其实是毒药,这件事除了楚不归和叶星河,并无旁人知晓。 温如月听后不免担心起来,上官云一直站在她身侧,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忙道:“我出门带了山庄里的大夫出来,不如让他去给楚公子诊断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病,或许有别的法子可医。” 第31章 “他自己就是大夫,用不着别的大夫。”叶星河淡淡道。 温如月懒得理他,对上官云笑笑,“好,那就劳烦云哥哥让人跑一趟。” 叶星河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很是烦躁,但他知道温如月和上官云是好意,不好太过拦着,便陪着一同前往楚不归居住的禅房。 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楚不归站在院子里同一个僧人说着话,他合掌于前,朝着僧人颔首施礼,僧人离去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到众人,面色如常。 他身上穿着素白的禅衣,发上也未束冠,只拿布条绑着,长发垂于身后,被秋风吹起,他站在秋风里,如画的眉目似乎蒙着一层纱,不知怎的,叶星河心中突然一痛,忙三两步走上前去,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楚不归身上,“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温如月并上官云也跟着走进,温如月甜甜笑道:“楚公子,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呀。” 她笑得甜,楚不归也回了个笑,“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们,才走一半又折回来。” 上官云朝着楚不归拱手道:“听闻楚公子身体有恙,我身边有个墨羽山庄顶好的大夫,可否让他帮公子查看一二?” 楚不归神情微微一顿,之后笑道:“少庄主的好意楚一心领了,只是在下也略通医术,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就不劳少庄主费心了。” “可是……”温如月还要再劝,上官云暗自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劝,温如月也只好止了声。 楚不归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进了禅房,叶星河也跟着进去了,温如月站在院子里,满心惆怅,“我怎么觉得,楚公子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还有那个叶星河,也更讨厌了!” 上官云笑着摸摸她的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咱们走吧,该去看看丧仪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如月轻叹一声,点点头,跟着上官云走了。 * 禅房里,叶星河和楚不归盘腿而坐,叶星河的双掌置于楚不归背后,在替他输送真气,叶星河能清晰感受到楚不归体内所有的真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隔着,影响着他的运功,他输入再多的真气,也无法与楚不归自身的真气合二为一,反是徒劳。 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比初见时在崖底感觉更为强烈,叶星河知道,只是噬心蛊更深了的缘故。 这种毒刁钻古怪,虽说平日不运功不会发作,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毒发,若是不尽快驱毒,让它占据了楚不归的全身经脉,那就为时已晚了。 叶星河心里着急,便又运了一轮真气,可真气到不了楚不归体内,倒逼得他吐了一口血。 叶星河吓坏了,忙收了功,扶住楚不归,“怎么了?” 楚不归摇摇头,擦掉嘴边的血,“你内力不够纯粹,于事无补。” 这话楚不归先前就说过,再次听来,叶星河深感挫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力和武功足够强了,没想到还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不由得开始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要学的那么杂了。 楚不归看出叶星河的心思,宽慰他,“你不必自责,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命该如此。” "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法子,楚一,你的命现在是我的。"叶星河坚定道。 楚不归抬眸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少年,分明是好话,可听起来总觉得别扭。 作者有话说: 之前一直在外面培训,每天上课很晚,所以没能及时更新,之后会恢复更新的,谢谢大家等待 第18章 杀人诛心,疑团重重 * 没过两天,无念寺便聚集了所有门派的人,唐门来的是大师兄唐易和小师妹唐蜓,他们一直住在寺里,帮了不少忙,唐蜓又是现任唐家堡掌门的小女儿,可谓是给足了无念寺面子,往日里江湖上对唐门那些亦正亦邪的行为也暂且搁置。 踏雪城的大小姐温如月和墨羽山庄少庄主上官云结伴而来,之后又有飞花教、威远镖局、四方楼众人相继到场,来的都是掌门之下能担事的青年才俊,以示对无为大师的尊重。 除了圣鹰教和不归谷,其余门派都到齐了。 无为大师的葬礼办的隆重,灵柩停在最大的佛殿里,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无一不惋惜。楚不归和叶星河作为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站在最外围,楚不归神色黯然,看着那口棺材,心里琢磨着这些事的起因,大概都是他。 无念寺到底是佛门之地,即便无为大师惨遭杀害,也并没有像威远镖局那样义愤填膺,满腔仇恨。 寺里的僧人皆闭目合掌,为无为大师诵着往生咒,参加丧仪的人却没有他们那样好的性子,趁着中途休息的空档,开始议论起这桩事件来。 威远镖局的人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眼中的仇恨恨不得滴出来,“又是这个楚不归,他先是害了我们当家的,又狠心残害无为大师,此人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飞花教的女弟子附和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丧心病狂,大开杀戒。” 四方楼有个弟子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还能为什么,为了天心诀呗,这东西就是个祸害,人人为了它都能失了理智。” 一名僧人走过,朝他行了个礼,谦卑道:“阿弥陀佛,本寺并无什么天心诀。” 第32章 “别为他找借口了!我看他就是着魔了,不归谷本就不做什么好营生,楚不归作为他们的头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别让我遇上他,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威远镖局的人怒道。 众人也点头,“若他现身,定要合力除此孽障,以慰无为大师在天之灵。” * 楚不归站在廊下,这些对话一字不漏全落在他的耳中,他神色平平,并无波澜,事情不是他做的,又何必在乎人言。 叶星河端了一杯牛乳茶过来,递给他,“在寺里住了这么些天,一点荤腥也不见,喝杯牛乳茶补一补。” 楚不归缓缓摇头,“你喝吧。”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叶星河边说边拿手去碰楚不归的额头,昨夜不知是体内噬心蛊作祟还是楚不归心绪不宁,他夜间起了高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叶星河守了半夜才勉强好转过来。 手心碰到楚不归干燥的肌肤,触手温热,却并不烫,叶星河才算松了一口气。 正欲说话,只见一个小僧人急匆匆朝这边跑来,找到无念寺的大师兄圆若后,气喘吁吁道:“大师兄,有人……有人送东西来了!” 圆若安抚他,“送东西而已,何必惊慌。” “可是他说……他是……他是不归谷的人……”小僧人话还未说完,圆若已然变色,拧着眉快步朝寺门走去,身旁其他门派的人听到这话,纷纷震惊,忙跟着无念寺大师兄一起往外走。 寺门口放着一口黑色的箱子,周围并无一人,圆若转头问传话的小僧人,“送礼的人呢?” 小僧人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摇头,“不知道,他自报家门后我就赶去通知你了。” 圆若瞧着那口黑色的箱子,通体漆黑,没有一个字,搭扣随意合拢着,也没上锁,他想了想,欲上前打开它,身边的人立刻拦住他,“小心有诈。” 说罢,人群中忽而有人朝箱子打了个暗器,箱子被强大的内力劈成两半,露出一整箱的纸钱来,秋风一过,纸钱随风吹起,落得到处都是。 圆若握紧了拳,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情绪,回身对用暗器开箱的唐易微微颔首,“多谢唐公子。” “不归谷欺人太甚!送一箱纸钱来,这不是明摆着杀人诛心吗!”人群里有人气不过。 圆若何尝不知道,被害的是他的师父,他岂有不恨之理,可是现在师父尸骨未寒,还未入土为安,他实在不能再起事端,此人如此挑衅,就是想要借着众人的怒气闹起一场风波,他断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高深的佛学造诣也让他很快平复了心境,他朝着众人行一个合掌礼,道:“阿弥陀佛,此事贫僧自会处理,还请各位施主移步厢房暂歇,入殓仪式开始,会有师弟通知各位。” “你能忍下这口气!我可不能忍!不归谷这种行为简直比魔教还禽兽不如!”人群中一位大汉冲出来就要去寻找送礼的人,“他定然还未走远,看我拿他来祭奠无为大师的亡灵!” 还没等他冲出去,圆若已拦下他,“施主稍安,佛门之地,不宜大兴杀戮,贫僧定会抓住此人,给各位施主和师父一个交代。” 见圆若再三阻拦,那人也只好作罢,骂骂咧咧回了寺中,圆若安排师弟们妥善安排好各门各派的贵客,一人站在山门处,看着那口黑箱。 箱子里的纸钱已经洒满了山门,有一两张甚至飘到圆若的脚边,圆若拾起,若有所思。 * 楚不归在听到来人是不归谷的第一时间就往山下冲去,可无念寺连接山下的长长天阶却空无一人,送了这么重一口箱子上来,即便是轻功绝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既然天阶上没有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还留在山上。 他猛地回身,山门口的人已尽数离去,只看到圆若一人的背影。 寺内人员纷乱复杂,要想找出这个人,无疑比登天还难。 叶星河紧跟在楚不归身后,看一眼他的神色,劝道:“无念寺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你不可再费心。” “此事越来越复杂了。”楚不归道。 “我知道。”叶星河走上前,轻轻握住楚不归的手,“无论如何,我总会陪着你,待你身上的毒解了,或许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楚不归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抬眸看一眼叶星河,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顽皮,竟变得温柔起来。 “你为何如此?”楚不归怔怔地问。 不等叶星河回答,身后的寺庙里突然传出钟声,一声一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顶,浑厚而悠远。 叶星河定定看着楚不归,笑着捏捏他的手,“佛曰,不可说。” 作者有话说: 武林大会是重头戏,可是怎么一直都写不到那里去qaq 第19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 * 叶星河不说,楚不归大致也能猜到些许,他隐在不归谷二十年,虽未经历过风月,但不代表不解风情。 出谷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叶星河,同他一路走来,两人互相扶持,叶星河帮了他许多,楚不归早已将他视作好友,至于叶星河的那点心思,楚不归不想挑破。 他身上背负的往事和仇恨太过沉重,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谈情说爱。 叶星河的衣袍被风吹起,同楚不归的衣袍交缠在一起,楚不归看向叶星河,对方朝他笑着,毫无保留地露出两个小虎牙,眼神更是如同千丝网,将楚不归牢牢困住。 第33章 叶星河猛地将楚不归往前一拉,楚不归才发觉自己还被他拉着手,他想将手抽出来,却反被握得更紧。 叶星河的声音低沉缠绵,凑在楚不归的耳边,笑着问,“楚一,你知道的吧?” 少年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拂在楚不归的耳后,连秋风也骤然停了,楚不归仿佛听到了谁剧烈的心跳声。 他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垂着眼,不敢看叶星河,冷道:“我不知道。” 叶星河似是轻叹了一声,忽而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说罢低着头去寻楚不归的眼睛,非要看着他的眼睛补充了后面一句,“心悦君兮……” “叶星河!”楚不归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抱着什么心思,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叶星河作茫然状,“你我既非同门,又非师徒,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还是说堂堂楚大公子,瞧不上我这样的小人物?” 叶星河惯会耍混,楚不归无奈瞪他一眼,不欲和他纠缠,拂袖要走,却被叶星河一把拽住手腕,“你既要问,今日咱们索性把话说清楚。” “放开我。”楚不归怒视叶星河,可那眼神里的震慑丝毫无用,反而让叶星河生生瞧出了一股子清冷娇嗔之感。 叶星河只觉心跳地突然而热烈,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像是要冲破阻拦似的在他的胸腔里乱撞,他下意识把楚不归往怀里带了带,一阵风过,将楚不归鬓边的头发吹拂到叶星河的脸上,楚不归还在说着狠话,叶星河一个字也听不见,鬼使神差地朝着他的嘴唇而去。 眼看着就要采撷到那一抹香,身后乍然响起一道声音,“两位施主,入殓仪式要开始了,还请两位施主随贫僧一同前往。” 叶星河当即愣住,楚不归趁机推了他一把,挣脱他的桎梏,抬头,看到了远远站在身后的圆若。 在佛门清净之地谈论这种话题,还被人家的大弟子瞧见,楚不归一张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难看的很,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朝圆若颔首,“有劳了。” 说罢,也不管叶星河,抬脚便跟着圆若走了。 * 无为大师的丧礼举办了三天,三天过后,前来吊唁的各门派弟子相继下山,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其中有人知道天心诀在温如月手上,但是碍着她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夺,再加上上官云一直保护在侧,温如月这一趟倒是很安全。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从这里赶到踏雪城快马加鞭也要十来日,温城主已经说过会在武林大会上公布天心诀的来龙去脉,众人不想错过这次盛会。 临走时,温如月去和楚不归道别,再次邀请他前往踏雪城做客,“我知道楚公子不是江湖中人,但这次盛会也并非只有江湖人士可以参加,楚公子就随我去热闹热闹,踏雪城景色可好着呢。” 她原以为楚不归会拒绝,没想到楚不归竟一口应下了,“既然温小姐再三邀约,楚一恭敬不如从命。” 温如月立刻喜笑颜开,“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让小茹去帮你收拾行李,我们午时出发。” 楚不归朝着她和上官云微微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回屋。小茹自然高兴,迫不及待就开始收拾行李,这寺庙住着太无趣,她早就想走了。 叶星河来的时候,楚不归坐在桌边喝茶,听到动静,头也未抬。 “你还要气到几时?”叶星河在他对面坐下。 楚不归自顾自喝茶,仿佛眼前根本没有人,叶星河一气之下将他手中的茶杯夺下,“三天了,你都三天没和我说话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楚不归抬眸看他,眼神淡淡,叶星河瞬间泄了气,将茶杯塞回楚不归手里,顺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想认错,因为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但是你不能不理我。” 这话说的好笑,楚不归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悄悄伸出两根手指,运了气,朝叶星河的劳宫穴轻轻一点,叶星河顿觉一阵绞痛,惨叫出声,却还是没有松开楚不归的手。 楚不归运了气,牵动体内的噬心蛊,猛地咳了起来,叶星河忙凑上来替他抚背,“你生气就生气,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嫌那毒发作的不够快是吗?” “休要烦我。”楚不归推开他,好在他运气并不多,心绪很快平复下来。 叶星河无奈,不敢继续惹他,只得走了。 * 午时出发,楚不归还未走出院门,叶星河就跟了上来,他也视若未见。 温如月虽对之前叶星河不尊重亡者的态度有些不喜,但叶星河到底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没道理赶人,只是她看了眼楚不归的神色,对叶星河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惹楚公子生气了?” 叶星河老老实实点头,“我还没怎么着呢,他就生气了。” “你定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不然楚公子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为何不理你。”温如月不依不饶。 那厢楚不归已在小茹的搀扶下慢慢朝山下走了,叶星河和温如月落在后面,他看一眼楚不归的背影,忽而笑道:“我不过是想和他亲近亲近,怎么就惹到他了。” 他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楚不归也停了脚步,扶着小茹的手重了几分力道,却没有回头。 小茹替他回了头,一脸错愕看着叶星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第34章 “不必理他。”楚不归对小茹淡淡道,小茹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扶着他继续下山,终是没有忍住,再次回头,痴痴看了叶星河一眼。 “你……你不要脸!”温如月愣了许久,才指着叶星河嚷起来。 上官云拉下她的胳膊,劝道:“如月,不许无礼。” 第20章 翩翩公子,纨绔子弟 * 因着叶星河口无遮拦的话,从无念寺一路走来,温如月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情情爱爱的事情多的很,她虽然年轻没有什么经历,但从小顽皮,话本子看的多,对于这种事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这话从叶星河嘴里说出来,她没有办法接受,在她看来,楚不归是个翩翩公子,怎能被叶星河这个小纨绔玷污呢。 小茹也不说话,她仍在恍惚中,从叶星河第一次出现在她家铺子里,她就悄悄动了芳心,她以为日子久了,叶星河总能看到她的好,没想到迎来这样当头棒喝。 她瞧一眼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楚不归,心下黯然,公子绝世风姿,叶公子会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大家一路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叶星河骑着马跟在楚不归的马车旁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方才他那样说,只是不想隐瞒自己的心思,可他不确定这样会不会让楚不归对自己的怒气更加深一层,他漫不经心扯着缰绳,想着要寻个什么法子引起楚不归的注意才行。 众人走了没多久,上官云接到飞鸽传书,温城主让他和温如月抓紧回去,有要事相商,两人便不好再同楚不归他们一路了,他们郑重和楚不归叶星河道了别,说在踏雪城恭候大驾,就先行了一步。 “公子,前面有个茶馆,我们要歇一下吗?”小茹问楚不归。 楚不归挑起帘子看了一眼,道路尽头确有个小茶馆,过了这个小茶馆,便是越州地区了,踏雪城就位于越州,楚不归点点头,“那就歇歇脚吧。” 小茹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奔跑起来,很快来到茶馆门口,她跳下马,正要去扶楚不归下马,叶星河已先她一步,将手伸到了马车上,小茹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转身去和小二吩咐上茶。 楚不归躬身从马车走出来,看到叶星河,并未理他,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叶星河又碰了个钉子,脸上便不太好看了,跟在楚不归身后道:“你非要如此吗?” 楚不归还是没有理他,坐定后,小茹用茶水替他烫了碗,才给他倒茶喝,极其普通的茶叶,冲泡出黄褐色的茶水,楚不归饮了一口,看着坐在对面,一口将茶水饮尽的叶星河,终于开了口,“咱们就此别过,踏雪城你不必去了。” 叶星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震惊看向楚不归,“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 楚不归道:“你并非追随我,何来赶走之说,咱们不过是个路伴,此前你说护送我到无念寺也已经做到,便没有继续同行的道理了。” 说着,他将袖中的暴雨梨花针拿出来放到叶星河面前,“此物交还与你。” 叶星河忽而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一手撑在桌上,欺身过来,凑在楚不归眼前方寸之地,牢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怕了?” 楚不归与他对视,神色平平,“我怕什么?” “你怕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会控制不住对我动心,所以你要撵我走。”叶星河咄咄逼人。 楚不归心下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微微垂眸,避开叶星河灼灼的目光,冷笑一声,“笑话。” “光还东西可不够,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叶星河道,鼻尖恨不能碰到楚不归的脸颊,好在这个茶馆没有别的客人,小茹在一旁看的脸色通红,背过身去,不好意思再看。 楚不归朱唇轻启,还未回答,突然劲风闪过,叶星河眸中精光一闪,旋身避开,避开的一瞬,四枚穿云针直直插在他方才待过的位置。 二人同时回头,唐易和唐蜓站在茶馆外面百米之地。 * 叶星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挡在楚不归面前,对唐门二人语气冰冷,“我从没听说过唐门是属癞皮狗的,赶都赶不走。” “你放肆!”唐蜓性子急,一听有人骂她,指着叶星河的鼻子就回骂起来,脚尖轻轻一点,飞到了叶星河面前,手中又是几枚暗器飞了过来,叶星河以掌风将暗器打开,直直迎了唐蜓一掌,他内力自然在唐蜓之上,唐蜓被震得飞出去,在地上滑了几步后站定,衣袖微动,两拨暗器再次射向叶星河。 凤翎箭呈十字形,箭尾一点红,若是刺进人的体内,会迅速收拢,将皮肉牢牢绞住,要想取出凤翎箭,就要剜下一块肉。 叶星河斜身反勾,聚气于脚,一脚踢开了几枚凤翎箭,并趁机飞向唐蜓,双指作剑,刺向她的喉间,唐蜓反应极快,落腰而下,避开了叶星河的攻击,不料叶星河早有后手,另一只手翻掌而出,猛地拍在唐蜓的肩上,唐蜓再次被震飞。 眼看着唐蜓落了下风,唐易的扇子飞了过来,锋利的扇面就像一把刀,在叶星河眼前划过,画了个圈,又回到唐易手中,下一瞬,唐易已经近身,以扇子作为武器,击向叶星河。 叶星河空手接招,以双掌化开唐易的进攻。 唐门没有那么好心,会一对一地打,那厢唐蜓缓过气来,冲上来帮唐易,二人配合默契,将叶星河围在中间,又是扇子又是暗器,叶星河全都一一躲过。 第35章 “叶公子,没有武器吗?这样赤手空拳恐怕要吃亏的。”唐易笑着说。 叶星河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自己拔出雪魂剑,可这剑一旦出鞘,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他的武功在二人之上,单打独斗决不可能让对方占到便宜,偏偏对方配合十分默契,又有武器在手,叶星河根本近不了身,不免落了下风。 叶星河体内的暴虐性子被激发,他眼中渐渐现出杀意,聚力于丹田,一招青龙出水已然起势,青龙出水是江湖中最厉害的掌法,需要内力足够强的人才能练成,将全身的真气凝聚在双掌之中,挥掌出去的瞬间,内力划破空气,会发出龙吟之声,中此掌着,若没有同等的内力相抗衡,非死即残。 因为一路都和楚不归在一起,叶星河十分收敛自己的性子,和人交手时亦留有余地。 可今日他本心情非常不好,唐门的两个人偏偏撞到他的面前,正好拿他们出出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杀戒了。 可是掌还未挥出,身后传来楚不归的声音,“叶星河,让开。” 叶星河耳朵一动,听到了细微暗器穿风而过的声音,他立刻闪到一旁,楚不归对着唐易和唐蜓,启动了暴雨梨花针。 第21章 一场恶战,两败俱伤 * 暴雨梨花针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唐易和唐蜓也没料到一个外人手里竟然会有他们唐门的暗器,但他们反应很快,在叶星河避开的同时,也出手拦截下暴雨梨花针的攻击。 作为唐门的人,他们自然有拦截暴雨梨花针的法子。 这暗器没伤到他们一丝一毫,反倒惹恼了唐蜓,她瞪着一张圆脸,冲楚不归叫道:“好啊!哪里来的贼人,敢偷我们唐门的东西!” 说着便飞身朝他攻来,满头的铃铛在风中叮铃地响,叶星河暗道不好,想要欺身过来,反被唐易缠上。 唐易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的性子最是良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真的要了别人性命,所以对楚不归的处境不怎么担心。 他只专心对付叶星河,不让他有接近楚不归的机会。 两人在空中对接一掌,内力震得周围的树木疯狂晃动起来,仿佛平地起了大风,连茶馆的屋檐都被两人的内力掀翻。 茶馆老板欲哭无泪,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那厢唐蜓手里的短刀已经接近楚不归,楚不归眉心一凛,旋即看出唐蜓并没有下死手,他快速闪身,后退了几步,忽地一把长剑从远处飞来,将唐蜓弹开。 聂楠一身劲装,挡在楚不归身前,拔起长剑,直指唐蜓鼻头。 凭空出现一个人将唐蜓拦下,让唐蜓怒气更甚,手执两柄短刀,唰唰朝聂楠砍来,聂楠长剑在手中挽着剑花,将她的短刀寸寸驳回,兵刃相接间,直打的火星四溅。 * 两组人各自为阵,打了好几个回合,唐蜓和聂楠功力相当,一时分不出胜负,叶星河的武功却是高于唐易的,此时愿意同他纠缠,不过是懒得用尽全力。 可唐易不会善罢甘休,他此行就是为了让叶星河亮雪魂剑,不愿过多地纠缠浪费时间。 唐易的扇子再次刺向叶星河,叶星河以手腕化力,使扇子在他手上转了三圈,之后用力一击,扇子便飞向了上空,同时借着扇子的掩护挥出一掌。 唐易同样以掌相接,却没料到叶星河这一掌乃是虚招,不过在他眼前停顿一瞬,掌心变爪,朝他肩膀抓去,另一只手稳稳接住落下的扇子,反手一挥,锋利的扇面已然划破了唐易的前襟,顿时有鲜血流出。 “师兄!”唐蜓看到唐易受伤,心下着急,想过来帮他,却被聂楠缠着近不了身。 唐易捂着受伤的胸口,闷哼一声,抬头看了叶星河一眼,忽而眼神一转,电光火石间,他手中已握上了暴雨梨花针,对准的方向却不是叶星河,而是楚不归。 暴雨梨花针密密麻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来,让人避无可避。 “主上小心!”聂楠瞳孔一震,抽身就要用剑去挡,暴雨梨花针进入人体内后会迅速和血液混在一起,游向身体的五脏六腑,让人在万箭穿心的痛苦中死去。 她用尽全力想要拦下,却是徒劳,她的剑只挡下了一部分暴雨梨花针,仍有数不清的针已飞到楚不归眼前,绝望之际,忽而劲风吹过,一把雪白的缎面折扇横空飞来,拦在楚不归面前,折扇上被人注了真气,形成天然的屏障,将暴雨梨花针尽数拦下。 叶星河将唐易的折扇抢来,本欲作为武器,没想到先做了盾。 楚不归脱险,叶星河暗自松气,不等他转身对付唐易,忽地耳朵微动,敏锐察觉到有东西飞向自己,他看一眼楚不归,心下突然有了主意,便当作来不及躲开,被三枚凤翎箭直直钉入了肩头。 * 凤翎箭很快将叶星河的皮肉绞在一起,叶星河疼得弯下腰来,聂楠焦急冲到楚不归身边,生怕又有暗器飞过来,伤到了他。 楚不归冲她摇摇头,见叶星河受伤,手下意识紧握成拳,眉心也皱了起来。 唐易站在叶星河面前,拿过唐蜓的短刀对准叶星河,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对叶星河道:“拿出武器来,我们公平一战。” 叶星河抬眼看他,眼中尽是不屑,他冷笑一声,“想和我一战,也不看你配不配。” 第36章 叶星河静静看着他,右手藏在身后,蓄势待发,身后传来风声,随风而来的是熟悉的香气,叶星河眉心一动,将手掌松开来,楚不归使了轻功,飞到叶星河面前,将他和唐易两人隔开。 “唐公子,你想与人一战,楚某亦可奉陪,说到底,当初抢夺你们手中天心诀的是温家小姐,而叶公子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帮温小姐的忙,这笔账应当算在我头上。” 楚不归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于身侧,一袭青衣飘逸,乌发在风中拂过脸庞,整个人丝毫未染风沙,唐易不由得看呆了,听到楚不归的话,十分不悦,“你就这么护着他,你可知他是谁?” “我不管他是谁,现在他是我的朋友。”楚不归道。 他言语坚定,护着叶星河的身姿亦很坚定,唐易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他轻嗤一声,胸口被刺伤的地方传来剧痛,唐易忍着痛瞧了两人一眼,勾唇冷笑,“好一个朋友,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唐蜓一面关切他的伤势,一面快步跟上。 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叶星河看着眼前被风吹起的青色衣袍,趁他不注意,悄悄往自己胸口点了一指,一指下去,他顿觉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来。 * “星河!”楚不归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吐血倒地的叶星河,他急急叫了一声,忙蹲下身将他扶起来。 叶星河靠在楚不归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缓缓闭上眼睛,他感受到楚不归正在给他把脉,温热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让他的脉搏莫名加快了些许。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使出一招苦肉计来。 他只是想赌一把,看看楚不归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如此看来,或许他并没有赌输。 “还好箭没有毒,只是扎得太深,你又着急运功,所以伤了心脉,现在需要先替你把箭取出来。”楚不归看着眼前吐血的叶星河,心中不免一阵心疼。 茶馆到底是简陋了些,不是疗伤的好地方,楚不归给叶星河服了一粒护心丹,扶着他上了马车,吩咐聂楠驾车,朝城里赶去。 小茹坐在马车里照顾他们,车内放着一盆水,小茹绞了毛巾,递给楚不归,楚不归轻柔地帮叶星河擦拭嘴角的血。 叶星河依旧虚弱,歪在楚不归怀里,在楚不归替他擦拭伤口的时候,握住他的手,气力不足道:“辛苦你了。” 楚不归看着那三枚深深嵌入叶星河皮肉的凤翎箭,像是也受了同样的伤似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来,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别说傻话。” 接着又拿干净帕子替叶星河擦拭额头上的汗,叶星河微微侧头,整个人陷在楚不归的怀中,他呆呆地想,这口血吐得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叶·苦肉计八级学者·星河 第22章 我要死了,你伤心吗 * 一行人很快进了城,找了间客栈住下,小茹按照吩咐买了药回来,楚不归拿着在火里滚过的刀,给叶星河取凤翎箭。 凤翎箭紧紧嵌在肉里,要取下来,就需要剜掉那块肉。 叶星河武功高强,但也是个普通人,楚不归下手已经很轻了,一刀子割下去,叶星河依旧疼得嗷嗷叫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上的汗滚滚落下。 这只是第一刀,刚刚划开一道口子,楚不归心里有万般不忍,却又不能停手,这暗器上虽然无毒,留在人体内久了仍是不好,需要尽快取出。 他往叶星河嘴里塞了个布团,哄道:“你忍着点,很快的。” 叶星河将布团扯出来,强撑起一个笑容,“无妨,你继续。” 楚不归又下了第二刀,鲜血一涌而出,楚不归忙撒上止血的药粉,药粉刺激伤口,这无异于是往伤口上撒盐,叶星河惨叫一声,一把攥住了楚不归的手。 楚不归回握住他,安抚地拍了拍,见他脸上冒出许多冷汗,忙从怀中取出一块汗巾帮他擦拭,“如果疼的厉害别忍着,可以用力掐我。” “我怎么舍得。”叶星河笑得虚弱,只觉得自己的肩头疼得已经麻木了,他握着楚不归的手不放,气息微弱地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楚不归道,“这箭取起来虽然废些功夫,但不至于要命,我若是让你折在这种暗器上面,那我会被师父扫地出门的。” 叶星河深吸一口气,疼得眉头都展不开,“可我觉得我快要疼死了。” 楚不归心中一颤,一面替他擦汗一面放柔了声音,“不会的,很快就好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叶星河问。 楚不归见他一口一个死字,晦气的很,却又不忍斥责,病中之人本就脆弱,容易心生消极,楚不归只能尽力安抚他,“别说瞎话。”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对我说一句真话吗?”叶星河直直看着楚不归的眼睛,“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楚不归被他问得心乱如麻,只能避开眼不去看他,也不想再同他交谈下去,见他刀口处的血止住了,将布团重新塞回叶星河口中,再次下了刀子。 可怜叶星河一句话被堵在口中,又迎来一次钻心之痛,他没忍住,一把扯开布团,凑近楚不归,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37章 他咬得用力,两颗虎牙隔着衣服陷进肉里,楚不归痛得一震,手底下却稳得很,一点没歪,在叶星河下嘴的同时,成功取出了第一枚凤翎箭。 第一枚取出来后,接下来的两枚就轻松许多,楚不归的肩头沁出丝丝血迹,叶星河痴痴瞧着,道:“流血了。” “无碍。”楚不归忍住疼。 “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吗,没有一个人能令你乱了心神?”叶星河今日话似乎尤其多,楚不归抬眸看他一眼,瞧出他眼底满溢的情愫,一下子乱了心跳,他借着取药侧过身去不看他,“别说话了,保留体内。” 叶星河却在他侧过身去的时候,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楚不归大惊失色,刚要出声,就感觉叶星河的手指摸上了他肩上被咬破的地方,他轻轻摩挲了片刻,居然凑过来,亲在了那道伤口处。 叶星河的唇冰冷干燥,贴在楚不归的肌肤上,宛如一道烈火,迅速烧遍他的全身,楚不归一下子僵住了,忘了怎么动作。 叶星河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就离开了,楚不归肩膀被咬出了血,叶星河的嘴唇上也沾了血,原本苍白的唇色一下子变得艳丽起来。 楚不归只看了一眼,整颗心都砰砰直跳起来,热意一直蔓延到耳后,楚不归又恼又羞,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叶星河,你做什么!” 叶星河却闭上眼,躺了回去,“继续吧,还有两支。” * 楚不归知道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只好将万般情绪憋在心里,努力尽着一个医者的职责。 三支箭顺利取出,楚不归给叶星河的伤口处敷上药,用布条包好,外敷的药粉带有止血镇定的功效,叶星河很快便睡了过去。 楚不归收拾好东西,才顾得上自己,他解开衣服,查看了一下肩膀上的咬伤,好在伤口不深,也不再流血,楚不归寻出金疮药抹上,手指触碰到伤口处,总觉得莫名地烫,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叶星河的体温。 楚不归不禁回想起刚刚那个吻,如此无礼僭越的举动,换做别人,他大概早已将霜寒丝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他回头去看睡梦中的叶星河,因为流了太多血,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看起来脆弱极了。 楚不归一颗心软了半边,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手指停留在叶星河的眉眼处,轻轻描摹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但他知道,这种变化不是好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楚不归已经俯下身去了,他将自己的唇小心翼翼贴在叶星河的唇上,就像他亲吻自己肩膀那样,轻柔又虔诚地吻了一下。 * 回到自己房间后,楚不归方觉困意来袭,方才替叶星河取箭,简直是身心俱疲,他知道叶星河这一觉恐怕要睡一个多时辰,便靠在软塌上,浅眠起来。 楚不归已经很久不做梦了,梦里的父母依旧年轻,父亲在外面不小心受了伤回来,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母亲总是背着父亲偷偷抹眼泪。 年幼的楚不归不明就里,拉着母亲的衣袖,仰着脸问:“娘,受伤的是爹,疼的也是爹,爹都没哭,你干嘛要哭呀?” 唐阮难为情地擦干眼泪,摸摸楚不归的头,笑道:“傻孩子。” 后来他的爹爹醒了,楚不归还跑到爹爹面前告母亲的状,“爹,你再不好起来,娘的眼泪都要哭干了。” “这孩子,净瞎说。”唐阮闹了个大红脸,羞怯地去看自己的夫君。 江怀璧哈哈大笑起来,将妻子拥入怀中,摸着儿子的脸,对妻子笑道:“咱们儿子傻乎乎的,将来也不知会为谁哭断肠。” “他才不傻,鬼灵精着呢。”唐阮拿手指点一点楚不归的额头,楚不归吐着舌头扮个鬼脸。 可是眨眼间,原本恩爱和谐的父母突然双双倒地,两人身上插着刀剑,鲜血蜿蜒流下,楚不归哭喊着伸手去碰,却碰了一手的鲜血。 楚不归猛地睁眼,从梦中惊醒。 外头太阳正要落山,铺下漫天的晚霞,金灿灿的晚霞给万物镀了一层暖光,楚不归从窗口看出去,客栈楼下百姓各自奔忙,家家户户开始升起晚膳的炊烟,他静静看着这一切,恍如隔世。 房门被敲响,小茹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子,叶少侠的药已经煎好了。” 楚不归拉开门,小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楚不归闻了闻,药的火候差不多,小茹见状就要给叶星河送过去,楚不归伸手道:“我拿给他。” 小茹微微一顿,忙将药碗递给楚不归,退下之前禀告道:“聂姑娘见公子在休息,就让小茹转告公子:她已经查到贼人行踪,先行一步。” 楚不归点点头,端着药去了叶星河的房间。 第23章 油嘴滑舌,不知羞耻 * 楚不归将第五勺药喂进叶星河的口中后,不得不放下了勺子,表情怪异。 叶星河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眨着眼看着楚不归,“怎么了?还有半碗呢。” “……你能不能别这样直勾勾看着我。”楚不归十分无语。 他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叶星河就已经醒了,楚不归将他扶起来半靠在床上,看着碗里的药,再看看叶星河肩上的伤,还是决定自己喂他喝,毕竟他现在只有一只胳膊能自由活动。 药是滚烫的,楚不归舀起一勺,下意识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递到叶星河嘴边,叶星河乖顺张开嘴,眉头都不皱地喝了下去,只是眼睛全程没有看药碗一眼,跟长在楚不归脸上一样,一动不动。 第38章 楚不归忍住不适和尴尬,又喂了第二口第三口……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如果叶星河不是他亲自救治的,楚不归恐怕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下了药,变成了个傻子。 “你好看,看着你,药就不苦了。”叶星河说起这种话来脸都不红一下。 楚不归反倒被他的话臊地皱起了眉,“你才几岁,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哪里油嘴滑舌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叶星河说着又冲楚不归笑了笑,“岂不闻秀色可餐。” 楚不归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吃不吃药,不吃我走了。” “吃啊,不吃伤怎么好呢。”叶星河说着很自觉地张开了嘴。 如若不是看在他是个伤者,楚不归就那碗直接往他嘴里灌了,他活了二十五年,没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人。 * 第二日一早,楚不归循例给叶星河查看伤口,肩膀上三个洞,血已经完全止住了,似乎在开始长新肉,楚不归给他上过药后,小茹在外面敲了三下门,“公子,楼下来了几个人,说是踏雪城的人,要见公子。” 来人是两个小厮,见到楚不归从客栈楼上下来,忙抱了拳,恭敬道:“阁下可是楚公子?” 楚不归点头,“正是。” 其中一名小厮道:“我们是踏雪城的人,奉大小姐的命,前来迎接楚公子,马车已候在外面了。” 楚不归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看出他们并不像是说谎,这也是温如月会做出来的事,况且现在已是越州地界,如今的越州,踏雪城一家独大,没有人敢在越州打着温家大小姐的名义坑蒙拐骗。 他随即对二人微微颔首笑道:“有劳二位,还请稍候片刻。” “楚公子请便。”踏雪城的下人果然训练有素,朝着楚不归鞠了个躬,就退出了客栈外面暂候。 叶星河吊着膀子,跟在楚不归身后走下楼来,一脸地不情愿,“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去找那个刁蛮小姐做什么。” 他并没有忘记,当时楚不归发现温如月有心上人之后的落寞神情,他好不容易制造了机会可以好好和楚不归独处一番,享受一下楚不归的贴身照顾,要是去了踏雪城,进进出出都是奴仆,楚不归定然就将所有的事交给下人来做了。 而他,就会被聒噪的温大小姐缠着聊天,哪里还会管自己这个病号。 “我不想去。”叶星河板着脸,一屁股坐在客栈的条凳上。 “……你的伤每天都需要上药,要用好的药材才能更快痊愈,我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了,踏雪城什么都有,更利于你养伤。”楚不归边说边去柜台结房费,却被掌柜告知他们的房费已经被人结清了。 “我有钱。”叶星河越发不高兴,“谁要欠她人情。” “你几岁了。”楚不归眉心敛起来,“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他的语气不算好,眼神也略显冰冷,淡淡看着叶星河,无奈又有些恼怒。他不懂明明平时看着还算可靠的人,这两天会变得这么孩子气。 楚不归向来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对待耍赖的小孩子。 叶星河也察觉出楚不归的情绪,张了张嘴,不再多说,站起身一言不发跟着楚不归出了客栈,小茹早已将行李放上了马车,马车很大,足以坐下三个人,叶星河是病人,自然要坐马车的,楚不归不喜欢骑马,一路走来也都是坐马车,至于小茹,她很有眼力地说:“我在前面赶车。” “姑娘使不得,赶车的活儿我们来就好。”踏雪城的小厮忙道。 小茹只好将马鞭交给他,自己坐在了车头的另一侧。 * 驾车的人手法娴熟,马车行驶地稳稳当当,叶星河靠坐在车内,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楚不归,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生气了?” 楚不归没有说话,叶星河朝他身边靠近了些,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我就是不想让你和温如月见面。” 楚不归睁眼,满眼不解,“这是为何?” “你忘了,那天在无念寺山脚下,你得知她的心上人是上官云之后,郁闷地喝了一晚上的酒,你喜欢她,你们要是见了面,岂不是更念念不忘。” 叶星河细说理由,愤愤不平的语气中仿佛带上了一丝委屈,楚不归看他一眼,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温小姐就要和上官公子成亲了,你这不是污蔑她的名声吗?” “那你干嘛这样着急地要去踏雪城,不是为了见她?”叶星河问。 “我去踏雪城自有我的目的,总之不是为了见温姑娘。”楚不归道。 “你真不喜欢她?”叶星河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喜欢。”楚不归不厌其烦地回答。 “那你喜欢谁?” “我……”有来有回地一问一答,差一点让楚不归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抬眼去看问问题的人,却毫无意外撞进了对方的眼中。 世人形容俊俏的男子通常会说剑眉星目,叶星河便是生了这样一副眉眼,狭长的眼中似乎真的有星星,被浓密的睫毛一盖,闪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他的样貌是带有攻击性的英俊,说闹起来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安静盯着人看,就带上了压迫感。 楚不归心忽地一滞,之后不受控制狂跳起来,被叶星河咬过吻过的肩膀好似一下子燃烧起来。 第39章 他慌忙转过视线,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蹩脚又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累了,先睡一觉。” 之后就真的闭上了眼,黑暗中,他听到叶星河轻笑一声,“胆小鬼。” 一直放在腿上的左手忽而被握在了另一个手心里,叶星河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楚不归的手心,一下一下,就像挠在楚不归的心上,酥酥痒痒的,楚不归靠在车窗上,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抽出来。 突然,他颊边一热,叶星河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带着灼人的温度,楚不归瞬间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踏雪城副本即将展开,最近都会甜甜甜 第24章 越州以东,踏雪之城 * “你去踏雪城到底有什么事要办?”一条林间小路上,方舒禾追问着身边的人。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戚飞英伤势已经好全,又恢复了那个潇洒不羁的公子哥模样,坐在马上摇着扇子,对方舒禾笑得桃花眼弯弯,“我不是说了嘛,因为你要去,所以我就去,顺便见见你师父,和她老人家说说咱们的事。” “你别胡说!”方舒禾急了,轻夹马肚,追上戚飞英,“到时候见了我师父,你不许胡说……不,你不能见我师父,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戚飞英一把扯过她的缰绳,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含笑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不仅我要见你师父,你也要见我义父。” 方舒禾脸上红一红,转念一想,忙又摇头,“我师父为人严厉,若让她知道我这些天都和你在一起,恐怕会要了你的性命。” “你怕我打不过你师父。”戚飞英道。 “你当然打不过。”方舒禾说。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戚飞英不以为意,随口说道。 方舒禾却急了,打断他的话,“瞎说什么!总之到了踏雪城,我就要去跟师父汇合,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方舒禾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戚飞英总算答应下来,手里头却拉着方舒禾的缰绳不松手,两人说话玩笑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 聂楠仍是一袭黑衣打扮,抱着剑,站在路中央,面色冷得如同阎罗。 戚飞英见到她后,原本笑着的眼眯起来,周身也带上了防御姿态,方舒禾一眼认出来她是此前刺伤戚飞英的人,下意识轻呼一声,“是你!” 聂楠抬眼,视线扫过方舒禾,冷冷看向戚飞英,“戚门主,看样子伤已经好了。” “你倒真是楚不归的一条好狗,为他这么卖命,从前我怎么没发现呢。”戚飞英嘲讽着,他从前只知道不归谷的二门主聂楠直属谷主管辖,极少在谷中露面,他道,“如果我知道你是这么忠心的狗,就该在一开始想办法先解决了你,免得惹来如此多的麻烦。” 聂楠对戚飞英的嘲讽毫不在意,只问道:“威远镖局和无念禅寺的命案,是不是你所为?” 戚飞英笑道:“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眼神不好使,这两起命案分明是霜寒丝所为,而霜寒丝,不是你家主子的武器吗,怎么能赖到我身上。” 聂楠看他这幅态度,也知道多说无益,直接拔剑朝他攻来,长剑斜走,带着凛然寒气,直逼戚飞英的命门。 戚飞英脚尖踢上马背,一跃而起,细柳剑也已出鞘,同聂楠的长剑在空中相接,发出铮铮响声。 二人交起手来,剑气四散,周围的树木收到波及,被砍得七零八落。 只见细柳剑和聂楠的如虹剑一来一回,剑光凛凛,戚飞英剑法略胜一筹,细柳剑在他手中游刃有余,走势凌厉,先攻聂楠的眉心,在被格挡下来的一瞬,立刻穿向她的肩头。 聂楠被逼得后退好几步,已有被压制之意,她眼见这一次自己或无胜算,忽一计上心头。 * 只见她装作不敌的样子,被戚飞英的细柳剑震出去数丈远,在戚飞英追击过来的时候,忽地一个闪身,跃到了戚飞英身后,提气朝离他们已有些距离的方舒禾飞去。 戚飞英的轻功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聂楠的,他暗道不好,转身去追已然来不及,便故技重施,如同上次一样,将手中的细柳剑丢出去,企图阻止聂楠。 聂楠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如虹剑从左侧划向身后,将细柳剑击开,直直插入旁边的一颗大树里面。 方舒禾没预料到自己成了攻击目标,在聂楠飞向她的时候,立刻翻身下马,施展轻功就欲逃走,可是聂楠眨眼的功夫便已拦在她的身前,两指聚力,一下子点住了她的穴道。 方舒禾被擒,戚飞英不敢再上前,他阴沉着脸,对聂楠威胁道:“你最好放了她,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若想救她,就在武林大会上公开自己的行为,不要像只老鼠,只会躲在暗处鬼鬼祟祟。”聂楠的如虹剑抵在方舒禾的脖颈上,朝上移了两寸,“否则,我就划破她的脸。” “放开她!”戚飞英发出一声低吼。 聂楠却一手揽着方舒禾的腰,纵身一跃,离开了戚飞英的视线,只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森林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飘飘扬扬落下的几片树叶诉说着方才的一场打斗,两匹马显然也受了惊,天性却不允它们逃离,只是焦躁地来回迈步,并发出一些嘶鸣。 戚飞英双手紧握成拳,额上的青筋就快要爆出,他闭一闭眼,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将手指放在口中,吹响三长两短五声口哨。 第40章 不多时,便有一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面前,戚飞英沉声吩咐道:“立刻派人打听飞花教弟子方舒禾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黑衣人听后犹豫一瞬,小声提醒他,“公子,主上有令,让你即刻前往踏雪城,你此前已有所耽搁,恐怕……” 戚飞英眼神射过来,宛如上千支利箭,黑衣人被吓得立刻噤声,噗通跪地,改口道:“是,属下遵命。” 说罢从来时路离开,只留下戚飞英一人并两匹马,站在林中的小道上,微风轻起,吹起戚飞英的头发,露出他愤怒的眼。 * 另一边,楚不归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踏雪城。 踏雪城位于越州东部,一座硕大的城,依山傍水而建,城中两面临水,一面靠山,另一面是五丈高的城门,挂着白玉牌匾,上书三个大字:踏雪城。 笔锋苍劲有力,飘逸潇洒,彰显着踏雪城的大气巍峨。 马车从牌匾下经过时,做了短暂的停留,赶路车夫拿出令牌和守门护卫验证自己的身份。 楚不归掀开车帘,抬眼看去,那三个字日日有人擦拭,干净如新,落在他眼中,却有沧桑悲怆之感。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父亲当日替温叔叔写下这三个字的场景,那是在他五岁的生辰宴上,温叔叔送了厚礼,临走时却朝父亲讨要起回礼来。 这原是很不合礼数的,但是两家是世交好友,温叔叔和父亲亦是结拜兄弟,所以大家并不拘礼。 父亲打趣了一番温叔叔,笑着问他想要什么回礼。 温叔叔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对联,对父亲道:“想要你的墨宝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现下我刚大修了踏雪城,一切就绪,就差一个名字。” 父亲笑着摇头,当即让楚不归去拿笔和纸,一张极大的宣纸,就那样摊开在雅厅的地上,父亲低着头,大笔一挥,踏雪城三个字跃然纸上。 温叔叔十分满意,待字迹干涸之后,让手下的人拿匣子装好慎重带走了。 楚不归还追着温叔叔跑到马车旁边,说等他把牌匾按好了,一定要叫自己去看。 “那是一定的!到时候我设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温叔叔豪爽的笑声似乎还在回荡。 只是没想到,亲眼见到制成的牌匾,竟已是二十年后。 “你瞧什么呢?”叶星河的声音把楚不归拉回现实,车夫已经核准了身份,驾着马车进城,楚不归放下车帘,垂眸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更,今天补上。 踏雪城副本即将开启,剧情滚滚而来,有人在看嘛?挥一下你们的小手,让我确认下我不是单机码字qaq 第25章 气氛到了,没完全到 * 马车从大门处缓缓经过,叶星河察觉到楚不归的情绪有变,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牵起了楚不归的手,楚不归看他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都已到了门口,何人还骑的这样快,叶星河从车帘缝隙里看出去,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师兄,一路走来人人都说踏雪城如何威风,也不过如此嘛,比起咱们四方楼来还是小的很。” 说话的人骑着上好的汗血马,一身蜀绣的衣裳,连腰上挂着的翡翠玉牌都有三块,看上去不像个江湖人士,倒像是京中贵族。 叶星河认出他来,是四方楼的少楼主钱三万,之前在无念寺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不怪他这样说,四方楼是江湖上最富有的门派,拥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他们出手阔绰,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干嘛要打打杀杀,因为他们有钱,对待门派弟子宽厚,所以四方楼也是江湖上门人最多的。 钱三万身边一个看起来稳重很多的人皱眉道:“不可胡言,你是来做客的,要时刻记住安分守己。” “知道啦。”钱三万嘴里这样答应着,手里用力扯了一把缰绳,马儿立刻小跑起来,转眼就没了人影。 “这个四方楼,还真是财大气粗,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叶星河随口问着,他只是想找话题转移楚不归的注意力,并没指望他会回答。 没想到楚不归却顺着他的问题说了下去,“四方楼地处淮州地界,淮州富庶,水路通达,多是皇商,四方楼主要做的是官盐生意,还涉足布匹和茶叶,淮州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和他们有关。” 叶星河惊道:“官盐和茶叶这两样,是朝廷指派了官员管控的,他们如何能插手?” “钱家的祖上,曾出过一位国公爷,后来家道渐渐衰落,分为两支,袭爵的留在京中,另一支迁至淮州,成立了四方楼。”楚不归淡淡道。 叶星河对京中之事是一概不知的,他疑虑道:“这件事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你如何得知?” “江湖之中,没有秘密。” * 楚不归说着话,就听到了温如月的声音,原来她一听说楚不归他们到了,就忙赶着过来迎接了。 马车停下,温如月先和车前的小茹亲亲热热打了招呼,一把掀开马车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个人,脸上的笑顿了一下,在注意到他们还牵着手的时候,笑容彻底消失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球,“我看到只有辆马车,还以为叶星河没跟着来呢,你干嘛不骑马啊,还坐起车来了。” 第41章 楚不归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对温如月道:“他肩上有伤,不能骑马。” “受伤了?怎么回事!”温如月一听叶星河受伤了,收起玩笑的表情,就要凑上来看,马车狭窄,她意识到不合适,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过来扶楚公子和叶少侠下车,叶少侠身上有伤,你们小心一些。” 叶星河满意笑着,“我还以为你要赶我走呢。” “来者都是客,我们踏雪城可做不出赶人走这种事。”温如月扬着下巴,一副大小姐的做派。 楚不归不用人扶,自己踏着脚凳下了车,转身朝叶星河伸出手,叶星河搭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挪下车,他行动间,肩上的布条露出来,看着上面的血迹,温如月眉心紧皱起来,“这是谁干的!我找他去!敢在越州撒野,我看他是活腻了!” 叶星河笑道:“得了吧,你能打得过谁。” “我打不过,我爹还能打不过吗?”温如月不服气。 “还有五天就是武林大会了,江湖人士都陆陆续续到了踏雪城,这种小事就不要惊动温城主了。”楚不归道。 温如月这才作罢,本想给叶星河找个大夫,但看着楚不归在,此事也就不必提,只是告诉楚不归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 楚不归和叶星河被安排在上好的院子里,院子远离主楼,安静雅致,庭院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应当是种了荷花,现下秋季,枯败的荷叶被剪了,只露出几个光杆,院墙一侧是茂密的竹林,一条石子小路从门口通向两间客房。 院子的门口有一副对联,写着: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对联上面书着两个字:南轩。 “这地方极好。”楚不归道。 温如月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楚公子会喜欢,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的,这里清净,叶星河养伤也方便。” “多谢了,看起来像是个东道主了。”叶星河笑着朝温如月拱手。 温如月想和往常一样同他打闹,瞧见他肩上的伤,只好止住,“那楚公子你们先休息一下,晚饭好了我来叫你们,我父亲说想见见你们。” “见我们?”楚不归有些意外,如今正是踏雪城最繁忙的时候,各门各派都到了,温城主要忙着接待各位掌门,怎么会有空见他们这种无名小卒。 温如月道:“我爹知道是你们救了我,又一路保护我,就说一定要见一见,楚公子不必担心,我爹很好相处的。” 长辈要见自己,楚不归没有理由拒绝,点头应下,他总以为要等到武林大会才会和温叔叔见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了,现在距离晚膳不到一个时辰,楚不归一时倒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见这位故人。 “想不到这位大小姐还挺会安排的,这地方确实不错,不必理会外头的人,两间房挨得也近。”叶星河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房间,非常满意,侧身看楚不归,“你住哪间,你先挑。” “都行。”楚不归收回思绪,看一眼叶星河的肩,“你该换药了。” * 叶星河肩上的三个洞虽然已经开始长新肉,看上去仍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楚不归上药手法温柔,叶星河夸张的大叫起来,楚不归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在马车上颠簸,伤口裂开了?”说罢凑近去查看,发现伤口并未有裂开的痕迹。 “我是看你从进了踏雪城就心不在焉的,想逗逗你。”叶星河抓住楚不归的指尖。 楚不归避开他的视线,上完药后转过身,沉默良久,才道:“不过是想起一些往事。” “什么往事,能说给我听听吗?”叶星河问,语气没有一点揶揄,难得正经起来。 楚不归将药收回药箱,感觉到叶星河朝他走来,忽而,他的手被抓住,叶星河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深情看着他的双眼,“不必担心鸣琴响,恨无知音赏,你若愿意,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知音。你的往事要是太过沉重,我也愿意和你分担。” 叶星河的剖白来的突然,又在意料之中,这一路走来,楚不归已放纵了叶星河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因为有这个人的陪伴,也多出一份安心来。此时叶星河的话敲在他的心头,让他的从方才就一直沉闷不安的心沉静下来,像是被包裹进温暖泉水中,传来丝丝暖意。 楚不归轻叹一声,“往事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说。”叶星河握住楚不归的一双手,南轩安静的很,只听得见院子里竹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如此静谧的环境,不知谁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叶星河盯着楚不归的唇,慢慢凑过去,这样的氛围,若是少了亲吻,总是美中不足的。 “楚公子,叶星河,吃饭啦!” 作者有话说: 温如月:怎么感觉后背一凉…… 第26章 月也温柔,人也温柔 * 温如月的声音骤然出现,打破了这温馨一刻。 楚不归惊得睁开眼,才发现叶星河同自己不过寸许的距离,被坏了好事的叶星河脸色难看的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楚不归忍不住笑了,松了他的手,转身就要去开门,却被叶星河猛地拉回来。 叶星河低头,在楚不归唇角亲了一下,又很快放开,在他放开的同时,温如月推门而入。 第42章 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温如月看着表情各异的两个人,突然有些后悔不该直接闯进来,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一样,再看叶星河,那眼神,吓得温如月后背一凉。 她梗着脖子,嘴硬道:“叶星河,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欺负楚公子了!” 楚不归被温如月的“欺负”二字闹了个红脸,他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温和笑道:“可是传膳了?” 温如月忙说:“是,前厅摆膳了,我爹让我来叫你们。” 几人一同走向前厅,刚踏入,温非寒就从另一端走了过来,他五十左右的年纪,体态壮硕,蓄着短须,五官端正刚毅,眼角横生的皱纹让他看上去越发持重老成,他身上带着高位者的威严,却不至于让人觉得严苛,看到温如月,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随即目光落到了温如月身后之人身上。 温非寒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少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年龄稍大些的那位。 他的视线和楚不归相接,楚不归朝他躬身颔首,同时避开他的目光。 “晚辈楚一见过温盟主。”楚不归自报家门。 叶星河紧随其后,躬身拱手道:“晚辈叶星河见过温盟主。” 温非寒笑着抬手,“不必多礼,两位年少有为,英雄事迹月儿已都向我说明,温某非常感谢二位一路对小女的照顾,特备薄酒一杯,为二位接风洗尘。” “温盟主实在客气,盛情难却,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不归代表叶星河说着客套话,和温非寒彼此让了让,前后落座。 * 桌边站着服侍的下人,温非寒还是很客气的亲自站起身为叶星河和楚不归斟酒,给楚不归倒满酒后,他再次看向楚不归,“这位少侠,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楚不归心头一跳,面上努力保持着平和淡然,又假装带着一丝受宠若惊,他站起身,对温非寒举杯道:“前辈身为武林盟主,每日见过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楚一长相平凡,其貌不扬,混然众人,或许与谁人相似,所以让前辈有熟悉之感。” 未等温非寒说话,温如月便道:“楚公子实在太过谦虚了,你若是长相平凡,其貌不扬,那江湖上的男子都不必出门见人了,羞都给羞死。” “胡闹。”温非寒小声斥责了一句温如月,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举杯敬酒,几人笑着饮下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温非寒屏退左右,拿出一本《天心诀》放在桌上,楚不归和叶星河对视一眼,不知温非寒是何用意。 这本《天心诀》正是楚不归命聂楠伪造的两本其中之一,也是温如月从唐门手中抢走的那本。 “近日江湖纷争,都因此物而起。”温非寒语气沉重,手指轻点在《天心诀》之上。 楚不归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前辈,这本心诀乃是赝品。” 不料温非寒一点都不惊讶,反倒点点头,“我知道。” “你如何知道?”叶星河惊道,这件事楚不归告诉过他,但是他们并未告诉温如月。 温如月显然也很意外,她不敢相信自己拼命抢夺回来的东西居然是假的,当即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会是假的呢!” 温非寒微微抬头,视线落在远处某一点,思绪却已然飘远,他似是轻叹一声,缓缓道:“我曾看过真的《天心诀》,自然知道这本是赝品。” 这回轮到楚不归惊讶了,他没想到温非寒居然看过真的心诀,但是转念一想,当年温非寒和他父母情同手足,父亲将心诀借给温非寒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那他既然见过,又能否记得其中的内容呢? 楚不归轻轻握住酒杯,小心试探,“前辈见过?那这《天心诀》是否真的如世人传言那样厉害?” 温非寒无奈轻笑一声,摇摇头,“我虽看过一次,也只是草草翻了翻,不曾记住全部内容,更不曾练过,至于厉害与否,那便是无从得知了。”说罢他转而看向楚不归,淡淡问,“你年纪轻轻,又如何得知真假?” 他问话的语气平平,却自带威严,楚不归心下颤动,叶星河刚要出声替他解围,被楚不归在桌下按住手,楚不归抬眼,笑得谦和有礼,“晚辈有一好友,识遍天下宝物,她亲口鉴定此乃赝品。” “哦?天下还有如此奇人,那楚公子倒是要引荐一番了。”温非寒若有所思地朝楚不归举起酒杯。 楚不归笑着饮下。 * 晚宴结束在月上中天之时,楚不归和温非寒都饮了不少酒,只有叶星河因为身上有伤,并未多饮,回南轩的路上,楚不归略有醉意,他仰头呆呆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圆月。 中秋早已过了,这月亮圆的不合时宜。 叶星河扶着他的手臂,站定陪他一起看,“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看月亮的人。” “世事变迁,人心易变。”楚不归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只有月亮是亘古不变的。” “你这话不对,也并非所有人的心都会变,我就不会。”叶星河说着凑近楚不归,晚膳前那一个吻没有讨到,他的心总是缺了一块。 从正厅回南轩要经过一个偏僻的小花园,此时已入夜,花园寂静,只有他们二人依偎的身影在月色下重重叠叠。 第43章 “叶星河。”楚不归叫他的名字。 “嗯?”叶星河牵着楚不归的手,和他握成十指交缠的姿势,亲昵地晃一晃。 “你可知我是谁,就对我如此亲近。”楚不归缓缓道,“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叶星河笑了,“这么巧,我就喜欢阎罗,越凶残越好。” 月色温柔,人也变得温柔起来,楚不归侧过身来看叶星河,突然发觉他好似长大了许多,初次见面时那股子青涩消退了,此时此刻,站在月光下,身姿挺拔,像一颗松柏,挡住了楚不归眼前的光。 “你长高了。”楚不归伸出手去,抚摸叶星河的眉心。 亲吻是自然而然落下来的,先是印在唇角,之后辗转深入,这样的事通常不需要人教,本能地就想要探索更多。 楚不归的手原本垂在身侧,吻到情动之时,不自觉就攀上了叶星河的后背。 这一举动是一种无言的鼓励,叶星河一手托着楚不归的后脑,一手在楚不归耳垂上轻轻摩挲着,舌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一时间,酒香四溢。 上好的竹叶青迷失了楚不归的神志,亦带给他勇气,鼻息轻喘间,叶星河的虎牙刮破了楚不归的唇,楚不归吃痛,下意识回咬了一口,然后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属狗的!”楚不归脸上的红晕在夜色中引人入醉。 叶星河的心早已软作一滩,怜爱捧着楚不归的手指亲了又亲,“就是属狗的,楚公子可别把我给丢了,不然我就成了没人要的丧家犬了。” 楚不归嗤笑,不同他一般计较,二人相携回了南轩。 * 花园假山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唐易身穿蓝衫,手中的折扇在他的指力下变得弯曲,他一动不动,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第27章 踏雪相聚,热闹开场 * 同样站在暗处的,还有戚飞英,只不过他是在踏雪城之北的一座马车前,马车很大,挡住了所有的光,戚飞英站在阴影里,低头垂手,十分恭敬。 马车里头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听起来上了年纪,但并不算老,“翅膀硬了,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孩儿不敢,还请义父息怒。”戚飞英恭顺无比。 “我交给你的事办妥了吗?这一回,你要亲自动手。”马车里的人道,声音无端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压迫。 戚飞英不敢辩驳,头又低了些,应道:“是,孩儿即刻去办。” “很好,事情办妥之后,你该得的一样都不会少。” 说罢,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待马车走远,戚飞英才敢抬头,他面色为难,心里虽记挂着方舒禾的安危,可义父的命令他是断然不敢违抗的,只能叫来手下人,继续寻找方舒禾的下落,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去踏雪城。 * 踏雪城是空前的热闹,江湖各派在此聚集,人多却并不杂乱,温非寒当了三届的武林盟主,踏雪城亦举办了三次武林大会,早已游刃有余。 今年的武林盟主,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楚不归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天将破晓,他就起身了,清晨的南轩比其他时候更加静谧,一只雀鸟飞在院墙旁的竹林里,扯着嗓子鸣叫,深秋的清晨,寒气弥漫,呼吸间带出一股白气。 楚不归披一件兔毛披风,站在院子里,听着清晨的鸟鸣。 院子外面走过几个下人,他们打着哈欠,脚步匆匆,看来今日又有大人物要来。 除了四方楼昨日和他们一起到,余下的门派还一个都没来,唐门,飞花教,无念寺,墨羽山庄,等人都到齐了,热闹才算真正开场。 小茹送来早膳和叶星河的药,楚不归推开叶星河的房门,见他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似乎还做着美梦。 想起昨夜那个吻,楚不归有些难为情,但依旧止不住他想要捉弄叶星河的心思,他轻轻捏住叶星河的鼻子,叶星河呼吸受阻,烦躁地挣了挣,之后被迫张开嘴来呼吸,楚不归顺势往他口中送了一小勺的药汁。 药汁量少,却极苦,滑进叶星河的喉咙里,苦地他整张脸都皱起来。 楚不归暗笑不已,下一瞬,却见叶星河猛地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间,楚不归就被压在了身下。 叶星河一手撑在楚不归身侧,一手捏住他的手腕,药碗被打翻在地,洒了一地的药汁。 “捉弄我?”叶星河低声说,眼神直勾勾看着楚不归,楚不归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曲了曲腿,想将叶星河推下去,却发现自己被桎梏的很紧。 “放开我。”楚不归低声呵斥。 叶星河恍若未闻,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了楚不归的脖颈上,力道不重,犬齿只轻轻擦过皮肤,却激起楚不归一阵战栗。 他伸手去推叶星河,反被叶星河一把握住,感觉到叶星河越贴越紧,楚不归才算慌了,奋力挣扎起来,“叶星河,你放开我!” “你自己送上门的。”叶星河埋在楚不归的脖颈间,深深嗅了嗅,“楚一,你身上好香。” 楚不归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他给吸走了,一颗心不受控制狂跳起来,似是七经八脉同时被打通,酥麻的感觉从脖颈一路蔓延至小腹。 “……叶星河!”楚不归挣扎未果,只能用眼神和语气来试图阻止叶星河的行为,若知道叶星河一早就醒了,楚不归决计不会来捉弄他,他曲起膝盖,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物。 第44章 !!! 楚不归脑子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膝盖狠狠顶在叶星河的肚子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衣裳头发都很凌乱,楚不归顾不上整理,扬手就欲朝叶星河脸上扇去,叶星河丝毫不躲,就这样看着他,看起来根本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楚不归手掌轻翻,在叶星河脸颊擦过,叶星河只觉后颈一凉,一枚银针已然插入了他的哑门穴,他顿时口不能言。 又是这招!叶星河拿眼神冲楚不归嚷嚷。 楚不归不紧不慢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淡淡看他一眼,抬腿出了门。 叶星河不敢自己将银针拔出,只好紧跟在楚不归身后,听楚不归吩咐小茹再熬一碗药来,随后自顾自坐下吃早膳。 “嗯嗯嗯!”叶星河努力发出声音,企图引起楚不归的注意。 可楚不归根本理都不理他,叶星河只能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我错了。 楚不归睨了一眼,夹起一个小笼包喂进嘴里,叶星河又沾了茶水,写下一句话:你分明也有感觉! 楚不归小笼包从筷子上落下,他气红了脸,狠狠道:“你就这样插着这枚银针一直到晚上吧!” 叶星河泄了气,但是也瞧出楚不归并不是真的生他气,若是真生气,又怎么会只是这样小小的惩罚呢,想通此处,叶星河莫名开心,一口气喝了三碗粥,吃了两屉小笼包。 * 吃过早膳,服了药,楚不归离开南轩,慢慢散步去踏雪城其他地方转转。 距离上次来踏雪城已经太过久远,踏雪城经过几次修缮,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只是那个大花园还保留着,花园里有个极大的湖,湖中心有一湖心亭,清风拂过,桂荷飘香。 楚不归迈步而去,湖心亭还是当年的样子,里头没有人,石桌面上摆着各色瓜果点心,供客人食用。 楚不归在石凳上坐下,思绪飘回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和温非寒坐在这个亭中对弈,自己的母亲和温夫人则站在一旁逗弄才刚数月的温如月,那时候楚不归的个头还不及石桌高,他趴在桌子边缘,努力想要看清两位长辈的棋局走势。 “这孩子小小年纪,对这些点心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喜欢看棋。”温非寒笑着打趣。 江怀璧摸摸楚不归的头,“在家就像个小大人,我总觉得他少了些孩子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自然是随你啊,老古板教出个小古板。”唐阮在一旁笑着说。 大家一起笑起来,笑声蔓延在湖面上,水波微漾。 陷入回忆的楚不归衣袖被人拉了拉,楚不归抬头,看到叶星河的眼神,他顺着叶星河的目光看过去,湖的另一边,唐门的人结伴而过,为首的正是唐易和唐蜓,唐易视线朝这边若有似无看了一眼,很快被假山挡住,只留下唐蜓头上铃铛叮铃声顺风飘过来。 “他们怎么才来?”叶星河用眼神问着。 楚不归摇头,自他们在茶肆一战之后,再没见过,按理来说,唐门应当比他们要早到踏雪城才是,但这些并不重要,或许他们有别的事要办也未可知。 下午时分,飞花教的人也到了,她们的到来,给踏雪城增添了一抹亮色,尤其是教主凤南烟,倾城容貌依旧,丝毫看不出年纪,她们和楚不归二人擦身而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叶星河比划,“没有认出我?” 不怪他有这样的疑惑,此前他们在雾水镇小酒馆交过手,此时再见,虽不至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也不会像陌生人一般。 只能说飞花教的教主清高孤傲,从不将不重要的人放在眼里。 两人走到南轩门口,叶星河余光看到四方楼的少楼主脚步匆匆朝那个偏僻的小花园走去,他有心跟上去看个究竟,于是给楚不归打了个手势,让他先走。 “既然人家不想旧事重提,你也不要再去找事了,你身上还有伤。”楚不归担心他去找凤南烟,皱着眉提醒。 叶星河摆手,用口型道:“不是去找她,放心。” 说罢转身朝小花园去了。 * 四方楼的少楼主要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踏雪城的大弟子温霍,两人鬼鬼祟祟,隐在一处假山丛中小声说着话。 叶星河藏匿在山石之后,放轻自己的呼吸,听到少楼主钱三万问温霍,“东西弄来了吗?” 温霍沮丧摇摇头,“书房的钥匙师父随时带在身上,没有机会。” “洗髓丹你还想不想要了,别忘了你夫人还躺在床上药石无医。”钱三万有些不耐烦。 温霍眉心紧蹙,手握成拳,抢声道:“当然想要,若能医好夫人的病,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赶紧把关于我们四方楼贩私盐的证据从温非寒那里偷出来,我拿到证据,自然会将洗髓丹赠与你,这可是我们四方楼的镇楼之宝,能解百毒,包管让你的夫人起死回生,我再给你一天时间。” 温霍艰难点点头,转身离开。 躲在暗处的叶星河眼睛亮起了光,洗髓丹,四方楼的镇楼之宝,能解百毒,那是不是意味着楚不归身上所中的噬心蛊有法子可解了。 他看着钱三万离开,扶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还不确定钱三万是不是将东西带在身上,现在时候尚早,等入了夜再去一探究竟,若能替楚不归解了身上的毒,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第45章 作者有话说: 江湖轶事:凤南烟,唐阮,当年并列江湖第一美人榜的“南烟北阮”,一个当了教主,冷酷无情,一个早早嫁人,红颜薄命。斩断了多少侠士浪子的一颗痴心。 第28章 “我可以,我知道” * 叶星河回到南轩,楚不归在整理替他换药的东西,叶星河凑到他跟前,手舞足蹈地比划,意思是让楚不归为自己取针。 楚不归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想着已经惩罚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了,于是抬手拔下了叶星河后颈的银针。 恢复语言功能的叶星河立刻说道:“我找到给你解毒的法子了!” 楚不归面露疑色,叶星河喝了一口茶,激动地说:“我刚才偷听到四方楼的钱三万说话,他们四方楼有个什么洗髓丹,可解百毒,你说它是不是能解你身上的噬心蛊?” 谁知楚不归听后并无惊讶之色,叶星河眉心一皱,“你怎么不开心呢?” 楚不归淡淡道:“四方楼有洗髓丹不假,洗髓丹能解百毒亦不假,只是这东西我们拿不到,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它算在内。” “怎么会拿不到呢,我打算等天黑了就去偷,这样的宝贝他肯定贴身带着,实在不行我就抢过来,我不信他能打得过我。”叶星河志得意满。 楚不归看向他,“首先,他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其次,你也不可能打得过他。” “我打不过钱三万?”叶星河愤愤不平,“即使我现在身上有伤,那个钱三万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的周围有江湖十大高手贴身保护,平时不露面,只要钱三万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即出现,你打得过钱三万一人,打得过十人联手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而且我觉得这东西不像你说的这么宝贵吧,钱三万方才还要拿他跟温霍换东西呢。” “换什么?”楚不归有些意外。 叶星河想了想,道:“好像是四方楼贩卖私盐的证据,被温盟主掌握了,钱三万让温霍去偷,许诺他用洗髓丹交换。” “钱三万在骗他,一旦温霍拿到了他贩卖私盐的证据,钱三万就会将他灭口,这一定是钱三万瞒着四方楼自己做的生意,所以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要尽快销毁。” 叶星河不置可否,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无论如何,我要走一趟,你身上的毒不能再耽误了。” * 楚不归心中微动,四方楼的洗髓丹能解百毒他一直都知道,可这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拿到手的,洗髓丹是四方楼的至宝,一定收藏在四方楼最隐秘之处,楼内机关重重,常人不可能闯得进去,叶星河若执意去偷,定然有去无回。 “你不必以身犯险。”楚不归道,他抬眸,眼中情绪晦涩不明,“这是我的事。” 叶星河猛地从椅子上窜起,对着楚不归怒道:“到现在你还在分你我?” “我只是不想你为我丧命,能活到现在我已很知足,只要再留一点时间,让我完成想完成的事,我死而无憾。”楚不归背过身去,他无法面对叶星河灼热的目光。 叶星河却不容他逃避,走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死而无憾,那我呢?你有没有将我放在心里?” 楚不归想起二人的情意,又想起那些沉重的往事,一颗心沉沉下坠,二十年来,他每日活在煎熬中,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叶星河的出现是个意外,是投进他心房的一缕光,他不能让这缕光因为自己而熄灭。 楚不归伸出手去,用手指缓缓抚平叶星河紧蹙的眉,眼中神情缱绻,语气也轻柔下来,“叶星河,我没有资格将你放在心里,我的心里只有满腔的仇恨,你不能和这些仇恨混在一起。” “我可以。”叶星河握住楚不归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无论你的仇恨有多大,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你可知我是谁?”楚不归笑着问。 “我知道。”叶星河毫不犹豫。 楚不归眸中微微一惊,“你知道?” 叶星河拉着楚不归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进他的指缝中,鼻子碰了碰楚不归的鼻尖,低声道:“你是不归谷的谷主楚不归,在威远镖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如何得知?”楚不归深感震惊,同时也为叶星河的敏锐感到后怕。 “威远镖局当家人死于霜雪丝,而霜雪丝是楚不归的独门武器,当时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你的神色就不太正常,后来我就留了个心,偷听到了你和女下属密谈的内容,知道了你就是楚不归。” “你属狐狸的?怎么总爱偷听。”楚不归恼道,“既然知道了,怎么不揭穿我?还一口一个楚一,耍人玩?” 叶星河笑道:“你既然有心隐瞒身份,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又何必拆穿,再说有人借你之名连杀两人,其中必有蹊跷,我就更要替你瞒着了。” 楚不归心生感激,叶星河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还总是为他着想,实在是个难得的知己。 可是楚不归方才想要坦白的并不是这个身份,他想告诉叶星河自己二十年前的身份,告诉他他身上背负了怎样的血海深仇,叶星河愿意替他分担,总要知道自己分担的是什么。 * 还未等楚不归说话,房门被敲了两声,小茹在外头有些着急地回禀:“公子,温小姐的丫鬟传话来,说温小姐和温盟主吵起来了,想让你去看看。” 第46章 楚不归忙问:“知不知道因为什么?” 小茹说:“不知道,只说吵得很凶,那丫鬟说温小姐很是仰慕你,想让你去劝一劝。” “好,我马上去。”楚不归说着拉过叶星河坐下,很快给他换了药,叮嘱他不要私自行动,就预备往前厅去。 不料叶星河吃了飞醋,非要跟着一起去,楚不归为了避免他一个人跑去偷洗髓丹,便同他一起来了前厅。 还未踏进厅里,就听到了温如月的哭泣声,一转进门,地上砸碎了一地的瓷片,下人们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温如月坐在椅子上哭得伤心,温非寒则站在一旁,焦躁地捋着胡须。 “你凭什么不让云哥哥进来!你们不是都说好了,武林大会之前他上门提亲的吗!”温如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温非寒一脸无辜,“我几时说过让他来提亲了!你是有婚约在身的,怎么能再接受上官家的提亲,一女不可许二夫的道理还用我说?” “什么婚约!哪有婚约!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大人随随便便定下来的婚约怎么能作数,我连那个江楚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都这么久了,说不定他早死了!” “放肆!”温非寒一巴掌扇在温如月的脸上,将她的脸打红了半边,也让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厅中一下子鸦雀无声,温如月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父亲,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你打我?你从来没打过我!” 温非寒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脸上浮现出后悔的神色,上前一步想要摸一摸温如月被打的脸颊,温如月却朝后退了一大步,避开父亲的手,一双含了热泪的眼睛委屈瞪着温非寒。 楚不归和叶星河互看一眼,不知该怎么开口劝,踌躇间,上官云步履匆匆冲进来,扶住温如月的肩膀,对温非寒道:“温伯伯,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温如月一见到上官云,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29章 风霜之城,一朝覆灭 * 见温如月哭得伤心,温非寒更加自责,他走上前去,对温如月道:“月儿,是爹不好,不该对你动手……” 温如月哭泣着叫了一声,“除了云哥哥我谁都不嫁!” 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上官云万分担忧,碍着温非寒在场不好直接追出去,他匆忙对温非寒行了个礼,试探着说:“温伯伯,我去看看她。” 温非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上官云立刻焦急地追了出去。 楚不归和叶星河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尴尬,早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吵架,他们也就不来了。 温非寒看着两个后生,轻叹一声,自嘲道:“小女顽劣,让二位少侠见笑了。” “哪里,温小姐率真可爱,想来平时也是乖巧承欢膝下的,今日恐怕只是一时情急。”楚不归走上前,既然来都来了,少不得要劝说几句。 温非寒对楚不归和叶星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入座,叹着气摇头,“她平日虽偶有任性,倒是十分孝顺,只是在婚事上固执非常,分明已与江家有了婚约,还常常想着上官家的公子,我也不是说上官云不好,墨羽山庄是名门世家,以仁义行天下,上官云亦是才貌双全,只是这一女怎能许两家呢?” 楚不归心里微微一痛,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温非寒还将当初那个玩笑似的婚约记在心里。 叶星河看了楚不归一眼,问温非寒,“方才听温小姐说她和江家的公子没见过面,这是什么原因?既然有婚约,彼此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何以连面都没见过?” 温非寒默不作声饮一口茶,想着面前的两个人是自己女儿的好友,便不打算隐瞒,他缓缓道:“我江贤弟的孩子,已经失踪二十年了。” “失踪了?”叶星河有些惊讶,余光看到楚不归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忽而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结合之前楚不归对温如月的态度,叶星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忙按下自己的思绪,继续问着温非寒,“怎么会失踪了,没想过去找吗?” “怎么没找。”温非寒道,“恨不得把整个江湖都翻过来也没找到他的消息,我将踏雪城越扩越大,当了三届武林盟主,就是希望这孩子能找到我,但仍是徒劳。” “或许……被温小姐说中了?”叶星河试探着问。 温非寒不再回答,方才温如月说江楚说不定早死了,温非寒情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再不愿相信,也拗不过现实,失踪二十年,杳无音信,只可能是凶多吉少。 温非寒闭一闭眼,下意识又饮了一口茶。 一直没开口的楚不归忽而说道:“温盟主,照理来说晚辈是个外人,对于前辈的家事不好置喙,但是我们和温小姐一路走来,早已将她视作好友,晚辈有一言,不知温前辈是否愿意听一听?” 楚不归谦和有礼,态度恭敬,温非寒抬一抬手,点头道:“你说。” “前辈高义,顾念旧情,可男女婚嫁本就讲究缘分天定,前辈口中那位旧友之子已经失踪二十年,生死未卜,即便仍活在世上,但这二十年也并未与您相认,可见同温小姐有缘无分,前辈又何必执着于往事,断送了如月一生的幸福呢。倒是上官公子,品性高洁,一表人才,和如月两情相悦,他们二人的情意您都看在眼里,实乃良配。” 第47章 楚不归一段话娓娓道来,合情合理,温非寒听得无奈,这些话他又如何不懂呢,只是不愿放下过去而已,现下竟还要一个外人来劝,他不由得看向楚不归,瞳仁忽地一闪,心中惊雷炸起,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走到楚不归面前,颤颤巍巍道:“你……” 楚不归朝他恭敬供一拱手,“晚辈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温非寒察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强压下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对楚不归道:“楚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不归下意识看了叶星河一眼,叶星河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他无意旁观温非寒和楚不归的叙旧,又想着自己还有要事要办,于是主动对温非寒说:“那晚辈就先回去了,今晚的药还没吃。” * 叶星河走后,温非寒将楚不归带去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后,他压低声音问楚不归,“你到底是谁?” 楚不归叹了一声,从开口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心知瞒不过,他对着温非寒行了个大礼,恭敬无比叫了一声,“温伯伯。” 温非寒一个没站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顿觉悲痛万分,眼眶瞬间红了,可怜一个堂堂的武林盟主在小辈面前如此失态,他强忍住眼泪,忙上前扶住楚不归的双臂,将他拉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楚不归。 “那天乍然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眉眼间有些阿阮的影子,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绝不会看错,没想到真的是你!小楚,你让温伯伯好找啊!”温非寒说着一把将楚不归抱进怀里。 楚不归也红了眼眶,同温非寒的相认让他感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从前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他的心也传来钝钝地痛,“温伯伯,实在对不起,我不能也不敢和您相认。” “苦了你了。”温非寒放开他,激动地老泪纵横,他拉着楚不归在书桌前坐下,细细询问他的情况,“所以这二十年你到底在哪?” 楚不归道:“当初是莫问老前辈救了我,将我带到了他创立的不归谷,还为我取了个新名字叫楚不归,我随即拜他为师,跟着他习武学医,隐姓埋名二十年,就为了有一天能亲手为父母报仇。” “楚不归?”温非寒惊道,“那之前威远镖局和无念寺的命案,可是你所为?” 楚不归摇头,“不是我,是有人假借我之名所为,我想可能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们是想让我成为武林公敌,从而得到我手里的《天心诀》。” “不是你就好,你放心,武林大会上我会为你洗刷冤屈。”温非寒想象着楚不归这二十年来的遭遇,无比心痛,“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仇人是谁?” * 楚不归双手搁在腿上,紧握成拳,一回想到那天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时候他才五岁,还不叫楚不归,而是叫江楚,是风霜城的小少爷,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从来不知道江湖险恶。 风霜城有一本绝世心法《天心诀》,传说得此心法者能称霸武林,父亲江怀璧从不引以为傲,甚至他也没有修习天心诀心法,他性格温润,广交好友,除了结拜兄弟温非寒外,江湖其他门派也常来拜访。 圣鹰教到来的时候,江楚听到母亲似有担忧,责怪父亲不该什么人都往风霜城里面引,“圣鹰教行事乖张,人人都称他们为魔教,你还是少同他们来往。” 江怀璧却安慰妻子,“江湖之人,切忌人云亦云,我同圣鹰教的纪教主交往过几次,他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此次他携圣鹰教不远千里来拜访我们,岂有怠慢之礼。” 唐阮不好多说什么,圣鹰教在风霜城逗留几日,确实进退有礼,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唐阮也以为是自己狭隘了。 圣鹰教教主纪无情手里的一把软剑材质上乘,样子新奇,小江楚十分喜欢,纪无情便常把自己的软剑送给他玩,“这把剑叫雪魂剑,别看它是一把软剑,一旦注入了足够的真气,它就会变得比世界上任何武器都锋利坚硬。” 小江楚喜欢雪魂剑这个好听的名字,也很喜欢这位长相帅气潇洒的纪叔叔。 谁知,变故总是发生在瞬息,那是个夏夜的晚上,风霜城上下都睡了,只有年幼的江楚睡不着,他听着远处传来的蛐蛐声,就一个人起身出门去抓蛐蛐。 蛐蛐没抓到,却意外遇到了一些黑衣人,小江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偷偷躲在后院他贪玩时挖的一个地洞里面。 借着花草的掩护,他看到纪叔叔领着手下人在院子里大肆杀戮,风霜城的门人和仆人没有一个逃出他的魔掌,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风霜城。 小小的江楚吓傻了,整个人往洞的深处缩了缩。 后来,纪叔叔将他的父母也抓了,捆在一起,逼问他们《天心诀》的下落。 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戴面具的人,江楚从未见过这个人。 江怀璧愤恨又懊悔,痛苦万分地对妻子唐阮忏悔道:"是我不该轻信于人,是我害了你们。" 唐阮一边摇头一边哭,“不怪你,怪只怪恶魔隐藏的太好。” “风霜城内所有的机关都已经解了,没有找到《天心诀》。”戴面具的人说着,他嘴里似乎刻意含了个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沙哑奇怪,非常不自然。 纪无情听后表情一变,将雪魂剑置于江怀璧的脖颈,威胁道:“要是还不说出《天心诀》的下落,我就送你们一家三口去见阎王!你若是乖乖交代了,我或许可以放过你们的儿子一命。” 第48章 剑身雪白的雪魂剑在他手中变得坚韧无比,上面滴着血,月光下发着令人胆寒的微光。 小江楚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姓纪的在骗人,他很想出声告诉父母自己并没有落在他手里,可他知道他不能。 江怀璧誓死不说,唐阮不忍自己的孩子也惨遭毒手,终于还是说出了《天心诀》的下落,小江楚听出自己的母亲说了谎话。 唐阮给了一本假的《天心诀》,纪无情如获至宝,却并没有放过他们。 他朝戴面具之人扬了扬手里的武功秘籍,声音如同鬼魅,“东西到手了,把人处理干净。” 面具人二话没说,挥起手中的刀,一刀砍下了江怀璧和唐阮的头。 鲜血一涌而出,铺满了小江楚的双眼,两颗头颅在地上滚出去很远很远,小江楚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哭。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此刻的叶星河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30章 往事沉沉,历历在目 * 往事沉重,历历在目,楚不归一点一点地讲述,也将自己一点一点拉入曾经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上,赶车的人是个老头,留着花白的长须。 楚不归好似傻掉了,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马车的车顶,直到马车停下来,老头掀了帘子进来看,才发现他醒了,小小的脸蛋上布满了泪水,哭得无声却汹涌。 老头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没事了,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可楚不归依旧没有哭出声,他呆呆傻傻跟着老头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山谷别有洞天,风景优美,有几座小木屋,一条蜿蜒小径通向谷内,小径上竖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不归谷”三个大字。 “从今往后你就叫楚不归,是我莫问的徒儿。”老头对楚不归说。 楚不归依旧没有说话,莫问前辈也没有强求,亲自替他洗漱干净,给他换了干净衣服,还安排他住一间大房子,然而楚不归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小小的身板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莫问只能给他调制药膳,用药物让楚不归强行进食和入眠,好歹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楚不归不言不语过了整半年,有一天早上,突然开了口,他对莫问说:“我要回去。” 没有叫师父,没有尊称,一双眼睛冷冷淡淡,漠然看着莫问。 莫问没有计较,亲自驾车将楚不归带回了风霜城。 原本雅致秀丽的一片楼阁如今成了一堆废墟,楚不归才知道原来纪无情和那个蒙面人将风霜城屠尽后,还放了一把火,将风霜城烧了个精光。 因为楚不归躲避的地方在地下,所以没有被大火波及。 楚不归站在半山腰,看着眼前漆黑的焦土,一双拳头死死握住,指甲恨不得嵌进肉里。 他忽而噗通跪在了莫问面前,磕了一个响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莫问看着他瘦小单薄的身体,沉声道,“你心中所求,为师明白。” “请师父教徒儿武功,徒儿要为父母报仇!”楚不归又磕了一个响头。 “教你武功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师父请讲。” “第一,没得到我的允许,不可私自实施报仇计划,第二,跟我习武的同时必须将医术也精通,你医术若不过关,我便不再教你武功。” 楚不归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此时此刻报仇的念头已布满胸腔,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起来吧。”莫问伸手将楚不归扶起来。 之后楚不归独自去了风霜城的后山,那里有风霜城创业祖师的墓碑,楚不归在墓碑之下找到了真正的《天心诀》。 * 书房门窗紧闭,楚不归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沉重的锤,砸在两个人的心里。 陷入回忆的楚不归表情阴沉地可怕,温非寒扶着他的肩,心里被这些往事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他得到消息赶过来时,风霜城已经被大火焚尽,只有几个小火堆还在冒着黑烟,温非寒疯了似地在废墟里寻找江怀璧一家人的尸首,却只能找到遍地的焦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唯一感到安慰的是,里头没有一个小孩的尸体。 他不知道是谁下了如此毒手,在废墟面前发誓一定会找到失踪的江楚,并为唐阮和江怀璧报仇雪恨。 他轻声安慰了楚不归,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戴面具的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楚不归缓缓摇头,“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查他的身份,可是没有丝毫进展,他就像从这个江湖消失了一般。” “圣鹰教的纪教主,似乎也很久没有露面了。”温非寒道。 楚不归冷笑一声,“他练了假的心诀,走火入魔了,被他的妻子关在魔教的地牢中,自然无法露面。” “他的妻子?”温非寒有些震惊,“从未听说纪无情成过亲啊。” “我并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何许人,只知道她从前跟在纪无情身边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纪无情从风霜城拿到假心诀不到一年,就走火入魔,时常疯癫,被关了起来。” 温非寒十分好奇楚不归怎么知道圣鹰教这么隐秘的事,转念一想,他出自不归谷,而不归谷是个情报组织,定然知道不少各门各派的秘密。 第49章 “那这么说,圣鹰教群龙无首,已然构不成威胁,不如我在武林大会上发一道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同我一起杀上宿畲山顶,取了纪无情的性命。”温非寒知晓了杀害唐阮的仇人,恨不得手刃了纪无情才好。 “纪无情只是无法出地牢,清醒之时亦能主持魔教事务,魔教四大长老武功高强,对纪无情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魔教一直长盛不衰,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况且,纪无情的心脉应当已在慢慢好转,不能贸然行动。”楚不归从没有哪一天不想亲手杀死人面兽心的纪无情,可他知道纪无情的内力有多高,若没有完全的胜算,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温非寒垂头想了想,对楚不归道:“《天心诀》不是在你手中吗?你练了它也打不过吗?” “我不能练。”楚不归道,“而且,戴面具的人还没找出来,我不想打草惊蛇。” 温非寒点点头,“说的也是,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这个人。” 外头天色已经全暗了,书房燃着四盏灯,亮如白昼,窗户上,一只飞蛾在不停地扑腾翅膀,企图冲破窗纸靠近光源,它小小的身体在墙上印出大大的影子。 楚不归努力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站起身,对温非寒行了个礼,又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的楚公子,“多谢温伯伯还记挂着家父家母,叨扰这么久,楚一该告辞了。” 温非寒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故友之子,心里头百感交集,不由得就问了一句,“你和月儿,当真不可能吗?等我们报完仇,就替你们完婚,你就留在踏雪城,将来继任新的城主。” 楚不归笑笑,“缘分天定,不该强求。” “你已有心仪之人?”温非寒问。 楚不归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叶星河的模样,一想到他还在南轩等着自己,心里突然踏实了很多,至少他现在不再是一无所有。 他微微颔首,对温非寒坦诚道:“不错,晚辈已有心仪之人,悔婚之事实属无奈,还望温伯伯见谅。” 第31章 以命换命,你可愿意 * 楚不归和温非寒在书房密谈的时候,叶星河并没有回南轩,他去了四方楼所居住的客房北苑。 天虽还未全暗,但视物已然朦胧,叶星河一刻也等不了,只想快点偷到洗髓丹为楚不归解毒。 四方楼少楼主钱三万的房间空无一人,叶星河从窗户溜进去,借着走廊上的灯笼在屋内搜寻。 不知这屋子原本就是这样奢华,还是钱三万重新布置过,架子上随处可见名贵玉器,就连桌上喝水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甜白釉,屋内放了两口紫檀箱子,都上着锁,叶星河使用内力将锁扯断,开箱翻找,一个箱子装着满满的金元宝,另一个箱子放着一叠银票和一些瓶瓶罐罐。 叶星河直觉洗髓丹一定就在这些瓶瓶罐罐里头,他不认识洗髓丹长什么样,他想只要把这些东西全拿走,总不会错。 于是他把银票拿出来放到一边,抱着箱子就欲离开,忽而眼前金光一闪,叶星河下意识闪躲,只见一把金刀从他眼前砍过,一把砸在桌上,将那套价值不菲的茶具劈了个粉碎。 “好大的胆子,偷到你钱爷爷头上了!”钱三万抽回刀,对着叶星河再次劈来。 叶星河反手一抄,躲开他的同时,一掌击在了钱三万的肩头,钱三万被震得后退几步,撞在了门框上。 他怒从中起,再次挥刀攻来,叶星河一手抱着紫檀箱子,只单手同他过招,钱三万那把镶金的短刀根本近不了叶星河的身,三两下间就被叶星河夺了过去。 只听钱三万吹了一声口哨,同时从旁边抄起一把椅子作为防御,不料叶星河根本看不上他的短刀,弃之不用,也没有再进攻的意思,“我只是来借洗髓丹一用,无意偷东西,更无意伤人。” “我们镇楼之宝,岂是你说借就借的。”钱三万说罢,忽而从天而降两个人,想来就是楚不归之前说的钱三万手下的十大高手之二。 他们挡在钱三万身前,一句话没说,齐齐朝叶星河攻来,叶星河将箱子暂时搁置一旁,双手成掌分别接了他们二人一掌。 对掌的瞬间,叶星河感受到了他们的内力之深,几乎和他不相上下。 叶星河心中微微一震,这样的高手怎么甘愿在钱三万手底下做一个护卫?难道就是为了钱? 不容他细想,二人已变幻了招式,其中一人翻掌而下,攻向叶星河的下三路,另一人转手为拳,击向叶星河面门。 只见叶星河单手撑桌,一跃而起,跃起的同时翻转而下,用手和脚分别接下对方的招式。 对方攻势迅猛,叶星河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斜身反勾,破掉其中一人的招,同时朝后滑出去数十步,手中起势,挥出去一招归风掌。 掌风强劲凌厉,隔空而去,将二人震出屋外,但二人并未有所狼狈,只是退了几步就稳稳停下。 叶星河也追出来,他肩上的伤传来丝丝疼痛,他想可能是运功导致伤口裂开,但他并未在意,对着两人说:“我无意伤人,二位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两人却置若罔闻,双手呈拳,腾空一跃,快速飞向叶星河。 他们没有武器,叶星河也不会率先使用武器,双掌再次在身侧聚力,一招归魂掌已然出手,此掌威力比归风掌更甚,二人见势不好,忙向旁边闪过,避开犀利的掌风,掌风扑空,震断了院子里木桶粗的两棵树。 第50章 大树轰然倒下,钱三万也适时开口,“退下。” 那两个高手护卫立刻收手,一声不吭地消失在屋檐下,他们对钱三万的言听计从让叶星河十分震惊。 * “你武功很高,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能压制钱一钱二这么多招。”钱三万道,他看到了叶星河肩上沁出的血迹。 叶星河不以为意,淡淡道:“还有多少护卫,一起叫出来吧,无论如何,洗髓丹今日我要定了。” 钱三万抚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道:“很可惜,我这次出来并没有把洗髓丹带在身边。” “它在什么地方?”叶星河问。 “自然是在我们四方楼最安全的地方,宝物可不是轻易见人的。”钱三万看着叶星河,笑着说,“不要妄想去四方楼窃取,四方楼地形复杂,且机关重重,没有我的授意,你将有去无回。” 看着他的表情,叶星河知道钱三万定有什么目的,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叫停打斗,更不会只放了两个护卫出来。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叶星河问。 “我先问问你,你要洗髓丹做什么?” “救人。” “那人是否对你很重要?” “比命还重。”叶星河毫不犹豫地说。 钱三万笑道,“那就好,如你所知,洗髓丹是我们四方楼的至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钱三万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是要救人总要有代价的,我要的不多,以命换命,你可愿意?” 他看似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却一点不似玩笑。 对于这个条件,叶星河早有预料,江湖之人的交易从来没那么简单,他想要人家的镇楼之宝,理所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脑海中浮现出楚不归的模样,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处事不惊地面对一切,其实慢慢走近他,就会知道他心里藏了许多的秘密,也藏了许多不为人道的苦楚。 叶星河曾说过要同他面对一切,也说过一定会找到办法为他解毒,现在这个办法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好,我答应你。”叶星河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钱三万表情有一瞬的震惊,他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以命换命,你真的愿意?” “他若死了,我独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叶星河淡淡一笑。 钱三万十分佩服叶星河的魄力,忍不住赞许道:“你是我见过回答的最果决的人,被你放在心里的那个人若是知道,也一定很感动。” “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现在来偷东西,都是瞒着他来的。”叶星河笑着说,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些许溺宠。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了先放一些,回头修改 第32章 夜黑风高,马甲掉了 * 钱三万没有追问叶星河想要救的人是谁,他对叶星河的欣赏也毫不掩饰,右手朝门口微微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叶星河进房细谈。 两人在桌边坐下,有丫鬟捧了一套新茶具为二人奉茶。 茶水清润剔透,清香萦绕,叶星河不懂茶,也知道这茶叶是极品。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要你的命,你武功这么好,让你死了岂不是可惜了。”钱三万道,“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办事。” 叶星河一手执着茶杯,看向他,“替你办事?” “我手底下现有十大高手,这十大高手在江湖上亦是排的上名号的,方才看你的身手,竟不在他们之下,我赠你洗髓丹,从今往后你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当他们的头。”钱三万手心捏着小巧的甜白釉茶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叶星河想起刚才那两人,他们对钱三万的命令言听计从,全程没有一句话,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听话的傀儡,若只是用金钱,恐怕没办法控制到这个地步。 “说吧,我需要做什么?”叶星河直截了当地问。 钱三万笑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黑玉瓷瓶,递给叶星河,“这里头是七尸蚀魂丸,你服下它,我就给你洗髓丹。” 叶星河接过那个小瓷瓶,微微蹙眉看着钱三万,钱三万解释道:“服用了七尸蚀魂丸,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如果超过一段时间不服用解药,七尸虫会在体内苏醒,侵蚀你的五脏六腑,不出三日,你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原来这就是你控制他们的手段,想必他们也是有求于你才会自愿服下这东西。”叶星河道。 “也不全是,能用钱解决的我通常不会浪费它,毕竟七尸蚀魂丸炼制起来也很费功夫的。”钱三万看着叶星河,等他做出选择。 叶星河打开瓷瓶闻了闻,朝钱三万伸出手,“我要先看到洗髓丹。” 钱三万拿出一块金色令牌搁在桌面上,“我已经说过了,洗髓丹不在我身上,你服了七尸蚀魂丸后拿着这块令牌去四方楼找管家,他会带你去取药。” “我凭什么相信你。”叶星河定定看着他,冷冷地问。 钱三万饮下一杯茶,笑得猖狂而自信,“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说完似乎是担心激怒叶星河,少了这样一个得力帮手,又补充道,“我们四方楼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凭实力做事,从不坑蒙拐骗。” 叶星河沉默半晌,小瓷瓶内躺着一颗小小的丸药,黑色的,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味,不臭,但也并不好闻,像是夏季夜晚蛇虫从泥土中钻出来的那种味道。 第51章 他想,吃下这东西是权宜之计,等把洗髓丹拿到手,到时候再找奇能异士解了这毒就是,他不信世上真有不能解的毒,实在不行就踏平了四方楼再抢来一颗洗髓丹,总之,他绝不会做那种任人摆布的活死人。 叶星河一闭眼,将小瓷瓶内的七尸蚀魂丸吞了进去。 钱三万眼睛都亮了起来,把金色令牌塞到叶星河手里,“七尸蚀魂丸进入体内十天内不会发作,我给你一架机关鸢,从这里到四方楼只需两天时间,你取了洗髓丹回来,我会给你第一粒解药,你放心,我很惜才的。” 叶星河将瓷瓶重重放回桌上,拿起令牌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走至门口,又回过身来,将桌上那盒顶好的茶叶抄进了袖中。 他从钱三万的房中出来往南轩走,打算跟楚不归说一声就动身前往四方楼,行至半途,忽然听见三声鹰唳,这是圣鹰教召集教众的信号。 叶星河脚下一顿,眉头深锁起来,他并不知道圣鹰教居然也来了。 将令牌藏入怀中,叶星河脚尖轻点,提气而起,朝着鹰唳的方向飞去。 * 楚不归从温非寒的书房出来,外头漆黑一片,黑沉沉的天上竟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夜风呼啸,吹得檐下挂着的灯笼剧烈地摇晃起来。 楚不归神色悲切,这一场促膝长谈让他陷入回忆太久,思绪到现在都还是混乱的。 二十年足以令一个婴儿长大成人,足以让一个壮年垂垂老矣,足以让世间万物沧海桑田,可是在楚不归心里,二十年却如同白驹过隙,只是短短一瞬,因为他每一天都会梦见父母被杀的那一晚,刻骨铭心,仿若昨日。 他在不归谷隐姓埋名,蛰伏这么久,每时每刻都在渴望着报仇。 好不容易等到师父闭关修炼,他总算可以开始行动,即使被人暗害,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手刃仇人,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又一阵狂风吹起,楚不归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头发亦被吹起来拂在脸上,他伸手去拨,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可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已被那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唐易由暗处走出,站到楚不归面前,静静看着他,楚不归眉心蹙了蹙,淡淡道:“唐公子这是何意?” “怪不得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借着这盏夜灯,楚公子确实比白日更加动人。”唐易说着轻佻的话,伸出手去,想替楚不归将脸上的头发拨开。 楚不归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唐易神色微微一暗,蜷起手指,不恼反笑,“长夜寂寂,我请楚公子看一出戏。” 说罢伸手将楚不归拦腰一揽,腾空而起,施展轻功飞向后山。 * 后山比城里更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唐易带着楚不归飞到一块山石后面停下,楚不归正要发作,只见唐易食指置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之后又指了指山腰。 楚不归不解其意,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不远处一个山坳中,燃着一圈火把,火把中间有一群人,大多数人跪在地上,只有一人站在他们面前。 站着的那个人,火把的光不时照到他脸上,竟是叶星河。 这是楚不归从未见过的叶星河,脸上意气满满的少年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戾气,纵使隔着这么远,楚不归也能看到那双他熟悉的眼中透着陌生的眼神。 他再定睛一看,跪在地上的人身着统一的黑色衣裳,衣裳前面有一块红色布搭,上面有一双鹰的翅膀。 是圣鹰教的人。 楚不归呼吸骤然一滞,只觉气血上涌。 他屏气凝神,听见下面的人在说话,“少主,教主让您务必要在武林大会上夺回《天心诀》。” 叶星河负手而立,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挺拔桀骜,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冷意,“我当然会夺到《天心诀》,只不过不是为了他。” “少主有什么计划,属下们愿为少主赴汤蹈火!”跪在地上的教众纷纷单手置于胸前,齐声说道。 叶星河一挥手,“用不上你们,不给我添乱就算你们有本事了。” “那少主,您看我们要不要出席武林大会?”其中一人问。 叶星河冷笑一声,“你觉得人家会欢迎我们吗?恐怕你还没迈进踏雪城的大门,就被乱棍打出去了。” 底下的教众有人愤愤不平,“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我们还非要参加不可了。” 他话音刚落,叶星河便闪身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高高提起,他越来越用力,那人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少主饶命”。 叶星河宛如一个罗刹,让在场所有人后背生寒,不敢为那人求情一句。 同样后背生寒的还有楚不归,他直直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夏夜,他也是这样躲着,看着圣鹰教主纪无情魔鬼般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叶星河,而是变成了纪无情。 楚不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叶星河终于在那人几乎断气的时候松开了他,那人跌在地上,顾不上喘气,就趴在叶星河面前求饶,叶星河淡淡道:“多话。” “传令下去,圣鹰教任何人不得现身踏雪城,亦不可搅乱武林大会,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第52章 “是,属下遵命!” * 圣鹰教众很快散去,带走了火把,眼前又变得漆黑一片,楚不归听见叶星河也走了,他的脚尖踏在树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犹如雷击。 楚不归身体动不了,心似乎也动不了,他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山坳,眼神麻木,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腰间还有一把软剑,名叫雪魂剑,是魔教教主的兵刃。叶星河,就是魔教教主纪无情的儿子。”唐易在楚不归耳边说着。 夜风猎猎,穿梭在山林之中,如同鬼魅的呜咽。 楚不归忽而想起来他和叶星河初见的时候,正是他被人暗害,跌落山崖之时,是叶星河好心救了他。 之后他们便一路结伴而行,楚不归知道叶星河也对《天心诀》有兴趣,可他从来没有问过楚不归,他的坦诚和率真,让楚不归渐渐放下防备。 又在朝夕相处中,不自觉被他吸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叶星河说,他愿意和他一起分担,他愿意陪着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深情不似骗人,所以楚不归信了,他尝试打开心门,接纳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少年。 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傻得可笑,当初纪无情不就是以率性不羁的外表伪装了自己吗。 他伪装的那样好,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直到他最后露出魔鬼面目,小小的江楚都不敢相信那是平日对他极好的纪叔叔。 母亲说过:怪只怪恶魔隐藏的太好。 “送我回去。”黑暗中,楚不归冷冷开口。 他会被骗一次,不会被骗第二次。 第33章 一场骗局,故技重施 * 唐易带着楚不归回到南轩,叶星河站在院子里等他,看到他们两人一起,脸色瞬间变了。 唐易偏还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对楚不归温声关切道:“你不要紧吧?” 楚不归摇摇头,唐易意味深长看了叶星河一眼,转身离开。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和他在一起。”唐易一走,叶星河立刻走到楚不归面前,皱着眉质问,那模样,就像是抓住了糟糠之妻和外男私相授受一样。 楚不归静静看他一眼,此时此刻的叶星河又变回了那个少年侠客,他身上的戾气隐藏的干干净净,若不是亲眼所见,楚不归绝不会相信,眼前的叶星河就是魔教少主。 楚不归一言不发走进屋内,叶星河紧跟着进去,再次追问,“喂!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别忘了我肩上的伤是谁……” 叶星河话还未说完,楚不归趁机探到他腰间,一把将缠在腰上的雪魂剑拔了出来。剑身宽约两指,如绸缎般柔软,泛着寒冷的银光,剑柄亦是雪白色,上面镶着一颗黑玉石,握在手中,冰凉刺骨。 这把剑楚不归再熟悉不过了,当年纪无情做客风霜城时,这把剑就是楚不归的玩物,父母总是呵斥他,此剑名贵,不可随意把玩,纪无情却根本不在乎,任由楚不归拿着它去砍树砍蚯蚓。 他当然也没有忘记,那个夏夜,风霜城的众人是怎么死在这把剑下的,剑身滴下来的血流淌一地,是无数个午夜梦回逃不出的梦魇。 * “这是什么?”楚不归逼视着叶星河,冷冷地问。 叶星河不料楚不归突然来了这样一下,有些猝不及防,待看清楚楚不归脸上的表情后,就知道瞒不过去,于是如实相告,“雪魂剑。” “魔教教主纪无情的佩剑,怎么会在你身上。”纵然已经亲口听到魔教之人唤他少主,楚不归还是不死心地问,他想听叶星河亲口说。 叶星河听到魔教两个字,表情微微一变,有些不悦,“是圣鹰教。” “呵,有何区别?”楚不归死死握着手里的雪魂剑,眼神如利剑射向叶星河的眼睛,“我问你,你和纪无情是什么关系!” 叶星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在楚不归的咄咄逼人下,难免不耐起来,他意识到楚不归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想着他方才是和唐易一同回来,越发烦躁,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姓唐的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还问什么,没错,我就是纪无情的儿子,其实我叫纪星河。” 这个残酷的真相从叶星河口中说出来,击垮了楚不归最后一丝防线,他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了个结结实实,几乎就要不能呼吸,他把剑用力扔在地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我竟不知,原来魔教之人一直就在我身边。” “不用一口一个魔教,我以为你心思透彻,不会人云亦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迂腐之人,我们圣鹰教行事是乖张了些,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何必说的如此难听。”叶星河面色冷下来。 楚不归忽而笑了,笑得凄然又愤恨,“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我们风霜城上下一百多口人命算什么?!” 叶星河眼神一震,风霜城的事他听教中长老说过,名门世家风霜城一夕之间惨遭覆灭,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 晚间在前厅,听着楚不归和温非寒的交谈,叶星河已然隐约有些猜到楚不归就是温非寒口中的故人之子,原来,楚不归是风霜城的幸存者。 长老给他讲了这段江湖上的往事,却没告诉他,屠戮风霜城满门的是教主纪无情。 第53章 “你是……风霜城的人?”叶星河茫然地问。 楚不归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装的,你难道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不然又何必处心积虑接近我,一路隐姓埋名跟在我身边,就为了夺取真正的《天心诀》。” 他这话犹如雷击,劈在叶星河的心上,将叶星河劈得肝肠寸裂,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你认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难道不是吗?我跌落山崖之时,你就在崖底,现在想来,世上何曾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这样想我?!”叶星河一把攥住楚不归的肩膀,低声怒吼,眼眶也因为激动充血而红。 楚不归面无表情看着他,一颗心早已失去了知觉,“你和你父亲一样,惯会伪装,他欺骗我父母,你就来欺骗我。” “哈哈哈哈——”叶星河突然狂笑起来,心口像是被人扎进了尖刀,还一下下剜着,剜出一个大洞来,呼呼灌着寒风。 他吃下去的那粒七尸蚀魂丸在他体内发出刺耳的嘲笑,嘲笑他痴心错付,傻得可怜。 * “楚不归!你好,你很好!”叶星河面目狰狞,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楚不归看着他的样子,止不住冒出一丝心疼来,可是看着躺在地上的雪魂剑,那份心疼又被他强压下去,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把剑是如何在风霜城大肆杀戮的,也永远不会忘记夜色下的纪无情手执这把剑的可怖模样。 雪魂剑上沾染的江家之血,这一辈子都洗不清。 而它现在,在自己心仪之人的手里。 这是一场骗局,时隔二十年故技重施的骗局。 他曾在父母的墓碑前发过誓,一定要灭了魔教,杀光魔教所有的人,以慰风霜城亡魂的在天之灵。 眼前的叶星河,是纪无情之子,魔教的少主。 楚不归的手在袖中微微蜷起,迟迟不敢触碰腕间的霜寒丝。他下不了手,即便知道了叶星河的身份和目的,他也下不了手。 楚不归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他觉得这是一种背叛,他的父母和风霜城的前辈都在天上看着他,看他对仇人之子心存恻隐。 楚不归痛苦地闭上眼,转过身去,背对着叶星河,沉声道:“你走吧,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叶星河再次笑起来,笑声在深夜听来令人悚然,楚不归不用回身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变成了魔教的少主,那个桀骜不驯,不择手段的魔教少主。 “要走可以,你还欠我一件事,你替我办完,我们两清,再不纠缠。”叶星河道。 楚不归想起了那个约定,他曾经答应为叶星河办一件事,至今还未完成。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仍背着身,“你说。” 叶星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贴在他耳边,语气低如鬼魅,“我要你陪我睡一觉。” 楚不归呼吸骤然一紧,感受到叶星河的手已然覆上了他的腰,忙伸出手去扣住他的手腕,怒道:“你找死!” “我倒要看看是谁找死。”叶星河笑了,像一个恶魔那样勾唇而笑,紧接着,他点了楚不归的穴道。 作者有话说: 儿时的灭门惨案给楚不归造成的心里阴影太大了,他对圣鹰教ptsd了,再加上叶星河的行为在他眼里几乎和当年的纪无情一模一样,所以本能选择了不相信对方。 他们都没错,是在下的错qaq 第34章 不择手段,不过如此 * 楚不归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叶星河抱起他,将他放在床榻上。 外头响起了打更人的梆子声,丑时三刻了,这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候,人人皆在梦中,整个踏雪城寂静一片,叶星河的动作在这样的安静时刻,变得越发刺耳。 他坐在床边,先是脱下了楚不归的外袍,手指搭在楚不归的内衫腰带上,居高临下看着楚不归。楚不归极力稳住心神,目光利剑一般刺向叶星河,语气也如同腊月冰雪,“叶星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叶星河轻扬唇角,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原本让人觉得可爱的犬齿,此时此刻也仿佛变得锋利起来,“你也知道我肖想你很久,本想着发乎情止乎礼,可如今我身份暴露,你说魔教之人都是不择手段之徒,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不择手段,否则,岂不有辱我魔教威名?” 说罢,食指穿进楚不归腰带的环扣中,轻轻一拉,腰带的系扣便被扯开了。 楚不归此人讲究,身上穿的衣裳皆是上好的材料,墨绿色的腰带和青色的内衫一样,用的是杭罗,质地柔软,摸在上面,如同无物,叶星河毫不费力就把腰带抽了出来,腰带上绣着祥云图案,叶星河暧昧地摸了摸。 “楚谷主好品味。”叶星河笑道。 楚不归用力挣了挣,可身上被点了穴,根本就是徒劳,他只能企图用眼神制止叶星河越来越放肆的行为,“叶星河,放开我。” “你方才不是威风的很,一口一个魔教骂的痛快极了吗?”一想起自己为这个人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他的心里就有一股无处抒发的怒火,反正自己吃了七尸蚀魂丸,也活不成了,不如在死之前了却心愿,也不算白白送了一条命。 叶星河一面说,一面用腰带把楚不归的双手绑在头顶,楚不归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可他很快镇定下来,“你会后悔的。” 第54章 “错过今晚,我才会后悔。”叶星河俯下身去,在楚不归耳边浪荡一笑。 * 他的唇覆在了楚不归的唇上,楚不归偏头躲闪,又被叶星河捏着下巴扳回来,他吻得汹涌,气势汹汹撬开了楚不归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在楚不归口中攻城略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最难堪的一次。 楚不归气极,狠狠咬了叶星河一口,将他的唇角咬出了血,很快,淡淡的血腥味便蔓延开来。 似乎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叶星河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他根本不顾自己嘴上流血的伤口,用力一把扯开楚不归的衣裳。 如玉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叶星河面前,……,刺激着叶星河的双眼。 他一手覆上去,……。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叶星河的吻流连到楚不归的脖颈,一口含住了他的喉结。 楚不归整个人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仍由叶星河采撷,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心想,如果这是他欠叶星河的,那今日便还清了罢。 亲吻一路向下,……,……,楚不归浑身为之一颤,他死死咬住牙,才避免发出羞耻的声音。 “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叶星河突然轻声说。 楚不归闭着眼,触感被无限放大,身上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冲破穴道,杀了叶星河!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只是静静说了句,“这样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叶星河抬眼看他,看到他紧闭的眼,看到他颤抖的睫毛,看到他凌乱的衣衫。 他的心忽而强烈的痛起来,要得到这个人很简单,可是今日得到了,从今往后,他们就真的势同水火。 * 叶星河放开了他。 他从楚不归身上起来,自己的衣衫整整齐齐,站在床边冷冷看了楚不归一眼,嗤笑一声,“你不过如此。” 楚不归睁开眼,同叶星河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叶星河眼中的灼灼情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失望。 有那么一瞬间,楚不归以为自己真的错怪叶星河了,可理智不允许他这样想,今晚叶星河和魔教教众说的话证实了一切,他从一开始接近自己,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得到《天心诀》。 “纪少主,身份暴露就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你也不过如此。”楚不归反刺他一句,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再害怕激怒叶星河。 叶星河走了,摔门而去,寒风从门口一涌而入,衣不蔽体的楚不归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保持着这个羞耻的姿势,目光空空看着床顶。 床帐上挂了一排草编的蚂蚱,是叶星河闲来无事做的,他说把这些东西挂在楚不归的床头,就像自己时刻陪着他一样。 草蚂蚱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其中一个绳结送了,掉落在楚不归的身上。 楚不归想起方才叶星河趴在自己身上的场景,一时间悲从中来,眼眶涨得酸痛,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 唐易来的时候,楚不归已经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 他乍然见到这幅场景,惊得半天迈不动步子,等被楚不归看了一眼后,才猛地回过神来,扯过被子先将楚不归身体盖上,然后替他解了绑在手上的腰带。 “叶星河!我杀了他!”唐易隔着被子找准穴位,指尖灌入真气,替楚不归解了穴。 楚不归猛地咳嗽两声,唐易忙伸手预备去轻抚他的背,被楚不归一挥手挡开。 “你先出去吧,多谢。”楚不归垂着眼眸说。 唐易一颗心噗通直跳,方才进来看到的楚不归,衣襟大开,双手被绑,脸色红润,比平时更加动人,好似一个只敢远观的谪仙终于堕入了泥沼。 唐易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听到楚不归赶他走,他又岂会舍得,他皱着眉,手握成拳,“他对你做了什么?” 楚不归已自己穿好衣裳,站起身赤脚走到桌边,倒了一大杯茶饮下,茶水是凉的,喝进口中,寒意从喉间滑向五脏六腑,他止不住又咳起来,“……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唐易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维护他?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亲手杀了他。” 楚不归放下茶盏,淡淡道:“你杀不了他。” “倾我唐门之力,难道还杀不了一个魔教的妖孽?” “随你的便,若没有别的事,唐公子请回,我要休息了。”楚不归再次下了逐客令。 唐易再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他轻叹一声,深深看了楚不归一眼,而后道:“那你先休息,有事叫我。” 唐易走后,楚不归坐在桌前,想着短短几月发生的一切。 先是不归谷的得力助手戚飞英背叛自己,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己,竟是魔教少主。 兜兜转转,他又成了孑然一身。 手中的茶杯毫无温度,楚不归的心也如坠冰窖,他苦笑一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苟活于世,本来就不是为了逍遥快活,孑然一身才能毫无牵挂,等了却尘事,走的也能更加安心。 楚不归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了小茹的声音,慌里慌张的,后来温小姐也来了,有人在给他把脉,有人在他的额上贴了冰凉的手帕。 第55章 楚不归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再也无需理会一切。 第35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 楚不归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好不容易睁开一条缝,所见之景亦是混沌不清,整个脑袋嗡嗡地疼,口也渴得很,他舔了舔唇,费力说了一个字,“……水。” 守在一旁的小茹立刻惊醒,站起身看到楚不归醒了,高兴地什么似的,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扶着楚不归半靠在床上,喂他喝了,“公子终于醒了,可吓死小茹了。” 说罢又急匆匆跑出去叫大夫。 不一会儿,温如月带着大夫来了,大夫细细把了脉,放心地点一点头,“无碍了,静养几日即可。” “有劳大夫。”温如月恭敬送了大夫出去,回过身来,对着楚不归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高热总算是退了,若再不退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温如月抚着胸口说。 楚不归喝了两杯水,感觉好了很多,靠在床上朝着温如月微微颔首,“多谢温小姐。” 温如月看着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染了风寒。” 楚不归眸色一暗,垂着眼道:“昨夜风大,大概是不小心扑了风。” 他光着身子躺在那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又心力交瘁,寒气入体,这才起了高热。楚不归努力不去想昨晚的事,看着温如月的表情,悄无声息转移话题,“你和温盟主误会解除了吗?” 温如月点点头,“我爹本来也是要来看你的,可是墨羽山庄的上官庄主来了,我爹在前厅接待他,爹已经同意了我和云哥哥的婚事,听说是你劝他接受的,楚大哥,我要多谢你。” 楚不归淡淡笑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当你是妹子,大哥关心妹妹的婚事,何须言谢?” “是!”温如月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我们成亲,请大哥做证婚人如何?” 楚不归亦笑,“荣幸之极。” 温如月目光左右瞟了好几眼,一双杏眼娇俏地皱起来,“叶星河呢?你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照顾你?果然男人的话都是靠不住的!” 楚不归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敛起嘴角,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淡淡道:“他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温如月大惊。 楚不归摇头,“不知。” 温如月还要再问,忽而看到楚不归的神色,细腻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吗?” 楚不归不言,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所谓吵架应当只是一时的,有争吵的时候,就有和好的时候,如同温如月和温盟主,昨天那样不欢而散,今日依旧能解清误会,可他和叶星河大概再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他们两人中间隔着风霜城灭门的血海深仇,楚不归不杀他已是心慈手软,如何能和好如初呢。 楚不归不回答,温如月也识趣不再追问,她想大夫让楚不归静养,自己也不好一直拉着他说话,于是站起身告辞,“那楚大哥你先歇着,等大好了我带你到越州城逛逛,越州可热闹呢。” 楚不归点头,“好。” * 夜幕升起时,楚不归走出了踏雪城的大门。 他不知道叶星河去了哪里,也没有打算去找他,他只是突然想喝一杯酒。 越州是他长大的地方,风霜城也地处越州境内,只不过和踏雪城一东一西,小时候的楚不归牵着爹娘的手把越州大小城镇都逛了个遍,他最喜欢潼宁镇,也就是现在所处的地方。 然而时过境迁,潼宁镇街道早已变了模样,儿时最爱的点心铺子变成了裁缝铺,最爱的糖葫芦小摊也不见踪迹,唯有一家酒馆,还在原地,挂着原来的招牌,楚不归记得,每次来潼宁镇的踏雪城拜访之后,爹爹总会到这家酒馆买几壶酒带回去。 那时候楚不归还太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现在总算能尝一尝。 “小二,来一壶酒,两个小菜。” “好嘞!马上来!客官您先坐。” 酒馆生意不错,小二领着楚不归在角落的空桌子落座,楚不归环视一圈,店内多数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他默默喝着茶,不打算与旁人接触。 酒菜很快上来,普通的小瓷瓶装着一壶温酒,还没倒出来就已闻到了酒香。 楚不归一人一杯,自斟自饮,秋风萧瑟,从窗口吹进来,将他耳边的头发吹得凌乱。 自从出谷遇到叶星河后,他几乎再也没有独自喝过酒,叶星河总会在任何他想喝酒的时候,提着酒壶找上门来,以至于他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叶星河的身影。 楚不归很烦躁,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和惭愧,他竟对杀父仇人之子念念不忘。 心里头烦闷,手里的酒就没了节制,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期望着一醉解千愁。 一壶喝完,楚不归又要了第二壶,只是这次送酒来的不是店小二,而是唐易。 唐易只身一人,自顾自在楚不归对面坐下,迟迟不肯松开手里的酒壶,楚不归抬眼看了看,并不打算和他争夺,扬声让小二再送一壶。 店小二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被唐易打发了。 唐易拿过楚不归的酒杯,替他斟满,“一个人买醉,堂堂楚公子竟也做这种事。” 第56章 楚不归仰头饮下杯中酒,“你若不是来喝酒的,就不必多话。” 唐易再次替他斟满,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自然是来喝酒的,两个人喝才不会醉。” 楚不归没有理他,酒香愈发浓郁,确实是好酒,清香醇厚,让人回味无穷,楚不归已有些微醺,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去拿酒壶。 唐易递酒壶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楚不归的手心,他心中一跳,忍不住多停留了些时间。 “你是在为纪星河伤心吗?”唐易问,他特意叫了叶星河的真名。 楚不归冷冷一笑,“伤心什么?” “伤心他骗了你。”唐易道。 “骗我的人多了,我能伤心的过来吗?” 楚不归仰头喝酒,长长的脖颈崩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在夜灯下白皙地仿佛发着光,喉结随着吞咽酒水的动作上下滚动,唐易只觉心神恍惚,不自觉也饮了一杯,“无论如何,我从未骗过你。” “唐易,你可知我是谁?”楚不归终于看向唐易。 面对楚不归的眼神,唐易一时有些慌乱,他很好地掩饰住了,痴痴道:“我不必知道。” 楚不归不再说话,许久,他站起身欲走,唐易想去扶一把,被楚不归拒绝,楚不归回身,对着唐易低沉地说:“唐门大弟子还是适合执扇谈笑风生,现在的你,让我觉得不习惯,别丢了唐门的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易站在酒馆里,看着楚不归离去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 * 与此同时,踏雪城城主书房内,温非寒收到一封密函,上面只有一句话:请前往菩提庙,有要事相商,楚不归。 第36章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 菩提庙位于位于踏雪城西南侧,是一个很小的寺庙,平日只有两个散僧打理,香火也并不旺盛,夜间更是空旷无人。 温非寒踏着夜色赶来赴约,他才同故人之子相认,此时对方叫他来此地,必然是有不能在踏雪城内商议的事,或许是已经找到了面具人的身份。 想到此处,温非寒不敢耽误,很快到了菩提庙。 菩提庙静悄悄的,小院落里面铺满了落叶,踩上去吱吱作响,温非寒刚踏入,就看到楚不归站在门口,朝他微微鞠了个躬,恭敬道:“温盟主,请进。” 温非寒没有在意他称呼上的改变,毕竟楚不归的真实身份还不宜曝光,他跟随楚不归走进屋内,屋内没有点灯,难以视物,温非寒开门见山问道:“是不是发现面具人的身份了?” 楚不归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似乎是带着笑,“确实是发现了,所以才急着叫您来。” “是谁?”温非寒焦急地追问。 楚不归走进一步,眼神在黑夜中闪着冷光,他轻声道:“不就是您吗?” “什么!”温非寒大惊。 “温盟主骗的晚辈好惨。”楚不归再次逼近一步,眼神中带着让人摸不清的情绪,温非寒看出他眼中的恨,忙解释道:“小楚,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怎会去伤害阿阮,伤害你父亲呢!” “是吗?可是他们都说是您。”楚不归说着话,表情由愤怒转为悲伤,他走到温非寒身后,长叹一声,“温伯伯,真的是你做的吗?” 温非寒忙道:“你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可以同他当面对质。” “那你只能去阴曹地府和阎王爷对质了!”楚不归说话的同时,袖中一根银丝已悄无声息缠上了温非寒的脖颈,他双手猛地用力,银丝将温非寒的脖颈生生割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温非寒根本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银丝太细,即便脖子断了,也只留下一道极细的伤痕,看上去完好如初,可怜温非寒,一句话梗在喉咙口,还没说出来就没了气息,因为死的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 倒下之前,温非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楚不归的衣袖,“……你……是……谁?” 可惜他再没有机会知道了,楚不归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站起身冷笑一声,而后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后面,赫然是戚飞英的脸。 他在不归谷同楚不归生活了这么多年,对楚不归的言行举止十分了解,扮起他来,比任何人都像,这也是义父为什么点名要他亲自办这一件事的原因。 温非寒能当上武林盟主,武功自然是高强的,若是单打独斗,戚飞英未必是对手,所以不能给温非寒动手的机会。用楚不归的身份约他出来,温非寒一定会放下防备,趁他不备下手,才能将他斩于手中。 * 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一个武林盟主,戚飞英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忽而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她目睹了方才的一切,整个人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双水灵的眼睛充满了惊恐。 戚飞英却是一喜,惊喜叫道:“舒禾!” 说着冲上来一把将方舒禾拥进怀里,“你让我好找,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方舒禾被戚飞英抱了个满怀,一向重视规矩的她竟忘了羞耻,也忘了推开他,她的视线越过戚飞英的肩膀看向后面的尸体。温非寒做了三届武林盟主,方舒禾自然是认识他的。 她颤抖道:“你杀了温盟主?” 第57章 戚飞英松开方舒禾,扶着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扳到另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温非寒的尸身,他靠近方舒禾,轻声道:“那是他该死,我只是替天行道。” “他犯了什么错?”方舒禾问。 “你听说过二十年前风霜城的灭门惨案吗?当时风霜城的城主江怀璧和温非寒乃是结拜兄弟,可是温非寒人面兽心,为了抢夺《天心诀》,将江城主一家残忍杀害,我今日,就是为了给江城主报仇。”戚飞英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面带痛苦,看起来像是个伸张正义的侠士。 方舒禾皱着眉,“可是……温盟主不像是这种人。” 戚飞英叹息一声,轻轻刮了刮方舒禾的脸颊,“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和风霜城有什么联系?为何要替江城主报仇。”方舒禾继续追问着。 “我从前是风霜城的人。”戚飞英随口说了一句,立刻转移话题,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方舒禾,关切道,“你怎么在这里?聂楠呢,她有没有伤害你?” 方舒禾摇摇头,“她没有伤害我,她只是把我关在此处,不许我去找我师父和师姐们,今晚她出去办事了,我趁机扯开了绳子,正要逃走。” 戚飞英看一眼天色,暗道不好,拽着方舒禾的手将她拉进庙里,顺手关上了门,“她大约快回来了,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是知道的,几次交锋我都没在她手里讨到便宜,所以断不能让她发现我在此处,我先躲起来,你待会将她引开,我再走。” 方舒禾想戚飞英和聂楠确实一见面就要动手,聂楠轻功极好,到时若是趁机又伤了戚飞英或是自己,那就不好了,不若将她引开,也可避免一场争斗,于是她点点头。 戚飞英一跃跳上了房梁,屋子里重归寂静,方舒禾一人待在庙里,旁边躺着一具死尸,她心里还有些害怕,但想到戚飞英也在,才稍稍好受了些。 不多时,外头传来动静,是聂楠回来了,她去了旁边的厢房,看到方舒禾逃跑了,正在到处找她,很快,她一把推开了菩提庙的大门,迎面和站在门口的方舒禾撞了个满怀。 “方姑娘!”聂楠一把抓住方舒禾的手,“你若再乱跑,下回我可就不是把你捆起来那么简单了。” 说罢不等方舒禾回话,聂楠的鼻子皱了皱,立刻拔出佩剑,将方舒禾挡在身后,“有血腥味,小心。” 方舒禾小声说:“地上有个死人……” 适应了黑暗的聂楠隐隐约约看到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她小心翼翼走上前去,看到那人面容,顿时一惊,“温盟主!” 她心下震惊万分,蹲下身来,想要查看温非寒的死因,突然寒光一闪,不等聂楠起身,细柳剑已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划开了她的咽喉。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改了一下见面的地点。 盒饭x2 第37章 雷声大作,暴雨哗然 * 聂楠死了。 细柳剑划破她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她下意识捂住咽喉,整个人不受控制朝后倒去,而后,她看到了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戚飞英。 “你……”聂楠憋着一口气,眼中全是愤怒和不甘,眼神化成利箭射向始作俑者,“……你卑鄙……” 戚飞英没有说话,细柳剑用力刺向聂楠的胸口,补了一剑,这次聂楠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倒在了地上。 自始至终,她的剑都握在手中,还没来得及挥出去。 温非寒的死给聂楠带来了极大的震惊,她蹲下身查看温非寒死因的时候看到了脖子上那个细细的伤口,顿时明白过来又是有人假借自己主上的名义在杀人,在她意识到凶手可能还在现场不远处的前一刻,戚飞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习武之人,快人一步往往就掌控了生死。 聂楠死的突然又不甘,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 方舒禾站在原地,已然傻了,她不算干净的白色裙子上面沾上了聂楠的血,就连脸上也溅上去几滴,她呆愣愣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身体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 戚飞英收了剑,用身体挡住方舒禾的视线,走到她面前,拿出手帕温柔地替方舒禾擦拭脸上的血迹。 待血迹擦拭干净,方舒禾也终于惊醒了,她看着眼前的戚飞英,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往后退了一步。 戚飞英抓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不料方舒禾抬起手狠狠地抽了戚飞英一个耳光。 一道闪电随着耳光落下,劈在菩提庙的上空,将漆黑的夜照的如同白昼,方舒禾脸色惨白,惊恐看着戚飞英。 这一耳光十足用力,戚飞英被打得偏向了一边,牙齿不小心磕破嘴唇,溢出一丝鲜血来,他有些恼,却压着情绪,一把攥住方舒禾的手,难以置信道:“你打我?” 方舒禾身体因为害怕还在颤抖着,只是没有再后退,她瞪着戚飞英,“你为什么杀了聂姑娘!” “她绑了你,百般羞辱,你难道忘了?”戚飞英怒道。 方舒禾闭一闭眼,两滴眼泪滚滚而下,“聂姑娘虽然绑了我,可是她并没有羞辱我,反而还一直在保护我,她何其无辜啊!” 惊雷乍然而来,响彻耳畔,外面的风开始大起来,将院子中的落叶席卷而起,寺庙的门板长年失修,已有些损坏,抵挡不住狂风的呼啸,在风中来来回回扇了几下之后,被吹跑了一扇,强风灌进来,将两人的衣摆胡乱吹起。 第58章 戚飞英冷笑,“她无辜?你莫不是忘了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她视我为叛徒仇敌,哪一次不是下了死手,今日不是她死,来日便是我亡。” 方舒禾泪水止也止不住,痛心道:“即便是仇敌,也该堂堂正正公平一战,你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还利用我将聂姑娘引进来,那我岂不成了你的帮凶?戚飞英,你这算什么!” 戚飞英心中一痛,将方舒禾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动情道:“我绝没有利用你,我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利用任何人都不会辜负你。” * 又一道闪电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豆大的雨滴,夜雨由小变大,落在树枝上,屋檐上,枯草堆里,噼啪作响。 方舒禾看着闪电亮光中的戚飞英,一如往常英俊的面容,一如往常潇洒的模样,明明是个杀人犯,站在自己面前,却像个无辜的弱者。 方舒禾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她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了眼前这个人,她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浪荡子,没想到却是个心狠手辣之徒,眼见他亲手杀死两个人,方舒禾比自己杀了人还要痛苦。 泪水止也止不住,模糊了她的视线,戚飞英拥住她,贴在耳边叫她的名字,混在雷声里,让人听不真切,他还想要吻她,冰冷的嘴唇贴上脸颊的时候,被方舒禾用力一把推开了。 她哭得伤心,撕心裂肺道:“别骗人了!老天爷都不信你说的话!” 说罢转过身就朝外奔去,戚飞英连忙追出去,在院子中一把拽住方舒禾,两个人很快被淋得湿透,雨声太大,戚飞英只能大声喊道:“你要去哪!” “不要你管!放开我!”方舒禾用力去推,戚飞英却越抓越紧。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戚飞英再次将方舒禾拥进怀里。 方舒禾不再挣扎了,老老实实被他抱着,闪电之下,两人如同破庙里的鬼魅,须臾,方舒禾在戚飞英耳边轻声说:“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反正这里也不差我一具尸体。” 这话比雷声还要惊人,戚飞英不得不放开了方舒禾,他痛苦万分,“舒禾,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师父说过,行走江湖,义字为先,我不会再同你来往,你好自为之吧。”方舒禾看着被雨淋透的戚飞英,始终没有说出更狠的话。 说罢,她一甩手,脱离了戚飞英的桎梏,转身迎着风雨离开了菩提庙。 雷电还在继续,雷声滚在黑压压的天际,仿佛天都要被打了下来,雨水瓢泼似的浇下来,不给人半分喘息的机会。 分明白天还是晴好的天气,夜间突然下起暴雨,这在深秋是极为反常的天气,戚飞英独自站在院子里,整个人都融进了雨幕里。 * 楚不归也没料到会突然下起雨来,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具,此时从酒馆回踏雪城还有一段距离,不得已只能找了个小店暂避。 刚刚得过一场风寒,要是再淋了雨,恐怕半条命都没有了,他倒是不怕淋雨,只是不愿让人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样。 叶星河走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没有手刃仇人之前,他还不能死。 店铺是个成衣店,售卖男女的成衣,也卖些布料,应当是打算打烊的,门板已经关了半扇,突遇暴雨,一时涌进来几个和楚不归一样躲雨的人,掌柜索性招呼起生意来。 大家闲来无事,顺着掌柜的话语在店里随意看着。 楚不归摸了摸衣裳的料子,中等布料,颜色鲜亮,亮点是衣裳上面的刺绣,一针一线,十分精致,掌柜得意洋洋地说,这都是老板娘亲手绣的。 楚不归看中了一套,湖蓝色,布料摸着应当是苏州的,衣裳下摆绣着柳叶,用的是暗线,细看看不出来,映着烛火,柳叶片片泛着亮光,很是好看。 掌柜见状,忙迎上来介绍道:“公子好眼光,这件衣裳的料子是咱们店里最好的了,上面的绣线也是从苏州运过来的上好的绣线,我家娘子足足绣了一个月呢。” 就这几片柳叶绣了一个月,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楚不归默然放下手中的衣裳,倒不是不满意,只是这件衣裳,不是他的尺寸。 他只不过是在看到它的时候,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那个人穿上这套衣裳的样子,罢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雨下的比方舒禾跟戚飞英分手那天还要大 第38章 雨过天晴,盟主殒命 * 这晚的雨下的极大,遮天蔽日的,天仿佛破了个洞,一直到鸡鸣时分才开始小下来。因着下着雨,天也亮的越发晚,平日里这个时辰也该有些微光了,此时却还是漆黑一片。 暴雨褪去,只剩下几滴残雨嘀嗒落下,镇子里的鸡鸣狗吠一声高过一声,方舒禾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朝踏雪城走去。 唐蜓正从踏雪城出来,她一大早去找唐易,才发现对方竟一夜未归,慌了神,顾不得雨还没有完全止住就跑出来找人,她跑的急,头上的铃铛声在雨后的清晨越发清脆。 她远远地瞧见有个人影,误以为是唐易,冲上去一看,却是个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裳淋了雨,紧紧贴在身上,衣服上面沾满了污渍,狼狈不堪,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她,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连头也没抬,唐蜓却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第59章 “方舒禾!”唐蜓一把攥住方舒禾的手臂,“是你吗,方舒禾?” 方舒禾这才抬头,看到唐蜓,怔了怔,眼神疲惫茫然。 “我是唐蜓啊,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唐蜓拉着方舒禾的手,用力晃了晃,企图唤醒方舒禾的记忆。 方舒禾眼神闪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唐蜓……我记得,你救过我。” “对了!我就说我这么可爱你不可能会忘记我的。”唐蜓说着看着方舒禾的模样,关切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你告诉我,姑奶奶我扒了他的皮!” 方舒禾心中蓦的一痛,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唐蜓挤出一抹笑容,“没有,我只是和师父她们走散了。” “凤教主她们都在踏雪城呢,你这样子去见她,她该心疼了,走,你先去我房间洗个澡换身衣裳。”唐蜓不由分说拉着方舒禾进了踏雪城,方舒禾也不挣扎,就由她拉着,她心里头没有着落,整个人就失去了方向,这样失魂落魄地去见师父,一定会被责罚,不如先去唐蜓那里暂歇。 洗完澡,唐蜓犯了难,她发现自己没有方舒禾身上穿的那种仙气飘飘的衣裳,她的衣裳多是蓝色短衫,下面的裙子只到膝盖,另配一条绸缎裤子,身上挂着许多荷包,用来装各种各样的暗器,她平时没觉得自己的衣服难看,可是却觉得怎么也配不上方舒禾的气质。 方舒禾笑笑,摸了摸唐蜓的头,接过衣裳换上,古灵精怪的衣裳穿在如此娴静之人身上,有一种别捏的新奇,唐蜓笑得直打颤,“你这样走出去,凤教主一定不认你。” “唐蜓,多谢你,你救了我两次。”方舒禾握着唐蜓的手,由衷地道谢。 唐蜓笑得眉眼弯弯,“谢什么,行走江湖不拘小节,咱们都是女子,本就该互相帮助的,我们是朋友嘛。” 方舒禾摸摸唐蜓头上的小铃铛,笑道:“对,我们是朋友。” 两人说这话,外头传来动静,是唐易回来了,他们住在同一个小院不同的房间,唐蜓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对方舒禾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我大师兄。” 说罢,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方舒禾略歇息片刻,也出门去寻飞花教的落脚之地。 * 凤南烟见到眼前的小徒弟,本就冷漠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手中的粥碗不轻不重放在桌上,不等她说话,方舒禾就立刻跪了下来,“弟子见过师父。” “去哪儿了?”凤南烟问。 方舒禾道:“弟子不幸遇到贼人,被其挟持一路,昨夜才趁机逃了出来,让师父担心,弟子罪该万死。” 对于方舒禾的话,凤南烟不置可否,她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吃起了早饭,任由方舒禾跪在那里,和她一起吃早饭的几个师姐彼此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求情。 早饭吃完,凤南烟斜斜睨了方舒禾一眼,“下去换了衣裳再来,跪在廊下把教规背满十遍。” “是,弟子领命。”方舒禾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跟着师姐们下去换衣裳,罚跪的惩罚已算是轻了,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同戚飞英的那些事,恐怕师父会一怒之下杀了戚飞英。 方舒禾不想看他死,所以这段往事她只能烂在心里。 * 雨停后天气开始放晴,不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就明晃晃挂在了天上,经过雨水清洗一番之后,万事万物都变得更加清透。 菩提庙的僧人前来收拾被雨水吹得乱糟糟的院子,骤然发现了庙内横着一具尸体,待看清楚尸体的模样后,僧人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之后跌跌撞撞跑到踏雪城来报信。 众人赶到菩提庙,温非寒一动不动躺在菩萨雕像下,双眼圆瞪,目光涣散,身体冰冷僵硬,已死去多时。 温如月当场晕了过去,倒在上官云的怀中。 过来查看情况的都是各门各派的掌门,突然看到武林盟主横死,没有不震惊的,这件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平日里杀伐决断的江湖浩劫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这温盟主怎么突然……”人群中有人惋惜。 墨羽山庄庄主上官义和崆峒派长老上前查看尸体,看到温非寒脖颈上那道唯一的伤口时,两人皆是一惊。 “又是霜寒丝……”崆峒派长老道。 “什么!”有人惊呼,“霜寒丝?又是楚不归干的!” “让我看看!”威远镖局陈必达一听见霜寒丝三个字,立即冲上前来,他细细看了一遍温非寒的伤口,恨恨道,“就是霜寒丝,和我父亲死状一模一样。” “好一个楚不归,胆子也忒大了,他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四方楼的钱三万道。 无念寺的圆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召集几名僧人就地打坐,为温非寒念往生咒。 “一定要把这个丧心病狂之人找出来,为武林除害!为温盟主报仇!”人群中有人嚷起来。 其他人立时附和,上官义忙出来阻止,他抬抬手,对群情激愤的众人说道:“我知道大家心中的愤怒,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温兄的尸体带回去,好好安葬为上。” 楚不归站在人群后面,将眼前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温非寒尸体的那一瞬,他的记忆重回父母被杀的那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过去有联系的亲人,相认才不过两日,对方再次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第60章 楚不归心中泛起阵阵痛苦,像是有一股气血要倒流而上,冲破他的经脉,他立刻躬下身来,一手撑着树干,才勉强缓过来。 趁着众人都在运送温非寒的尸体,楚不归寻到一处无人之地,拿一片树叶,吹响了哪首熟悉的曲子。 他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杀了温非寒,到底是谁一直在借他的手做这一切,是戚飞英,还是……别的什么人! 可是曲子吹了三遍,聂楠也没有出现,楚不归想要吹第四遍的手猛然停住了,他意识到聂楠可能出事了。 这个想法让楚不归忍不住遍体生寒。 第39章 你也姓楚,是挺巧的 * 温非寒的死给踏雪城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死得突然,留下众人各怀心思。 有义愤填膺的人恨不得立刻把楚不归捉拿归案大卸八块,有大局为重的人担忧着已在眼前的武林大会该怎么办,也有波澜不惊的人在静观其变。 从菩提庙回来,楚不归的心神就一直不宁,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聂楠,几乎已经确认了他的猜想,聂楠武功不差,轻功也好,竟然出事了。 楚不归开始自责,是他疏忽大意,他太过沉迷报仇,忘了江湖险恶,即便是武功绝顶的高手,也难逃被人暗害。 聂楠追随他这么久,与其说是下属,更像是亲人,他对聂楠有一种不必言说的信任,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每次相见总是有正事,他吩咐,聂楠照办,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在一起喝酒也是屈指可数。 聂楠是他藏在黑夜中的影子,来去无踪,为他解忧,对于聂楠的存在,楚不归早就习以为常,从没想过有一天影子也会有消失的一天。 可是这世间万事,又怎么会一成不变呢,就如同天气,今日艳阳高照,明日就可能暴雨倾盆。 楚不归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找到聂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或许是同时失去两个重要的人,楚不归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越发糟糕了起来,体内的噬心蛊仿佛就要压不住,在他的经脉之间乱窜,他需要集中注意力调息才能暂时控制住,避免气血倒流,冲进心脉而亡。 * 温如月在一个时辰之后苏醒过来,温非寒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摆在了义正堂,就等着她做主安葬。 温如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趴在棺椁上哭得几乎要再次晕倒,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跟温非寒耍脾气吵架,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从小到大总不肯听他的话。母亲早逝,作为家中独女的她在父亲的溺爱下长大,小姐脾气,任性肆意,长大之后对于老父亲的教育总是不厌其烦,想要摆脱他的控制,靠自己去闯出名堂。 她也从未意识到,她之所以能够这样任性,就是因为有父亲在她身后撑起了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即将要建立自己的家庭,可是父亲再也看不到了。 “如月,你要保重身体,温伯伯看你这样伤心过度,会难过的。”上官云扶着未婚妻的肩膀,分担着她的悲伤。 “是啊小师妹,踏雪城还等着你做主,师父的丧仪还等着你安排呢。”踏雪城的大弟子温霍双眼早已通红,他穿着孝服,跪在温非寒的棺椁前,忍着悲痛劝慰温如月。 温如月擦了擦眼泪,扶着上官云的手站起身,哭得红肿的双眼环视一圈,周围都是武林各派人士,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武林盛会,温如月不能让踏雪城继续乱下去,成为整个武林的笑柄。 她强忍住悲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朗声说道:“多谢诸位叔叔伯伯关心,我踏雪城今日遭此劫难实在所料未及,家父遭人暗害,这笔账我踏雪城一定会讨回来,等武林大会结束,我会亲自带人杀到不归谷,让楚不归血债血偿。对付家父的丧仪,我想放在武林大会之后再举行。” 听她这样说,人群中不免有些骚动,常言道入土为安,若不尽早安葬,灵魂得不到安宁,对死者是一种轻视和怠慢。 温如月并不理会大家的疑虑,继续说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家父筹备良久,一切准备就绪,召开在即,各位英雄豪杰不远千里赶来赴会,我想家父也不愿意推迟,我想让家父见证武林大会顺利召开,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找到故人遗失的《天心诀》,了却家父的遗憾。” “温姑娘所言有理,只是温盟主去了,这武林大会该由谁来主持呢?”有人发出疑问,他显然不赞成让温如月一个小姑娘来主持武林大会。 “小女阅历尚浅,当然无法主持这样的盛会,家父在世时,同墨羽山庄交情匪浅,故而小女想替家父推选上官叔叔代为主持此次武林大会,不知大家可有异议?”温如月道。 这个结果倒没有太过出人意料,墨羽山庄在江湖中口碑极好,向来以仁义行天下,同各门各派都相处融洽,让上官庄主来做主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大家也有目共睹,这一次的武林盟主,上官义当选的可能性极大,不过是让他提前行使盟主职责,无可指摘。 墨羽山庄庄主上官义四十来岁,生的仪表堂堂,人到中年虽有些富态,但依旧不掩其风采,可见年轻时候的英俊模样。他行事低调,带领着墨羽山庄一步步坐到如今的江湖地位,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行善积德,在墨羽山庄管辖的区域,人们生活得惬意自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每每有人提到墨羽山庄,大家总是赞不绝口。 第61章 上官义上前一步,担忧看着温如月,对她的提议也并不意外,但是他不想接,“如月,大家既然来了,也不急在一时,咱们可以先让温兄入土为安,之后再一起来商议武林大会的事,推选出一位更具资格的人来。” “上官庄主,大家都没有异议,您又何必推辞呢。”温如月以庄主相称,而不是叫平时的叔叔,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决定看起来持身公正。 上官义依旧有些抗拒,眼见着他的儿子和温如月已经定亲,这个档口又接下这样的大事,难保在外人眼里不会惹人闲话,让人家觉得他们一家子将武林盟主之位玩弄于股掌间。 “我本意是退出这次武林盟主之争。”上官义道。 “阿弥陀佛。”无念寺圆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上官庄主品行高洁,淡泊名利,况且即将同踏雪城结为姻亲,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上官庄主不要推辞,了却温盟主的夙愿,还武林一个真相。” “是啊是啊。”大家出声附和着。 凤南烟听了半天,早已倦了,看他们推来推去,不耐地站起身道:“不过只是暂代,又不是现在就当武林盟主,有什么好推的,我乏了,明日若不能如期举行武林大会,劳驾通知一声。” 说罢转身带着飞花教的弟子离开,她行事孤高,又有倾城之貌,大家对她的无礼并没有在意。 事已至此,上官义只能暂受委托,决定明日如期举行武林大会,等推选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再交由对方接管。 * 事情商定下来,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只有温如月、上官云和温霍还留在义正堂。 温如月再次跪了下去,压抑了许久的眼泪不受控制决堤而下,上官云也陪她跪着,在她支撑不住的时候扶上一把。 “楚不归为什么要杀我父亲,踏雪城同不归谷无冤无仇!”温如月哭着问。 上官云轻抚她的头发,“他已连杀三人,其中必有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我看他就是个疯子。”温霍恨道。 “我一定要替我父亲报仇,我一定要亲手将楚不归大卸八块!”温如月重重磕了个头,发下重誓,“若不能手刃仇人,我温如月终生不嫁。” 上官云心里一急,又不敢多言,只能陪着温如月磕头。 夜里,楚不归独自一人来到义正堂,温如月身子受不住,被上官云强行带下去休息,原本应该在此守灵的人也不知去向,楚不归悄声上前,用力打开棺材,仔细检查温非寒的伤口。 之前在菩提庙,人太多,他根本不能上前,这时候借着烛光一看,看出了端倪。温非寒全身只有脖颈一道伤口,被人将整个头颅割下,虽然看上去和霜寒丝造成的伤口十分相似,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伤口要比霜寒丝略粗一些,也没有霜寒丝那样干净利落,之前威远镖局和无念寺的命案也是如此。 可是这个证据他又能说给谁听呢,大家已经笃定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他去澄清,无异于不打自招。 楚不归无奈轻叹一声,暗自嘲笑自己落了个不敢承认身份的境地,一个江楚,一个楚不归,无论承认哪一个,对于江湖来说,都是一记惊雷。 “楚公子?”上官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快步走过来,看到楚不归打开了温非寒的棺材,顿时警觉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不归道:“我心中有疑问,想仔细查验一番。” “楚公子有何疑问?” “据我所知,不归谷极少涉及江湖事,为何无缘无故连杀三人,况且这三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实在蹊跷,所以我想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这也是上官云心中的疑问,虽说江湖之中,杀人越货之事不足为奇,但是凡事师出有名,或是为财,或是寻仇,或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三桩命案,似乎哪一条都不占。 楚不归将棺材盖好,跪在蒲团上给温非寒磕了三个头,又上了一炷香,对上官云道:“多有得罪,你放心,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冒犯温盟主。” 说罢转身欲走,刚走了两步,上官云忽而在身后叫住他,“楚一。” 楚不归脚步一顿,转过身去,“上官公子还有事吩咐?” 上官云平静道:“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楚公子也姓楚,真是巧合。” “是挺巧的。”楚不归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武林大会! 第40章 在下楚不归 * 武林大会如期召开,在踏雪城的演武场,搭了台子,摆了火把,各大门派的人围坐在四周,在演武场正上方有一个主座,本是温非寒的位置,如今坐着上官义,上官云和温如月分别坐在他左右,楚不归作为温如月的朋友,站在温如月身后。 天气很好,深秋的日头一点儿都不毒,照在人身上还带着暖意,微风轻拂,擂台周围各家幡旗随风微摆。 上官义走上台去,朝大家微微颔首,朗声道:“诸位,今日我受托代温兄主持武林大会,感谢诸位英雄豪杰不远千里赶来赴会,今日的武林大会主要有三件大事需要大家共同商定,一是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二是找到遗失的武林秘籍《天心诀》,交由新任武林盟主保管;三是找出杀害威远镖局当家人、无念寺住持还有温兄的凶手楚不归,令他伏诛。首先,我们来进行第一项,推选新任武林盟主,推选方法同往年一样,有意向者上台切磋,技高者胜,最后力压群雄的人,若品性端正,即为武林盟主,希望大家和平切磋,点到即止。” 第62章 上官义说罢,立刻就有人跳上了擂台,是四方楼的一名弟子,他拿着一柄长刀,环视一圈,豪迈道:“在下四方楼谈和平,献丑了,不知有谁想要同我切磋切磋。” 唐易朝身后递了个眼神,唐门一弟子点了点头,纵身跳上擂台,抱拳道:“唐门弟子唐霜,领教四方楼高招。” 两人见过礼,拉开架势,对起招来,四方楼的武器是长刀,唐门随手武器是短刃,谈和平一柄长刀舞得风生水起,大开大合,横劈竖砍,仗着攻击距离的优势,把唐霜逼得无法近身。谈和平力气大,一刀劈下去,在擂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划起一阵火花,唐霜轻跃而起,躲开他的攻击,只见谈和平刀锋一转,斜走向上,在唐霜即将落下的地方顺势而上,唐霜眉心一凛,脚尖点在谈和平的刀尖之上,借力翻转朝后,在谈和平身后稳稳落下,不等对方举刀追过来,唐霜长袖翻飞,手中多了几支穿云针,齐刷刷朝谈和平飞去,谈和平反应极快,右手挥刀朝后,挡下这几枚暗器,唐霜已然贴地斜走,再次来到谈和平身后,一脚踢上了他的肩膀,谈和平吃了个暗亏,踉跄几步之后追击过来,然而唐霜已然掌握了谈和平的招式漏洞,以灵巧的身形游离在谈和平四周,赢下了这一场战斗。 “承让了。”唐霜将断刃架在谈和平的脖子上。 谈和平拱手认输,回到了擂台之下,他离开后,崆峒派一名弟子跳上擂台,继续同唐霜比试,唐霜的武功虽比不上唐易和唐蜓,那柄短刃在他手里亦是舞得潇洒,再配合着暗器的使用,只过了二十几招,就打败了崆峒派弟子。 下一个上台的是飞花教弟子,一身缥缈的白裙,手执长剑,礼数周全地对唐霜抱拳施礼,自报家门,“在下飞花教董晴,领教阁下高招。” 飞花教的剑法绝妙,长剑如花,在董晴手中翻飞,她身法更是柔美,配合着飘然长裙,一场比赛也如此赏心悦目。但是飞花教的剑法不是只有柔美,剑刃破风而出,带着不容小觑的坚韧。面对身法同样灵巧的飞花教,唐霜的优势就不明显了,无论他怎样牵制,董晴总能在第一时间摸清他的攻击方向,唐霜丢出去的暗器也被董晴用剑一一格挡开,剑气所到之处,唐霜根本避无可避,最后自然是落了下风,他甘拜下风,对着董晴抱拳躬身道:“董姑娘好剑法。” “承让。”董晴淡淡一笑。 * 在下面观战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董晴的剑法高超,一时没有新的挑战者上台,四方楼钱三万正在犹豫是不是派大师兄亲自上的时候,只见远处走来了一群人。 为首之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好生热闹啊。” 站在飞花教阵营最后一排的方舒禾一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她忍不住探着头朝外张望,看到那群人走近,说话的不是戚飞英又是谁。 “这么热闹的盛会,怎么不等我们到场就开始了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戚飞英领着不归谷的人走过来,楚不归看着他身后的不归谷弟子,大都神情恍惚,显然是被楚不归控制住了,他拳心握起,戚飞英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没安好心。 “戚飞英!!”人群中有人认出戚飞英来。 “戚飞英是谁?”有人问。 “不归谷的人,是楚不归的下属。”不归谷平日办事,多由戚飞英出面,故而有人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其他人一听到不归谷三个字,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做出防御之姿,陈必达最是耐不住性子,怒气冲冲走上前来,指着戚飞英喝道:“你们不归谷滥杀无辜,恶事做尽,你竟还敢在这里出现!” “陈公子息怒,不归谷开门做生意,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亦是有原则的人,从不滥杀无辜,你说的罪名我们可不敢当,谷主,您说是吗?”戚飞英忽而转头,朝向楚不归所在的地方,笑着问。 这一声谷主,让楚不归瞬间成为全场焦点,温如月猛地回过头,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满脸地难以置信。 “谷主,你一个人来参加盛会,把我们抛下,也太过分了吧。”戚飞英继续说。 “楚不归!你是楚不归?”人群中,不知谁人大声质问。 楚不归闭一闭眼,缓步走出,既然瞒不下去,索性不再隐瞒,戚飞英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在大家面前揭穿他的身份,他继续隐瞒实非上策。 他行至擂台之中,青白长衫衬得他身量颀长,长身玉立,他不卑不亢朝众人抱了个拳,道,“在下楚不归,见过各位英雄。” “楚不归……你是楚不归……怎么会……”温如月听到他自保家门,颤抖着站起身,震惊万分。 楚不归不忍回身去看温如月的表情,虽然温非寒并不是他所杀,但是温如月伤心的表情依旧会让他难过,毕竟他欺骗了她这么久。 “楚不归!!你杀害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我今日定要取你命来!”陈必达说着,一跃而来,一拳直击楚不归的胸口,楚不归闪身避开,对陈必达解释道:“陈公子息怒,令尊不是我所杀。” “威远镖局、无为大师,还有温盟主的死,都不是我所为,还请大家明察,不要被小人诓骗利用。”楚不归不知道会有几个人相信他的话,但他还是要说。 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站出来,冷哼一声,对楚不归的话很是不屑,“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啊?你当我们大家都是傻子?那我还说我是你爹呢!你咋不叫我一声听听。” 第63章 他说罢,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楚不归眼神一冷,调动内息,手腕上的细丝穿风而出,在大家肉眼看不见的时候,已然缠上了说话之人的脖颈。 “你找死!”楚不归冷道。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直嚷嚷:“霜寒丝!是霜寒丝啊!” 大家这才注意到霜寒丝已然出鞘,纷纷大惊失色,有人已经拔出剑来,指向楚不归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要打架咯 第41章 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 楚不归不该出手的,他本就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此时再亮出霜寒丝,无异于在风口点了一把火,一下子烧着了所有人的情绪。 可是那个人拿他父亲取笑,他无法容忍。 大家看那人被霜寒丝缠住了脖子,有惊吓的,有愤怒的,有惊慌失措的,陈必达最是激动,冲楚不归道:“你还想当着大家的面滥杀无辜吗!” 楚不归冷哼一声,手腕轻轻一抖,收回了霜寒丝,他没有要了对方的性命,只是将他的发髻割断了而已,那人散着头发,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我说过,我没有杀人。”楚不归道,说话间,他察觉到体内一股气息汹涌,他明白是噬心蛊发作了,噬心蛊会封住经脉,不运功的时候发作缓慢,一旦运功,毒素便会迅速在体内扩散,加速毒发。 楚不归强按下心神,一抬眼,看到陈必达再次朝他攻来,只能脚尖轻点,身体后压,在地上划了个圈,闪身到陈必达身后,在陈必达追击上来之时,用双手呈掌接下了他手中的长枪,枪尖离楚不归的眉心只有寸许,他长腿上勾,一脚踢在陈必达的手腕处,陈必达吃痛松手,楚不归轻而易举卸下了他的武器。 可是自身也因为毒气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楚不归擦掉嘴角的血,直起身来,将陈必达的长枪丢在他脚下,“我若要杀人,绝不会鬼鬼祟祟。” “还想狡辩,我父亲浑身上下就脖子上那一个伤口,不是霜寒丝又是什么,在座的人中还能找到第二个用这种武器的人吗!”陈必达依旧不服,却也心知不是楚不归的对手,不再贸然进攻。 “圆若大师!你师父无为大师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你难道坐视不管吗!”陈必达冲无念寺所在的方向叫道。 无念寺的大弟子圆若迈步而出,双手合十朝台上二人行了个礼,“阿弥陀佛,小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这位施主似乎重伤在身,况且此事疑点甚多,若因替师父报仇而错伤人性命,实乃罪过。” 圆若目光扫过楚不归,见其眉目坦然,面相中并无奸诈之意,所以并不像陈必达那样急切,他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 “是不是你!”圆若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愤怒和毫不掩饰的委屈。 温如月不知何时已来到楚不归面前,她拔出剑指着楚不归,红着眼睛质问,“你化名楚一跟在我身边,对我百般照顾,骗取我的信任,你如此欺骗我,是不是就是为了杀我爹爹!!你说!” 楚不归心中一痛,并不避开她的剑,解释道:“不是我,如月,我就算杀了谁都不会杀害你父亲。” “你骗人!”温如月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管不顾就朝楚不归一剑刺过来,楚不归闪躲开来,温如月剑心一转,从右向左划出一道弧形,楚不归只是避开,并不还手,温如月提气丹田,飞身而起,长剑斜走,直攻向楚不归的上三路,楚不归频频后退,退至擂台边缘,欺身下压,借势闪身到了温如月身后,却依旧不对她出手。 那厢,陈必达见有了帮手,立刻提枪上阵,一套陈家枪法快如闪电,扰乱着楚不归的视线。 楚不归一人对付两人,又要顾及着不伤害温如月,免不了要用更多的内力,经脉畅通,噬心蛊也越发深入,他使出霜寒丝缠住陈必达的枪,将其拽离陈必达的掌控,丢至远处插入树干中,忽而,胸口处一阵绞痛,他脚底下就慢了动作,被温如月一剑刺穿了肩头。 楚不归一手撑地,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温如月慌了神,下意识拔出剑来,看到楚不归肩头涌出的血和他明显重伤的样子,面露一丝不忍,一面后退一面说:“你杀害我爹爹,此仇不共戴天,但我温如月绝不做趁人之危的事,等你好了,我再来取你的命。” 温如月不乘人之危,不代表大家都不会,威远镖局的人见自己的当家人落了下风,高喊一句,“楚不归受伤了,上啊,替大当家的和温盟主报仇!” 一群人一拥而上,他们手里的兵器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光线闪到楚不归的脸上,他抬头,一双狐狸眼中尽是冰冷,黑色的瞳仁倒影着那些人的声影,映出他们的可笑。不归谷做生意这么多年,知道不少江湖秘辛,这些人不过是想趁机杀了自己,好让那些秘密永远不会被外人知道,免得污了他们名门正派的名声。 楚不归站起身,不顾肩头还在流血,右手轻轻一挥,霜寒丝便缠上了冲在最前面那几人的脚踝,只需轻轻一用力,他们纷纷倒地,细如发丝的武器在楚不归手中像一条看不见的蛇,蜿蜒穿梭,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 唐易站在台下,手中的执扇已然忘了动作,吐过血的楚不归嘴唇鲜红,衬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惊魂夺魄的美,唐易从没想过,楚一居然就是楚不归,可这个真相并没有让唐易对楚不归的心思有丝毫的转变,他甚至想,即便那些人真的是他杀的,那也无所谓,因为心狠手辣的美人,往往更令人心动。 第64章 “师兄,我们要不要上?”一旁的唐蜓问,虽然她也觉得这样趁人之危不好,但是楚不归杀了无为大师,无为大师可是他们很敬重的一位高僧。 “静观其变。”唐易道。 作为唐门的大弟子,在如此场合,他不能公然相助楚不归,他在等,等楚不归什么时候支撑不住,向他求助,那时候,他就会丢弃唐门的名声,冲上台去,将此人牢牢护在身后。 同样毫无动作的还有飞花教,凤南烟坐在廊下,已然喝起了茶来,视线落在台上的混乱打斗上,所以也没有注意身后方舒禾的异样。 飞花教弟子董晴轻声询问道:“师父,怎么办?” 凤南烟淡淡道:“此事与我们无关,不必节外生枝。” “是。”董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视线落在台上,场面已经发生细微的变化。 楚不归武功再好,体内终归还有毒,他的内力不能全部使出来,不多时,又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而后吐了一口血,脸色也越发苍白,与此同时,有人钻了空子,一记乾坤棍打在了他的腿上,楚不归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他顺势朝旁边一滚,手中的霜寒丝破风而出,划上了那人的双眼,只听惨叫一声,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双眼跌下台去。 “楚不归!你胆敢伤我师兄双眼!”同门之人大喝一声,乾坤棍横扫而来,楚不归以左手生生接了一棍,右手的霜寒丝同时出手,挑断了那人的手筋。 他连伤两人,更惹来众怒,大家并不会在意此时楚不归的状况,只想了结他的性命,甚至把平日毫不相关的命案也按在了他的头上,好让自己下手更加心安理得。 * 又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楚不归被围攻在内,双拳难敌四手,内力耗尽,霜寒丝也失去了威力,他后背被人打了一掌,催动着体内气血翻涌,口中控制不住再次吐一口血,已然抵挡不住。 四方楼的谈和平手执一柄长刀朝他砍来,楚不归想要避开,丹田却聚不了真气,只能眼看着长刀离自己越来越近,避无可避,他心中顿觉一阵悲凉,没想到苟活于世二十多年,大仇还未得报,居然就要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刀下。 可是近在眼前的刀锋并没有落下,只听“铛”地一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石子,打在刀刃之上,谈和平只觉拿刀的手一阵酸麻,抵挡不住石子的威力,刀脱了手,飞出去好远。 一人突然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冲到人群中,用力一掌打在谈和平的胸口,谈和平被打得瞬间飞了出去,撞在擂台旁边的石柱上,石柱轰然倒塌,他摔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来,抽搐几下后渐渐没了动静,显然已被震碎了五脏六腑。 叶星河稳稳落地,一手揽过楚不归的肩膀,将其护在自己身后,他脸色阴沉地可怕,视线扫过围攻的众人,掌中的真气还未收回,白色的衣袍惊了风,被吹得散开来。 “都他妈找死!”叶星河再次击出一掌,内力如同一道飓风,横扫一片,擂台上的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一齐被打下台去,四分五散摔在各处,无一不是口鼻鲜血如注。 作者有话说: 我是土狗,我就喜欢看这样英雄救美的桥段(星星眼) 终于见面啦!! 剧情已经过半了,收藏却还没过千,数据简直惨不忍睹,求一波评论收藏海星啊!求求了qaq 第42章 敢伤你者,百倍奉还 * 叶星河突然出现,在场众人始料未及。 被他一掌击飞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哀嚎声一片。 叶星河收了掌,面上怒气腾腾,如现世阎罗般扫了一遍各门各派,之后才后退一步,双手将楚不归揽进怀里。 楚不归衣裳已被鲜血染红一片,青色衣袍浸了血,变得斑驳,肩头的剑伤露出血肉来,血渍顺着伤口一直流到腰际,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在看到叶星河的瞬间,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残血挂在唇角,还来不及拭去。 他毫无反抗之力被叶星河抱在怀里,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星河心中疼得发紧,不敢太过用力去拥抱楚不归,就怕一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加重他的痛苦,他很想质问楚不归明知自己身上有毒为何还要如此拼命,但是面对这样的楚不归,这些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双指汇了真气,在楚不归胸口点了两下,封住他的心脉,防止噬心蛊的毒素进一步蔓延,之后又封了他肩头的穴道,为他止血,做完这一切,他扬声唤道,“小茹!” 小茹一直站在台下,眼看着楚不归遭受的变故,又焦急又担心,奈何自己不会武功,不能相助,只把自己的衣裳都快要揪烂了,直到看到叶星河,才总算喜极而泣,见叶星河叫自己,立刻答了一声,快步跑到台上。 “照顾好你家公子。”叶星河半抱着楚不归的肩,将他交到小茹怀里,又握着楚不归的手捏了捏,柔声道,“你先歇一会,剩下的交给我。” 楚不归蜷了蜷手心,并未拒绝,只是叮嘱他,“一切小心。” “放心吧,伤你者,我必让他百倍奉还。” 小茹小心扶着楚不归退到一旁,担忧地看了看叶星河,叶星河一转身,对着台下虎视眈眈的人冷道:“方才谁对他出手了,现在站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第65章 大家岂容被如此侮辱,崆峒派的长老率先站了出来,抖着胡子指着叶星河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胆敢伤我崆峒派弟子,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老夫今日就替你爹娘教育你!” 他说罢飞上擂台来,在他身后,有好几个崆峒派的弟子被叶星河那一掌打成重伤,再也站不起来。 崆峒派长老聚力于掌,内力将他的衣袖填充如鼓,他掌风如雷,朝着叶星河正面劈来,使的正是崆峒派的绝学,惊风掌。叶星河右脚后撤,一动不动接下了崆峒派长老的惊风掌,两人的内力在掌心相接处炸开,将旁边两根石柱震得四分五裂。崆峒派长老内力浑厚,叶星河年纪小他几十岁,内力却不输分毫,居然一步未退,崆峒派长老面色一惊,撤掌回身,质问叶星河,“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 叶星河冷笑一声,“老子就不告诉你。” 崆峒派长老气的脸色铁青,拔出剑来,再次出招,剑分两路,速度极快,根本分不清哪边是虚,哪边是实,叶星河展腰下压,身体紧贴地面划了个圈,避开对方的剑锋,崆峒派长老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剑锋一转,已然换了个方向,直直朝着叶星河的眉心而来,叶星河脚尖轻点,提气而起,在空中环转一周,一脚踢开了对方的剑,同时,右手探向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雪魂剑剑身如雪,在阳光下闪耀着人睁不开眼,他将真气注入剑身,软剑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在空中和崆峒派长老的剑击在一起,只听“铮”地一声,崆峒派长老的剑居然被拦腰砍断,叶星河乘胜追击,雪魂剑划破风直逼崆峒派长老的额头,失了武器的崆峒派长老招架不住,频频后退,一脚踩空在擂台边缘,慌乱之余被叶星河一剑划伤了前胸,剑伤从左至右长长一条,鲜血喷洒一地,崆峒派长老的上衣也被划成几片,衣不蔽体。 可怜堂堂一个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伤,还袒胸露乳,他倒在地上,气的几乎要炸开,手执断剑便要自尽,被自家掌门强行带了回去。 * 叶星河大败崆峒派再次震惊了众人,大家止不住议论起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不知究竟是何门何派的高手,凤南烟在看到叶星河拔剑之后倏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将手边的茶杯都碰翻了,她直直盯着台上的叶星河,神情恍惚,董晴甚少见到教主如此惊慌失态的样子,不明所以,忙道:“师父,此人仿佛是上次在小酒馆同您交过手的少年。” 凤南烟视线落在少年手中的长剑上,目光怔怔,董晴问道:“师父,要不要出手?” 凤南烟这才回过神来,她扬扬手,制止了董晴的提议,“不必着急。” 说罢重新坐下,早已有其他弟子将桌上倾倒的茶水收拾干净,重新上了一杯新茶,凤南烟却再没了喝茶看戏的心思。 另一边,四方楼的少楼主钱三万也兴奋地看着叶星河,他并不在乎自己门下的谈和平被叶星河打至重伤,他甚至还沾沾自喜,觉得之前的决定实在是高明,叶星河果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将他收到麾下,从今往后他不就能横着走了吗。 四方楼大弟子林舟却咽不下这口气,他一把拔出自己的长刀,愤恨道:“此人将谈师弟重伤至此,待我去领教领教。” 钱三万并没有阻止他,他想要看看叶星河的功夫到底有多好,林舟一脚踏上椅背,提气飞至台上,长刀背在身后,对叶星河道:“四方楼林舟,领教阁下高招。” 叶星河并不看他,而是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钱三万见他看向自己,忙站起身朝他用力地挥手,笑得十分灿烂。 叶星河没有打算手下留情,斜斜看了看林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林舟挥刀直上,由上而下用力砍过来,叶星河左闪避开,手腕一抖,剑身上挑,将他的长刀格挡拦下,雪魂剑比林舟的长刀要窄的多,却好似根本不受压制,稍一用力,就将长刀挑开,林周刀锋一变,又横切过来,叶星河躬身后退,刀尖擦着他的腹部划过,引得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刀一剑颤抖激烈,相碰之间,火光迸出,叶星河一面用雪魂剑牵制住林舟的武器,一面身形晃动,欺近身去,绕到林舟身后,一掌击在他的后肩,林舟显然不擅长拼内力,猛地朝前栽去,叶星河顺势一剑将他的头冠刺了下来,失去束缚的头发被风吹得混乱不堪,好端端一个稳重的大弟子,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狼狈之人。 叶星河趁机一剑刺过去,眼看着就要划开林舟的喉咙,忽听钱三万在台下大叫一声,“莫要伤我大师兄性命!” 叶星河念着钱三万赠药之恩,还是撤了剑,又一掌,将林舟打下台去,他目光冷冷扫了一圈,不屑道:“还有谁,一起上吧,我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 作者有话说: 叶星河:没一个能打的 第43章 没开杀戒,你急什么 * 叶星河来势汹汹,下手毫不收敛,台下众人一时间都不再有所行动,功力低下的怕上去送死,一派之长更是不会轻举妄动,赢了说不定会落个胜之不武的名声,若是败了,那更是没脸。 见没人行动,叶星河冷笑一声,“方才以多欺少倒是热闹,现下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了,这就是名门正派的风骨吗?” 他的话引起底下的一阵骚动,任谁都不会容忍被人指着鼻子骂,有性急者忍不住想要上台,被身旁人拉住,“不知他来路和底细,不要贸然行动。” 第66章 叶星河见实在没人应战,正欲收剑,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叶星河,你今日是定要插手楚不归的闲事吗!” 叶星河转身,温如月怒视着他,气势汹汹走上前来,眼中情绪复杂,她一手执剑,站在叶星河面前,眼神瞟了一眼旁边的楚不归,又落在叶星河身上。 叶星河对她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从前的种种不过碍着楚不归的面子,此时刀剑相对,他亦不会怜香惜玉,他冷道:“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倒自己站出来了,我问你,方才你可有对他出手?” 温如月道:“他杀害我爹爹,我自然要报仇,他肩头那一剑便是我刺的,若不是看他身受重伤,今日我定要取他性命。” “呵,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配?”叶星河说着已然面露杀意。 上官云立刻纵身一跃,飞至温如月身前,将她牢牢护住,对叶星河道:“叶公子,我替如月领教你的招数。” 温如月一把掀开他,不卑不亢朝前迈了一步,“我不要你帮,我们踏雪城的人敢作敢当,不像有的人,只敢在背后鬼鬼祟祟耍阴招。” 这话含沙射影,落在楚不归的耳朵里,只让他越发难受,他心知温如月已对自己恨之入骨,此时作什么解释都是徒劳,他也了解叶星河的性子,真要打起来,绝不会对温如月手下留情,于是他开了口,“如月,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且先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 叶星河眉心一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从前就对楚不归和温如月的关系多有闹心,此时楚不归明目张胆偏帮温如月,更让他心里头不舒服,他把剑一横,不耐烦道:“废什么话!温大小姐想要送死,我便成全你!” 说着就出了招,长剑一晃,对着温如月的脖颈攻去,温如月还不及出招,就见上官云横插过来,手中一柄青色长剑,将叶星河的剑格挡开来,温如月不甘示弱,也提剑攻上来,叶星河一人对他们二人,冷笑一声,侧身一探,雪魂剑又变回软剑,穿梭在他们二人之间,让他们应接不暇,一个转身,剑刃顺着温如月的腰际划去,眼看就要刺伤她,上官云忽而将她一把拽过去,雪魂剑顺势在上官云的后腰刺了一道口子,上官云吃痛,手底下仍不忘回招,使出墨羽山庄的归去来兮剑法,左劈右砍,虚实结合,把叶星河的攻势逼得寸寸后退。 叶星河眉心一挑,觉得这剑法有点意思,一面脚底运步后撤,引导着上官云继续出招,一面目不转睛盯着,暗暗记住了他出招的手法。 等被上官云逼到擂台边缘之时,叶星河霍然一个转身,占据了主动权,雪魂剑重新汇集真气,沿着上官云攻过来的路数,竟然也使出了一招归去来兮剑。 台下的人群一阵哗然,上官云惊愕无比,刹那的愣神间,叶星河的剑就要刺向他的左臂,温如月在后大喊一声,“云哥小心!”说着飞身过来,挑开了叶星河的攻击。 * 三人纷纷落地,上官云忙道:“叶公子从何人处习得归去来兮剑法?” 要知道这套剑法是他们墨羽山庄的绝学,是绝对不会传于外人的。 叶星河唇角一勾,“不是你刚刚教我的吗?” 上官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短短几十招之内,叶星河居然就学到了他们的独家剑法,虽然只是寥寥几招皮毛,可就是这些皮毛,墨羽山庄的弟子有时候要学上半年之久。 “云哥,你怎么样?”温如月关切地去看上官云腰上的伤,上官云握一握她的手,摇头安慰,“没事。” 温如月秀眉紧皱,愤恨不平瞪着叶星河,又要拔剑进攻,身后传来响起一道温雅厚重的声音,“住手。” 上官义飞至擂台之上,站在温如月身侧,不动声色将她朝后拉了拉,对着叶星河微微颔首示意,“这位少侠武功高强,令人钦佩。” “你是什么人?”叶星河满脸的不耐。 上官义对他的不礼貌丝毫不在意,笑道:“在下上官义,乃是墨羽山庄的庄主,今日受如月所托,暂代温盟主主持武林大会,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令在下始料未及,既然楚谷主的身份已经明朗,对于此前温兄在内的三桩命案,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还请叶少侠手下留情,莫要徒增杀戮。” 叶星河冷哼一声,不屑道:“交代个屁,他被人围攻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主持公道,这时候倒想起来了,徒增什么杀戮,我还没开杀戒呢,你急什么?” “叶星河,你放尊重点!”温如月气得要冲上来骂人,被上官云牢牢护在怀里。 上官义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端正有礼,“无论如何,楚不归是身负三桩命案的嫌犯,叶少侠今日若再继续纠缠下去,这些恩怨只会越来越深,也请叶少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查清所有真相,如若楚谷主当真是被人诬陷,我也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如果我偏不呢,我的人被你们害成这样,你让我就此罢休不再追究,呵,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善良了。”叶星河说话的时候,犬齿露出来,尖尖的牙齿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桀骜。 上官义视线扫了一眼叶星河手里的剑,他早认出这把剑是圣鹰教教主纪无情的佩剑,也知道叶星河身份定然不简单,心知不能由着他在这里兴风作浪,没想到叶星河年纪轻轻,戾气不小。 第67章 上官义收起笑容,朝楚不归投了一个目光,略压低了些声音,继续对叶星河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少侠能以一敌百,就怕楚谷主身子撑不了那么久,到时候叶少侠得不偿失岂不遗憾。” 叶星河不由朝楚不归看去,但见楚不归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半阖着眼,靠在小茹怀里,气息微弱地几乎感觉不到他在呼吸,他的目光朝这边看来,薄唇轻启,说了两个字,叶星河听懂了,他说的是,“算了。” 叶星河胸口涌出一阵细密的痛,他再也顾不了其他人,将雪魂剑插回剑鞘,奔至楚不归面前,一把横抱起他,飞上了屋顶,继而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44章 以命换命,你也不亏 * 叶星河走后,大家明显松了一口气,也有人懊恼看着他带走了楚不归,恨自己没能报仇雪恨,愤然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如此猖狂!” 崆峒派的掌门将视线收回,道:“他手里的那柄剑,是魔教教主纪无情的佩剑。” “魔教?魔教怎么来了!”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楚不归已经和魔教勾搭成奸了?那么是不是魔教授意他杀人的!” “纪无情不是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出来过了吗,都说他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义站出来,抬手制止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扬声道:“诸位,今日的武林大会突生变故,请大家暂时回去休息,咱们择日再聚。” 凤南烟起身问道:“天心诀呢?” 其他门派也跟着附和,“对啊,武林大会办不了,天心诀总要有个归属,可不能一直放在你们手中。” 上官义早听温非寒说过他手里的天心诀是假的,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他不能把真相告知大家,否则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他道:“此事待新的武林盟主推选出来,交由新任盟主决断,至于楚不归,我会尽快调查清楚他到底是否真凶,若那几桩命案确实是他所为,我会把他交给大家处置。” 鉴于墨羽山庄名声很好,对于上官义的说法,大家也暂时没有异议,小声讨论了几句,便四下散去,凤南烟侧身吩咐董晴,让她留意叶星河和楚不归的动向。 董晴心中虽有疑虑,也不敢多问,点头应下,带了几个师妹去寻找二人踪迹。 同样在寻找他们行踪的还有四方楼和威远镖局,大家各怀心思,暗自行动。 * 叶星河抱着楚不归来到镇中的一间客栈,楚不归已然陷入昏迷,叶星河探了他的内息,发现他体内真气紊乱,一股不明真气已占领七经八脉,心脉严重受损,显然是噬心蛊已完全发作。 叶星河不禁开始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在那些人身上花这么多时间,他半分不敢再耽误,把楚不归平放在床上,从袖中掏出一个墨色的小瓷瓶,瓷瓶内有一粒银白色的药丸,指腹大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便是洗髓丹,四方楼的镇楼之宝。 那一日,他和楚不归闹翻之后,一气之下离开了踏雪城,可他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用钱三万的机关鸢飞到了四方楼,废了一番周折,最终顺利拿到了洗髓丹。 无论如何,他已经吃下了钱三万给的毒药,若不换回楚不归的性命,那岂不是白吃了。 叶星河让小茹盛了一碗热水来,将洗髓丹放在水中化开,然后拿勺子一点一点喂进楚不归的口中,楚不归毫无意识,勺子里的药水不能顺利地送进去,总是一半滑进口腔,一半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叶星河想了想,又一勺子药喂进去之后,俯下身来,用自己的嘴唇堵住楚不归的唇,让那些药尽数被咽下。 一碗药喂完,叶星河的唇上也沾湿不少,唇齿间漾着药香,他将碗放在一旁,用衣袖轻轻擦拭楚不归唇边的残留,手指按向楚不归的嘴角,可他毫无反应。 “我怎么就这么贱呢,上赶着为你送命。”叶星河自嘲地笑笑,伸手把楚不归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来,露出他隽秀的容颜。 叶星河想起第一次见到楚不归的场景,他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绝世容颜浸在水中,半死不活,叶星河常常想,如果当时没有出手救下他,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纠缠,可是命运偏偏就爱作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倾心之人,却碍着身份再不能亲近。 昏迷之人的手冰冰凉凉,叶星河握在手里轻轻揉捏着,这一刻的宁静难能可贵,他只想寸步不离守着楚不归,让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 天色渐渐暗下来,金色的夕阳从窗口划过,叶星河不知不觉趴在楚不归的床边睡着了。 他是被拍门声吵醒的,小茹在外面焦急地说:“叶公子,有人要见你。” 叶星河坐起身,先看了一眼楚不归的状况,见他依旧昏迷着,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那洗髓丹到底有没有作用,何时能起效,当时忘了仔细问问,若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不能起效,那岂不是楚不归要在这里躺上个十年八载。 “什么人?”叶星河对于打扰他和楚不归独处的人很是不耐烦。 “是四方楼的少楼主。”小茹道。 “我正要找他,他倒来得巧。”叶星河说着打开门,站在客栈二楼往下一看,钱三万正仰头朝他笑。 叶星河叮嘱小茹寸步不离看着楚不归,自己走下楼去,钱三万立刻迎上来,很是殷勤的样子,“怎么样,洗髓丹拿到了吧。” 第68章 “那东西需要多久才能见效?为何他仍是昏迷不醒。”叶星河没好气地问。 钱三万忙道:“不要着急嘛,药入了体内,总要经过全身经脉才能彻底解毒啊,最少三天,最多十天,他一定醒来。” “在这期间若是醒不来,我掀翻你的四方楼。”叶星河道。 钱三万丝毫不惧,脸上一直挂着笑,“好说好说,如今东西给你了,你是不是要兑现承诺,来替我做事?” “他还没醒,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我们四方楼以诚信行天下,再说,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刚刚在擂台上大杀四方,可威风死了,从今往后我看谁敢欺负我,等你跟了我,回去我就逼我爹退位,我做楼主,让你做副楼主。”钱三万兴奋地说着。 叶星河在桌边坐下,招手唤来小二上了一壶酒,还不等他拿起酒杯,钱三万就凑上来替他斟满了酒,也顺便替自己倒了一杯,叶星河喝完一杯酒,才悠悠地说:“我并没打算做什么副楼主。” 钱三万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命换一命,你不亏。”叶星河说着,又倒了一杯酒。 钱三万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惊道:“你疯了,你不想要解药吗?” “不想。”叶星河看他一眼,“我从不受制于人。” 这一变故实在令钱三万措手不及,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他看着叶星河,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如若他真的不要解药,即便他意志再怎么坚韧,七尸蚀魂丸在他体内发作三次,他必死无疑。 “你何苦呢,我又不会亏待你,我们四方楼有的是钱。”钱三万不是很理解叶星河的做法。 叶星河轻笑一声,朝钱三万举了举杯子,“总之,多谢你的解药,等他醒了,若我还没死,我再请你喝酒。” 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钱三万端着那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眼看着叶星河站起身,要上楼了,钱三万才慌忙叫住他,“你等一下。” 叶星河回头,钱三万朝他抛过来一粒丸药,被叶星河伸手接住,钱三万道:“这是第一阶段的解药,你先服下,再考虑考虑,别那么快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周日请假了,今天补上 第45章 这一晚上,真是热闹 * 叶星河接过钱三万的解药,道了声谢,转身上楼,钱三万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出客栈。 楚不归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叶星河让小茹退下,拿出解药自行服下,之后仍是坐在楚不归的床边,静静看着他。 夕阳已没了踪影,夜幕渐渐压下来,屋子里陷入一种朦胧的昏暗,空气中都流淌着静谧,叶星河用手指顺着楚不归的额头轻轻划过,一路来到下巴,他搞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住进他的心里的,等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也没想到只是离开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那日楚不归应当是和温非寒相认了,如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刚相认就又别离,楚不归年少时期经历叶星河并不完全了解,但他知道他一定很不容易,光是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就足够压垮他。 再想着自己的年少时期,叶星河忽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虽然他没有世仇,过得也不见得比楚不归舒服。 叶星河叹一声,趁着楚不归昏迷,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脸,“但愿你醒来,别再像之前那样对我,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叶星河起身,打算打些水来洗漱,外头又响起拍门声。 “又是谁?”叶星河不禁有些烦躁。 小茹小声说:“是飞花教的凤教主,说要见你。” “不见!”叶星河道。 “可是……”小茹的话还未说完,紧接着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你不下来,我便要上来了。” 是凤南烟的声音,她用了传音入密,从楼下用内力直接将声音传至叶星河耳中,这种功法需要足够高强的内力,一般人做不到,叶星河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凤南烟是一个人来的,端坐在一楼靠窗的雅座里喝茶,从她走进店里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店里的男食客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又因为她强大的气场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店小二为了看她甚至不小心摔了一壶酒,被掌柜追着骂。 叶星河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 凤南烟抬眸,静静打量着叶星河,从他的眉眼一直往下看,最后视线停留在他的手腕上,叶星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我对大婶没兴趣。” “那把剑,拿出来我看看。”凤南烟开口,语气平平,只是从前惯有的那种冰冷感消失了。 叶星河一愣,只觉好笑,“凭什么给你看,你算老几?” 凤南烟眉心轻蹙,“纪无情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听她提起纪无情,叶星河便知道她多半是纪无情的旧相识,刚才在擂台之上认出了雪魂剑,所以找到这里来,叶星河对他们名门正派的敌意还未消散,语气也好不起来,“你是纪无情什么人?” “他还活着吗?”凤南烟答非所问。 “关你什么事,没别的事我走了,没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叶星河说罢站起身欲走,凤南烟忽而出手,想要去抢他腰间的佩剑,叶星河闪身避开,脸色已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69章 说着出掌同凤南烟交起手来,大约是念着对方到底是个女人,又是长辈,叶星河没有用全力,和凤南烟掌力相对的时候,他感受到凤南烟也有所保留。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数十招,店里的客人纷纷被吓跑,叶星河烦了,撤手后退,不打算和她纠缠,谁知凤南烟突然拔出剑来,朝着叶星河的手腕刺去,叶星河后退一步,方要还手,忽听小茹在楼上叫了起来,“不好了,公子吐血了!” 一个恍惚间,叶星河手腕上的绑带就被凤南烟划开了,连带着还划破了一小截衣袖,叶星河的手臂露出来,掌心网上三寸之地,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状似枫叶。 凤南烟宛如被钉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叶星河念着楚不归,一掌劈在她的左肩,将她打退,脚尖点在桌上,直接飞上了二楼。 * “怎么回事?”叶星河冲进屋子,见床边有一小摊血,小茹正拿着帕子在给楚不归擦拭,他忙冲过去,问,“他醒了吗?” 小茹摇头,“没有醒,在昏迷中吐了好大一口黑血。” 吐过血的楚不归脸色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叶星河想,大约是洗髓丹起作用了,正在将毒素逼出体外,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接过小茹手里的帕子,自己为楚不归擦拭,小茹看到他的衣袖破了,关心道:“衣裳怎么破了,脱下来我帮你补一下吧。” 叶星河点点头,顺手脱了,而后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为了防止楚不归再次吐血,他打算今晚守在这里。 窗外暮色渐浓,客栈也逐渐安静下来,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叶星河站在窗边,听着街上打更的梆子声,才有空去想凤南烟的目的,她是冲着雪魂剑来的,最后拔剑相对的时候,也并不是要下杀手,似乎只是为了挑开叶星河的衣袖。 叶星河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臂上的胎记,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他还不能确定凤南烟和纪无情到底有什么瓜葛,该不会又是一个仇敌吧,叶星河在心里骂了一通,心想等他回去,一定要去纪无情面前,亲口骂他,自己在外头惹一身的仇人,最后全他妈报应在我身上。 周围一片寂静,所以细微的声音就很容易被发现,叶星河听到楼顶有人踩着瓦片走过,虽然对方用了轻功,依旧没能很好地掩饰行踪,声音最后停在楚不归房间之上,叶星河简直烦死了,一波又一波的,有完没完了,早知道就应该在擂台之上把他们全杀了。 他从窗口一跃而出,跳上了楼顶,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温如月。 温如月见自己被发现,并不慌乱,反而像是预料之中,“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 “温小姐倒是很执着,上赶着来送死。”叶星河道,“怎么?你的贴身护卫没有跟来吗?” 听着叶星河嘲讽的话,温如月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发作,而是道:“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我爹爹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那我可不知道。”叶星河不以为意,“就算是他杀的又如何呢,想替你爹爹报仇,你打得过我吗?” “你助纣为虐!果真是魔教之人!”温如月愤然。 叶星河冷笑一声,“既然是魔教之人,何来助纣为虐一说呢,我们就是以杀人为乐的,温小姐还是快走吧,免得踏雪城连失两位主子。” 温如月脾气急躁,被叶星河三言两语一激,整个人几乎要疯了,她断定了是魔教和不归谷联手害死了她爹爹,拔出剑就攻上来。 叶星河轻而易举躲过了她的攻势,左闪右闪,还未出手,温如月就丢了五招,她气不过,大喝一声,剑锋横切过来,叶星河挥掌格开,跃至温如月身后,两指聚力,点了温如月的穴道,温如月瞬间动弹不得。 “我对你已是手下留情,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叶星河右手做爪状,掐住了温如月的脖子,“我只需轻轻一用力,你这好看的脖子就会断成两截。” “你动手吧!”温如月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叶星河手指渐渐用力,只见温如月脸上渐渐浮起痛苦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神中也不自觉布满了恐惧,可她仍是不开口求饶,叶星河在心里嗤笑一声,松了手,他不打算解开温如月的穴道,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就该让她在楼顶冻上一夜。 * 耳边忽地劲风闪过,只听“咻”地一声,飞过来三枚穿云针,叶星河避开后,还未转身,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唐易唐蜓二人也跳上了房顶,站在叶星河身后,唐蜓指着他就嚷道:“放开温姑娘!” “这一晚上真是热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叶星河简直无语,在擂台上一个个不敢出手,背着人反而有了勇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星河,你对楚不归做了什么?”唐易冷冷问道。 叶星河轻蔑一笑,“我对他做什么,与你何干。” 唐易并不同他废话,一挥袖,抛出来几枚凤翎箭,被叶星河轻易地躲开,“你不会真以为你的暗器能伤到我吧,之前不过是我故意的,不用点苦肉计,怎么能温香软玉呢。” 唐易气得脸都白了,唐蜓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到自己的师兄被人欺负,如何能忍,紧跟着唐易进攻而来,穿云针配合着双刀,让叶星河无处可避,叶星河迅速拔出雪魂剑同他们对招,穿云针打在雪魂剑上发出铮铮的声响,火星四溅,唐易眼见时机成熟,在他身侧启动了暴雨梨花针。 第70章 暴雨梨花针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他并没有注意到被点了穴的温如月的位置,眼看着温如月要遭受暴雨梨花针的波及,叶星河忙飞身上前,第一时间解了温如月的穴道,并且一掌将她打下了楼,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失去了躲避的先机,眼看着暴雨梨花针离他只有方寸的距离,忽而一个巨大的力量将他扯了上去,他一抬头,钱三万坐在机关鸢上,冲他笑着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修改了,先发了,我明天再来修病句和错字 第46章 四方楼盛,第一场雪 * 钱三万的突然出现,让叶星河顺利避开了暴雨梨花针的攻击范围,他跳上机关鸢,钱三万掉头就走,不管底下的人如何混乱。 机关鸢飞在半空中,叶星河皱着眉道:“停下。” 钱三万忙道:“叶大侠是担心昨日护着的那位楚公子吧,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接走他了。” “你想干什么?”叶星河眼神一变,手就扣上了钱三万的脖颈。 “大侠别急,我只是想邀请你们去四方楼做客,楚公子也能更好的养伤,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些讨厌的人再去打扰你。”钱三万说得诚恳,叶星河将信将疑,“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钱三万笑着说:“目的嘛,就是想跟大侠你拉近一下距离,让你更客观的考虑是不是加入我们四方楼,不过我绝不会强迫你的,这一次,就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吧。” 他边说边转过头看叶星河,一脸的崇拜毫不掩饰,叶星河嫌弃眯了眯眼,顺势说:“既然如此,不如将我身上的七尸噬魂丸全解了。” 钱三万瘪瘪嘴,嘟囔着,“那可不行,全解了你就再不会理我了。” 叶星河在心里骂了一句有病,不再同他一般见识,乘着机关鸢很快来到了四方楼。 四方楼不愧是江湖中最有钱的门派,大门气势恢宏,约有八丈,两根直耸入云的镇门石柱,上面还镶了两颗硕大的翡翠玉石,牌匾上的四方楼三个大字亦是用掺了金粉的材料书写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门口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每隔十阶站着一个护卫,见到钱三万,纷纷躬身请安。 钱三万做足了派头,引着叶星河朝里走,见到迎上来的管家,吩咐道:“这是贵客,将东南院收拾出来,布置的华丽些,务必让叶公子和楚公子住得舒心。” 上回叶星河来取洗髓丹的时候已经和管家见过面了,管家庆幸当时自己没有为难他,忙俯首应下,亲自带着叶星河下去休息,叶星河问:“楚不归呢?” 钱三万道:“他没办法坐机关鸢,给他安排了最好的马车,由我的护卫亲自护送,傍晚前一定抵达。” 叶星河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就先跟着管家下去休息了,钱三万安排好一切,方去到另一个院子,见四方楼的现任楼主,也是他的父亲。 * 楼主居住的院子常年有高手看护,钱三万进去之前,要在门口被要求卸下武器,进去之后,也不能近身,只能隔着屏风和他父亲说话。 钱赢下半身瘫痪,躺在床上,听到钱三万进来,表情微微沉下来,不悦道:“听说你请了一个朋友进来。” 钱三万也不行礼,也不请安,自顾自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嘴角含着冷笑,“人刚到,您就听到消息了,您这耳报神可够快的。” 钱赢冷哼一声,“还没当上楼主呢,已经迫不及待当家做主了。” “楼主不楼主的,不就是几年的事吗,就算我打不过你院子里的这些护卫,难道我还活不过您吗,且熬着吧。” 有丫鬟低眉顺耳地给钱三万倒茶,钱三万抬眼一看,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一对胸脯更是傲人挺立,钱三万眉头深深皱起,脸上的笑意也没了,“瘫都瘫了,还没忘记那点子爱好,你有福气消受吗。” “逆子!”钱赢骂道,骂得急了,猛地咳嗽起来,那丫鬟忙走进去,替钱赢拍背顺气,钱三万听到她小声劝着,“楼主别动气,小万还是孩子。” “别恶心我了,您老好生歇着吧,可得活得久一点,最好再弄个儿子出来,看他有没有本事和我争楼主的位子。”钱三万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钱赢对着他的背影,连连骂了几句逆子,不孝子。 钱三万走出房间,和院子里的护卫对视一眼,对方眼底尽是冰冷,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四方楼的少楼主,而是一位没有生命的物体。钱三万知道,除了院子里的几个护卫,在暗处还有同样武功高强的暗卫,他们没有参与武林的排名,无人知道他们武功到底有多高,钱三万先后领着手底下的高手挑战过三次,三次均以失败告终,在挑战过程中,钱三万手下的高手,逐渐增加到了十位,钱赢的暗卫,自然也会同步增加。 他们父子俩用不同的方式控制着这些高手为自己效力,目的只有一个,做四方楼的主人。 * 楚不归在傍晚时分准时到达四方楼,小茹随行照顾,除了她,身边确实有两个高手,他们把人交到钱三万手里,就自动消失了。 东南角的院子很大,已经收拾妥当,院中种了秋菊和腊梅,飘着淡淡的花香,管家还安排了四名婢女服侍,叶星河不习惯,全都打发了,只留下了小茹。 钱三万十分殷勤地送了一堆的补品,叶星河没有和他客气,照单全收,就这样安心在四方楼住了下来。 第71章 楚不归依旧吐血,但一日比一日少,吐出的血颜色也一日比一日鲜红,钱三万派了大夫来看,说是体内毒素清除的很彻底。 随着第一场雪落下,天气正式迈入了寒冬,四方楼地处淮州,气温偏冷,大雪来势汹汹,不过一个时辰,就已在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层,屋子里有足够的炭火,倒也并不觉得冷,冷气在窗户上结了一层冰棱,叶星河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雪景。 楚不归已经昏迷一个月了。 这一日,叶星河被钱三万约去喝酒,火炉上烤着肉,煨着酒,满屋子酒香肉香,钱三万酒量很好,只脸上有微微的酡红,见叶星河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一直不曾问过叶兄,楚公子是你什么人,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叶星河饮一口酒,反问他,“你觉得应该是什么人?” “一定是过命的兄弟。”钱三万道。 叶星河轻笑一下,“我们是仇人。” “啊?”钱三万愣住了,“仇人?那你为何……” 叶星河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兀自喝酒,窗外的雪还未停,只是下的小一些了,叶星河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没有和楚不归喝过酒了。 第二壶酒喝完,小茹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急切又欣喜,“叶少侠!公子醒了!” 叶星河的酒杯掉在桌上,他倏地站起身,招呼都来不及和钱三万打,就冲出了门外。 第47章 救命之恩,杀父之仇 * 叶星河猛地推开门,头上肩上还有落雪,也顾不得清理,一眼看到楚不归半躺在床上,头下垫着一个大枕头,大夫正在给他把脉。 楚不归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视线和叶星河对上,他愣了愣,沉默着,叶星河也没有出声,站在门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方走近,静候着大夫的诊断。 钱三万紧随其后,也跟着赶了过来。 把脉片刻,大夫站起身,对楚不归颔首道:“公子体内的毒已尽数清除,只是气血还未完全恢复,还需静养几日。” 楚不归直起身,恭敬道谢,大夫对钱三万行了个礼,退出去开药方,叶星河这才走过去,开口问道:“觉得怎么样?”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楚不归心头一酸,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自己被围困时,叶星河挡在身前的场景,是他将他救出困顿,如今自己脱离险境,身上的噬心蛊也解了,毋庸置疑,肯定也是他拿到了四方楼的洗髓丹,这份恩情太大了,大到楚不归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星河。 他垂下眼眸,避开叶星河的目光,刚刚苏醒的声音还有些暗哑,“无碍了,多谢你。” “你是该多谢他,你知不知道他……”钱三万凑上来插嘴,被叶星河一个眼神震慑住,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只能抓着头发尴尬笑笑。 楚不归刚醒,思绪还很混沌,心里又装着事,没有留意到钱三万的话,对他颔首致谢,“也要多谢钱少主赠药之恩。” “好说好说,叶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钱三万一拍胸膛,很是豪爽。 楚不归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扫过,再次沉默下去,叶星河朝钱三万使了个眼色,钱三万非常识相地先走了,走之前说了一大堆客套话,让楚不归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就把四方楼当成自己的家,好好养身子。 他算看出来了,只要留住了楚不归,就等于留住了叶星河。 * 钱三万走后,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外头雪渐渐地停了,树枝上落的雪被风一吹,整块整块地往下掉,砸在雪地上,打破着屋内诡异的寂静。 楚不归心头思绪万千,曾经闹成那样的两个人,突然再次单独相处,让人不知所措,叶星河在桌边坐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要喝水吗?” 楚不归并不渴,“不喝”两个字在口中转了个圈,又被他咽下去,他点了点头,“好。” 叶星河倒了一杯水送过去,楚不归伸手欲接,叶星河却直接递到了他的唇边,楚不归怔了怔,就着叶星河的手喝了一口水,心中轻叹一声,再次道谢,“多谢。” “一会儿功夫,说了两声多谢,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客气。”叶星河含着半分笑意,状似玩笑的说。 “你何必回来。”楚不归看向他。 “是啊,我确实不该回来,可我的脚它不听我的,你说该怎么办。”叶星河将杯子搁在桌上,自嘲地笑笑。 楚不归心中蓦的一痛,胸口堵闷的一口气涌上喉头,他不由得咳嗽起来,叶星河立刻将水杯又端过来,替楚不归顺了顺气,道:“再喝点水吧。” 楚不归摇头,轻轻推开叶星河的手,叹一声气,“叶星河,我欠你三条命了。” 叶星河眉心轻蹙,“我回来找你,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别说,你刚醒,先休息吧。” 叶星河说罢就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楚不归心沉沉往下坠,叶星河对他的好,他怎会没有感觉?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可是他身上留着纪无情的血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一面是救命恩人,一面是杀父仇人,这样复杂的感情交织拉扯着,逼得人喘不过气。 楚不归躺在床上,只觉得眼前迷茫一片,看不清来路也看不到归途,他无奈闭上眼。 第72章 * 昏迷了这么久,此时反而睡不着了,楚不归回想往事,从进入踏雪城到武林大会,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戚飞英在武林大会出现并揭露他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背后之人定然是想通过此事达到什么目的。 楚不归想着当时的情形,他身中剧毒,被众人包围,若不是叶星河突然赶到,他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可那个人真的是想要他的命吗,如果是,就不会冒充他制造这么多命案。 那人只是为了将自己逼上绝路,然后为了自保,楚不归或许会使出武林绝技,天心诀。 想通其中关窍后,楚不归遍体生寒,如若真是这样,那么戚飞英身后之人,一定就在武林大会现场,他会是当年的面具人吗? 楚不归静静地想。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下来,楚不归唤了一声,小茹应声而入,在屋内点上灯,对楚不归笑道:“公子肚子饿了么,晚饭已经送来了,小茹这就替你拿进来。” 说着端了托盘进来,将晚膳一样样摆在桌上,楚不归看了一眼,一品血燕粥,野参煨鸡汤,清蒸鳕鱼,珍珠水晶糕,全都是上好的大补菜,寻常人家一生可能都吃不上一次。 这四方楼出手真是阔绰。 楚不归是大夫,自然明白大病初愈的人不宜补得太狠,他只喝了两碗粥,想了想,让小茹请钱少主过来一叙。 * 钱三万来的很快,看到楚不归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不由得自豪道:“看来洗髓丹还真是药到病除。” 楚不归从床上下来,对着钱三万躬身抱拳施了个礼,“楚不归多谢钱少主赠药,此恩永志不忘。” 钱三万忙道:“不用谢不用谢。” 楚不归笑道:“在下一直听闻,洗髓丹是四方楼的镇楼之宝,钱少主高义,竟愿意赠与我这个陌生人。” 钱三万一挥手,“你真要谢就去谢叶兄吧,这是他的功劳。” 楚不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一直很不解,叶星河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向钱三万要来了这个药,并且还让钱三万如此招待他们。 “不知叶星河是拿什么和钱少主交换,得到洗髓丹的,毕竟这么昂贵的药物,即使是有价之物,我想叶星河也没有那么多钱。”楚不归问。 钱三万神色微变,心道幸好叶星河提前交代过他,不能告诉楚不归真相,他于是侧过身,避开楚不归的视线,不以为意道:“什么宝物不宝物的,叶兄想要的东西,我还能不给吗。” 这话说得楚不归倒是更加不明白,据他了解,四方楼和圣鹰教素来没有来往,“钱少主和叶星河乃是旧识吗?” “不是,也是刚认识的,不过我很喜欢叶兄,所以区区洗髓丹算不了什么。”钱三万笑着说。 楚不归心头一跳,不由抬眼看向钱三万,对方年龄和叶星河相当,从小养尊处优,身上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个贵族少爷,喜欢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坦荡又自然。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钱三万:偶像!我没告诉楚公子真相! 叶星河:你怎么说的? 钱三万:我说因为我喜欢你! 叶星河:……? 第48章 父债子偿,你有病吧 * 楚不归恢复的很快,下第二场雪的时候,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体内没了余毒,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披着一件大毛披风,站在窗前看着眼前飘扬的落雪,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叶星河每天都来,或是给他送一些好吃的,偶尔会坐在一旁和他闲聊,他们刻意避开两人之间的关系,聊的也都是江湖上近来的大事,上官义重新召开了武林大会,成功当选为新一任武林盟主,但是关于《天心诀》的归属问题,各大门派却没有达成一致,因为现在踏雪城所拥有的天心诀是假的,无人知道真的天心诀在哪里,于是上官义向大家保证,只要一有天心诀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楚不归当初造了两本假的心诀,一本就是被温如月抢去的那本,另外一本还未现世,楚不归想,大概率是在戚飞英手中,就是不知道戚飞英留着它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如今的江湖看着一片祥和,其实暗潮汹涌,面具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找到,楚不归的仇也无法得报,他有时候会想,要知道面具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圣鹰教问纪无情。 可是以他现在的武功,不敢保证能打得过纪无情,毕竟叶星河身为纪无情的儿子,身手已在自己之上。 想到此处,楚不归看到叶星河正从外面过来,细密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变得朦胧,他伸手拂去头上的雪,一抬头,和楚不归的视线隔窗相望,楚不归才察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忙移开了眼。 叶星河推门而入,楚不归已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叶星河接过,手心传来一片温暖,他暖了暖手,道:“今日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楚不归思考片刻,“如月吗?” 叶星河眉心一蹙,手里的茶突然就不暖了,“你们倒是心有灵犀,确实是她,大老远跑来要见你,被我赶走了。” 叶星河对温如月的敌意原本就有,经过上次武林大会的事,恐怕更甚,楚不归也无可奈何,“她可有说什么事?” 第73章 “没什么事,她不过就是想来问你,温非寒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烦死了,我说你病着,打发了她。” 楚不归轻叹一声,“她母亲早逝,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自然难受,我不怪她。” 叶星河斜着眼睛看楚不归,哼哼两声,“人家马上就要和上官云成亲了。” “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也该备一份厚礼。”楚不归道。 “你不难受?” “我为何要难受。” “你们从小就有婚约,我看你对她也是襄王有意,你若是对他表明身份,说不定她会遵从温非寒的遗愿,和你这个故人在一起。” 这话听着刺耳,楚不归抬眼默默看一眼叶星河,不欲同他争论,“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叶星河不依不饶。 “你想听什么?”楚不归定定看着他。 “我想听什么?”叶星河忽而激动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楚不归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将楚不归面前的光牢牢挡住,“你这是想施舍我吗?” “你实在是个冷血之人。”他说。 楚不归心中一痛,泛出莫名的酸楚,他强忍着情绪,淡淡道:“你早该知道。” “是啊,我早该知道,是我自己贱,非要跟着你。”叶星河冷笑一声。 楚不归只觉心中堵闷,喘不上气,甚至比他毒发之时还要难受,叶星河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伸手去碰一碰,踏雪城月色下的那个吻缠绵美好,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 叶星河如果不是纪无情的儿子该有多好,他常常这样想,可这世上之事,本就难测,总会在最得意的时候,敲下一记重锤,让你明白何为世事无常。 叶星河看着眼前的人,又岂会不心痛,这是他放在心里珍视的人,舍去性命也想护住的人,可他对自己,却只有满腔的仇恨。 叶星河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这些日子的相处,彼此总是小心翼翼,他厌烦极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分道扬镳来得痛快。 “你歇着吧,我喝酒去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叶星河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忽而,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他转过身去,楚不归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手指修长,手心却冰冷,紧紧握着叶星河的手腕,一动不动。 叶星河像是被人点了穴,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感觉握住他的那只手有细微的颤抖,楚不归的声音亦有同样的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星河忍住自己想要去抚摸楚不归头顶的冲动,僵硬着回道:“你可以杀了我给你父母报仇。” “……我做不到。”楚不归声音透着无力感。 “若是因为我救过你的性命,你就下不去手,那大可不必,我救你是遵从自己的心,绝不是为了拿来要挟你什么,父债子偿,我绝不还手。”叶星河一番话倒豆子似的说出来,止也止不住。 “父债子偿,好一个父债子偿,叶星河,你非要这样吗?”楚不归抬头,眼眶干涩通红。 叶星河心里发软,仍不让步,今日不把话说开,他和楚不归将会一直这样别扭下去。 “那你想怎么样,我命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叶星河用力一挣,将楚不归的手甩掉。 楚不归的手自空中滑落,紧握成拳,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可我纪星河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要么要我的命,要么要我的人,我最讨厌这样拖拖拉拉的关系,你该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很久了,上次没有办完的事,下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楚不归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懂了叶星河的话,脸上一阵白,“原来如此。” 他摘掉披风,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伸手去脱外袍的时候,被叶星河一把按住了,“你干什么!” “欠你的债,还给你。”楚不归默然地说。 叶星河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吼道:“你有病吧!” 楚不归被这当头一喝吼得震了震,他后退一步,跌坐在软塌上,无所适从垂着手,陷入沉默中,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很想在武林大会上就毒发身亡,这样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痛苦,他心里对叶星河有情,可是杀父之仇像是一道海沟,将他和叶星河分隔开来。 叶星河还欲再说,突然看到有晶莹的水滴落下来,他呼吸一滞,忙凑过身去看,楚不归双眼通红,脸上挂着一滴清泪,这让叶星河方寸大乱,认识以来,楚不归向来是清冷自持的,何曾有过这样软弱的时刻,叶星河一时傻了眼。 楚不归对于此时的自己,也十分厌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或许是久病初愈让他格外敏感,但是在叶星河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丑事。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叶星河忙道:“下着雪,你要去哪儿。” 楚不归道:“再留在此处,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叶星河追上来,拦在门口,“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我面前伤心,并不丢脸。” 楚不归静静看着他,满腔的话,却无处可说,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人纠缠不清。 第74章 “总算看到你另一幅样子了,总是冷冰冰的,累吗?”叶星河用手指,轻轻擦拭楚不归的眼泪。 楚不归鼻头一酸,差一点再次落泪,哭过的眼睛酸涩肿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叶星河的指腹落在楚不归的唇瓣,轻轻摩挲着,眼里的情意再也不加遮掩,赤裸裸地,炙烤着楚不归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叶星河:如何用一句话让媳妇为我哭 第49章 雪落一夜,温暖如春 * 亲吻开始的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 从看到叶星河赤裸裸的眼神时,楚不归就做好了准备,他不自觉闭上眼,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呼吸声,叶星河用唇代替了手指,辗转在楚不归唇边,他的唇冰冷干燥,带着让人无法拒绝和忽略的热情,勾动了楚不归万般难受的一颗心。 这一刻,他想要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叶星河的身份,忘记那些过往,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之人,享受普普通通的七情六欲。 叶星河双手抱住楚不归的腰,病了许久的楚不归比从前更瘦些了,腰间的肌肉也变得柔软,叶星河无需用力,便将他牢牢箍进怀里。 楚不归从来不知道,叶星河居然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他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迎合叶星河的吻,叶星河用舌尖轻轻勾了勾楚不归的唇缝,哑着声音说:“睁眼。” 楚不归听话地睁开眼,落入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叶星河的眼睛几乎贴在他的眼睛上面,瞳仁是深棕色,闪着蛊惑人心的光,楚不归一下子就沦陷了,情不自禁张开了嘴,叶星河就这样长驱直入。 他们相拥在一起,近乎疯狂地亲吻,似乎要将这段时间的爱和恨全都融化在这个亲吻里,外头白皑皑一片,房间里却温暖如春。 叶星河无师自通,吻得楚不归几乎要站不住,他勉强推开叶星河,拉开一点彼此的距离,红着眼睛气息不稳道:“别亲了。” 叶星河又怎么肯依,一把将楚不归抱起,抬脚就往屏风后面的走去,一个屏风之隔的地方,是楚不归歇息的床榻,他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叶星河垂下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楚不归瞬间无法动弹。 他很清楚的察觉到了叶星河的变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果这一刻迟早要来,现在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 * 叶星河精力旺盛,这一夜折腾了楚不归无数次,后来,楚不归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天微微亮,屋子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叶星河想着小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于是隔着门让她叫之前那几个丫鬟送洗澡水来。 小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怀着一颗震惊无比的心,叫来其他人伺候。 楚不归睡到傍晚才醒,一睁眼,就觉得身上到处都疼,屋子里昏暗,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他坐起身,掀开床帘看出去,窗边的香炉里有青烟袅袅升起。 “小茹。”楚不归叫道。 进来的却是个脸生丫鬟,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对楚不归道:“公子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小茹呢?”楚不归皱着眉问。 丫鬟面不改色地说:“奴婢叫秋霜,小茹妹妹还小,今后公子的房里事有奴婢负责。” 楚不归脸上一红,他小时候也是世家公子,小时候父母内房也有专门的丫鬟伺候,他小时候还不明白,如今明白了,他略显不自在,放下床帘,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帮我备一些吃食,我饿了。” “是,奴婢马上去。” 秋霜走后,楚不归自己穿上衣服,低头看到身上殷红点点,脸上更红了。这是荒唐的一夜,楚不归放纵了自己,不过他很欢喜,此前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团气好似突然疏散了,自此之后,他和叶星河再怎么样,他都认了。 这一夜之后,他还是要回到江楚的身份,而叶星河,也要回到纪星河的身份。 * 他衣裳刚穿好,吃食就送来了,不过送东西来的不是秋霜,而是叶星河,叶星河将粥和小菜放在桌上,就要过来扶楚不归,被楚不归不动声色避开。 “咳咳……”叶星河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说呢?”楚不归一面喝粥一面道。 叶星河有些心虚,确实是昨晚有点太过分,他主动替楚不归舀了一碗鸡汤,笑道:“多喝一点,补补。” 楚不归静静喝着粥,默不作声,低头的时候,脖子露出来一截,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吻痕,叶星河看着,就觉得口有点干。 “疼不疼?”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被楚不归用手打开。 “干什么!”楚不归低吼。 叶星河想,如果楚不归是一只猫,现在恐怕浑身的毛已经竖起来了。 “我看看有没有破皮。”叶星河说。 楚不归拉了一下衣领,将脖子遮住,椅子也朝叶星河远处挪了挪,这一举动,一下子扎在叶星河的心上,他瞪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一口粥被噎在喉咙里,楚不归猛烈地咳嗽起来,叶星河忙过来替他轻拍后背。 屋子里燃着火盆,暖和的很,楚不归只穿着单衣,叶星河手心隔着衣服感受到楚不归的体温,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之前还能克制自己的想法,如今食髓知味,看什么都觉得是楚不归在勾引他。 第75章 少年人血气方刚,等楚不归的咳嗽稍稍缓和,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滑到了楚不归的后腰,楚不归忽然出手,一把捏住了叶星河的手腕,另一只手也亮出了缠着霜寒丝的手环。 “疼疼疼!”叶星河囔囔。 楚不归黑着一张脸,警告他,“别逼我用针扎你。” “你尽管扎,万一一个不小心给我扎废了,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叶星河占着口头上的便宜。 “叶星河!”楚不归一掌拍在桌上,放在桌子边缘的鸡汤被震得掉在地上,摔了一地。 * 钱三万刚好走进来,他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看到这幅场景,以为他们又打起来了,忙冲过来分开二人,劝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别动手别动手。” “你来的正好,我想跟你借一本书。”叶星河对钱三万说。 “什么书?”钱三万不解。 楚不归想起了昨夜叶星河说四方楼的藏书阁“好东西”多得很,他怕叶星河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立刻抢道:“你住嘴!” “《万年游记》。”叶星河同时开口。 钱三万看一眼激动的楚不归,又看一眼偷着笑的叶星河,实在摸不着头脑,“在藏书阁里,我这就让人给你找去。” 第50章 世事无常,人命草芥 * 从这天之后,楚不归和叶星河的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从前,在别扭着带着一股亲昵。 毒已尽除,身体无恙,楚不归本欲离开四方楼,继续去寻找他要寻找的人,叶星河说四方楼实力雄厚,不如让钱三万先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总好过他毫无头绪的好,再者四方楼的藏书阁书籍包含万千,说不定里面也有线索。 楚不归略加思忖,同意了叶星河的建议,暂时决定先在四方楼停留一段时间。 可他也并没有闲坐着,之前发生太多事,他自顾不暇,也就没有顾及到聂楠,聂楠一直没有再出现,楚不归已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她已经被害了,楚不归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将她好生安葬。 当时戚飞英在武林大会出现,说明他一直在踏雪城周围活动,而聂楠的任务是负责抓获他,所以也不会离开踏雪城,那么她大概率是在踏雪城内出事的。 这一日雪停了,天气开始放晴,楚不归骑着一匹马出门,他要去找聂楠。 叶星河忙也牵来一匹马,紧随其后,跟着他一起出门去。 街上还有落雪未被清扫,马蹄浅浅没在里面,楚不归一甩鞭子,马儿在官道上狂奔起来,马蹄子带起来的雪花高高扬起,叶星河慢了楚不归半个马身的距离,看着前面骑马的楚不归,身姿挺拔,被风吹起的披风下面一把窄腰忽隐忽现,叶星河看的移不开眼,从前楚不归只坐马车,叶星河从来不知道,骑马的楚不归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你慢点,风吹得脸疼。”叶星河在后面冲他叫。 “驾!”楚不归头也不回,又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再次加速,将叶星河远远甩在身后,叶星河嘴角含着笑,不甘示弱追上去。 官道穿林而过,雪后的森林白茫茫一片,每一根枝丫上面都挂着雪,看起来晶莹剔透,马蹄惊了风,将树梢上的积雪震了一些下来,落在二人的肩头,像是白了头。 * 从四方楼到踏雪城,不算远,却也算不得近,两人快马加鞭走了三日方到越州地界。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心境早已不同,只觉物是人非,两人勒马停在前往踏雪城的长街尽头,楚不归遥遥看着踏雪城的方向,那是这个江湖唯一还和风霜城有关联的地方,可是还念着故人的温非寒也不在了。 “要去看看吗?”叶星河问。 楚不归摇头,“不必了,去了不过徒增烦恼。” 说着牵着缰绳掉头,在城外各处寻找,越州雪下得要小得多,大街小巷还不至于被积雪掩埋,但是要找一具尸体可谓大海捞针,更何况他不知道聂楠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害的,若是曝尸荒野,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将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搜过以后,依旧一无所获,楚不归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想,说不定聂楠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他见面。 两人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叶星河将一碗馄饨放在他面前,“先吃饭吧,等一会儿我雇几个人帮忙找,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楚不归心事重重吃了一口馄饨,问叶星河,“她会不会还活着?” 叶星河不忍打击他,顺着他的话说:“有可能,聂姑娘轻功那么好,一般人哪儿追的上她。” 两人吃完饭,叶星河随手招来街边的几个乞丐,让他们召集丐帮的兄弟帮忙找,楚不归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跃上马背就冲了出去,等叶星河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去的是一间破庙。 这个庙不是别处,正是温非寒遇害的菩提庙,这里从温非寒出事后就荒废了,院子变得更加破败,门倒了半扇,院子里全是腐败的落叶,混杂着一点积雪,变成一团团的黑泥,大白天的,整个寺庙却无端透着股阴气。 叶星河一脚将另外半扇门也踹倒了,门后呼啦啦飞出一群蝙蝠,被叶星河一个掌风全都隔空杀死,蝙蝠尸体落在楚不归脚边,楚不归皱着眉在院中四处查看。 第76章 他避开正堂,余光一晃,看到院墙角落里好像有一个小坟包,他忙走近去看,除了小坟包,还有一块极简易的木头墓碑,上面写着五个字:聂姑娘之墓。 楚不归心里的希望破灭了,身子不自觉晃了一下,叶星河从身后扶住他,楚不归卸了力气,整个人靠在叶星河怀里。 “她是因我而死。”楚不归怔怔地说。 聂楠是他的下属,跟他已有很多年,这一次若不是楚不归擅自启动复仇计划,聂楠也不会被卷进来。 叶星河安抚他,“江湖之中,世事无常,人命草芥,很多事并不是谁能控制的,看来聂姑娘走的也算安详,除了你,还有人记得她。” 那个墓碑上的字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姑娘之手,死者为大,楚不归在坟前跪下,静静嗑了三个头,算是祭拜,既然已经入土为安,那就让她在此安息吧。 *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踏雪城内,有护卫躬身站在温如月面前汇报情况,“他们两人确实进了城,像是在寻找什么人,酉时从菩提庙出来,住在悦来客栈。” 温如月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前些日子她去四方楼想再和楚不归谈一谈,被拒之门外,如今他们来了自己的底盘,竟连面都不露,她想起从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莫名有些难受,她和这两位旧友,终究是不能如初了。 “城主,要将他们抓回来吗?”护卫知道楚不归的身份,问道。 温如月摇摇头,“不必,你先下去吧,明日他们若要离开,不许阻拦。” “是。” 护卫应声退下,上官云走过来扶着温如月的肩,轻轻捏了捏,“何不让他们到城里一叙?” 温如月凄然一笑,“真相一日不揭开,他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嫌疑人,我怎能再让他踏入踏雪城一步。” “你总是这样嘴硬,其实你早已相信楚公子,是不是?” “我只是想要真相,也不想报错仇。”温如月靠在上官云怀里,叹声道,“云哥,我好累,我好想爹爹。” 上官云拥着她,以拥抱化作无声的安慰。 作者有话说: 很平淡的一章,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温如月的变化,本来咋咋呼呼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已经成为踏雪城城主了 第51章 无法弑父,也不杀妻 * 悦来客栈,楚不归坐在屋顶,看着黑沉的夜空,今日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只是零星几点,他执一壶酒,仰头往口中倒了一口,夜风吹起,将他耳畔的碎发拂到脸上。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叶星河踩着瓦片飞过来,落在楚不归身侧,言语中带着不悦,“骗我去给你买吃的,你自己跑这儿来喝闷酒。” 叶星河说着,将一盒点心放在楚不归面前,浓郁的芋头香气随风飘出来,是越州独有的芋泥千层糕,晚上两人在客栈一楼吃饭的时候,楚不归点了这道菜,客栈小二说他们店没有,要吃正宗的还得去城北的张记糕点买。 叶星河便自告奋勇要去买,没想到那家店铺生意非常红火,因为临到关门的时间了,很多人排队,叶星河耽误了不少时间。 “尝尝好不好吃,我一路凌云步飞回来的,还热乎着。”叶星河拆开点心盒子,芋头的香气更浓郁了。 楚不归低头看着,拿了一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似是叹了一声,“我已经二十年没吃到过了。” “他们说张记糕点是老字号,一定还是原来的味道。”叶星河说着,也拿了一块喂进口中,芋泥千层糕用无数层芋泥和糯米糕交叠而成,表面撒了糖霜和蜂蜜,入口是蜂蜜的甜腻,甜味之后,就尝到了芋头的清香,被压成泥的芋头搭配着糯米糕,很有嚼劲,又恰到好处,不至于粘牙。 叶星河吃不惯甜食,只是想到这是楚不归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才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其实,聂楠并不是寻常的下属。”楚不归望着远处,静静地说。 叶星河一愣,看向他,只见楚不归神色悲伤,显然对于聂楠的死心有戚戚,之前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却不能了。 叶星河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就能猜到聂楠的身世,“她也是风霜城的旧人?” 楚不归点点头,“我是在不归谷的后山捡到她的,当时她不知被谁打的全身是伤,我将她医好,她才告诉我,她是逃出来的,她才十来岁,就被逼着嫁了人,她的丈夫酗酒成性,成日在家殴打她,她实在受不了,拿刀杀了他,逃出来了,我见她有些面熟,问过她的身世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娘亲是从前我母亲的一个婢女。” 叶星河听得怔怔,不免感叹这大概就是缘分,冥冥之中老天不愿意让楚不归一个人担负过往。 “她资质极佳,对武功领悟很快,尤其是轻功,只教了她几年,她便能在人群中自由往来而不被发现,后来她的轻功甚至在我之上,我交给她完成不归谷任务的同时,也让她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楚不归又饮了一口酒,神色怅然,“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这是天意,由不得人,我们找出杀害她的凶手,替她报仇。”叶星河拿着自己手里的酒壶和楚不归碰了碰。 楚不归不再说话,开成沉默着喝酒,叶星河喝了半壶酒,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心思又不受控起来,这些日子陪着楚不归东奔西走,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亲热,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第77章 叶星河身子一歪,借着酒劲靠在楚不归的肩头,只觉得楚不归身子微微一僵,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叶星河胆子便大起来,凑过去,就含住了楚不归的耳垂,亲吻了一下,马上松开,整个人比喝到好酒还要兴奋。 * “叶星河,纪无情为什么会被关起来?”楚不归沉默许久,突然开了口。 在这种温馨的时候提到仇人,不是个好兆头,叶星河警惕起来,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就被关着,教中长老没有人告诉我原因。” “那你为何不放他出来?”楚不归又问。 “我没有钥匙。”叶星河将脸贴在楚不归的脖颈上,说话间,热气钻进脖子里,“圣鹰教有一个地牢,是依山洞而建,三面是山,洞口有一扇铁门,据说是上古陨铁铸成的,内力再高的人都无法将他打破,我爹就是被关在那里面。” “他现在功力如何?”楚不归饮着酒。 叶星河勾唇轻笑,原来是在打听这个,他也不怕如实相告,“虽然之前走火入魔,但经过他自己的调理,已然恢复了不少,只是偶尔会失控,至于功力,自然是高强的,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个少主。” 这话倒令楚不归诧异,他偏过头去看叶星河,“你的意思是,你想篡位?” 楚不归一偏头,和叶星河距离就更近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嘴唇,叶星河岂有不偷香的道理,他贴过去就想吻上去,被楚不归伸手挡住,叶星河的唇贴在楚不归的手掌心中,笑道:“我只是想打败他而已,等打败了他,我自然就是一教之主。” “以你的武功,想要打败被关着的纪无情,应当不难。” “他人是被关着,可内力没有啊,他能隔着铁门和我对掌,我至今还没有胜过他,或许是因为他被关着,没别的事可做,所以有更多的时间修炼自身。” 听着这些话,楚不归若有所思,看来之前没有轻举妄动确实是明智之举,叶星河都打不过他,自己恐怕更艰难,更何况,圣鹰教除了纪无情,还有四大长老,光是对付他们,已经足够麻烦。 * 叶星河坐直身子,直直看着楚不归,“你想去找纪无情报仇?” “没有一天不想。”楚不归喝一口酒,并不去看叶星河。 叶星河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不要轻易行动,圣鹰教地形复杂,血鹰堂长老和魔鹰堂长老练的武功都很诡异,你若是不熟悉他们的招式,很容易吃亏。” 叶星河的担忧不似作假,楚不归心中微动,面上却不表露分毫,“那你可愿帮我?” 叶星河神色微顿,这无疑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他的家人,一面是他的爱人,他确实是想打败纪无情,自己当家做主,可是那好歹是他的亲爹,他又岂能做出伙同仇人谋害亲爹的事来。 “我不会让你去。”叶星河一把握住楚不归的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等我功力超过纪无情,我押着他亲自给你磕头谢罪好吗?” “风霜城上下百十口人命,他磕头谢的起吗?”楚不归定定看着叶星河,这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 叶星河也急了,“那我将我的命还给你,行不行?” 楚不归长叹一声,闭上眼,脸上有强忍着的痛苦,他悲哀地说:“所以,叶星河,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无法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们散了吧,你已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我也了了心中执念,不如从现在起,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叶星河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一松开楚不归就会离开似的,“我想要得到的不止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我不会放手的。” 楚不归睁开眼,眼底漆黑一片,荡漾着深海般的波澜,“你都已得到。” 叶星河心头突地一跳,呼吸都要停滞了,这个时候,他没有理由不吻下去,楚不归没有再推开他,反而迎合了他的亲吻,两人唇齿交缠,夜色沉沉砸下,将这对依偎的身影牢牢包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叶星河抵着楚不归的额头,轻声问。 “我只是不愿温情之后,再和你刀剑相对,若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温情。” “你放心,即便你以后打上圣鹰山,我也绝对不会将我的剑对准你,我无法弑父,更不会杀妻。”叶星河把楚不归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说。 楚不归眸色一闪,沉声道:“谁是你的妻,你找死?” “夫也行,我很好说话的。”叶星河说着,又凑过去亲他。 楚不归一颗心在来回拉扯中,混乱一片,他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如果真的要刀剑相对,那就等以后吧,他想拥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时光,期限是除夕,过了除夕,他会离开四方楼,离开叶星河。 * 有情人之间的亲吻总是浓情蜜意,两人拥在一起,空气中都带出了甜腻的气息,吻到情浓处,叶星河一把将楚不归抱起,就要下楼回房,楚不归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从叶星河怀中掉了下来。 只见叶星河面色一白,闪过一丝痛苦,但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如常,对楚不归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还答应了钱三万一件重要的事,我现在要回四方楼一趟。” 楚不归面露不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第78章 叶星河拥他入怀,贴着他的耳朵暧昧地说:“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确实是突然有急事,你在这里等我,明日我来找你好不好?” 楚不归还不及说话,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扇动风的声音,紧接着,钱三万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叶兄,你让我好找啊!原来在这。” 钱三万坐着机关鸢,停留在叶星河面前,叶星河立刻跳上机关鸢,冲楚不归道:“你先回房去,我去去就来。” 说罢小声催促钱三万快走,钱三万给楚不归打了声招呼,操控着机关鸢转身极快速地飞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楚不归看着远去的二人,不知不觉用力捏紧了拳头,叶星河,你最好别回来。 * 飞离楚不归的视线后,叶星河才露出痛苦来,他体内的七尸蚀魂丸发作了,差一点就露馅。 钱三万立刻从怀中掏出缓解痛苦的药丸来,递给叶星河,“还好我来的及时,这毒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楚公子没发现吧?” 叶星河吞了药,已经疼得冷汗淋漓,“应该没有。”一想到这玩意坏了他的好事,他就怒从中来,“你就不能直接把解药给我吗!这样有什么意思?” 钱三万抓着头发,说:“那不行,彻底解了毒,你就不需要我了,你还是考虑一下,来做四方楼的副楼主吧,我可以让楚公子做你的贴身护卫。” “谁他妈稀罕!”叶星河无语。 作者有话说: 钱三万:我只是想留住偶像,我有什么错,乌乌 第52章 气虚两亏,肾气不足 * 天山之巅,飞花教内,凤南烟独坐在窗前,看着眼前长年不化的积雪出神。 距离上次同叶星河出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们也从踏雪城回了天山,可是叶星河手臂上的那个浅浅的胎记,一直萦绕在凤南烟的心头,令她想起很久以前那些她不愿回想的过往。 天山之巅比其他各地都要寒冷,每年九月底十月初就已经开始下雪,白玉峰上的落雪更是终年不化,飞花教立教于此,严寒磨炼心性,飞花教众人习武的同时,亦练就了超乎常人的心性,教规虽没有明令禁止教众弟子嫁人生子,但飞花教弟子终生不嫁,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墨守成规的事,尤其是教主,愈发严格要求自己。 凤南烟自屋中走出,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拂来,董晴带领着众弟子在御剑坪上练习剑法,见到她过来,马上收剑行礼,凤南烟让她们继续,而后将董晴叫到自己身边,“我有事要下山一趟,教中事务交由你全权处理。” 董晴微惊,“马上就要除夕了,师父要去哪里,不如过了年再去吧。” 凤南烟视线眺望着远处,“不必了,我若赶得回来,便回来同你们一起过年,若赶不回来,也不必等我。” 董晴了解自己的师父,她既已经吩咐了,定然是决定好了,于是不再劝,躬身道:“是,弟子必定替师父好好处理好教中事务,静候师父归来。” 凤南烟又嘱咐了几句,提着剑一个人下山去了。 她走后不久,方舒禾以下山采买冬日物资为由,也下了山,她自然不是去采买什么物资,她只是想去找戚飞英问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嫁祸于人。 武林大会上的一切,方舒禾都看在眼里,她当时无法质问戚飞英,心里始终憋着一肚子疑问,总要弄清楚才行,若能劝得戚飞英还人清白就最好不过了。 * 楚不归没有在客栈等着叶星河,兀自睡了一夜,第二天就直接骑马回了四方楼,到达四方楼时,叶星河正欲出门寻他,两人在山门相遇,看到楚不归,叶星河眼睛一亮,忙迎上去,“我去客栈没见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大概你很希望我不回来。”楚不归看也不看他,语气生硬。 叶星河听出他心情不好,贴在他身侧,笑着哄道:“这是怎么了,路上谁招惹你了?” 楚不归睨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马儿的缰绳交给门房,自顾往里走,叶星河实在摸不着头脑,分别前分明是情意正浓的时候,何以一转眼就变脸了,他将自己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没惹着他呀。 晚上,两人坐在一起吃晚膳,楚不归仍是一言不发,就连碗筷触碰的声音都不曾发出,叶星河受不了了,他将碗重重搁下,哀嚎一声,“吃不下吃不下!” 楚不归夹了一筷子鲜菇酿肉,还没喂进嘴里,就被叶星河抢下了筷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告诉我,不然你别想吃饭。” 楚不归亦放下碗筷,对叶星河道:“你让我把把脉。” 叶星河脸色微微一变,手腕不自觉缩回了袖子里,“好端端的,把什么脉。” 楚不归见他不愿,也不强求,站起身欲走,叶星河忙拉住他,“好好好,把脉就把脉,但是说好了,把完脉不许再不理人。” 说罢掀起衣袖,楚不归两指搭在他的腕间,屏气凝神,叶星河瞧着楚不归,心有余悸,幸而提前问过钱三万,那七尸蚀魂丸不会在脉象上显露出来,要不然就该露馅了。 许是心里紧张,叶星河心跳也比寻常快了些,楚不归微微蹙眉,叶星河的脉象蓬勃有力,不像有异,可是为何昨日他会突然出现那样的脸色,继而丢下自己就走了,楚不归想,若不是有什么重要原因,叶星河断然不会那样做。 第79章 他和钱三万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让他在那种关头丢下自己不管。 * “怎么样?我身体没毛病吧?”叶星河问。 楚不归收了手,瞟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气虚两亏,肾气不足。” “什么?!”叶星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瞎说的吧,我怎么可能虚,你重新把一遍。” 说着拽着楚不归的手不放,吵着让他重来,推搡间,楚不归就被推倒在了软榻上,叶星河力气极大,整个人压在楚不归身上,楚不归纵是想起身,也动不了。 他挥掌欲朝叶星河肩头劈去,被叶星河轻易格挡下来,反而将他两只手都扣住了,他欺身压下来,将楚不归整个人困在软塌与方桌之间,压低声音问他,“我肾虚吗?” 楚不归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呢?” “我不信。”叶星河贴过身子,亲吻印在楚不归唇角和耳畔,厮磨道,“昨儿你还欠我一回呢。” 楚不归别过脸,“别耍混,是你自己走的,过时不候。” “那怎么行,这种事情怎好这样算,我还年轻,会憋坏的。”叶星河拉过楚不归的手,就往他身下探,被楚不归一拳打在肚子上。 楚不归下手不重,对叶星河而言,与其说是打,更像是抚摸,这更勾起了叶星河体内的火,挤着就分开了楚不归的腿,弯下腰来,用嘴叼着他的衣带就要扯。 衣裳都解开了,突然门被推了两下,外头的人见推不开,于是嚷道:“叶兄,楚公子,你们吃完饭了吗,要不要跟我去演武场看看。” 是钱三万的声音,楚不归原本被缠的软下来的身子瞬间僵硬,气氛显而易见的冷下来。 又是他,楚不归心头升起无名怒火,一脚踹在叶星河的膝盖上,低声说:“滚下去。” 叶星河褪下他的衣裳,香肩半露,他轻轻嗅了嗅,眼神已然暗下来,“我不。” 钱三万还在外头叫嚷,叶星河腾出手来,一掌挥了个酒杯砸过去,钱三万听到动静,立时止了声,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说着,“叶兄,打扰了打扰了。” 等到屋子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楚不归也已经彻底衣衫凌乱,叶星河身体力行地向楚不归证明,他到底有没有肾气不足。 * 叶星河食髓知味,之后干脆搬到了楚不归的房间,和他同吃同住,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楚不归并没有说什么,他想起自己那个决定,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如一切随心。 而迟钝的钱三万,终于看出了他的叶兄和楚公子之间的关系,他眼睛瞪得比大门口的石狮子还要圆,惊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是钱某眼拙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一面连忙吩咐管家,给叶兄准备的美女不用送来了,一面想着,是不是换成小倌来讨好叶兄比较好。 楚不归对钱三万的心思一无所知,他还在琢磨叶星河与钱三万之间的关系,该想个什么法子,诈一诈钱三万才好。 第53章 什么打算?在等过年 * 这日,大雪初霁,叶星河上午跟钱三万去了演武场,下午,楚不归借口让他帮自己找一本书,将他支到了藏书阁,打算自己去见钱三万。 他很明白叶星河和钱三万之间有秘密,他想要弄清楚这个秘密是什么。 钱三万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丫鬟说他去见楼主了,楚不归便在他的会客厅等候。 会客厅不大,装饰的和钱三万的院子一样,华丽非常,古董架子上摆放的并不是一些传统的古董花瓶,而是造型别致的玉器摆件。 楚不归端着丫鬟送上来的碧螺春茶,想着有关四方楼的事。 从他进入四方楼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去拜访过四方楼的现任楼主,当然不是他不知礼数,而是钱三万总有借口推拒,三两次下来,楚不归明白了钱三万并不想让他们见到楼主,也就作罢了,毕竟他们是钱三万请来的客人,客随主便。 对于现任楼主钱赢,楚不归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他享了祖辈的福气,得以成立四方楼,并使之成为江湖中最阔绰的门派,因为祖辈的关系,自然而然也会与朝廷产生不可分割的联系,钱赢利用四方楼的江湖关系,私下里帮朝廷做了不少事,他的背后是朝中的三皇子,敏王。 钱赢此人善于做生意,左右逢源,本身也很贪念女色,常常冷落自己的夫人,和上不了台面的外室纠缠在一起,后来外室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更是把外室正式接进家里,给以正牌夫人一样的待遇,为此,生生气死了身子不好的原配夫人。 后来一场事故,钱赢的小妾和小妾生的儿子全都横死,钱赢也因此废了双腿,终身瘫痪。 这是不归谷掌握的情报,楚不归并不知道那场事故是如何发生的,当初聂楠暗中调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丝毫线索,大家都说那场大火只是意外。 楚不归将青花瓷杯在手中缓缓地转动,想着钱三万对待钱赢的态度,他有些怀疑当年那件事是钱三万所为,可是钱三万当时还不到二十岁,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 而且以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钱三万身上虽带了富家公子的奢靡之风,但是性子直率,不像是那样心狠手辣之人。 * “楚公子久等了。”钱三万从门外进来,对着楚不归笑道。 第80章 楚不归起身微微颔首,“没有提前说一声,擅自前来,本就是在下唐突了。” 钱三万忙摆手示意他坐下,又招呼丫鬟上了上好的点心瓜果,“楚公子跟我不必这么客气,是有什么需要的吗,尽管说。” 楚不归坐下,掸一掸衣袖,含着半分笑意,“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一事在下一直想不通,钱少主如此盛情款待,是为何故?” 钱三万笑得毫无城府,“你是叶兄的……嗯,好朋友,我款待你是应该的。” “钱少主和星河,认识很久了吗?”这个问题之前楚不归就问过,当时钱三万给他的回答是他很喜欢叶星河,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喜欢并不是楚不归认为的那个喜欢。 “也不算很久,叶兄武功又好,为人又仗义,是我十分想结交的朋友,所以留你们在这里多玩些日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招待不周,楚公子住的不舒心?”钱三万道。 “贵府的人个个都很周到,并没有哪里不舒心,只是上次在下看到星河面色不太好,替他把了脉,发现他体内似有异常,我又不好问他,所以就想来问问钱少主,星河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楚不归面不改色地说,叶星河的脉象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诈一诈钱三万。 钱三万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如常,他饮一口茶,笑道:“叶兄说楚公子医术高超,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高超,其实也没什么,上次带着叶兄去栖柳阁坐了坐,喝了一盏他们的茶,叶兄就睡了一下午,想来是栖柳阁的小倌看叶兄生的俊俏,想趁人之危,楚公子放心,那种媚药没多少剂量,对身体不会有害的。” “媚药?”楚不归惊住了,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的。 “楚公子放心,叶兄没有犯下什么事,我们并没有在那里过夜。”钱三万慌忙解释。 楚不归一颗心冲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咽回去,在外人面前,他始终是得体的,他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脑海中迅速飞转着。 借着喝茶的空隙,他抬眼看向钱三万,钱三万一脸坦然,见他看过来,还冲他咧嘴一笑,十足的纨绔少爷模样。 * 从钱三万院子回来,楚不归心神不宁,若钱三万说的是假话,那么他的心思一定深似幽海,不仅让人套不到话,还能轻易抓住对方的敏感点,扰乱对方的心神; 若钱三万说的是真话,那他和叶星河之间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过是男人之间花天酒地的荒唐事。 无论是哪一种,楚不归觉得,这个四方楼不适合再留下去了。 叶星河从藏书阁回来,手里拿着那本楚不归要的孤本,书不知道是哪年哪代的,已经卷边了,泛黄的纸张上连字迹都快要看不清楚。 “你要的书,我找了一个多时辰,藏书阁都快让我翻过来了,这什么破书。”叶星河冲楚不归抱怨。 楚不归将书搁在桌子上,翻也不翻,而是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叶星河一愣,“没什么打算啊,你不是说要留在这里过完年吗,我在等过年呢。”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们要尽快离开。”楚不归道。 “为何?” “你说为何?”楚不归看着叶星河,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叶星河确实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是有人为难你了?” “栖柳阁是什么地方?”楚不归问。 “栖柳阁?”叶星河听都没听说过。 “媚药是什么?”楚不归又问。 “什么媚药?”叶星河越发迷惑了。 “你和钱三万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这就是你要继续留在四方楼的原因吧。”楚不归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他诈不出钱三万,难道还诈不出叶星河吗。 叶星河一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楚不归背过身去,看着窗外被太阳照得亮堂堂的雪地,“星河,你不适合留在这。” “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你如果想走,我会和你一起走,你去哪我就去哪。”叶星河道。 楚不归心中的疑惑始终没有解开,但是他决定先离开四方楼,再细细查探,四方楼太过复杂,牵涉江湖和朝廷几股势力,若是叶星河卷进去,一定不是好事。 彼时的他,并不知道离开四方楼对叶星河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楚不归:栖柳阁。 叶星河:栖什么阁? 楚不归:栖柳阁…… 叶星河:什么柳阁? 楚不归:栖柳阁! 叶星河:栖柳什么? (本周五请假,然后周日双更,预计当天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54章 不用三间,两间就好 * 叶星河要离开四方楼,钱三万起初并不同意,但是叶星河十分坚持,钱三万也不好强求,他只是提醒叶星河他还中着七尸蚀魂丸的毒,若是隔一段时间不能服用缓解的解药,就会毒发,到时候生不如死。 叶星河看起来不甚在意,“从我选择吃下这东西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能拖延这么久再毒发,已经算是我的幸运了。” 钱三万面露不忍,试图最后劝一劝,“这么日子你留在四方楼也看到我的诚意了,还有什么顾虑呢。” 第81章 叶星河道:“我只是不喜欢受人摆布。” “那你为何还要吃下七尸蚀魂丸,又为何愿意在四方楼留这么多天?”钱三万不解。 叶星河笑笑,“我不喜欢受别人摆布,但是很乐意受楚不归的摆布。” 说罢他转身离开,钱三万看着他的背影,却很是不舍,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非常愉快,他已经把叶星河当做了自己的好友,他不懂叶星河为什么会这么不看重自己的命,想着他还会回来找自己要解药,钱三万忍住了上前叫住他的冲动。 那就让你们走好了,反正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 临近年关,到处都是一片喜气,二人自四方楼内出来,一路向西,没有目的地的随意走着,三匹马,两匹并排走在前面,小茹一个人骑着小马落在后面,叶星河和楚不归一人穿着白色锦袍,一人穿着墨色披风,衣摆在寒风中被吹得鼓起来,缠在一处。 小茹听到两个人在前面讨论今晚歇在哪里,她抬眼看看远处黑沉沉的天,心想怕是又要下雪了。 楚不归亦抬头看了眼天色,“就要下雪了,前面找个镇子住下来吧。” “又下雪,今年冬天下了几场雪了,往年也没见下得这么频繁啊。”叶星河抱怨。 楚不归道:“往年你都在宿州圣鹰山上,见过的雪自然是少的。” 叶星河一听,眼睛亮起来,扯着缰绳往楚不归身边靠,“你去过圣鹰山?” “没有。”楚不归淡淡道,“只是很了解罢了。” 他了解圣鹰山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报仇,叶星河不愿两人之间再提起这样的话题,于是话音一转,将话题引向了别处,“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吃锅子,这么冷的天,涮羊肉吧。” 雪花随着叶星河的话音落下,来势汹汹,不多时就落满了肩头,楚不归看着前头一眼望不到边的路,用力一夹马肚子,道:“快些走吧,天黑之前要赶到镇子里去,我可不想在这种天气睡在外头。” 眼看着楚不归绝尘而去,叶星河连忙纵马追上,可怜小茹,脚程不如两位主子,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达了前面的镇子。 小镇叫青石镇,位于淮州和秦州交界处,镇子规模不大,因着天黑又下雪,镇子里的摊贩早早收了摊,街上只有寥寥数人,二人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翻身下马,自有小二出来为他们牵马,“客官里面请,打尖儿还是住店?” 小茹走上前去,一面帮楚不归掸掉身上的雪,一面对小二说:“我们住店,麻烦准备三间客房。” “好嘞!”小二转身迎他们进去,叶星河胡乱拍了拍头上的雪花,对小二说:“不用三间,两间就好。” 小二微微一愣,又很快笑着应下来,小茹瞪着眼睛看叶星河,叶星河却只对着楚不归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楚不归不置可否,一言不发走进客栈,显然是对于叶星河的提议没有异议。 客栈大堂里面燃了壁炉,暖和的很,三人便决定先在楼下吃点东西,要了些小菜,两壶酒,就着窗外的雪景,倒也惬意。 叶星河和楚不归都是爱酒之人,喝起来起了兴,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桌上的酒壶换了一个又一个,厅里原本吃饭的客人都离开了,他们还在喝。夜幕沉沉落下,外头风雪愈大,小二关了店门,和掌柜趴在柜台里算账,静候着最后一桌客人。 * 客栈的门突然被人拍向,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外头叫道:“小二,还有客房吗?” 小二忙应道:“有!”说着立刻去开了门,风雪席卷而来,吹得屋子里的烛火都晃动起来,门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貌美端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小二忙招呼她进来,小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看到她的装扮,整个人警惕起来。 武林大会那日,她站在台下,将各门各派的人都看在眼里,也记得他们的装扮,眼前的人,分明是飞花教的穿着。 方舒禾也注意到了店内唯一一桌用餐的客人,楚不归背对着他,叶星河只露了半边侧脸,光线昏暗,她并没有认出来,唯有小茹,她瞧着有些眼熟,但是已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礼貌地朝她微微颔首,跟着店小二快步走上楼去。 “公子,刚刚那个人,是飞花教的。”小茹小声提醒楚不归。 楚不归没有回身去看,执着酒杯静静道:“我知道。” 叶星河却转过头去,只看到方舒禾消失在楼梯口的一抹衣角,“飞花教的人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不必管她。”楚不归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站起身道,“累了,不喝了。” 他已喝得微醺,小茹搀扶着他上楼,两间客房并排一起,走到门口,叶星河揽过楚不归扶进了房间,留下小茹气鼓鼓地回了另一间房,她始终想不通,公子怎么就和叶星河这个风流之人混在了一起,还这样纵着他。 楚不归撑着头坐在桌面,喝过酒的头有些昏昏欲睡,叶星河替他倒了一杯醒酒茶,喂楚不归喝下的时候,顺势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楚不归肌肤柔软,又因为喝了酒,格外透着一股微红,叶星河爱不释手,一个吻从耳朵边一直流转到唇角。 楚不归轻哼一声,推了一把,没将人推开,反而更加勾起了叶星河的兴趣,他一把将楚不归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第82章 楚不归虽然醉了,倒也不至于失去意识,他斜斜看一眼叶星河,甚是无奈,“这可是在外头,你休要胡来。” 叶星河开始脱衣服,“不胡来,我轻一点。” “这地方有飞花教的人,说不得还有其他门派,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楚不归坐起身,用手去阻止叶星河的进攻。 叶星河轻轻拨一拨楚不归耳畔的头发,勾在手心里捏着,低下头,贴着他的耳朵说:“要是他们有听床角的习惯,那我也乐得赏赐他们,不过,你若害臊,一会儿可得小声些,即便没有其他门派的人,小茹可就住在隔壁,让她听去了,明儿对我又要横鼻子竖眼睛了。” 楚不归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叶星河堵住了唇,唇齿交融间,满是浓烈的酒香,本就微醺的人被这个激烈的吻一激,越发醉了几分。染了酒色的楚不归格外动人,脸颊泛红,眼眸漾着水光,眯着眼睛瞧上一眼,几乎就要夺去叶星河的魂魄,他亦不似平常那样青涩,反倒大胆起来,双手勾着叶星河的脖子,将自己往他怀里送。 叶星河拔下他头上的碧玉簪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倾泻下来,缠在叶星河的手中。 室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而一窗之隔的室内,却温暖如春,床边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臂,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扯,床帐随即落下,将旖旎的风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昏暗的室内,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微弱的寒风,烛火在风中摇曳,照映出帐子上面纠缠的身影。 * 同他们一个走廊之隔的客房里,方舒禾摊开一张地图,细细看着。 这张地图是戚飞英留给她的,说她要是有事找他,就按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走,最后到一个名叫回风谷的地方找他。 回风谷距离青石镇并不远,再有几天也就到了,可如今下大雪无法成行,恐怕又要耽误些日子,方舒禾心想,但愿戚飞英还在回风谷。 至于为什么要找到他,方舒禾也说不清楚,她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她不想看戚飞英一错再错,当时因为眼看着戚飞英杀害温盟主和聂楠,她一气之下选择离开,事后又在武林大会上看到他,才明白事情可能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她收起地图,吹了灯,安静躺在床上,回想着她和戚飞英认识的经过,最初是因为偷听到他的秘密,被他一路折磨,后来他又因为救自己被聂楠打成重伤,方舒禾不过是为着江湖道义才照顾受伤的戚飞英,两人之间是何时发生变化的她已然说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犯了教中大忌。 飞花教弟子私自和外男私相授受,要是被师姐们知道了,是会被罚在天山寒潭底思过五年的,天山寒潭,终年结着厚厚的冰,寒冷异常,正常人根本待不了几天就会被冻死。 想到这里,方舒禾感觉自己好似已经身处天山寒潭了,她将自己整个缩在被子里面,紧紧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55章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推开窗,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天地,有人在清扫街上的落雪,养家糊口的摊贩们也陆续出摊了,叶星河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回头对楚不归道:“楼下有家卖包子的,看着生意很好,你要不要吃?” 楚不归还躺在床上,侧身朝里,睡得香甜,听到叶星河的声音,也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未睡醒的楚不归,尾音带着点缱绻,听起来可爱极了,叶星河在床边坐下,用抓过积雪的冰冷的手去碰楚不归的脸,楚不归受冻,一个激灵,将整张脸都缩进了被窝里,声音恶狠狠地从被子里传来,“叶星河,你找死。” 叶星河想着昨夜的事,餮足意满,他心知楚不归很累,不再逗他,自行下楼去给楚不归买早膳,刚推开门,就碰到了小茹,小茹果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情很好的叶星河并不和她计较,笑着问,“小茹,吃包子吗,我请客。” “哼。”小茹仰着下巴离开了。 恰在此时,走廊对面的房门打开,方舒禾和叶星河打了个照面,昨晚没看清,今天却看得清清楚楚,方舒禾在看到叶星河的瞬间,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轻呼一声,迅速回到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当初武林大会上叶星河出尽了风头,方舒禾又怎会不认识他,她靠在门后,心里猛跳,她不知道叶星河怎么会在这里,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原本想下楼吃饭的方舒禾也不敢有所行动,她贴在门上听到叶星河下楼的声音,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叶星河自然不认识方舒禾,他下楼排队买了包子,回房间时楚不归已经坐起,小茹正在伺候他洗脸,叶星河拿了包子和豆乳粥放在桌上,接过楚不归擦过脸的毛巾给自己胡乱擦了擦,又拉着楚不归的手去吃早餐。 对于他们这种腻歪的场面,小茹一刻也不想多看,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是飞花教的人,但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不认识。”叶星河说着。 楚不归想起昨晚的那一瞥,一面喝着粥,一面道:“她是独自行动?” “没有看到其他人,而且她好像很怕我,我还没开口问什么,她就一下关上了门。” “这江湖上,谁不怕你,武林大会上你得罪了一群人,已经臭名昭著了。”楚不归捡了个包子边吃边说。 第83章 叶星河笑笑,“你不也一样吗,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官司呢,我们俩不如就做一对恶人夫妻,荡平整个江湖算了。” “若真是这样,也不错。”楚不归嘴边溢出一丝苦笑,之后不再说话,静静吃完了一顿早饭。 * 因为没有目的地,楚不归和叶星河就暂时先在青石镇住了下来,方舒禾在那天中午就离开了客栈,之后也没有别的门派的人再来,两人乐得清闲。 下过雪后的青石镇别有一番景象,瓦片上的落雪和屋檐上挂着的冰棱,给这个满是烟火气的小镇添了一丝静谧。 楚不归和叶星河坐在客栈里烫着锅子,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满满的羊肉香气,味甘的米酒拿小火炉煨着,一口酒一口肉,满足得令人喟叹。 “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换。”叶星河感叹道。 楚不归替他斟酒,除夕之后,他就要离开,所以两人相处的日子,能快乐一天便是一天。 酒过三巡,锅里的羊肉见了低,叶星河站起身朝打盹的小二招呼加菜,刚站起来,却突然脸色一变,他躬起身子,右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胸口。 楚不归忙道:“怎么了?” 叶星河朝他摆摆手,什么也没说,丢下筷子速度极快地上了楼,楚不归立马跟上去,却被他关在门外,楚不归用力推了推,发现叶星河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星河,你怎么了?让我进去!”楚不归急道。 剧烈的疼痛自胸口处传出,很快蔓延至下腹,叶星河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了一起,他的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听到楚不归的声音,仍强撑着回道:“无事。” 叶星河的声音很明显有问题,方才的脸色变化楚不归也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没事,他继续敲门,“把门打开,让我瞧瞧,不要讳疾忌医。” “不必!你再去开一间客房,今晚我要自己睡。”叶星河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楚不归听着急不可耐,他退后两步,抬手起掌,一掌将客栈的房门打破开来,骤然看到叶星河上半身撑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痛苦。 楚不归忙冲过去抱住他,一把按在他的脉搏上,可是叶星河的脉象除了气血激动一些,并无其他不好,楚不归看着怀里的人,嘴唇已然苍白,大冷的天出了一身的汗,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让这个平日不可一世的少年变得脆弱无比。 “星河,星河,你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楚不归脑海里迅速闪着医书上那些奇怪的毒药,可是毒药的种类太多,他一时难以分辨出叶星河到底吃过什么。 叶星河的心像是被什么人用力地拽住了,一下一下用尽全力往外拉扯,心上面好似连着千万根细线,扯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他的血肉生生拽离他的骨头,他疼的意识都快要模糊了,半睁着眼,看着楚不归焦急的模样,还想伸手去碰他的脸,“别着急,一会儿就不疼了。” 楚不归用力抱着叶星河,恨不得让他把身上的痛楚全然分给自己,见叶星河不肯说实话,又急又恼,眼睛蓦的就红了,“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医治,星河,你听话,告诉我,你吃过什么东西?” 眼看着瞒不住,叶星河只好老实交代,“七尸蚀魂丸。” 楚不归心猛地一沉,这种毒他听说过,从前师父教他的时候,特意提醒过,七尸蚀魂丸不是世上最毒的毒药,却是最折磨人的一种毒药,他是用七种毒虫的毒液研制而成,解药则需要用这七种毒虫的天敌来研制,若是不知道吃下去的七尸蚀魂丸是用哪七种毒虫制成的,也就做不成解药。 这种毒发作起来,浑身撕裂般地疼痛,要吃下缓和的解药才能解除疼痛,如若三日内不服下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谁给你吃的这个东西?”楚不归忙问,“你手边还有没有这种毒药,有的话我可以炼出解药。” 叶星河摇摇头,“不要担心,我会挺过去的。” 楚不归一颗心坠入深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激动道,“是不是钱三万?” 叶星河缓缓点头,一把抓住楚不归的手,深深看着他,脸上因为疼痛已经失去了血色,“别去找他,他不是好人。” 楚不归将叶星河抱到床上去,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上好的止疼药丸,用水化开了喂叶星河服下,“这药能稍微缓解疼痛,我现在去找钱三万拿解药,你忍一下。” 他刚要走,被叶星河一把拉住了手,“……无论钱三万要你做什么,不要答应他。” 楚不归附身下去,在叶星河唇上印下一个吻,柔声道:“好。” 他叫来小茹照顾叶星河,独自出门去了。 * 楚不归骑上马,刚走出镇子,就遇到了几个拦路人,他们态度很是恭敬,对楚不归道:“主子在前面的酒肆等楚公子,还请楚公子移步。” 楚不归没见过他们,但他知道现在来见他的,除了钱三万不会有别人。 酒肆不大,被清了场,外头守着几个人,钱三万坐于其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富贵雍容,他看到楚不归的第一眼就笑起来,和从前一样天真率直的笑容,“楚公子,又见面了。” “解药在哪?”楚不归开门见山。 钱三万叹一声,“在四方楼住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呢,叶兄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第84章 楚不归有求于人,忍着一股怒气,“我一直敬钱少主是少年英雄,侠肝义胆,没想到钱少主居然逼星河吃下这样可怕的毒,钱少主到底意欲何为?” 钱三万摇了摇手,“不不不,楚公子恐怕搞错了,这可不是我逼他吃的,是他自愿吃的,他要拿我们四方楼的洗髓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命换一命,是他的选择。” 楚不归心中有什么东西炸开,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叶星河是为了救他,才吃下这毒药的,一股细细麻麻的感觉从后背升起,冲至天灵盖,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叶星河居然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着叶星河痛苦的样子,楚不归只觉得钝钝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叶星河受的所有的罪,都是因为他。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公子,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钱三万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楚不归彻底击败。 “要怎样你才肯救他。”楚不归听到自己颤抖着问。 钱三万站起身,走到楚不归身边,声音中带着惋惜,“我本意是想让他为我做事,我都许诺了他副楼主的位置,可他还是不愿,我没办法,只能将他留在身边,没想到,他居然连四方楼也不愿意留了。” “要我做什么,才肯给解药?”楚不归哀求道。以他的医术,要调配出解药并非办不到,只是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叶星河等不了那么久。 钱三万扬唇一笑,“还是楚公子爽快,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让你替我去杀一个人,这事了了,我会将解药全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双更入v了,接下来会努力更新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56章 没有退路,夜探王府 * 路边的茶肆简陋,门窗并不能完全抵御寒风的侵蚀,风从门窗灌进来,吹得楚不归遍体生寒,他沉声道:“你手底下高手云集,要杀什么人,何需我来。” 钱三万笑道:“这件事还必须要旁人去办才行。” “敏王府戒备森严,我不一定能得手。”楚不归道。 钱三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笑了,“不愧是楚公子,果真聪明,我还没有说杀谁,你就已经猜到了。” 楚不归轻哼一声,“四方楼的钱楼主同敏王是合作关系,你与钱楼主有嫌隙,自然也就跟了别的主子,只是刺杀当朝亲王,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钱三万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好说,有你出手,谁能怀疑到我身上呢,反正你也担了三条人命了,不介意再多一条。” 眼前的钱三万,外表还是那个率真纨绔的公子哥,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生厌,楚不归早猜到他没有这么简单,不曾想他心思竟如此之深,原本是江湖中的纷争,若是牵扯到朝廷,事情就变得棘手了,但是他不能不去,叶星河的毒还需要钱三万来解。 楚不归站起身,爽快应下,“好,我替钱少主走一趟,只不过此行大概会耗费不少时日,星河的毒等不了这么久,还请钱少主先给他服用解药。” “没问题,我也不想看他死,我很惜才的。”钱三万歪头笑笑,一脸的无辜。 钱三万既然答应了,那么叶星河这一次暂时有救,想来钱三万也会安置好他,楚不归不做停留,也没有再回客栈,时间紧迫,他坐上钱三万给的机关鸢,径直朝京城飞去。 * 敏王,当朝三皇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大哥早夭,弟弟年幼,只剩下二皇子怀王,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据楚不归所知,怀王一直以来将全部的心力放在朝堂之上,同京中官员来往密切,从来没有培养过自己的江湖势力。 四方楼一直以来都是支持敏王的,没想到钱三万却跟怀王牵扯到了一起。 看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从来都没有平静过。 敏王府座落于京城东南位,雄伟壮观,楚不归定了离敏王府最近的客栈,先要摸清楚地形和敏王的出入时间,做好详细的计划再下手,王府有重兵把守,即便他武功不错,若没有万全之策,也很难全身而退。 楚不归在客栈守了几天,花钱买通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帮忙四处打听,又拿着从前在不归谷时收集的一些官员的秘密,同他们交换了情报,很快就把敏王府的地形和敏王的出行时间调查清楚了。 敏王每天早上进宫上朝,下午在外处理公务,傍晚回府,和王妃用过晚膳之后就会留在书房,待上一个多时辰再去后院歇息,他歇在哪个妃子的院中是没有规律的,唯一能确定的时间就是书房的这一个时辰,楚不归要抓住机会,在这里动手。 王府的侍卫有三班,每班一百人,不定时巡逻,要进入王府找到书房同时避开这些侍卫,难度很大,可楚不归顾不了这么多,他只能搏一搏。 * 不等他出门,反倒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唐易站在他房间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你疯了,敢刺杀当朝亲王!你知不知道一旦成为通缉犯,会是什么后果?” 楚不归当然知道,江湖之人岂能斗得过朝廷,可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他不能看着叶星河毒发身亡。 “你让开。”楚不归并不在意唐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有过问他为何知晓此事,他只是冷冷下了逐客令。 第85章 “你当真不要命了?”唐易一把抓住楚不归的肩膀。 楚不归静静看着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毒,我不能不管他。” 唐易怔怔听完,忽而冷笑一声,“就算他不是为了你中毒,你恐怕也会这么做吧,他到底喂你吃什么迷魂汤了,你就这么喜欢他?他可是魔教的少主!” 楚不归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一把推开他,径直朝外走去,天色已黑,算着时辰,此时敏王应当正和王妃在用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独自前往书房,楚不归穿着夜行衣,他用黑布将自己的脸紧紧遮住,跳上客栈的屋顶,借着夜色的掩盖,在屋顶上掠过,翻进了敏王府的后院。 穿过后花园,就是敏王的书房,楚不归躲在花园的假山后,眼看着敏王穿过回廊走进了书房,随后关上门,等眼前的一对巡逻侍卫走过,楚不归悄声靠近了敏王的书房。 只是不凑巧,另有一对侍卫从回廊处折返,一下子发现了楚不归的踪迹,不等他们叫出声来,霜寒丝已然穿过了他们的脖颈,细细的丝线由第一个人的脖子直接刺进去,贯穿到最后一个人,把他们解决的悄无声息。 楚不归跃上书房的屋顶,揭开两片瓦,看到敏王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册,他手中霜寒丝蠢蠢欲动,只要从这里攻下去,敏王当即就会殒命,楚不归有些犹豫。 敏王是当朝皇子,刺杀他的罪名非同小可,况且他与自己无冤无仇,可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想,不归谷本就是做生意的,只不过他这单生意接的太大了罢了。 正在犹豫间,房间内的敏王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抬头朝楚不归看过来,楚不归心中一惊,手腕上的霜寒丝瞬时飞了出去,不费力气就缠上了敏王的脖颈,楚不归将内力注入细丝之上,手腕用力一带,电光火石间就将敏王的头颅割了下来,慌乱之际,敏王只留下了一声救命,就动弹不得。 这一声彻底暴露了楚不归,侍卫们从王府各处朝这里涌来,将楚不归团团围住,侍卫总领推门而入,看到敏王的尸体,惊骇不已,他看到楚不归打算逃走,指着楚不归大喝一声,“抓住这个刺客!” 侍卫们一涌而上,霜寒丝在人群中穿梭,将侍卫一个个击倒,可是仍有源源不断的侍卫冲过来,离得近了,霜寒丝便使不上那么大的作用,楚不归一拳一掌,将挡在面前的人横扫在地,他趁乱夺过侍卫手中的刀,挥刀而上,将群攻而来的兵器挡在刀前,使出全身内力,用力一震,眼前的侍卫全都被震开,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调了别处的兵来,这些人就像是杀不完一样,一个又一个地朝上扑,楚不归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一面缠斗一面朝外退去,纵使他武功再高强,也无法以一敌百。 混乱间,楚不归肩膀被人划了一刀,好在他及时避开,伤口不深,可就在此时,他看到屋顶上齐刷刷站了一排弓箭手,他暗道不好,此前的情报有误,他错误估计了敏王府的兵力,这些弓箭手太过棘手,若是一齐朝他放箭,他难以抵挡。 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突然从空中飞下来一把粉末,粉末落在侍卫们的眼中,他们顿时痛苦哀嚎起来,楚不归却没有事,唐易飞身到他身侧,又一抬手,暴雨梨花针从袖中飞出,将屋顶上的弓箭手全都击中,他一把拽住楚不归的手腕,从另一侧突围,两人背靠着背,且战且退,有唐易毒粉和暗器的协助,楚不归杀出重围已简单许多,经过一番搏斗,在更多的官兵到来之前,楚不归和唐易成功从敏王府逃脱。 作者有话说: 楚不归终于还是牵扯进了他最不愿意牵扯的朝廷 唐易也终于扳回了一次hhhhhh,英雄救美,我也会 第57章 亡命天涯,他不愿意 * 两人踏着夜色一路向西,身后是越来越多的追兵,前方城门也被封锁,敏王被刺杀的消息在京中传开,更多的兵力被调遣过来抓刺客,眼看着躲不掉,楚不归对唐易说:“你先走。” 唐易又哪里会答应,从袖中又甩出几枚暗器出去,之后摸出腰间的短刀,和楚不归背靠着背打算突围,“别废话了,我已经趟进这趟浑水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两人说话间,就有官兵攻了上来,他们手中的长枪齐刷刷朝楚不归刺过来,楚不归控制着霜寒丝将长枪牢牢缠住,一发力,连人带枪全都甩出了几丈远。 两人分别对付着眼前的官兵,楚不归趁机对唐易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另一边,“往那边去。” 边打边退,一路引着追兵们到了太平巷,太平巷多是商铺,夜间也无人点灯,漆黑一片,楚不归的一身黑衣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们躲进一间半开着门的铺子里,官兵兵分两路,从前后门将他们团团包围,渐渐逼近,只见楚不归和唐易从二楼窗口一跃而出,紧接着,商铺“轰”地一声炸开了,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将睡梦中的人惊醒。 楚不归和唐易被爆炸带出的力量震得翻滚在地,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刻以轻功飞入旁边的矮林,跳上之前备在那里的马,飞奔而去。 楚不归没有料到唐易会来帮忙,所以只备了一匹马,现下二人同乘一匹,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涟漪,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此地。 楚不归用力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风声在耳边呼啸,唐易坐在楚不归身后,感受着怀中之人的体温,以及飘扬发丝间淡淡的冷香气息,一颗心止不住地噗通直跳,若说此前还在犹豫这一趟该不该来,那这一刻就一点怀疑也没有了。 第86章 两人不敢轻易停下,一直跑到天色渐亮,马儿累倒在地才终于停下,眼前是个陌生的小镇子,问过村民后知晓这里离京城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虽算不上十分安全,但也能暂时歇歇脚。 他们走进一间茶铺,要了些吃食顺便让老板帮忙买两匹好马。 逃命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楚不归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全都是伤,肩膀上是被官兵的刀砍出的伤口,腿上和手上是爆炸时候留下的擦伤,夜行衣破败不堪,上头血污浑浊,转头一看,唐易也好不到哪里去。 找茶铺老板要了热水和毛巾,又写了方子让小二帮忙去抓药,楚不归就地处理起两人的伤口,茶铺老板见多了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场面,对浑身是伤的他们也没有多少惊讶,只要给了钱,一切都照客人吩咐的做。 * 唐易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得到楚不归这样的温柔以待,楚不归手中沾了热水的毛巾慢慢擦掉唐易伤口上的血,之后又替他上药,仔细包扎,唐易一时情动,一把握住楚不归的手,痴痴道:“若能这样和你逃命一辈子,我也愿意。” 楚不归一愣,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来,去处理另一处伤口,刻意避开唐易的话题,小声说:“官兵怕是很快就会追上来,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分头走。” “不行。”唐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 楚不归眉心微蹙,他之前对唐易的心思略有察觉,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但刚受了他的相助,态度也不好太生硬,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也太明确,只有分开走,才会有一线生机,你放心,我之前已经买通了两个和我身形相似的人,穿着夜行衣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混淆他们的视线。” “那个空铺子的火药,也是你事先埋伏好的?”唐易问。 楚不归嗯了一声,“不做好万全之策,又怎敢轻易刺杀当朝王爷。” 唐易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楚不归说的有道理,这种时候确实分头走更利于隐藏,他只是不想这么快和楚不归分开。 看到他的灼灼视线,楚不归虽心有不忍,却也拒绝的明确,“多谢你相助,只是我心里担心星河的毒,要赶回去看一眼。” 这话一说,唐易脸色瞬间变了,偏过头去,不再看楚不归,一把将他手中的毛巾夺了过去,连伤口也不让他继续处理,好在他身上伤口不多,也不重,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楚不归也就放手了。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在楚不归转身的时候,唐易忍不住问。 楚不归怔了怔,道:“有些事,不是比不比得过就能说得清。” “如果你先遇见的是我呢?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楚不归并不觉得这样的时刻,在这样一间小茶铺,适合说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但是唐易显然陷入了牛角尖,这会儿不和他说清楚,大概他不会善罢甘休。 楚不归在心中轻叹,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让他们产生了误会,先是叶星河,再是唐易,分明都是男子,何以会一个两个都对自己产生非分之想。 难道我长得很像一个女人吗?楚不归忍不住问自己。 他看一眼唐易,不加犹豫地说:“和先来后到没有关系,有的人,大概注定就要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即使他比我小,即使他是魔教之人,即使他桀骜不驯,这或许是天意,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楚不归不清楚若是最先遇到的那个人是唐易,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可这种假设无法成立,所以他亦不能给唐易丝毫的希望。 唐易的眼神黯淡下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们分开走吧,你先走,我还要歇一会。” 楚不归心生恻隐,又感念唐易的出手相助,将一些他能用上的药材都留给了唐易,嘱咐了处理伤口的注意事项,也不知道唐易有没有听进去,小二将马匹买回来后,楚不归给唐易留了一匹看上去更加健壮的。 “唐易,等来日你做了唐家堡的掌门,我希望能再次看到你的风采。”临走时,楚不归这样对唐易说。 寒风席卷而起,随着“驾”地一声,楚不归上马离开,没有丝毫留恋。等唐易再抬眸的时候,楚不归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寂寥的小路上,只留下几个浅浅的马蹄印。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唐易的场合,唐公子,食堂没饭,回头是岸哦 第58章 无需担忧,你的星河 * 因为太担心叶星河身上的毒,楚不归一路几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等赶到他们之前所在的客栈时,马儿都累得倒下了,小茹听说后,连忙跑出来接人,看到楚不归身上浸出来的血迹,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上前扶人。 楚不归抓住她的胳膊,“叶星河呢?” 小茹道:“被钱少主接走了,钱少主让我在这里等你,还说让你不必担心,他言出必行。” 四方楼是做生意的,向来讲究诚信,钱三万既然答应了要给叶星河解药,想必不会食言,而且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对叶星河甚是仰慕,应当不会对他下手,所以叶星河在四方楼还算安全。 楚不归一颗心稍稍落了地,人放松下来,身上的伤就开始传来痛感,他不能这样赶去四方楼要人,他必须先处理一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才能去见叶星河,否则以叶星河的性子,肯定会闹翻整个四方楼,楚不归不想再节外生枝。 第87章 “送一桶热水来。”楚不归对小二吩咐了一句,而后由小茹扶着,回到客房,他拿出纸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小茹,“你照着方子去抓药,再帮我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小茹乖巧应了一声,拿着药方出去了。 小二很快送了热水上来,楚不归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丢掉,又将此前没有用完的药草丢在木桶中,做了一个简单的药浴,之后整个人泡在水中。 肩膀上的伤口露在外面,凉风一吹,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感,药草在热水中化开,透过弥漫起来的水蒸气一点点渗入伤口中,整个房子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香。 热水能安抚人的身心,楚不归总算放松了下来,他靠在木桶边缘,想着敏王府惊心动魄的经历,不知道他安排的那几个假扮他的人有没有成功将官兵引开,若是引开了,那他暂时安全,若是没能引开,恐怕他很快就会被全国通缉,等找到了叶星河,他要想一个新的去处。 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的他,困意渐渐来袭,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他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猛地惊醒,才察觉木桶里的水已然凉了,他刚站起身,小茹就从屏风后面转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套新衣裳。 他背对着小茹,屋子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水汽,小茹乍见到裸着上身的楚不归还是吓了一大跳,忙垂下头去,退到屏风外面,“叫了几声公子都没有答应,我还以为公子睡着了,所以才进来的,公子,我把衣裳放在外面了,你有事叫我。” 说着退出去关上了门,楚不归这才转过身来拿毛巾擦拭身体,只见他的后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仔细擦干了身上的水,那些字又奇迹般地消失了,楚不归右手伸出屏风外面取过衣裳,将自己的身躯遮盖住。 * 用过药后,肩膀上的伤口总算不再流血,楚不归包扎好伤口,换了两匹新马,和小茹踏上了前往四方楼的路程。 这一路,到集镇抓药的小茹已经发现了楚不归的通缉令,官府的人正在镇子的告示栏上张贴,小茹低着头走过去,看到上面画着楚不归和唐易的画像,两人均蒙着面,旁边却清楚地画上了二人所使用的武器,下面写着刺杀敏王之类的罪名。 人群窃窃私语,官兵对大家说,要是发现刺客的踪迹,一定要第一时间上报,重重有赏。 小茹不敢多看,抱紧手里的药材迅速走开了。 一路上歇了三次,终于到达了四方楼的天阶之下,门口的守卫认识楚不归,很快进去通报,不多时,钱三万便亲自出来了,他一见到楚不归就笑道:“你果然不错,这么轻易就办成了我的事。” “所以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楚不归道。 “自然。”钱三万一扬手,身后跟着的人立刻送上来一个小匣子,钱三万递给楚不归,“这是给你的谢礼,我四方楼不是小气的人。” 楚不归接过打开来,里面装着满满的金元宝,还有一块玉牌,他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金子,还有一个我的令牌,有这个令牌,你在外头遇到困难可以找四方楼的弟子帮忙。”钱三万很显然也知道了楚不归被通缉的事。 楚不归合上匣子,“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些,叶星河呢?” “叶星河没事,我已给他服了一粒解药,并把之后一个月的解药都给他了,只不过他现在不在四方楼。” “他去哪了?” “不知道。”钱三万摊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楚不归打开信,确实是叶星河的笔迹,龙飞凤舞的,写着楚一亲启: 楚一,今突然收到教中紧急诏令,需回去处理教中事务,你在四方楼暂候,我一定尽快赶回,任何事情等我回来详聊,切勿完全信任钱三万,亦无需为我担忧,你的星河。 最后的落款虽然令楚不归有些无语,但是叶星河信中所言还是让他禁不住皱眉。 圣鹰教出事了?会出什么事呢? 叶星河走的这么急,一定不是小事,楚不归在想自己要不要趁机潜入圣鹰山,伺机行动,毕竟纪无情现如今被关着,若是圣鹰教真的生乱,也不失是个趁乱下手的好机会。 “叶兄让我留住楚公子,楚公子跟我来吧,还是住你们之前住的小院。”钱三万道。 楚不归将信收好,朝他抱了抱拳,“不必了,多谢钱少主的好意,楚某先行告辞。” 他要走,钱三万也不挽留,他已经尽了对叶星河的承诺,是人家自己不肯留下,对钱三万而言是好事,毕竟现在楚不归是刺杀敏王的刺客,被人发现留在四方楼,反而不好。 主仆二人牵着马从四方楼离开,楚不归看一眼苍茫大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公子,我们去哪?”小茹看着驻足的楚不归,忍不住问。 楚不归下定决心,“去宿州吧。” 宿州是圣鹰教的地盘,无论如何,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 二人从淮州一路朝宿州前行,还未行至一半,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墨羽山庄的少庄主,上官云。 “楚公子,我父亲想邀楚公子去墨羽山庄一叙。”上官云礼数周全。 第88章 楚不归挑一挑眉,上官义如今是武林盟主,无缘无故叫自己去是何用意。 或许是看出了楚不归的疑虑,上官云道:“父亲说关于之前的几桩命案,有了新的发现。” “人不是我杀的。”楚不归冷冷地说。 “也许父亲会相信你的话。”上官云道。 楚不归想了想,牵着马,跟着上官云去了墨羽山庄,这个地方他还没有拜访过,也是时候该去一趟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更,今天补上哈 第59章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墨羽山庄坐落在武陵山的半山腰,雕栏玉砌的建筑,镂空的院墙,荷花池上连通着九曲回廊,一步一景,甚是考究。山庄里无论是下人还是弟子,都恭敬有礼,个个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楚不归在上官云的带领下,穿过花园,一路来到会客厅。 上官义已在会客厅等候,见到楚不归,站起身做欢迎状,“还以为楚少侠不会光临敝庄。” 楚不归淡然道:“上官庄主相邀,怎敢不来,不知庄主有何要事?” 上官义笑着伸手,示意楚不归坐下,之后有丫鬟安静上了差点,上官义才道:“此前楚少侠陷入杀害温盟主等人的风波,我答应过大家,会将此事调查清楚,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所以特邀楚少侠前来商讨。” “没什么好商讨的,人不是我杀的。”楚不归道。 上官义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我知道,等这件事真相大白,我会发盟主令昭告天下,还你一个清白,只是如今还差几个证据,不如楚少侠就在山庄暂歇几日,若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也可当面和少侠讨论。” 楚不归眉心微动,面上并不露出什么情绪来,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上官义留下自己的用意,但是墨羽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信得过的,之前在不归谷的时候,也没有查出墨羽山庄的丑闻,说明墨羽山庄确实和外界传言一样,是个清流世家。 刚好他现在被通缉,倒是可以留下来,等通缉的风声缓一缓再出去。 楚不归看一眼上官义,道:“上官庄主最近没有出门吗,不知道发生了一件大事?” “楚少侠值得是刺杀敏王的事?”上官义笑笑,“我乃江湖中人,从不管朝廷之事。” “既然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不得叨扰几日。”楚不归朝上官义抱拳道。 “敝庄的荣幸。”上官义说着朝楚不归身后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那位叶少侠怎么没和楚少侠一路过来,他在武林大会上的风采实在令人佩服,年纪不大,却有这么一身好功夫。” “他有事。”楚不归淡淡道。 “那真是可惜了,下次楚少侠定要带他一起来做客。”上官义说着朝上官云招手,“云儿,院子收拾好了吗?” 上官云毕恭毕敬,“回父亲,临照阁已经收拾出来了。” “很好,你带楚少侠下去休息。” “楚公子,请。”上官云对着楚不归做了个请的手势,楚不归同上官义告辞后,就跟着上官云来到后院。 临照阁两面环水,屋子后面有一大片梅林,是个极漂亮的所在,楚不归不由得夸赞,“墨羽山庄人杰地灵。” “楚公子谬赞了,你和你的婢女暂时歇在此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不必客气。” “多谢。” * 楚不归就这样在墨羽山庄住了下来,这一日清早,楚不归刚起来,小茹就喜气洋洋地走进来,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看着小茹穿着平时很少穿的亮红色衣裳,楚不归有些纳闷,“今儿是你的生辰?” 小茹失笑,“公子你过得连日子都忘了吗,今天除夕了。” 楚不归不由得愣住,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倒真忘了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除夕了,想起上次在四方楼暗自发的誓,他陪叶星河一起过完除夕就离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却不曾想,现下除夕到了,他们却已经不在一起了。 楚不归推开房门走出去,墨羽山庄雪下的没有四方楼那么勤,今日除夕,也是晴好的天气,楚不归抬头看着远处,在想要不要去圣鹰教一趟。 可若现在出发,定然是赶不上了,也不知道圣鹰教的事务处理的如何了。 正想着,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在楚不归脚边,楚不归抓起白鸽,看到它的腿上绑着一张字条。 还未打开字条,楚不归就猜到是叶星河写的,展开一看,果然是他。 上面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晓看天色暮看云。 楚不归耳根微微一红,将纸条卷在手心里,牢牢握住,一颗心不自觉地盛满了叶星河,他回到屋内,写了一封回信,问及圣鹰教的事情,并说自己不日将要前来,希望叶星河不要阻拦他。 他和纪无情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 白鸽带着楚不归的信飞走了,像是将楚不归的一颗心也一起带走了。 晚上的年夜饭只有他和小茹两个人吃,上官义差人来邀请过楚不归一同用餐,被楚不归拒绝了,这样团圆的时刻,他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入夜后的墨羽山庄向来安静,今日却不同,前院摆了戏台子,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倒是给这个除夕夜添了几分热闹,楚不归一人抱着酒壶,躺在屋顶上喝酒,身边瓦片发出细微响动,楚不归心中一喜,忙起身转过头去,来人却是温如月。 第89章 “你来了。”楚不归露出一个笑容来,无论如何,他心里一直将温如月当妹妹看待。 “我昨日才和云哥回来,听说你现在留在这里,所以就想过来同你打一声招呼。” 温如月头发不再梳成小辫子,而是挽在脑后,上面插着两只翡翠簪子,褪去了从前的少女姿态,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的韵味,就连和楚不归说话,也带上了一些拘谨。 “看你的样子,便知你婚后过得很好,我很替你开心,当年劝你父亲的话也总算是有了交代。”楚不归对着温如月笑道。 温如月顿了顿,又开口,脸上有了些许愧疚之色,“我已经知晓杀害我父亲的另有其人,公爹说过会尽快找到真凶,之前的事,是我冲动了,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 温如月说着朝楚不归福了福,行了个女儿礼,楚不归忙扶起她,“我从没怪过你。” 温如月这才从身后拿出两壶酒来,“知道你不爱热闹,所以我带了酒过来,今夜陪你守岁。” 楚不归接过,却问,“大过年的,你来陪我守岁,你的夫君不会生气吗,酒我留下了,你还是回去陪他吧。” 温如月低头浅笑,“就是他让我来的,云哥是个很好的人,他知我对你有愧,也知你对我的关心,更知道你和叶少侠之间的感情,所以他不会生气。” 话已至此,楚不归不再推辞,虽说身边相伴的人不是叶星河,但也算是个故人,想着风霜城和踏雪城经历的事,楚不归心中不免伤痛,喝起酒来就没了节制。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醉倒的,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他光着上身躺在被子里,床边趴着一个陌生女子。 第60章 大年初一,墨羽山庄 * 武陵山的山脚下,有一座十分古朴的小院子,两进的格局,外头种着茂密的竹林,只一条很窄的小路穿过竹林通向外面,若不是特意留心,很难发现这个院子。 从门口看进去,可以看到屋内有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男子穿一身白衣,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坐着的另一人则要年长一些,穿深蓝色长衫,系着一件同色披风,眉心深皱,手指不耐地在桌面上轻叩着,手边摆着一杯热茶,缓缓飘着热气。 “义父,当真没有任何发现吗?”白衣男子开口道。 被他称作义父的人眉心更皱了几分,“没有,他背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字。” “会不会被那丫头骗了?” “不会,她没那么大的胆子,这里面一定还有蹊跷。”年长之人沉思片刻,继续道,“此事我会再细细调查,你不必管了,即刻启程去一趟圣鹰教,他们教中现在乱成一团,是时候该我们出场收拾乱局了。” “是,孩儿这就出发,楚不归此人狡猾的很,如今住在山庄,义父还请多多留意,莫要让他察觉出什么来。”白衣男子叮嘱着。 原本坐着的人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一直隐在暗处的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竟是墨羽山庄庄主上官义,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状似欣慰地说:“还是英儿关心义父,你放心,等顺利拿到《天心诀》,义父就昭告天下,恢复你的身份,让你做我的接班人。” 戚飞英面上一喜,忙跪下身来,恭敬道:“多谢义父。” 上官义又捏了一下戚飞英的肩头,一甩披风,转身消失在竹林尽头。 戚飞英目送着他离开,立刻来到一个屏风之隔的暖阁里打开一扇柜门,方舒禾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戚飞英忙解了她的穴道,解释道:“义父突然来了,我怕你出声被他发现,所以才不得已点你的穴,你不要生气。” 方舒禾揉了揉僵硬的手臂,从柜中迈出,“原来你的义父是上官庄主。” “等我手里的事情了了,我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的,让他为我们做主。”戚飞英动情地拉住方舒禾的手,“舒禾,我真高兴你还愿意来找我,听到手下的人回禀的时候,我简直以为在做梦,我还当你永远不会理我了。” 方舒禾挣脱开他的手,不自在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杀了人却要嫁祸给楚公子,还有刚刚你们所说的,是不是又在给楚公子设下什么圈套,戚飞英,我不想看你一直做个恶人。” 戚飞英手下握了个空,眼神暗了一下,随即苦笑,“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个恶人。” “难道不是吗?你和温盟主无冤无仇,却可以那么轻易就杀死他,还嫁祸于人。”方舒禾一双美目用力瞪着戚飞英,眼眶红成一片,“我不可能和这样一个卑鄙小人在一起一辈子的,绝不可能。” 戚飞英被卑鄙小人四个字刺激到了,他一把攥住方舒禾的肩膀,激动地说:“我可曾有一丝一毫愧对于你?无论我怎么对别人,在我心里,你永远永远都是最心爱之人,我绝不会做半分对不起你的事。” 方舒禾泪盈于睫,她是真的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可也是真的害怕他,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如若不改邪归正,她又怎么敢成为他的枕边人。 她抓住戚飞英的手,劝道:“戚大哥,你去找温小姐说明白好不好,从此咱们离开这些是非之地,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方舒禾说的真挚,戚飞英心中微动,看着心爱女人的眼泪,他一颗心像是被小火煎烤着,丝丝地疼,他用力将方舒禾拥在怀里,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我不能,舒禾,我辛苦谋划了大半辈子,不能就这样放弃。” 第90章 感觉到怀中的人开始挣扎,戚飞英闭上眼,道出实情,“其实上官义,不是我的义父,而是我的亲生父亲。” 方舒禾一惊,忘了动作,她躺在戚飞英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我刚出生没多久,我娘就被赶出门了,她带着我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后来有幸得风霜城蓝夫人收留,我娘成了蓝夫人身边的厨娘,而我则成了一个伺候人的小厮,后来,我才知道当初是上官夫人讨厌我娘和我这个庶子,所以才瞒着我爹赶走了我们,我和我爹相认之后,他说为保万全,先以义父子相处,等我帮他拿到《天心诀》,就恢复我的身份,并且让我当他的继承人。事已至此,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把墨羽山庄夺过来,以慰我娘的在天之灵。” 方舒禾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戚飞英这样听上官义的话,不惜为他杀人越货,就是为了替母亲报仇,可是,她总觉得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上官义若真的如同江湖中人所说是个仁义无双的大侠,那他就该在找到戚飞英的第一时间恢复他的身份,并将他和他娘亲接回山庄,而不是任由他娘亲客死他乡,她怎么看都觉得上官义是在利用戚飞英。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帮他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他翻脸不认人,你一样什么都得不到。”方舒禾说出自己的疑惑。 戚飞英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他摸着方舒禾的头发,冷道:“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也不是傻子,他若翻脸不认人,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要他把欠我娘亲的都还回来。” 方舒禾伸出两根手指按住戚飞英的唇,“别瞎说,为这种人不值得,你娘一定更希望你好好活着,戚大哥,离开上官义,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我不想看你越陷越深。” 戚飞英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深深看着方舒禾的眼睛,而后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方舒禾大惊失色,起初还有些抗拒,渐渐的,整个人安静下来,她双手紧紧拽住戚飞英的衣裳,任由戚飞英将这个吻深入,她缓缓闭上眼,眼角划出一滴清泪。 * 另一边,墨羽山庄并不太平,大年初一的早上,墨羽山庄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发出这声尖叫的不是别人,正是趴在楚不归床边的那名女子。 楚不归半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光裸的上半身,紧皱着眉,有些茫然。 “你是谁?”他问。 那名女子捡起散落在一旁的外袍,红着眼说:“奴婢是翠红。” “你怎么在我房间。”楚不归言语中带着冷意。 翠红有些惴惴,低着头,面带羞怯,“昨日公子吃醉了酒,奴婢服侍公子睡下,公子做过什么,不记得了吗?” 楚不归眉头几乎要拧到一起去了,他冷眼看着眼前的婢女,毫不留情地说:“胡言乱语,人在醉得昏死过去后,是根本没有任何行为能力的,尤其是男人,所以,我们是清白的,你只是脱了彼此的衣裳,躺在我床边,演了这样一出戏,是谁指使你的?” 翠红不料楚不归这样冷静,她一愣,呐呐道:“……公子不认便罢了,为何要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正说着话,上官云和温如月赶了过来,温如月一见到屋内的场景,倒吸一口气,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忙稳下来,问楚不归,“这是怎么了?” 楚不归伸手扯下挂在床头的衣裳穿好,自顾走下床来,看一眼上官云,“你们墨羽山庄的丫鬟,心思真是别致。” 上官云一张脸从进门开始就已经黑了,山庄的丫鬟做出这样的丑事,简直就是在打他这个主人的脸,他一扬手,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将她带走。” “少庄主,您要替奴婢做主啊!”翠红大叫。 上官云怒道:“闭嘴!” 翠红被捂着嘴带了下去,上官云看看楚不归,又看看满屋的狼藉,他有些不确定,“楚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大概只是一个小丫头主意大了,不安与此罢了。”楚不归坦坦荡荡,一句话抵得上官云脸色白了几分。 “我一定彻查此事,给楚兄一个交代。”上官云抱拳道,楚不归作为墨羽山庄的客人,出了这样的事,就是墨羽山庄管教不严的过错。 楚不归沉默以对,上官云再留下去亦是尴尬,寒暄了两句,领着温如月离开了。 楚不归静静看着夫妻二人的背影,眼神慢慢冷下来,他酒量向来不错,昨晚的酒虽有些烈,但还不至于让他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所以那两壶酒一定有问题。 酒是上官云准备的,温如月带来的。 楚不归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划过喉咙,流进心里,连带着整颗心也冷了下来。 他早知墨羽山庄摆的是鸿门宴,他前来赴宴,只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不曾想,连温如月也牵涉其中了。 她和上官云,会是始作俑者吗?楚不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怔怔地想。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写圣鹰教 第61章 清理门户,故人现身 * 墨羽山庄发生的一切,叶星河并不知晓,他坐在圣鹰教议事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楚不归写的信,楚不归说过两天要来拜访。 他来做什么,叶星河心里很清楚,即便二人现在关系如此密切,楚不归仍没有放弃过报仇。 第91章 可是现在并非是他报仇的好时机。 叶星河抬头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血鹰堂和魔鹰堂堂主,他们敌视着对方,一副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样子,血鹰堂手里的勾魂弯刀闪着寒光。 圣鹰教内部生变,魔鹰堂堂主分裂教中势力,发展了一批自己的力量,想要篡位,血鹰堂堂主一力镇压,只是教中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恰好纪教主又发了病,行迹癫狂,作不了主,血鹰堂堂主便紧急叫回了叶星河。 叶星河将信收回到袖子里,视线冷冷扫过底下几人,“让你商量,这么长时间一个屁都不放,怎么?有胆子造反没胆子承认?” 说着,他视线落在另外两个堂主身上,“你们二位呢,怎么说?” 黑鹰堂堂主摇摇头,“这事儿我不管,我只知道咱们圣鹰教向来有规矩,谁武功第一,谁就当教主,他们要争争去呗,我又打不过,我没想法。” 暗鹰堂堂主是他们四个之中年纪最小的,长得相貌堂堂,常穿一身青衣,气质和另外三个堂主也截然不同。他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擦拭着手里的暗影剑,表情淡漠,听到叶星河问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与我无关。” 叶星河倏地站起来,怒极反笑,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狰狞,“很好,我不过下山几个月,你们就想翻天,你们谁能打败纪无情,再来找我,若是连我也一起打败了,那这教主之位我拱手相让。” 魔鹰堂堂主嗤笑,“哼,让一个被关起来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教主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今日他不让出教主之位,我第一个不服。” 叶星河一跃而起,飞至魔鹰堂主面前,一掌劈去,被魔鹰堂主以手肘挡下,叶星河回身又是一记腿法,踢在魔鹰堂主的肩上,他生生受了下来,没有后退一步,之后从身后拔出双刺,朝叶星河刺来,叶星河一把抽出腰间的雪魂剑,两人缠斗起来。 魔鹰堂主动作极快,整个人如同一道缥缈的黑影在叶星河身边穿梭,身法极其诡异,双刺每每好似差一点就划到了叶星河的脖颈,都被叶星河成功拦下,只见魔鹰堂主冲身飞起,跃至了屋梁上,之后又迅速俯冲而下,一人化作三道人影,一齐攻向叶星河,这是他的绝技,三花聚顶。 叶星河右脚点地,迅速朝后滑去,一面躲避一面观察这三道影子,同时,右手灌满真气,将桌上的茶杯洗过来,用力击向左边的影子,正中额心,左边那道影子被打散了真气,化为了一阵青烟;与此同时叶星河抛出雪魂剑刺向中间的影子,雪魂剑穿头而过,那道影子同样飞灰烟灭;就在叶星河对付这两道影子的时候,最右边的影子突然加速冲过来,缠上了叶星河的肩头,叶星河身子朝左虚晃,继而很快下压,一个回旋便避开了魔鹰的攻击,他聚力于掌,掌风宛如一条威武的青龙在手中盘旋嘶吼,这是一招青龙出水,他一掌击出,魔鹰堂主必须以全力应对,当即被震得后退两步,才堪堪接下。 “就凭你?”叶星河冷道。 魔鹰一脸的不忿,“你少在老子面前逞英雄,若不是叶知秋传你内力,你恐怕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拜自己父亲的死敌为师,这是欺师灭祖!” 叶星河轻蔑看着他,“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真可笑,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教众听令,立刻冲上来,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魔鹰的对手,纷纷被打得动弹不得,叶星河侧头看了看还坐在桌边的另外三个长老,血鹰堂主飞过来和魔鹰堂主缠斗在一起。 之前他们二人就多有交手,只是一直分不出胜负,黑鹰堂主在旁看了看,也走过来,预备帮忙,暗鹰堂主则是起身拍了拍衣摆,漠然道:“我先回房休息了,打赢了叫我。” 说着便离开了现场,叶星河跨坐在桌上,看着眼前三个人自相残杀,勾着唇角,一面喝茶一面叫好。 * 打了许久,魔鹰堂主总算是被控制下来了,他被绑了双手双脚,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血鹰堂主和黑鹰堂主轮流看管,只因魔鹰堂主有缩骨功,恐怕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 叶星河累的很,他打着哈欠回了走回自己房间,刚走到一半,下人来回禀,说教主清醒过来了。 叶星河一挑眉,既然清醒过来了,那还是得去看一眼,谁让他是自己的爹呢。 纪无情被关的地方在圣鹰山的后山,一个山洞里面,山洞门口是一个玄铁铸成的铁门,铁门上每一根柱子间的缝隙极小,纵是纪无情也会缩骨功,亦逃不出来。 纪无情已被关在此地快二十年了,在离他不远的另一个山洞里,曾经住着叶星河的师父,圣鹰教前任教主,叶知秋。 当年他和纪无情比武,因着纪无情拿他闺女做诱饵,叶知秋一时不察败了半招,就丢了教主之位和自由。他的山洞倒是没有什么铁门,可以自由出入,然而叶知秋却被无形的锁链禁锢着,终身囚禁此处。 叶星河还小的时候,无人管教,在山中到处乱跑,机缘巧合下就跑到了叶知秋生活的山洞,被叶知秋一眼相中,强行留下他,教了他一身内力,可怜小小的叶星河尚不能运用体内过于强大的内力,常常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叶知秋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几乎把全部功力都传输给了叶星河,之后就把他赶出了山洞,等叶星河再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第92章 * 想着这些往事,叶星河来到了关押纪无情的地方。 纪无情坐在山洞的石桌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仰头喝下,他头发很长,胡子也很长,几乎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明明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五六十岁一样。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到是叶星河,又眯起眼睛,“清理门户了?” 叶星河冷冷看着他,看着这个横在他和楚不归之间的人,一时怒上心头,冷冰冰地说:“我要挑战你。” “呵,你也想反了?”纪无情又喝一口酒,“还是算了吧,这些年你挑战了多少次,哪次赢过,别以为你身上有叶知秋的功力就有多了不起,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更何况你?”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像一教之主?”叶星河阴冷看着他,“你坏事做尽,报应却算在我头上。” 纪无情忽然笑了,“笑话,父债子偿,我做过的事当然要算你一份。” 说着他又突然叹了一声,“我但凡出得去,我把他们都杀了,看谁敢欺负你。” 叶星河攥紧拳头,还未出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立刻警觉起来,转身喝道:“什么人!” 但见身后一人多高的草丛动了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叶星河惊得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南烟一袭白裙,美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淡淡道:“我来见故人。” 叶星河眉心紧皱,待要质问她如何避开圣鹰教各路守护,混入后山,就看到了从凤南烟身后走出来的另一个人,暗鹰堂主。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有事要出门几天,所以本周五和周日更新不了了,这两天请假哈,十分抱歉 第62章 她是你娘,你说什么? * 飞花教主凤南烟出现在圣鹰教,确实令叶星河十分意外,他皱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又看看暗鹰堂主,冷道:“你也要当叛徒吗?” 暗鹰堂主表情淡漠,仿佛对叶星河的话毫不在意,侧着脸对凤南烟道:“这是我们的少主,纪星河。” 凤南烟道:“我们见过,还交过几次手。” 暗鹰堂主微微一惊,视线在叶星河和凤南烟之间转了转,没有说话,凤南烟又道:“他身手远在我之上,只是内力不像是那个人的。” “少主师承叶知秋。”暗鹰堂主如实相告。 叶星河在一旁听他们两个有来有回的,早已是烦躁不已,抬掌聚力就朝凤南烟劈去,被暗鹰堂主用掌风格挡下,叶星河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主,不可无礼,这位是你的母亲。”暗鹰堂主收回掌势,说了句云淡风轻的话。 却在叶星河脑中炸开了锅,他整个人都懵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这次是凤南烟开口。 叶星河表情僵住,身体也似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直直看着凤南烟,看着这个曾经江湖中的第一美人,对方已然年过四十,皮肤依旧很好,若说她只比叶星河大十来岁也毫不违和,她为人严肃的很,向来不苟言笑,此刻居然堂而皇之地自称是一个人的母亲,叶星河简直不敢相信。 他自记事起就没有对母亲的记忆,小时候都是暗鹰堂主和血鹰堂主将他带大的,也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母亲的存在,等他稍微大一点了,看到教中其他的孩子有父亲母亲,他也开始好奇自己为什么只有一个被关起来的父亲,于是他追在暗鹰堂主和血鹰堂主的屁股后面追问他的母亲在哪,可他们都不告诉他。后来,叶星河就跑去问纪无情,没想到纪无情突然发了狂,冲过来就要隔着铁门掐死叶星河,被赶来的暗鹰堂主救下来,从此之后,叶星河就再也没有提过母亲两个字了,小小的他似乎知道这两个字在大人们眼中是某种禁忌。 他自小没有父亲管教,没有母亲疼爱,像个野孩子似的在圣鹰山到处疯跑,只有暗鹰堂主会教他念书写字,教他做人的道理,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师父,也是不管不顾强行将自己一身内力全都灌输给他,折磨地叶星河差点又死一次。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能长成一个正常人已经很不错了,他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告诉他是他的母亲。 叶星河不能接受。 他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凤南烟,眼中满是怒气,“我没有母亲,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少主。”暗鹰堂主出声企图劝说,他算是叶星河的半个老师,平时他的话叶星河多少都会听一些。 没想到叶星河一记冷冷的目光扫过去,里头的杀意毫不遮掩,“立刻带她下山,我可以对你这次的行为既往不咎。” * 他们谈话的地方是一个转角,一块岩石刚好遮住了他们几人的身影,所以天牢里面的纪无情自始至终都看不到他们,但他隐约听到了几句对话,加上叶星河这一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所以纪无情听得特别清楚,他于是开口问道:“星河,是不是魔鹰那个贼子杀上来了?” 凤南烟眼眸一抬,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纪无情的声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你父亲走火入魔已经痊愈了吗?”凤南烟问。 第93章 叶星河像个被惹怒的小兽,竖起了浑身的毛,挡在凤南烟面前,“管你什么事,快滚!” “让我见他一面。”凤南烟对叶星河的恶劣态度并不在意,甚至朝前走着。 叶星河一把拔出腰间的雪魂剑,注入真气后变成一把坚硬无比的神兵利器,他挥剑而出,剑身横在凤南烟的脖颈前,逼得凤南烟停下脚步,暗鹰堂主急切阻止,“星河,别乱来!” “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叶星河冷道。 凤南烟静静看着他,忽而勾唇一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只是这样淡淡的一个笑,瞬间就让风景尚算不错的圣鹰山黯然失色,凤南烟冷静地说:“这把剑原是我的佩剑,你出生后,我送给了你。” 叶星河心头一跳,手里的剑仿佛瞬间变得烫手起来,凤南烟又朝前走了一步,叶星河怕伤到她,不自觉往后退去,就这样,两人彼此拉锯着,来到了天牢门前。 纪无情就站在门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裙的裙边,随风轻轻飘起,带起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纪无情抬眼,看到凤南烟缓步走近,叶星河手里的剑正横在她的脖子上。 “纪星河!”纪无情下意识怒吼出声,“放下剑!” 叶星河倔强着不肯放,梗着脖子冲纪无情吼回去,“我不放!她是擅自闯上山的不速之客!” “我让你给老子放下!”纪无情从铁门缝隙里伸出手去,挥掌而出,一掌震掉了叶星河手里的剑,雪魂剑掉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 凤南烟和纪无情隔着铁门两两相望,凤南烟仍是那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细看,会发现她眼中暗嘲涌动,纪无情将脸上乱糟糟的长发拨到两边,想要把眼前人看得更加清楚,他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烟儿,你终于肯回来了。” 凤南烟闭一闭眼,薄唇轻启,“纪教主,别来无恙。”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纪无情一把攥住凤南烟的手,将她往自己面前拉。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真教叶星河彻底傻了眼,他眼中的父亲,或是走火入魔,或是清醒克制,或是酒后胡言,都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一直是那个即便被关着也能运筹帷幄,掌控整个圣鹰教的强者,何以会这样去哀求一个人。 “她是谁?”叶星河不死心地问。 “她是你娘。”纪无情说着话,却看也不看叶星河,整个眼神都黏在了凤南烟身上。 叶星河白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丢人。 “既然是我娘,怎么从来不来看我。”叶星河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不来看你。” “她这不是来了吗?”纪无情反驳,另一只手也去拉凤南烟,却被凤南烟挣脱掉,她看着纪无情,面不改色地说:“我今日来找你不是要和你叙旧,我找你有正事。” 第63章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 凤南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纪无情眼中的热情暗下去一些,他从重遇旧爱的喜悦中抽身,视线在天牢外头几个人的脸上扫过,落在暗鹰堂主身上时,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才重新看向凤南烟,“什么正事?” 凤南烟道:“武林大会上,我见星河身上杀戾之气太重,所以今日我来是想将你放出来,你重新主持圣鹰教的事务,星河便由我带去无念寺暂住几年,养养性子,否则若任由他如此发展下去,恐怕步你后尘。” 她的话是在场之人都始料未及的,纪无情眯起眼睛,似乎还在琢磨凤南烟话中的含义,叶星河率先出了声,他红着眼睛怒视凤南烟,冷笑一声,表情有些可怕,“你算什么东西,说带我走就带我走?我凭什么跟你走?” “星河,不可……”暗鹰堂主在一旁开口预备劝说,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星河一掌打中左胸,猛地朝后飞去,撞在了一棵树杆上,嘴角喷出两口鲜血。 叶星河出手极快,暗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作为叶星河的老师,平日叶星河几乎不会对他动手,他被这一掌打的有些错愕。 凤南烟秀眉紧蹙,拦住叶星河阻止他再度伤人,“你戾气如此之大,哪里像个少年人。” “我什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叶星河怒气冲冲,“现在给我滚下山去,不然老子杀了你!” 看着眼前暴躁的叶星河,凤南烟表情有些复杂,叶星河变成这样的性子,自己难辞其咎,毕竟当初叶星河尚在襁褓之中,就抛下了他,现在再来管教,确实太迟。 “你恨我是应该的,你也可以不认我,但是我既然生了你,也想做些弥补,你若是不愿,便罢了。“凤南烟淡然道,她的表情虽有些许失望,但并没有过多的起伏,好似天生便是这样冷淡的性格,即使面对的是多年未见的儿子,说的是这样的话,也并不见她和寻常妇人一样激动。 她看上去更像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来。 叶星河从小没有母亲,但他见过别人的母亲是什么样,凤南烟淡漠的神情哪里像个正常母亲,叶星河也不像是个正常儿子。 他眼神动了动,里头的情绪复杂难明,静静看着凤南烟,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人,“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带你走,但你不愿意。”凤南烟说。 “呵。”叶星河冷笑,“你没有资格带我走。” 第94章 母子二人气氛焦灼,纪无情开了口,披散的头发将他的脸遮去半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声音中带着怅然,“小子,既然你娘要带你走,你便和她走吧。” “我不会和她走的。”叶星河最初的怒气过去,人反倒平静下来,他笑着,眼中却尽是冰冷,“我会打败你,成为新一任圣鹰教教主,让圣鹰教成为武林第一大教,你们,不配当我的爹娘。” 叶星河丢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地方多呆一刻都觉得窒息。 通往山下的路崎岖难行,远远地,可以看到圣鹰教的圣火池,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口中持续不断地喷出熊熊火焰,叶星河站在那,安静看着,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的思念楚不归。 * 此时此刻,墨羽山庄的楚不归,境地也不算好,他的床上莫名多了个丫鬟的事很快在山庄传开,那名丫鬟哭到上官义面前,要求还她一个公道,上官义为难地说不出来,只能将楚不归请到议事厅,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红虽是山庄里的丫鬟,但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不是贱籍也没签身契,这事总还是要弄清楚的好。”上官义对楚不归解释。 楚不归冷眼看着站在一旁抽泣的翠红,默然道:“晚辈并不知道来贵府做客还会遇上这种事,这不知是该说贵府的丫头太过伶俐还是贵府管教不严,毕竟上官庄主为人侠义正直,应当容不下这样的下人,那必定是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了。或者说上官庄主欣赏在下,想留在下做山庄的贤婿,却苦于没有女儿相配所以才找来个丫头以次充好?” 楚不归一番话怼的上官义哑口无言,翠红都忘了哭泣,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楚不归,她没想到这男子怎么这么巧言善辩。 “楚公子此言差矣……”上官义继续开口,“当时只有你们二人在场,翠红又是个女孩家,她若吃了亏,我也不能不替她做主。” “我对她没兴趣,昨晚我喝的酒有问题,还请上官庄主仔细查查,否则这往后恐怕没有人再敢到墨羽山庄做客了。”楚不归说罢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径直离去。 “爹,酒没有问题。”楚不归走远,上官云表情严肃对上官义说。酒是他准备的,是特意从山庄的酒窖拿的上好的竹叶青,怎么可能有问题。 上官义眉目轻敛,“我知道。”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上官云担忧地问。 翠红已经不哭了,默不作声站在角落里,上官云说话是目光瞟向她,眉头紧锁,楚不归的人品上官云有目可见,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他答应要给楚不归一个交代。 上官义摆摆手,“此事你不必管了,我来处理。” 父亲能亲自处理自然是好的,上官云一颗心稍稍放下,点点头,起身离开,他走后,议事厅只剩下上官义和翠红,翠红迈着婀娜的步子走近上官义,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布,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上官义的肩头,另一只手将绢布递到上官义面前。 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翠红道:“我脱了他的衣裳,他背上确实什么都没有,我正要走的时候,听见他要水喝,我便好心给他倒了一杯水,不想一个没拿稳,水全撒到他身上了,原本干干净净的后背在湿了水后居然渐渐显出一些字来,我就拿毛巾将他整个后背都打湿了,把上面的字都抄了下来,庄主看看,是您要的东西吗?” 上官义展开绢布,只见最右边写着小小的三个字:天心诀。 他大笑两声,一把握住翠红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激动不已地说:“就是这东西,你是我的大功臣。” “那庄主要怎么奖励人家呢?”翠红紧紧贴在上官义的怀里,将手从上官义的胸口伸进去,上官义一把抱起她,走进了议事厅后面的暗室。 * 楚不归本想直接离开墨羽山庄,却被守卫拦住了,说他们奉了庄主指令,暂时不能让楚不归离开。楚不归不愿同他们争执,折了回去,小茹守在房间门口,见楚不归安然归来,松了一大口气,忙小跑着迎上来,关切不已,“公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楚不归定定看她一眼,笑道:“没有。” “都怪我,昨晚上不该贪杯,睡死过去了,不然哪能出这种事,真是平白损了公子清誉。”小茹嘟着嘴抱怨。 楚不归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我又不是个大姑娘,有什么损不损清誉的。” “可是叶公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小茹小声嘟囔。 听她提到叶星河,楚不归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他们分开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楚不归忽然觉得有些想念他了。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进了屋子,他原以为会收到叶星河的信,却一直没有,直到三天后,有人急匆匆冲进山庄,拿着一封帖子,对上官义禀告,说:“庄主,魔教教主纪无情又出现了,还广发英雄帖,邀请您上圣鹰山一趟,见证魔教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说: 要见面啦! 第64章 我好想你 * 在江湖中消失了几十年的魔教教主纪无情再度现身,而且还给各门各派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上圣鹰山见证他清理门户。 第95章 收到帖子的门派无一不震惊,想当初纪无情在时,圣鹰教可谓风光无两,虽被人称作魔教,但是在江湖上也不敢有人主动挑衅,后来教主纪无情莫名归隐,圣鹰教也渐渐从江湖中淡下去,曾有人见圣鹰教衰落,于是打着灭了魔教的口号杀上山去,可是再也没有下山,久而久之,其他门派摸不清圣鹰教的情况,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当没有这个门派的存在。 如今纪无情出现了,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大家不敢掉以轻心,都由教主和掌门亲自带队,赶赴圣鹰山,各门各派带的人都不少,恐怕是想找机会一举歼灭魔教,为本派立威。 飞花教教主不在,大弟子董晴收到教主的飞鸽传书,由她带队前往圣鹰教,到了之后不可轻举妄动,她会在那里接应。 董晴立刻召集了教中的的得力师妹,有人对董晴道:“大师姐,方师妹还没有回来,她都下山好久了。” 董晴点点头,“我知道了,此事已向教主汇报,不必管她,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是!”众人齐声道。 墨羽山庄内的情形和飞花教差不多,上官义很快召集了人,打算以最快的速度上圣鹰山,出了这样一个紧急情况,楚不归的事便没人有心思去管,待他们都走了之后,山庄自然松懈了许多,楚不归以轻功跃上了山庄的围墙,只身前往圣鹰教,他并不打算和上官义他们一路。 小茹从屋子里追着跑出来,对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楚不归道:“公子要去哪?别丢下小茹。” 楚不归站在围墙之上,回过身来,他静静看着小茹,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小茹,你跟我一场,有些事我不欲说破,你好自为之吧。” 小茹脸上一滞,略显慌乱,“公子说什么,小茹听不明白。” 楚不归没有继续说,在那里停留了片刻,一跃而下,消失在小茹面前。冬日的阳光和煦,照在树梢,像镀了一层暖光,微风一过,树枝微微晃动,楚不归就如同这虚无缥缈的风一样,从小茹的世界吹拂而过。 小茹抬头看着他离开的地方,一滴眼泪不受控制滑落下来,她眨眨眼,抬起手臂用力擦掉。 * 圣鹰教中,纪无情坐在一把黑色的宝座之上,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打理干净,露出一张干净脸来,脸上有一道伤疤,也有岁月的痕迹,但是依旧俊朗,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锐利深邃,冷漠看着被绑在厅中的魔鹰堂主。 魔鹰堂主怎么也没想到纪无情被关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有出来的一天,他更没想到的是,天牢铁门的钥匙居然在凤南烟身上。 那日他们几人在后山天牢前议事,魔鹰堂主设计杀了血鹰堂主,听说叶星河下山了,于是带领一众教徒杀上了后山,他以为叶星河不在,纪无情又被关着,就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他从没有把暗鹰堂主和黑鹰堂主放在眼里。 不料他到了后山,竟发现凤南烟也在,他已经几十年未见过她,当即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教主夫人?” 凤南烟冷冷看向他,“多年不见,魔鹰你的本事见长。” 魔鹰回过神来,轻蔑冷哼一声,又看了看被关着的纪无情和一直站在凤南烟身侧的暗鹰堂主,不由笑道:“教主夫人和暗鹰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当年你们两人害得教主走火入魔,现在居然毫不避嫌,当着教主的面如此亲密,真是世风日下。” 暗鹰的表情蓦的暗下来,手握在武器上,欲上前教训他,被凤南烟抬手拦下,凤南烟微微眯着眼睛打量魔鹰,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看得魔鹰后背生凉,之后,凤南烟转过头去对纪无情道:“贵教之人如此出言不逊,还是由纪教主亲自管教的好。” 说着,她抬手拔下一直插在头上的银簪子,迈步走到天牢门前,将银簪子插进铁锁之中,轻轻转动,只听“咔哒”一声,铁锁应声而开,纪无情和众人之间,再无阻拦。 魔鹰当即傻了眼,不等他反应过来,纪无情速度极快地冲到他面前,一掌劈下,魔鹰直喷出半丈高的血来。 他自然不是纪无情的对手,很快便被擒获,同他一起造反的教众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纪无情面前高呼“教主饶命”。 纪无情没有杀他们,而是下了一道指令,向江湖各大门派发布英雄帖,请他们上山见证圣鹰教清理门户。 “我不问世事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现在的江湖是谁做主。”纪无情负手站于山巅,寒风将他蓬乱的头发吹得更加凌乱,可是这样邋遢的形象并没有丝毫影响他的气势,他身上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子杀戮之气,让人只敢仰望,不敢直视。 * 各大门派前往圣鹰教路程长短不一,从墨羽山庄出发还算比较接近,楚不归出了墨羽山庄之后,买了一匹上好的马,日夜不停朝圣鹰教赶去,他知道这一次纪无情的英雄帖不是单单为了清理门户,他一定想要弄清楚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楚不归要亲手杀了纪无情,也要从纪无情口中问出当年面具人的真实身份。 行了两天两夜,马儿终于累得再也跑不动,楚不归寻了个小镇子歇脚,镇子不大,人却不少,连问了几家客栈居然都没有空房,看来有人比他速度还要快。 终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楚不归却睡不着了,他设想过无数次见到仇人的场景,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哪一种。 第96章 还有叶星河,他始终是横在楚不归和纪无情之间的一堵墙,现如今的楚不归已经做不到无视叶星河的存在。 夜色渐浓,小镇的夜灯并不亮,楚不归站在房间的窗边,默然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回想着从不归谷出来后这一路发生的事,明明才过去不过半年,却好似已经过去了半辈子。 这段时间他时常会想,若是自己身上没有这样的灭门之仇,那么他可以和叶星河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可世事往往和想象的美好背道而驰,等他大仇得报,大概也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个梦想。 他和叶星河,终究会成为敌人。 *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在街上乱撞什么!”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喝斥,紧接着,一个略带醉意的声音便冷道:“滚,否则老子杀了你。” 楚不归心中一震,脚步已经先不由自主腾空而起,从窗户跃了下去。 争执还在继续,被骂的路人显然不服气,一把揪住醉酒之人的衣领,大喝一声,“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拳头刚要落下,楚不归便赶了过来,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将他拉至一旁,下一瞬,一道犀利的掌风落了下来,打向街旁的棚屋,大腿粗的木头柱子被拦腰打断。 骂人的路人吓得脸色惨白,才知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楚不归眉心微皱,上前抓住醉酒少年的手,一凑近,便闻到满身的酒气,“怎么喝成这样,还对不会武功的老百姓动手?” 叶星河听到熟悉的声音,强睁开迷醉的双眼去看,但是醉得太厉害,他摇摇晃晃看了半天,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他身子一下子定住,喃喃道:“楚一?” 楚不归扶住叶星河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叹一声,放软了声音,“是我。” 话音刚落,便被叶星河猛地抱进了怀里,叶星河力气太大,紧紧箍着楚不归,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楚不归试着去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了。 “叶星河,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楚不归艰难地说。 可叶星河根本听不进去,他将头埋在楚不归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滚烫的吻落在楚不归的耳后,叶星河含着他的耳垂,痴痴地说:“楚一,我好想你。” 楚不归好似也醉了,醉在这一片带着酒香的思念和深情之中。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文看得人越来越少,但我还是会坚持更完的,后面没有多少了 第65章 不抛下你,永远不会 * 楚不归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难以言说的旖旎气息,叶星河躺在他身侧,睡得正酣,许是喝过酒的缘故,他睡得格外沉。不过一想到昨夜他做的那些事,楚不归就很想一棍子将他打醒。 少年人本就性急,加上二人又分别许久,昨日一见面,叶星河就像疯了一样抱着楚不归怎么都不松手,楚不归将他带回客栈房间,叶星河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迷迷糊糊就上手去剥楚不归的衣裳,连啃带咬,将楚不归脖颈咬出了一圈红痕,最后自然是要做好事的,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才总算消停下来。 楚不归把自己的胳膊从叶星河身子下面抽出来,穿好衣服下床,打开窗户,清冽的冷风一股脑吹进来,楚不归忙走过去将被子往叶星河肩上盖牢了,这才收拾好自己下楼去。 清晨的客栈很热闹,大堂里坐满了吃早餐的人,楚不归要了一份小笼包和青菜粥,安静坐在角落里。 他刚坐下,有两个着蓝衫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要了两份早餐,他们就坐在楚不归邻桌,因为楚不归背对着他们,又低着头,所以两人并未认出楚不归的样子。 看他们的装扮应当是唐门弟子,大概也是为了上圣鹰山路过此处,不过为何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不见唐易和唐蜓? 两人形色匆匆,一直在催促店小二快点上菜,楚不归一面吃着东西,一面伸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快些吃吧,吃完了好赶路,若是今日再赶不上,大小姐又要生气了。”一人催促另一人道。 旁边稍瘦一些的人不紧不慢喝着粥,哼道:“她最近脾气越发大了,自从大师兄被赶出去,她哪一日不生气,我早就习惯了。” “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何必还去惹她,我们这趟出来没能打听到大师兄的行踪,本就不占理,还是快些吃吧,早些去跟大小姐请罪。” “哎!”瘦子长叹一声,抱起碗呼噜噜喝起粥来。 楚不归手底下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唐易被赶出唐门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有心详细问问这两个唐门弟子,等回过头去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楚不归刚起身追过去,就看到远远走来的墨羽山庄一行人。 楚不归眸色一暗,不欲和他们打照面,于是折身上楼回了房间。 * “快起来!”楚不归掀开叶星河的被子,一把掐住他的脸。 叶星河嗯了一声,挣扎片刻,缓缓睁开眼,待视线慢慢聚焦,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后,叶星河的瞌睡好似瞬间清醒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攥住了楚不归的手,“原来昨夜真的是你!” 楚不归的脸顷刻间黑了下来,“难道你还有别人?” 第97章 叶星河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以为我喝多了在做梦,原来不是梦,是真的!”他说着用力一拽,将楚不归拉进怀里,抱住他感慨,“美梦成真的感觉真好。” 楚不归没空跟他缠绵,挣开他的怀抱,道:“快起床收拾一下,我们离开,墨羽山庄的人来了,就在楼下。” 叶星河有些不解,“来了便来了,怕他们作什么。” “不是怕他们,是我懒得和他们说话,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楚不归抱着手臂看叶星河。 叶星河哪会放他一个人走,当即便起床迅速洗了把脸,拉着楚不归出门。墨羽山庄的人果真坐在一楼大堂吃东西,他们来的人多,几乎将整个一楼占满了,上官义上官云和温如月独坐一桌,楚不归冷冷看了一眼,在温如月察觉到视线,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闪身躲在了柱子后面。 两人从客栈背面直接轻功跃下,丝毫没做停留,就朝小镇外面走去。 楚不归只有一匹马,叶星河不愿意另买,非要和他同乘一马,走了一段路,叶星河才发现不对劲,“你去哪儿?” 楚不归轻轻拍了拍马背,“去圣鹰山。” 叶星河伸手一把扯住缰绳,强迫马儿停了下来,“去那干嘛?不许去!” 楚不归看他一眼,“你若不愿去就下来,我自己去。” “你去做什么?参加那个什么英雄大会?那不过是纪无情刚被放出来,闲来无事闹得一出,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叶星河道。 楚不归沉默半晌,没有反驳叶星河,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了四个字,“我去报仇。” 叶星河一下子噤了声,大约是这段时间和楚不归相处的太好,他险些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不归出声打破彼此的尴尬,“你下去,我可以自行前往,这匹马承受不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听着楚不归赶自己走,叶星河自身后环抱住楚不归,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回去见到他们。” 楚不归没有动,任由叶星河抱着,感受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搭在脖颈上,叶星河继续说着,“你知道吗,飞花教的那个教主,突然跑过来,说什么她是我娘亲这种屁话,还说要带我去无念寺修身养性,免得我长成第二个纪无情,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到处认儿子。” 叶星河话说的难听,语气却很低落,像是冬日清晨被霜打的垂下头的青草一般,闷闷不乐。 楚不归听得一惊,原来凤南烟居然是叶星河的母亲,他回想着从前看到的凤教主,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会和别人生育孩子,不过再想一想纪无情的模样和手段,似乎一切也能解释的通,凤教主再怎么高傲,二十年前也不过是个懵懂少女,又生得倾城容颜,被纪无情的外表骗去并不奇怪。 抛开人品,她和纪无情的样貌确实般配,也难怪叶星河会生得这样俊朗。 “那纪无情怎么突然从天牢出来了?”楚不归忍不住问。 “天牢的钥匙一直在那个女人手上,她将他放出来的。”叶星河侧过头,嘴唇擦过楚不归耳后的肌肤。 “既然你的娘亲回来了,你为何跑出来?” 叶星河默然片刻,低声说:“她不是我娘亲,我不会认她的。” “世界上没有一个娘亲会在自己的儿子还那么小的时候就抛弃他,并且这么多年从不回来看一眼,在我的印象里,从来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样,教中别的小孩有娘亲抱,打架受伤了有娘亲上药,饿了回家有娘亲做好吃的,而我只能远远看着,即便我的爹是教主又怎么样?我还是个从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叶星河想起小时候和教中其他孩子打架,他们就是这样骂自己的,虽然最后都会被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但这些骂人的话依旧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们的娘亲或许不好看,可那才是真正的娘亲,我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叶星河的话勾起了楚不归久远的记忆,他小时候是在爹娘的温柔里长大的,叶星河说的这些苦,他没有尝过,虽然同样失去了爹娘,可他和叶星河的境遇却完全不同。 正欲开口说话,楚不归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进自己的脖颈,他心中一震,下意识握住叶星河放在他腰上的手,低声叫道:“星河……” 叶星河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中似乎饱含着无尽的委屈,“楚一,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这辈子都不能抛弃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星河哭了,楚不归的心难以自制地痛起来,他紧紧握住叶星河的手,毫不犹豫道:“我不会抛下你,永远不会。” 叶星河歪头吻向楚不归的脸颊,眼底的泪痕已不见踪迹,只有唇角轻轻勾起。 有了楚不归这句话,即便他要上山找纪无情的麻烦,也不能和自己决裂了。 作者有话说: 马儿: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们尽管恩爱,不必管我的死活 第66章 咄咄逼人,剑拔弩张 * 叶星河虽不愿再回去,但是楚不归要去,他也只能一起。 这个镇子到圣鹰距离并不远,只两天时间,他们就到了圣鹰山脚下。山脚下有个小村子,村子里的居民基本都是圣鹰教的人,或是教众或是奴仆,此时村子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各门各派,热闹的很。 第98章 叶星河和楚不归不想暴露自己,于是戴上了面具,一个小茶楼里,他们坐在其中,周围大多是唐门之人,尤其唐蜓十分惹眼,她趴在桌子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头上依旧扎着一脑袋的小辫子,只是辫子上面的铃铛却不响了。 在她旁边坐着的,是唐家堡的掌门唐姗宁,她已年近五十,眼下的皮肤已有皱纹,一双丹凤眼失去了年轻时候的灵光,经过岁月的历练,反倒变得凌厉起来,连带着她整张脸都显得很严肃,她静静看着坐在那不动筷子的唐蜓,语气不悦道:“好好吃饭。” 唐蜓依旧趴在那,声音也恹恹的,“我没胃口,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找到大师兄的消息没有。” 唐姗宁眉心一皱,“他已被逐出唐门,今后不许再提这个人。” 唐蜓一下子坐直身子,抱住唐姗宁的胳膊,撒娇道:“姑姑,您就原谅大师兄这一次好不好,他从来都很听您的话,您也说过,他是唐门最有出息的弟子,怎么就忍心赶他走呢,大师兄知道错了,姑姑~” 唐姗宁不为所动,“他若是知错,当初就该认错,是他执意要走,我劝你早日忘了他,免得做出有违门规之事。” 唐蜓再次趴到了桌子上,噘着嘴嘟囔,“姑姑你好狠的心啊。” * 叶星河拿一双筷子在楚不归眼前晃了晃,“眼睛都快长人家脸上了,你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看小姑娘和老姑娘合适吗?” “那是唐蜓,从前经常和唐易在一起的唐门大小姐。”楚不归道。 叶星河对唐门的事不关心,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她们对话说了什么,他也认出了唐蜓,却没见到唐易,于是随口问道:“唐易呢?怎么没来,他不是被当成下一任掌门培养的吗,没理由不来。” 楚不归端着一杯茶轻轻抿着,唐易居然真的被赶出唐门了,叶星河说的没错,唐易算得上是唐门下一任的准掌门人了,只要他和唐蜓成亲,想必唐姗宁便会把整个唐门交给他,可是为何突然被逐出唐门了。 会不会是和上次刺杀敏王一事有关?楚不归心中一惊。 这件事过去已有些时日了,事发之后的通缉令上画的也是他们两个人的画像,虽然蒙着面,但是唐易使了唐门的暗器,很容易被找出来,从那之后楚不归就一直留在墨羽山庄,躲过了官府的通缉,他以为唐门总能护住唐易的周全,所以也就没有刻意打听。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那楚不归就是罪魁祸首。 他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突然站起身,吓了叶星河一跳,“怎么了?” “我要去找唐易。”楚不归说道。 叶星河表情僵在脸上,像是被茶水噎住一般,“你要去找他?楚一!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不归迫切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来不及和叶星河解释,抬脚就朝外走,叶星河的脸瞬间黑了,对着楚不归的背影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和他确认,回头再和你解释。”楚不归说着走了出去,留下叶星河独坐在那,叶星河难以置信眨了眨眼,半天才从被楚不归抛下的现实中回过神来,他手底下一用力,就将青瓷茶杯捏成了粉末。 * 然而楚不归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唐易,他如果已经不再是唐门的人,那这次的英雄大会还会出现吗,或者,他会不会已经被官府抓获了? 楚不归突然发现,他根本没有能联系上唐易的办法。 小村子不大,只有一条街,黄昏时分,街上行人很多,楚不归在人群中穿梭,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子外面,村口的围墙山攀附着一些迎春花,嫩绿的叶子下开着浅黄色的小花,在夕阳下随风轻轻晃动着。 楚不归站在花架下,伸手摘下一片树叶,他想起了从前联系聂楠的方法,只是树叶刚刚放到唇边,他便感觉到有人靠近,“你是在找我吗?” 楚不归回头,唐易站在他身后的树下,整个人隐藏在树影之下,楚不归面上一喜,朝他走过去。 唐易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套唐门大师兄独有的蓝色衣袍,而是换成了一件湖蓝色的常服,手中依旧拿着折扇,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丝平静,他静静看着楚不归,看他走向自己。 “你一直在这里?”楚不归问,“你的小师妹找了你很久,都没发现你的行踪。” 唐易淡淡一笑,“我不想让她发现,她就永远也发现不了。”他说着看向楚不归的眼睛,“真难得,你居然会找我。” 楚不归面上流露出一丝愧疚,“你离开唐门,是因为刺杀敏王那件事吗?” “是。”唐易也不遮掩,坦然道,“官府找到了唐门,掌门没有将我交出去,应付过官府之后,她也没有饶恕我,她说唐门历来不掺和朝廷之事,我坏了规矩,不能继续留在唐门。” 得知了唐易被逐出唐门的真相,楚不归的愧意更甚,他当时一心只想着要拿到叶星河的解药,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的后果,他应该在唐易出手之前坚决制止他。 唐易什么都不欠他的,却为了他背上这样一个罪名,作为唐门最出色的弟子,实在是得不偿失。 对不起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唐易就笑道:“不必和我说对不起,我帮你是自愿的,即便被逐出唐门,也从未后悔过。” 第99章 楚不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唐易这份心意,他是注定要辜负的,从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辜负别人竟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 “你们为什么要刺杀敏王?” 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楚不归转过身去,叶星河在他们身后不知站了多久,抱着手臂,脸色十分不好,目光不善地直直盯着唐易。 唐易轻哼一声,“你说为什么?为了给你拿解药,不然你以为钱三万会那么爽快把解药给你?说到底,是你连累了我。” 叶星河一听这话,顿觉怒从中来,“我让你去了吗?刚才不是还说自愿的吗,现在倒是不装了。” “要不是为了他,你身上有什么毒,又与我何干?” 两人咄咄逼人,剑拔弩张,楚不归站在一旁,除了无奈,再也没有别的心情了,眼看着他们快要打起来,楚不归实在忍无可忍,沉声道:“住口,为了一个男人吵成这样,你们不嫌丢人,我还觉得别扭。” 作者有话说: 情敌见面,分外脸红 楚不归:如何一句话让两个弟弟为我大打出手(不是) 第67章 年纪虽大,心却很小 * 纵使叶星河和唐易再怎么看不上对方,楚不归开口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吵下去,只是彼此怒视着,像是一撒手就随时会撕咬在一起的猛虎。 三人的争执还未停歇,忽得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唐易脸色一转,转身欲走,然而唐蜓已经走到了跟前,大叫一声。“大师兄!!!” 唐易逃走失败,少不得转过身来,眼看着唐蜓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师兄,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唐易被唐蜓热情的拥抱撞的后退一步,他扶住唐蜓的肩膀,稍稍拉开二人的距离,轻叹一声,“不是让你别找我吗?” “怎么能不找呢,师兄,你跟我回去跟掌门道个歉吧,姑姑她会原谅你的。” 唐蜓仰着头撒娇,唐易不为所动,也不说话,眼见着唐蜓渐渐泄了气,樱桃小嘴也耷拉下来,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唐易终究还是妥协了,“我可以和你去见掌门。” “真的!太好了!”唐蜓拽着他的手就要走,唐易又道,“师妹,我可以去见掌门,也可以为了刺杀敏王之事道歉,但是,我不能娶你。” 唐蜓一下子怔住,原本兴奋的表情也落寞下来,辫子上的小铃铛有灵性似得,也随着唐蜓动作的停顿而没了声音,她依旧拉着唐易的手,整个人却有些僵硬,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唐易去见掌门。 看她这样,唐易心有不忍,缓缓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唐蜓却又猛地拽紧了,一仰头,灵巧的小脸上是强撑着的笑容,“没关系,以你的天赋和能力,你不娶我,姑姑也会将掌门之位交给你的,无论如何,你要先回唐门。” 唐易没说话,被唐蜓拉着走了,路过楚不归的时候,他们二人同时抬头看向楚不归,却是不一样的眼神,楚不归从唐蜓眼中看到了一个少女悄然凋落的心。 二人走后,楚不归才默然叹息一声,叶星河哼哼一声,看着楚不归,质问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楚不归愣神,“说什么?” “刺杀敏王是怎么回事?”叶星河问。 楚不归想起当日之事,自然想到了叶星河体内的毒是如何来的,心下触动,不觉就主动去握了叶星河的手,将一句早就该说的话说出口,“我不知你为我做过那么多事。” 叶星河便是对着楚不归和唐易有再大的气,这会儿也尽消了,他回握住楚不归,食指勾了勾他的手心,“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是你不该去刺杀敏王,反正钱三万给我的解药也不能根除我体内的七尸蚀魂丸,只是暂时压制而已。” 而且这种暂时压制的解药也快吃光了,到时候会怎么样还不得而知,只是这句话叶星河没用告诉楚不归。 楚不归道:“总会有办法的,我会尽快找到你体内七尸的种类,配制出解药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自然是信你的。”叶星河将楚不归的手抓成十指相扣的姿势,话锋一转,却又说起了方才的事,“你刚刚,是不是心疼唐易了。” 楚不归疑惑抬眸,“心疼他?” “人家为了救你,被逐出师门,又为了你,拒绝娶唐门大小姐,你难道不心疼,不感动吗?”叶星河满脸写着不高兴,原来他一直把醋缸子抓在手里,从没放下过。 对于叶星河这样强的占有欲,楚不归颇有些无奈,却也不忍苛责,他如实道:“感动有之,心疼倒没有,我年纪虽大,心却很小,装下一人足矣,再没有多余的空隙去心疼他人。” 这话说到了叶星河的心坎上,剩下的醋再也喝不下去,只想将楚不归拥进怀里,细细亲吻一番。好在楚不归尚存理智,这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亲热的好地方。 * 第二日,大家上山,叶星河带着楚不归走了另外一条路,避免和其他门派的人遇见。 圣鹰教中已聚集了很多人,在演武场,直耸云霄的一根大石柱上绑着魔鹰堂堂主,他身上有很多伤,头发散乱着,垂着头,似乎奄奄一息,身上象征着圣鹰教堂主身份地位的披风也早被摘了下来,往日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不堪。 只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大家在各自的门派或坐或站,等着圣鹰教教主纪无情露面,叶星河和楚不归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两人都戴着面具,难免引人注目些,不过大家也只是略讨论了几句就散开了,毕竟今天有更重要的主角。 第100章 除了几十年前各大门派上山围剿叶知秋,圣鹰教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叶星河突然想到什么,问楚不归,“这次怎么不见你带着小茹那个小丫头?” 楚不归道:“她是细作。” “什么?”叶星河大吃一惊,“那丫头是细作?谁派来的?” “上官义。”楚不归并不打算隐瞒叶星河,“真正的天心诀所在,只有小茹知道,后来上官义就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小茹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但我不能再将她带在身边。” “真正的天心诀?你连我都没说,怎么告诉小茹了,你对那丫头真是疼爱。”叶星河愤愤不平。 “她不小心看到的。” “所以藏在什么地方?我也想知道。” 楚不归看他一眼,“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两人这厢说着话,另一边凤南烟也来到了飞花教所在的地方,众弟子见过礼后,董晴回禀着方舒禾失踪一事,凤南烟眉心皱了皱,表示知道了,只是在坐下的时候目光一瞥,看到了不远处不归谷的队伍里,有一个清秀小厮,颇有些眼熟。 那小厮似乎是注意到了凤南烟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刚好和凤南烟的视线相接,他明显受到了惊吓,身子朝后缩了缩,凤南烟眯起眼睛看着他,却并未揭穿他的身份。 这名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方舒禾。 走在她身侧的戚飞英察觉到方舒禾的不安,与宽大的衣袖中捏一捏她的手指,关切道:“怎么了?” “我师父好像看到我了。”方舒禾道。 戚飞英下意识朝飞花教这边看过来,凤南烟早已不留意他们,他安慰方舒禾,“你太紧张了,她不会发现的,放心,有我在。” 方舒禾不再说什么,跟在戚飞英身后,默默站定。 “诸位!”忽而,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演武场上已经站了一个人,身材高大,面容黝黑,身上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领口上有一个银雕的秃鹰,双眼呈红色,他便是圣鹰教四大堂主之一的血鹰。 作者有话说: 本文已经在尾声了,最近卡文卡的厉害,这个星期的更新任务也没有完成,抱歉抱歉,我想好好琢磨下结局怎么写qaq 第68章 清理门户,寒暄叙旧 * “欢迎诸位英雄好汉不远千里赶来我圣鹰教一叙,今日召集大家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本教多年不涉江湖事,如今教主归来,一是邀请诸位见证本教清理门户,二是同各位掌门英雄寒暄一二,联络感情。” 血鹰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演武场,众人听后都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忽地,只见一袭黑影飘过,稳稳当当落在演武场之上,身子挺拔雄伟,面容冷峻,正是纪无情。 人群中不少人都认得这个昔日威震天下的圣鹰教教主,见他真的重现天日,无一不震惊万分,场面一下变得哄闹起来。 “纪无情!真的是纪无情!” “他居然真的还活着!” “你们说他这次到底有什么目的!” 人群一阵哗然,楚不归站在角落里,看着上头那个人,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忘记过纪无情的脸,如同恶魔一样每每在午夜梦回时将他惊醒,他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怒气,眼神直直盯着纪无情,像是要喷出火来,手指不自觉就覆上了腕间的霜寒丝,刚迈出一步,他的手臂就被人拉住。 叶星河朝他摇头,“别去,你打不过他的。” 楚不归何曾不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埋藏在心里二十几年的仇恨在见到纪无情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他又如何能忍住,顺手就去推叶星河,叶星河却把他抓得更紧。 “放开我!”楚不归低声呵斥。 叶星河毫不松懈,“我不会眼睁睁看你上去送死。” “他是你父亲,所以你维护他。”楚不归冷道。 叶星河心里又气又疼,他心知楚不归的苦,对他口不择言的话语也不忍苛责,只是死死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冲动,楚不归挣脱几下,终究还是放弃了。 或许是他清醒过来,亦或许是听到纪无情开了口。 “诸位,别来无恙啊。”纪无情嗓音浑厚低沉,带着些许暗哑,说话时嘴角虽带起一丝笑容,听在人耳中却犹如恶魔低语,他目光环视一圈,又道,“本座不在的这些日子,听说江湖上甚是热闹。” “纪无情!你欠我们各大门派的血债也不少!正好今日咱们一起算总账!”崆峒派的长老忍不住开口,往年,各门各派深受圣鹰教的打压,更是被偷走了不少武林秘籍,这笔账一直没有清算。 纪无情看向出声的方向,眉心轻佻,“恕本座眼拙,确实不认得阁下,至于阁下所说的血债,有的是机会算总账,今日头等大事,便是请各位掌门长老,亲眼见证本座清理门户。” “本座闭关这几十年,教中有人蠢蠢欲动,其中以魔鹰为首,屡屡生事,丝毫不把本座和少主放在眼中,更企图谋权篡位,取而代之,现在魔鹰已被本座擒获,还请诸位看看,该怎么处置为好。” 随着他的话,大家的视线再次投向被吊在石柱上的魔鹰,他被吊了许久,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眼神藏在披散着的头发后面,似有不甘,似有恨意,他啐了一口,骂纪无情,“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是你以为你能得意的了多久?就怕你有命出来,没命回去!” 第101章 纪无情被这样骂,也不生气,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站在那,“诸位,说说吧,该怎么处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却无一人出来说话,这种事说起来是圣鹰教的家务事,没有别人插手的份,纪无情来这一出,分明就是想在他重出江湖的时候给各大门派一个下马威,没人会傻到去接他的话。 他等了一会,见没人发言,于是眯了眯眼睛,转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既然各位没有主意,那本座就自行决定了。”说着他沉下脸来,微微侧头,对身后站着的另外三个堂主道:“魔鹰跟了我这么多年,虽有错,也不可不念及往日的情分,那就赐他一个五马分尸吧。” 他语气轻松,说着这样残忍的话,如同在说一句寻常家话,所有人都听得心里一阵惊寒。三位堂主不敢耽误,应了声是,压着魔鹰走向了旁边空旷的场地,那里早已有五匹马儿候着,每匹马上拴着一根绳子,将绳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魔鹰的四肢和头颅,五人骑在马上,用力抽打马背,驱使着马儿朝不同的方向狂奔,生生将魔鹰的身体分成了五块,血肉横飞。 这一场面太过残忍,引得众人唏嘘,有胆小者,已吓得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不得不说,纪无情这一招下马威,确实有十足十的威力。 * 楚不归看得头皮发麻,低声骂道:“果然是个魔鬼,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过。” “就是,世上没人比他更变态了。”叶星河在一旁附和,在骂老子这件事上,他从来当仁不让。 清理门户的事情处理好了,那便剩下第二件事,所谓的和各大门派寒暄叙旧。 “本座听说武林盟主死了?这江湖上还真是处处都有新鲜事,姓温的怎么就死了?”纪无情道。 他话说的轻佻,没有丝毫对死者的尊重,温如月一个没忍住,跳出来就要说话,被上官云强拉硬拽扯了回去,上官义缓缓迈出一步,朝大家抱了抱拳,道:“我乃墨羽山庄上官义,久仰纪教主威名,温兄乃是英雄豪杰,不幸被人暗害,还请纪教主斟酌言语,勿对死者不敬。” 纪无情看向他,“你便是新任的武林盟主?” 上官义道:“正是。” “那这么说,《天心诀》在你手里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寒暄叙旧,不过是想要拿到至高无上的武林秘籍罢了。楚不归看着纪无情,只觉他丑陋无比,当年屠了风霜城满门,却拿到一个假秘籍,如今居然还不肯罢手,只是不知道当年同他一伙的面具人,究竟是何人。若那人在场,纪无情不可能认不出来,除非,当年他对纪无情,就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上官义始终保持着一个仁义侠士该有的风范,不卑不亢,端方持重,“此前温兄手里的那本《天心诀》乃是假的,我手里并没有真的秘籍。” “上官庄主不仗义啊,有好东西净想着独吞。”纪无情脸上笑意渐消,冷冷看着上官义。 上官义淡淡一笑,“纪教主如此想要这本秘籍,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不归谷的楚谷主,他们不归谷在江湖上向来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 上官义突然起来的话锋一转,再次引起了喧哗,先前那几桩命案,虽说上官义一直强调凶手另有其人,但一直没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楚不归身上的嫌疑并没有洗清。今日楚不归和叶星河都带着面具,大家根本不知道他们也来了现场,此时经上官义一说,众人纷纷寻找起楚不归的身影来。 楚不归手心升起寒意,此前早有预感,不曾想上官义果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作者有话说: 接近尾声啦,大家的结局慢慢要到来了 第69章 老子是你爹,你要护着他? * 很快,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楚不归见此情形,心中冷笑一声,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视线落在上官义面上,嘴角含着笑,“上官庄主确实高义。” 此话暗含讽刺,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上官云眉心微蹙,对于有人讽刺他父亲这件事有些不快,但也没有站出来说话。 叶星河紧随其后,也一把拽下了面具,纪无情看到他,抬了抬眉,大笑两声,“还是我儿比我更快一步,这么快就找到了不归谷的谷主。” 叶星河面色阴沉,“我不是为了什么《天心诀》!” “哦?那你是为什么,难道是交朋友?”纪无情讥讽他,“没有天心诀,你拿什么打败我。” “这个用不着你管!”叶星河丝毫不给纪无情面子,当众忤逆起来。 或许纪无情已经习惯了,他并未多理叶星河,而是走了两步,靠近楚不归,略打量了两眼,道:“想必这位就是不归谷的楚谷主,还请阁下尽快交出《天心诀》的下落,否则在场众人恐怕是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许多圣鹰教弟子,将各大门派的人围了个结结实实,众人一下子慌了神,没有人想到圣鹰教会使出这样的肮脏手段,纷纷指责起纪无情来。 “纪无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赴约前来,你怎可如此不要脸!” “就是!太不要脸了!你难道还想在此围剿我们吗?” “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打不过姓纪的!” 第102章 大家义愤填膺地骂着,凤南烟立在人群中,只是静静看着纪无情,纪无情玩世不恭的眼神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凤南烟身上,朝她浅浅笑了,之后,他听到楚不归冷若冰霜的声音,“魔教教主,无耻之徒,向来如此。” 楚不归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整个演武场,刚刚叫骂的人也一时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纪无情定睛看向楚不归,叶星河下意识站到了楚不归身前,却被楚不归拉开。 纪无情盯着楚不归的眼睛,忽而像是发现什么,又紧走两步,凑近了细细打量,之后猛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原来是你!江家的小娃娃,你居然还活着。” “江家?哪个江家?”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 另一人一拍脑门,惊呼道:“难道是风霜城江怀璧的儿子?” “风霜城?灭门得有二十多年了吧。”说话的人伸着脖子朝楚不归张望,“瞧楚不归的年纪,对的上。” “当年的风霜城,那叫一个惨……” 细密地低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断断续续传到楚不归的耳中,勾起了他不堪回忆的过往,隐藏心中二十余年的仇恨再也克制不住,潮涌似的翻滚而来,他红着眼睛,对纪无情怒吼道:“没错!我就是江怀璧的儿子江楚,纪无情,二十年前你假意接近我爹娘,为了夺取《天心诀》将他们狠心杀害,更是灭我风霜城满门,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要手刃了你,以慰我爹娘在天之灵!” 楚不归说着,手腕翻转,霜寒丝已出鞘,朝纪无情脖颈飞去,灌注了真气的霜寒丝极细且极坚韧,如同蛇信般蜿蜒而去,将空气都划破了般,即将碰到纪无情时,被他闪身躲过,楚不归毫不停顿,气沉丹田,脚尖轻点而起,以轻功跃至纪无情身前,挥出一掌,顺势将霜寒丝收回。 纪无情以掌接下楚不归的掌力,他双足像是和地面长在一起,一丝一毫都不曾动弹,反倒是掌风中溢出的内力,将楚不归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楚不归弓步而起,霜寒丝在他手中如同死神利器,让人肉眼无法捕捉。但纪无情终究是纪无情,他次次都巧妙地避开要害,同楚不归过了十几招,趁楚不归不备,找出了他的破绽,一掌朝他后背击去,一下瞬,青龙出水的掌力却落在了叶星河的肩头。 叶星河将楚不归牢牢护在身后,以一己之力生生接下了纪无情的绝学,青龙出水。 一口鲜血直直喷出,楚不归惊慌失措,忙扶住他,“星河,你怎么样?” 叶星河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对楚不归笑道:“我没事,从小到大我接过他无数的招式,我早就习惯了,放心,他打不死我。” 纪无情再怎么心狠手辣,毕竟叶星河是他的儿子,他及时收了内力,倒也没有将叶星河伤的很重,他对叶星河替楚不归挡下自己攻击一事十分不解,甚至不屑,“你几时跟这些人走的如此近了?” “你管不着!”叶星河直起身子,梗着脖子对纪无情道,“你今日要是敢伤他,我绝不放过你!” “哈哈哈!简直笑话,老子是你爹,你要护着他?先打过我再说!” 父子俩从小的交流便是比武,一旦动起手来,纪无情就不会顾着那么多了,最多就是保证不会把叶星河打死,至于打伤成什么样,他向来不会管,叶星河为了打败他,从小到大向他挑战了无数次,好几次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 现在为了楚不归,要再次同他动手,叶星河眼中射出冷箭,他早已不是从前的叶星河了。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凤南烟秀眉轻皱,从旁边摘了一片树叶,注入真气后掷上台来,树叶直直插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无人看清树叶是从何处飞来的,纪无情却知道,这是凤南烟不想看见叶星河受伤,在警告他,为了凤南烟,他只能暂退一步。 “我计较江楚的出言不逊,江楚若要报仇,只管来,或者你们一起上也行,但今日,我不同你们打。”纪无情收了手,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顿觉索然无味,一挥手,“算了,今日甚是无趣,看在教主夫人的面子上,本座放大家一条生路,大家各自散了吧。” 这是不会明面上争夺《天心诀》了,至于私底下他会使出什么招式,也不管各大门派的事了,大家松一口气,正欲走,上官义又站了出来。 “且慢。”上官义扬声道,“趁着大家都在,我想跟大家说一下,此前威远镖局、无为大师、温盟主被害一事的真相,我着人调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丝毫线索,此事恐怕还是要请楚公子出面解释一下,否则,我无法向温盟主交代。” “爹!你不是说此事同楚公子无关,而且调查已经有眉目了吗?”上官云错愕看向上官义。 上官义看也不看他,“确无线索能证明楚公子的清白。” “这……”上官云有些难以置信。 另一边的戚飞英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他喃喃低语,“纪无情放过你,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方舒禾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了你义父会还楚公子清白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第70章 浪子回头,执迷不悟 * 上官义的话重新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到了楚不归身上,此前的武林大会,大家讨伐不成,后来又因新任武林盟主上官义出面作保,所以才暂时没有追究楚不归身上的嫌疑,如今上官义话里话外点明了其实凶手就是楚不归,那大家岂有不恼的。 第103章 尤其是威远镖局的人,大仇一日未报,他们早已按捺不住,此时恨不能冲上来直接杀了楚不归,踏雪城的人也纷纷附和,说是要为温城主讨回公道。 温如月眉心紧锁,面对踏雪城弟子的怒火,她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在心底里希望此事不是楚不归所为,可是上官义已然如此说了,她不信也不得不信。 上官云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轻声安慰,“别着急,依我这么久的观察,楚公子不像是真正的凶手,或许是真凶隐藏实在太好,以至于爹爹也没能找出破绽,且听一听楚公子如何说。” 温如月点点头,只听楚不归道:“上官庄主还真是好谋划,作为武林盟主,无法查出真凶给大家一个交代,就将罪名重新按在我身上。” 上官义笑道:“楚谷主此言差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当初确实答应过你会彻查真凶,也许你在我墨羽山庄居住一些时日,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除了你,再无旁人有嫌疑,楚谷主不若自行承认,也算是敢作敢当。” “闭上你的狗嘴!”叶星河抢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欺负他?区区几桩命案,翻来覆去地说,没完了是吧!” 上官义被骂,却并不生气,依旧保持着一副温雅的表情,淡淡道:“圣鹰教少主稍安勿躁,我暂居盟主之位,只不过是想要维系武林和平,此事与你无关,还请少主莫要插手。”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叶星河道。 上官义不动声色一笑,“如此说来,楚谷主犯下的事也有少主的一份了?也是,贵教行事风格向来狠辣,楚谷主同你如此亲近,为你办些事也是正常的。” 听着上官义的话,楚不归不禁皱起眉来,他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就将此事同圣鹰教划上了关系,江湖中人既惧怕圣鹰教,也厌恶圣鹰教,若是让大家觉得此事是他伙同圣鹰教所为,那即便是后面找出什么证据,也只会被当做圣鹰教惯用的诬陷手段,不足以令人信服。 果然,上官义话音落下后,众人再次哗然起来,威远镖局的陈必达第一个忍不住,举起兵器冲上前来,对着楚不归和叶星河怒道:“你们二人狼狈为奸,害我父亲性命,还想诓骗上官盟主为你们做主,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踏雪城的二城主温霍也紧随其后,上前讨公道:“你们费尽心机,害死我师父!此仇不报非君子!” 温霍带领踏雪城的弟子来势汹汹,温如月便是想说话也无济于事,虽说她担着踏雪城城主之名,可自从她嫁入墨羽山庄,踏雪城诸多事务都是由二城主温霍打理,他开了口,踏雪城弟子必然跟随。 * 两大门派的人一涌而上,将楚不归和叶星河团团围住,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楚不归心知今日又是一场恶战,只是如此一来,纪无情势必会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利。 楚不归闭一闭眼,他不想在此时同各大门派纠缠,但他们显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温霍和陈必达挥剑而来,剑气凌然,破风而走,直直刺向楚不归胸口和面门,他们一人使得是雁字回首,一人使得是月移花影,都是上乘剑法,楚不归重心左移,一个灵巧闪身避开剑气,温霍的剑越过楚不归的肩头,猛然一个回身,从他身侧转圜而去,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楚不归即将落地的位置,楚不归长腿一扫,精巧的鞋面击在剑身,将温霍的攻击格开。 两人收了一招,迅速又起了第二招,只是这一次,他们还没能靠近楚不归的身,就被叶星河一掌青龙出水打的后退好几步,功力稍低的陈必达还被催出一口鲜血来。 “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叶星河眼中寒光尽现,满是杀气。 台下诸人屏气凝神看着台上的争执,担心者有之,为死者抱不平的有之,看戏的更有之,戚飞英便是看戏的其中一员,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场混斗,面露满意之色。 方舒禾却看不下去,她想起了武林大会上的场景,那时候她虽站的远,也清楚看到了台上的一切,看到了楚不归如何被众人围攻,打得吐血,浑身是伤,他本是无辜之人,却被人污蔑至此,以一人之力应付这么多人,最后若不是叶星河及时赶到,或许楚不归早就命丧武林大会之上。 方舒禾同楚不归没有交情,可她知道楚不归是无辜的。 她猛地拉了拉戚飞英的衣裳,“算我求你了,你去和他们说清楚,让你义父不要再为难楚公子了,就算是为我们积福了好不好?” 戚飞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此事你不要管。” “可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行恶事吗,今日我们没来便罢了,既然来了,又心知楚公子乃是冤屈的,为何不出面说明,行走江湖,贵在一个义字,你既答应过我,就该履行承诺。” “难道让我站出去,告诉他们我才是真凶,让他们都来找我报仇吗?”戚飞英揽住方舒禾的后背,“舒禾,你也不想我成为众矢之的的,对吧?” 方舒禾回握住戚飞英的手,“我们可以只说楚公子是冤枉的,不说凶手是谁,你义父见你站出来,他心里定然会有所忌惮,就不会再针对楚公子了。先前的武林大会你也看到了,楚公子武功并不好,他打不过那些人的,若是今日因此丧命,你岂不是又添了一桩罪恶?” “你放心吧,他且死不了呢,旁边不是还有个圣鹰教少主吗?”戚飞英冷笑一声,“他可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让他因此杀了其他人,引得各大门派与圣鹰教反目成仇,剑拔弩张,那才叫精彩呢。” 第104章 “原来这是你早就谋划好的。”方舒禾将自己的手从戚飞英手里抽出来,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爱人。 戚飞英心头一慌,忙去拉方舒禾的手,可方舒禾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已然红了双眼,“你明明答应过我,和我一起退避江湖之外,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却又将我带到此地,你说这是最后一次涉及江湖事务,我信了你,随你一同前来,就算被我师父认出来也坚持站在你身边,可原来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想过和我隐居,对不对?” 戚飞英忙道:“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等我从义父手里接过墨羽山庄,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替我娘亲做主之后,你会是墨羽山庄的庄主夫人,我们一样可以恩爱过一生,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你心中只有权势,别再说是为了你娘亲,其实你就是为你自己。”方舒禾冷道。 “舒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做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你别逼我好吗?” 方舒禾静静听戚飞英说完,她仰头看着戚飞英,看着这个自己深爱之人,忽觉心底一片冰凉,她以为戚飞英爱惜她,所以妄图凭借一己之力让戚飞英回归正途,可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可笑,在戚飞英眼里,权势地位永远是第一位的,他从前为了权势地位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往后只会做更多。 是她错了,她错信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她不知道这个浪子从未想过要回头。 * “戚大哥,我腹中已有你的孩儿。”沉默良久,方舒禾道出了这样一个秘密,她原是打算等二人从圣鹰山下去,寻到了隐居之地,再将这个喜讯告诉戚飞英的。 戚飞英惊得瞪圆了眼睛,震惊过后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你说的是真的?!” 方舒禾点点头。 戚飞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开心得恨不得跳起来,“太好了!舒禾,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这简直……我高兴地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舒禾,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所以,就当为我们的孩子积福,戚大哥,收手吧。”方舒禾抵在戚飞英的怀中,最后一次劝说。 戚飞英放开她,轻抚她的脸颊,“舒禾,我们有了孩子,我就更不能让他跟着我受苦,我一定要当上墨羽山庄的庄主,继而再当上武林盟主,我要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 方舒禾绝望闭上眼,既然戚飞英执迷不悟,那她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跟在戚飞英身边这么久,见过这么多真相,她若放任这些冤屈,那她就是帮凶,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拥有这样无情无义的父母。 方舒禾牢牢看了戚飞英一眼,趁着戚飞英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她忽然朝前走了两步,大声说道:“楚公子是冤枉的!我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方舒禾对楚不归最大的误解:他武功不好 毕竟上次武林大会,楚不归确实有亿点惨 第71章 血口喷人,缩头乌龟 * 方舒禾此话一出,立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她,由于她身子瘦小,又隐藏在小厮之中,人们一时间还未分辨出是何人在出声。 戚飞英震惊万分,慌忙去拉她,方舒禾一把甩开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视线的中心。 “此前的几桩命案,包括温盟主的死,都不是楚少侠所为,凶手另有其人,我可以为楚少侠作证。”方舒禾声音清脆,一听就是个娇俏女子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毫不胆怯。 楚不归和叶星河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疑虑来,他们都不认得眼前的人,与他们作对的人也都停下手来。 虽然方舒禾此时穿着男装,唐蜓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从座位上一蹦而起,朝着方舒禾挥手叫道:“方姑娘!” 刚叫了一声,就被唐姗宁一把拽了回去,唐姗宁瞪了她一眼,唐蜓只好闷闷地闭了嘴。 方舒禾朝唐蜓微微颔首以示回应,目光不自觉看向飞花教所在的地方,见到自己的师父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心头一跳,却还是坚持说下去,“温盟主乃是被我一好友所害,当时我就在现场,此事聂楠姑娘也亲眼所见,只是被他灭了口,他用的武器是一根极细的蚕丝,同霜寒丝十分相似。除了温盟主,威远镖局的当家人以及无念禅寺的无为大师,也都是我那位好友所害,他故技重施,以此来嫁祸楚少侠,只是为了得到楚少侠手中的《天心诀》。” 方舒禾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一下炸开了锅,戚飞英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上官义阴晴难辨地看着他。 “你说是你好友所为,那你是帮凶了!”有人指着方舒禾道。 方舒禾目光垂了下来,“我虽未动手,但我替他隐瞒真相,若说是帮凶,我也无可辩驳,今日我站出来说出真相,只是希望大家莫再冤枉好人,也希望能替我朋友恕去一些罪孽。” “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替姓楚的开脱!” “我曾有幸在武林大会上见识过楚少侠的霜寒丝,与我好友所使用的的蚕丝虽外观一样,但造成的伤口有细微的差别,我想若是找出当时为温盟主、陈镖头,无为大师验尸的仵作记录,对比一下霜寒丝造成的创口,很容易发现破绽。”方舒禾道。 第105章 “若是查一查验尸记录就能照出破绽,何以上官盟主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到证据,我看就是你在胡说!” “上官盟主自然是查不到证据的,因为此事就是他所授意,他是我好友的义父,我好友所做一切都是受他指使。” 方舒禾又抛下一枚惊雷,在场之人全都震惊无比,楚不归更是惊讶,他未曾想到,上官义的嘴脸居然是被一个小姑娘揭穿的,叶星河在一旁道,“我早就看上官义不像是个好人,原来还真不是。” “你相信她所说的话?”楚不归道。 叶星河点头,“她看起来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还是在这种场合,她同我们素不相识,没理由帮我们澄清,肯定是上官义也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导致这姑娘不管不顾也要揭穿他的丑恶面孔。” “那你可知道,她口中的好友是何人?” “何人?” 楚不归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叶星河朝方舒禾身后看去,那里,戚飞英面色惨白,故作镇定,“戚飞英,不归谷的门主。” “原来他早就和上官义沆瀣一气了,我看当初你被人下毒打落山崖,也是他们干的。”叶星河愤然道。 楚不归轻叹一声,“不会是别人,只管我识人不明。” “我去杀了他们,替你报仇!”叶星河说着就要冲过去,被楚不归一把抓住手腕,“别冲动,看看这姑娘后面什么打算。” * 方舒禾言语提及上官义,上官义便不能再作壁上观,倒是上官云先耐不住,朝前一步,对方舒禾抱拳施礼,道:“这位姑娘,我父亲向来仁义至上,同温盟主更是情谊深厚,他绝不会做出这等恶事,不知墨羽山庄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要如此血口喷人。” 方舒禾看看他,却对他身侧的温如月道:“少主夫人,你可知你平日敬重的公爹乃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温如月表情蓦的一变,下意识反驳道:“你胡说!我岂能偏信你一个外人所言!” “不错,你区区一个外人,岂容你挑唆我们的关系。”上官义缓步迈出,年过四十的他看起来依旧有股云润儒雅的气质,眉眼间祥和平静,只是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对方舒禾道,“我不知你是何方人物,受何人指示,在此污蔑与我,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起责任。” 上官义语气并不重,但是目光凌厉,直视着方舒禾,方舒禾很容易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上官义到底是前辈,又身居高位,方舒禾难免有些紧张,脑海中想好的说辞一时忘了对策,气势就弱了下来,不等她反驳,旁边传来一个淡然持重的声音,“这是我飞花教的弟子,也是我凤南烟的徒儿,她向来不会撒谎,我想她今日既然站出来说了这些话,必然是有原因的,上官庄主,您觉得呢?” 凤南烟一袭白裙,翩然走过,稳稳站在方舒禾身前,方舒禾一颗心猛跳起来,瞬间湿了眼眶,喃喃叫了声,“师父……” 凤南烟没有理她,而且静静看着上官义,上官义眉心轻蹙,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模样,“我当是谁,原来是飞花教的人,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凤教主,还请凤教主说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徒儿既然说了有证据,那便是有证据,何不让你的义子出来同你对峙一二,免得你总觉得是别人血口喷人。”凤南烟话是对着上官义说的,目光却斜斜看向方舒禾身后的戚飞英。 事已至此,戚飞英再也站不住,他闭一闭眼,走了出来,“方姑娘口中的好友就是我,没错,是我杀害了陈总镖,无为大师和温盟主,然后嫁祸给楚不归,我只是逼他交出《天心诀》,此时同我义父没有关系。” “很好,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凤南烟轻蔑一笑,看向上官义,“上官庄主,你的义子可承认了,你呢?” 上官义下意识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眼神从头至尾没有落在戚飞英的身上,他只是淡淡道,“他私自打着我的名号在外行凶,我自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72章 作恶多端,不容姑息 * 方舒禾本来并没有打算将戚飞英牵扯进来,但是师父显然是知道了他们的事,为了替她出头才站出来说话的,方舒禾偷偷看师父一眼,老老实实站在她身侧,不敢多言。 几人站在台上,气氛有些焦灼,戚飞英承认了他做的那些事,也承认了上官义是他的义父,那么这些事到底和上官义有没有关系,成了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的真相。 “上官老头儿,这位是你的义子,他都承认他自己是凶手了,你还想撇清关系吗?”叶星河一个风穿于林飞到上官义面前,意有所指地说。他向来是看戏不怕台高的,更何况此事还和楚不归有关,那他就必定要添一把火了。 上官义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尊重,他脸色微变,却没有发作,依旧保持着极好的涵养,道:“大家方才也听见了,我这个不孝子亲口所说,此事与我无关,他私自做这些事,从未跟我请示过,若我一早知晓,必定会阻止他。” 上官义说话的时候,眼神无意识看向戚飞英,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恼怒,但是戚飞英知道,上官义是在叫他沉住气,先担下罪名来,在保全他。 戚飞英轻哼一声,毫不在意道:“这些不过是些小事,何必请示义父,难道我连办几件小事都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第106章 “你放肆!”上官义在戚飞英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他下手极重,吓了方舒禾一跳,方舒禾没忍住,正欲上前理论,被戚飞英在暗处拉住手,拽住了。 戚飞英歪头吐掉一颗被打落的牙齿,鲜血溢出来,染红他半张唇,他冷笑着看向上官义,“你有什么好处都只想着那个没用的儿子,从来想不到我,难道我是不你儿子吗!” 这话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为了演戏,上官义听得一愣,眉心紧紧皱起来,还不等他说话,楚不归也飞了过来,他稳稳落在戚飞英面前,扬唇轻笑,“飞英,别来无恙。” 再见到他,戚飞英眯了眯眼,表情却再不像从前两人在不归谷时候那样亲密,他半含恭维半含嘲讽,“原来是楚谷主啊,我说今日怎么好大一场戏。” “你同上官义勾结这么久,背叛我,陷害我,如今他得了好处,却要你替他兜着,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细柳剑戚飞英往日的潇洒风采哪里去了。”楚不归声音温润动听,语气和缓,就像是在同一位老朋友闲话家常,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锥心。 戚飞英面色一变,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谁能控制得了了,并非他想替上官义隐瞒,只是此时揭穿上官义,上官义能不能活不知道,他一定是不能活的,他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方舒禾,那是他的爱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他不能不顾全大局。 “楚谷主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自己毁了不归谷,大家伙不愿意继续跟着你,你也要将这份罪名按在我的身上吗。”戚飞英展袖上前,“那三条人命我认了,你们想要报仇的尽管来,我绝不后退一步。” 陈必达率先冲上去,挥起长剑朝戚飞英劈去,这段杀父之仇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他早已是忍无可忍,戚飞英轻易避开他的剑锋,手腕一转,一掌打在陈必达的手肘上,陈必达吃痛,长剑脱手,但他反应倒也迅速,很快用另一只手接过,翻身下压,长剑划了个圈,再次朝戚飞英刺去,戚飞英细柳剑出鞘,接下陈必达的剑,两人一人一剑,过起招来。陈必达为了替父报仇,下手丝毫不留情,一招一式都是朝戚飞英的命门而去,戚飞英同样没有退让,两人的剑在空中交锋的每一刻都火花四溅。戚飞英趁陈必达不留意,右手挥动细柳剑以作引诱,骗得陈必达去格挡,左手却灌注真气于五指,一招伏龙爪,用力抓向陈必达的肩头,一爪下去,陈必达的肩头瞬间多了五个窟窿,他吃痛之下,招式一下子就乱了,真气四散,下盘也开始不稳,戚飞英变爪为掌,一掌将陈必达击飞,在他落地之时,细柳剑已然紧随而上,离他的喉咙只有寸许,忽而从旁边横穿过来一柄剑,将他的细柳剑挑飞,温如月不知何时到了台上,一脸怒容看着戚飞英。 “害死我爹爹,今日我要取你狗命!”温如月挥剑欲上,被赶上来的上官云拦住。 上官云一把按住她的手,“你生了雪儿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父亲的仇我来报,毕竟他还害得我父亲名誉受损,今日我便一起算了这笔账。” 温如月没有推辞,退后一步,让夫君替自己来。 上官云同戚飞英各站一边,剑拔弩张,戚飞英看着这个在宠爱中长大的少爷,看着他如今的地位声望,看着他周身的气派,一股怒气直冲天灵,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他的,同样都是上官义的儿子,凭什么只有上官云能堂堂正正地做墨羽山庄的少主,而自己却要偷偷摸摸,连声父亲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出声。 想到这里,戚飞英再也忍不住,拔剑而上,故意使出一招归去来兮剑法,上官云亦以归去来兮剑法破解,两人旗鼓相当,有来有回,剑法同样潇洒飘逸,大家都安静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比试。 上官义看得尤其认真,两个儿子,他当然更看重上官云,毕竟若是承认了戚飞英,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对戚飞英母亲的始乱终弃,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二人武功内力不相上下,过了百来招之后,戚飞英故技重施,寻了个时机想要偷袭,这一次他使得却不是伏龙爪,而是一柄淬了毒的袖箭,在他挥剑的同时从他的袖中飞出来,上官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枚小小的袖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袖箭已经飞到了他的眼前,他迅速侧身去躲,一下瞬就被戚飞英的细柳剑刺入了肩胛,鲜血一涌而出,将他的月白色锦袍染红一片。 “云哥!”温如月大叫一声,冲过来。 戚飞英则是被上官义一脚踹飞,戚飞英飞出几丈,重重摔下,喷出一口血来,上官义怒道:“竖子!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戚飞英忽而笑了,染了血的唇齿笑起来有些凄然,“这不正是你教的吗,义、父。” 上官义眼神冷下来,他意识到戚飞英已经开始失控,既然如此,他断断不能再留他性命,他用内力将掉在地上的细柳剑吸附到手中,指着戚飞英道:“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断不能再留在我身边,我作为武林盟主,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你无辜伤人性命,种种恶行,不容姑息!” 戚飞英笑容更甚,“不容姑息?义父,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 一句话生生斩断在咽喉,戚飞英看到上官义左手微微抬起,里头隐隐露出一枚袖箭,而袖箭所指的方向,正是方舒禾! 这一招声东击西,是上官义亲自教给戚飞英的,被戚飞英用来暗算了上官云,如今,上官义要拿同样的招式来威胁自己,用方舒禾的性命作为筹码。 第107章 戚飞英不再多说,他闭了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笑,看一圈众人,视线从方舒禾脸上扫过,却不敢多做停留,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方舒禾真正的关系,不然方舒禾以后在江湖上必定不会过得安稳。 “义父教训的是。”戚飞英冷冷道出一句,缓缓闭上眼,他早想过终会一死,只是从未想过会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中。 上官义抬手起剑,朝戚飞英刺去,戚飞英作恶多端,不会有人替他求情,楚不归轻叹一声,拂袖转身,毕竟是曾经的好友,他想他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凄惨的下场。 不等楚不归走下台去,忽听飞花教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他猛地转身,只见方舒禾不知何时冲到了戚飞英身前,替他挡下了那一剑,细柳剑穿过方舒禾的肚子,直直刺入她的身体,凤南烟急急冲过去,却为时已晚。 方舒禾倒在戚飞英怀中,戚飞英睁开眼,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是傻了一般,半晌回不过神。 作者有话说: 不是我狠心,方姑娘不死,戚飞英不会暴走,也不会揭穿上官义的真面目 (好吧,就是我狠心,这个结局在故事构思之初就已经想好了,方姑娘无论如何活不成,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意外,大纲里没有,写着写着就自己出来了) 第73章 撕心裂肺,同归于尽 * 鲜血从方舒禾的伤口涌出来,很久就把她胸前染红了一大片,她一只手抓着扎进自己身体里的细柳剑,一只手死死攥着戚飞英的衣袖。 上官义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冲过来,此时围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他没有机会再次下手去杀戚飞英,只得退后一步,面上浮现出一丝痛心,自责道:“方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戚飞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拼命用手去堵方舒禾肚子上的伤口,却根本就是徒劳,鲜血流过他的指缝,将他的手也染的血红,他红了眼睛,无意识地自言自语,“不,不不不,舒禾,你不能有事……” 楚不归以极快的速度推开人群,蹲下身来,先是封住了方舒禾的穴位,之后欲给她把脉,却被戚飞英猛地一推,“滚开!” 楚不归被推得一个踉跄,幸而叶星河眼疾手快扶住他,叶星河怒道:“他让谁滚开?” 楚不归轻轻拍了拍叶星河的手臂,示意他不必追究,再次凑过去,戚飞英已然明了楚不归的意图,他的医术戚飞英是知道,于是任由他替方舒禾把脉。 静静搭了搭方舒禾的脉搏,楚不归眉心轻皱,接着他查看了方舒禾的眼睛和伤口,随着他的一声轻叹,几乎宣告了方舒禾没救了。 戚飞英不敢相信,他用力拽住楚不归的胳膊,几近哀求,“你医术这么好,一定可以救她的,你想想办法,只要能救下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不归不忍去看方舒禾,只是对着戚飞英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离开了人群。 方舒禾缓缓抬起手,握住戚飞英的手,冲他虚弱笑笑,她的唇色因为失血过多已然苍白,笑容浮在上面,远得像天边的云,“……戚大哥,我不后悔。” “舒禾……”戚飞英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舒禾,别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去归隐,一切都听你的。” 方舒禾虚弱极了,出气比进气多,要断断续续说很久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戚大哥,下辈子……下辈子我等着你……” 然而一句话还未说完,她就再也撑不住,搭在戚飞英身上的手失去力气沉沉坠下,眼睛也不可控制地闭上了,只留下戚飞英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 这一场变故谁都无法预料,后知后觉的唐蜓冲上台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样漂亮温柔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手一向比脑子快,整个人还没从悲痛中回过神,手里的穿云针就已经朝上官义射了出去,“你杀了我的好朋友,我要你偿命!” 唐蜓行动极快,行动间,头上的小铃铛也叮当作响,暗器密密麻麻飞向上官义,被他巧妙一一避开,唐蜓拔出腰间的短刀,一招双燕还巢就出了手,上官义本不想和小姑娘一般见识,被逼无奈,只好拔剑应对,一面接招一面说:“唐小姐误会了,我并非故意的,我只是想处置那个不孝子,替江湖除害。” “少废话!我只看到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唐蜓脾气上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招一式步步紧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官义不好对一个小姑娘出手,只能格挡下来她的招式,且战且退,偏唐蜓怒火上头,顾不得那么多,以为他怕了,出手越发凌厉。 上官义避无可避,眼神不由得冷下来,正欲还手,一人冲过来拦下唐蜓的短刀,将唐蜓制服,困在他的手臂之下。 唐蜓挣扎着回头,瞬间泄了气,“师兄!你干嘛拦着我!” 唐易瞪她一眼,“胡闹,你姑姑让我带你下去!” 说罢对着上官义微微颔首致歉,带着唐蜓飞了下去,唐姗宁在台下对上官义抱拳示意,上官义这才收起眼底的杀意,回以微笑。 * “凤教主,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爱徒,她突然冲上来替那不孝子挡下一剑,实在是令在下始料未及,无论凤教主有什么要求,在下都绝不推辞。”上官义对着凤南烟抱拳鞠躬,十分诚恳地道歉。 第108章 凤南烟虽然伤心,可方舒禾确实是自己冲上去的,她怪不上任何人,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指挥门下弟子将方舒禾的尸体带走。 戚飞英见有人要来带走方舒禾,一把将方舒禾按向自己怀中,双眼通红,对着众人道:“谁都不许碰她!” “逆子!不得无礼!”上官义呵斥他,既然此时已经杀不了他,只能赶紧结束这一场闹剧,“回去后我再处置你,定然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呵,交代?”戚飞英站起身,一双眼戾气森然盯着上官义,“你要交代什么?交代你如何对我娘亲始乱终弃,将她和年幼的我赶出家门,以至于我甚至都不能叫你父亲,只能假装成你的义子;还是交代你如何让我加入不归谷,打探《天心诀》的下落,并且暗自搜寻各大门派的秘辛,好让你用来要挟大家;抑或是交代你怎么对楚不归暗下毒手,企图抢夺天心诀,交代你让我杀害陈总镖,杀害无为大师,杀害温非寒,然后嫁祸给楚不归,只是为了将楚不归逼上绝路,交代二十年前你伙同纪无情灭门风霜城,风霜城城主和你是同门师兄弟,你居然为了一本武功心法,下此狠手,上官义,你应该交代的事情确实太多了!哈哈哈哈——” 戚飞英一段话说的悲愤激烈,清晰明了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人群沉默了许久,似乎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楚不归朝台下走的步伐突然顿下,他脑海嗡地炸开来,当初那个拿着刀砍下他父母人头的面具人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怔怔回过头去,看到站在那里的上官义,和他脑子里的面具人渐渐重合,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罗刹。 他早该猜到的,他本来已经猜到了,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个名满江湖的仁义之士会是当年的面具人。 上官义显然有些慌了,他拔剑指向戚飞英,“住口!你是不是疯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可不是胡言乱语,我所说的一切都有证据,你不会想到,这些年你给我写的每一封信,信上交代的每一件事,我都留着,当着你的面烧掉的不过是另外誊写的一份,你害死我妻儿,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父—亲—。”戚飞英裂开嘴笑了,笑得可怖至极。 第74章 天心诀出,一统江湖 * 戚飞英说完后,全场是诡异的沉默。 上官义站在那里,入定了似的,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震惊,亦有些难以置信,虽然他拼尽全力在控制情绪,可楚不归仍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一步步走到上官义面前,将这个人从上至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他和平日一样,穿着得体的衣衫,头发梳的工整,就连鬓角也服服帖帖,看不到一根乱飞的发丝。 “原来真的是你。”楚不归冷冷地说。 上官义这才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楚不归,忽而笑了,“你既然早就猜到了,何必又装出这样一副模样。” “我确实猜到了,但我不敢相信,毕竟你仁义满天下,而且之前在江湖中行的善事不像假的,你是在赎罪吗?”楚不归逼视着上官义的双眼。 上官义冷嘲一声,“赎罪?我何罪之有,怪只怪你爹娘太傻。” 楚不归只觉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怒火从胸腔一涌而上,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焚烧殆尽,对于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他聚力于掌,还未抬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叶星河已经飞身过来,一脚踢上了上官义的肩头,那上官义反应极快,迅速双臂交叉,接下叶星河的这一脚,两人的内力在空中相接,迸发开来,上官义内力浑厚,脚下呈弓步支撑,在叶星河的脚力之下,一步未退。 “无耻的狗东西!”叶星河挥掌再次攻去,上官义以一招阴阳逆转巧妙地将叶星河的掌力化为无形,他长袖一甩,对叶星河的话十分不以为然,“要说狗东西,可不止我一个,当年那件事,不也有你父亲一份吗,他江怀璧的儿子嘴上说着要报仇,还不是和你这个仇人之子厮混在一起,呵。” 叶星河对于这种挑拨他和楚不归关系的话最是听不得,不等上官义说完,就再次挥掌而上,上官义同他交起手来,这是上官义第一次和叶星河交手,他瞧着叶星河年纪不大,却未曾想到他竟有这样深厚的内力,一个不察,居然让叶星河占了上风,被他的掌风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上官义不得不认真起来,他挥动双臂,运转周身的真气,这是一招大金刚掌,是墨羽山庄的绝学,据说是根据降龙十八掌演化而来,真气渐渐在上官义身前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他忽而挥掌而出,旋涡破风而出,似在风中传出一阵怒吼,朝叶星河击去。 凤南烟心中一惊,正欲上前,却见叶星河也迅速汇集了真气,只不过他使得是一招青龙出水,同样是掌法,叶星河的真气催动一条腾飞的龙,直直撞进了上官义的旋涡中,只见长龙在旋涡中翻飞几下,最后将整个真气旋涡生生劈开,两股真气碰撞而炸开,将周围的人都震飞开来。 只有楚不归、凤南烟两人已内力抓地,才没有受到波及。 方舒禾的尸体被震飞后重重摔在地上,戚飞英不顾自己身上摔出的伤,惊慌失措跑过去,用力将她抱起来,他怜惜地看着早已没有体温的方舒禾,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而后,然后抱着她,一步步朝山下走去,似乎在场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第109章 * “好小子,竟然破了我的大金刚掌,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上官义冷哼一声,右脚在地上画一个圈,稳稳扎了一个马步,左右手交替挥掌与胸前,不知使了什么功法,周身被一股无形的真气所包围,他猛地一睁眼,周身的真气居然瞬间无限放大,随着他挥拳而出,人未到叶星河面前,拳风已然击在了叶星河的胸前,叶星河根本还未反应过来,被一拳打得飞出去,他一脚勾住台上的石柱,才让自己停下来,只是这一拳功力实在深厚,叶星河不禁吐出一口鲜血来。 “星河!”楚不归和凤南烟同时叫出声,来到叶星河身边,将他扶起,叶星河一把抹掉嘴角的血,屏气凝神调了一下内息,可怕的发觉,这一拳居然将他体内的真气打散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功法,见所未见。”叶星河怒而问出,他自认跟着师父学的功夫不少,几乎涉及了各门各派的内力,可上官义使得这一招,却是从未见过,想来连武学怪才叶知秋也不曾学过。 “是《天心诀》。”沉默半晌后,楚不归开口道。 叶星河和凤南烟俱是一惊,叶星河叫道:“天心诀?他几时拿到了真的天心诀?” 被他这样一叫,底下的人也都听清楚了,本来还在疑惑上官义的武功来历,一听是天心诀,立时炸开了锅。 楚不归想起在墨羽山庄那一晚,他和温如月喝过酒后第二天醒来,床边躺着的那个陌生婢女,当时他不确定那个婢女有没有发现这个秘密,现在想来,应该是发现了。 《天心诀》心法从来不在谁的手里,当初风霜城被灭门后,楚不归跟着师父回到废墟残骸,找到了被母亲藏起来的心法,他要求师父将心法用一种独特的中药汁刻在他的后背上,用这种汁液在皮肤上纹上字,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只有沾过水后才会显现。那一日他在客栈洗澡,被不小心闯入的小茹看到了后背的字,后来他就受邀请去了墨羽山庄,又被迷晕,他已猜到小茹出卖了他。 想不到短短时间,上官义就已经习得了天心诀心法。 他探了探叶星河的脉息,见没有大碍,站起身朝上官义走去,叶星河一把拽住他的手,“别去,你打不过他。” 楚不归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慰,面向着上官义,道:“你知不知道《天心诀》心法是不可以随意练习的?” 上官义不屑哼笑一声,“你不学是因为你内力不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问问在场有哪个人不想要这本心法?” 楚不归暗自笑了笑,“如果这本心法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我父亲没有学,反倒是藏匿起来不宣之于众,像我父亲那样真诚的人,若是好东西,有人问他借,他又怎么会不肯?” “那是他傻!”上官义道,“江楚,风霜城已经没了,现在我才是武林盟主,你要想报仇,要么也去练了天心诀,我们公平一战,要么……就只能死在我手里,和你爹娘一样。” “你他妈找死!”叶星河听不下去,他汇力于胸前,运转真气后,一招苍龙出水再次朝上官义攻去,苍龙出水比青龙出水更高一层,以叶星河现在的内力其实还不能完全领悟,但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随着一声巨龙嘶吼,一条巨大的风龙狂奔向上官义。 上官义不紧不慢,仍是那样一个动作,将真气汇集在自身之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吸走了叶星河打出的所有真气。 真气绕上官义一周,被反打了回来,楚不归一惊,立刻闪身到叶星河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一掌,掌力似乎将楚不归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他躬下身来,一手撑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神情都恍惚起来。 “楚一!”叶星河扶起他,在他肩上点了两下,封住他的穴位,楚不归朝他摇摇头,“没事,死不了。” “你敢伤他?”叶星河将楚不归扶到一旁坐下,怒气恨不得要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不等他上前,却被凤南烟拦下,“你受了内伤,不宜再战。” 说罢一把将叶星河腰间的软剑抽出来,雪魂剑,原就是她的佩剑,她双指细细擦过剑身,忽地一剑挥出,整个人凌空而起,飞花二十三式在她手中运用如风。 可剑身根本未能碰到上官义,就被上官义的内力震回,凤南烟紧随其上,又使出一招风雪漫天,却依旧在上官义手中过不了二十招,她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被上官义一掌击中,也吐了血。 上官义不欲和女人一般见识,收了掌,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感受到一道极强的内力朝他而来,他回头去看,在上面看戏许久的纪无情飞奔而来,挥出的掌风如寒风凌厉,将上官义的衣袍四下震开。 作者有话说: 魔教的人,别的不说,在护妻这一块上是有遗传的 第75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 上官义迅速出手,接下纪无情的攻击,两人四掌在空中相对,巨大的内力波动,一下子将台上的八根石柱全都拦腰斩断,断成两截的石柱飞出去,眼看着要砸在人群中,大家惊呼着纷纷避开,只听轰隆几声,石柱依次落地,在地上砸出几个大坑。 两人衣袍在劲风中猎猎作响,纪无情内力极其深厚,上官义毫无准备贸然接下这一掌,下盘有些不稳,他右腿后撤,用力踩地,才勉强支撑。 “纪教主,别来无恙。”上官义道。 第110章 纪无情比上官义高出一些,睨着眼睛看他,啧了一声,“对女人下死手,你丢不丢人?” 上官义不以为意,反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纪教主还是对当年的江湖第一美女痴心一片啊,这么护着她。” “我女人,我儿子他娘,我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纪无情说着撤了掌,右手一甩,负于身后,看了一眼身侧的凤南烟,见她没有大碍,这才没有继续动手。 他们之间短短的对话,却传达了令人无比震惊的信息,原来凤南烟居然和纪无情有勾结,还生下了儿子,飞花教众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错愕,听着其他门派的窃窃私语,各自皱起眉来,董晴低声吩咐,“事关教主清誉,不许冲动行事,但若有人胆敢出言不逊,亦不必手下留情!” “是!”众人齐齐答了一声,将手执于剑柄之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纪无情立在上官义对面,朝他伸出手,“天心诀,交出来。” 上官义挑了挑眉,抬眼看着纪无情,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有意思,当初从风霜城出来,你为了那本假的天心诀,将我打至重伤,如今是全忘了吗?” “没忘啊。”纪无情回答的倒也坦然,“你今日若不给我,我一样可以把你打至重伤。” 上官义轻哼一声,“你练了假的天心诀走火入魔,恐怕不复往日的威风了吧。” “你可以试试。”纪无情定定看着上官义,他眼中射出一道光,冷漠而凌厉,就像秃鹰看到猎物时一样。 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上官义后撤一步,已然做好了招架的准备,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呼叫,“父亲!” 上官云轻功飞上擂台,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因为运功,微微渗出一丝血来。 他像是才从整个事情中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突然变了性子的父亲,久久不敢相信。 “父亲,你在做什么?”上官云问,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神色复杂又热切地看着上官义,企图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吗?” “与你无关,你下去。”上官义低声呵斥。 温如月在台下看着他们,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戚飞英所说的话,久到台上发生的一切打斗她都没有看在眼里,此时思绪随着上官云的行动而苏醒,她的目光随着上官云而去,眼中蓄满了惊愕和绝望,她从未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上官义一手策划的,那她岂不是嫁给了杀父仇人之子? 温如月的眼神和上官云转过来的视线相对,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人,他熟悉的脸和温柔的眼,温如月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她不知道上官云知情几分,此时的他是否在配合上官义演戏。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窒息,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在她眼前穿梭晃动,没有一个人是真实的,她没有勇气上台质问,也没有力气去报仇,一滴泪不受控制从眼中滚落,温如月后退两步,转身朝人群外跑去。 “如月!!”上官云叫着自己夫人的名字,回头看一眼上官义,沉默半晌后,朝温如月的方向追去。 * 上官义已顾不得去管亲生儿子的处境,他和纪无情的大战一触即发,就连周围的风都似乎有了感知,忽然呼啸起来,狂风四下席卷而来,将演武场周围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演武场周围的幡旗在风中上下翻飞,狂风吹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大家纷纷抬起袖子去遮挡。 楚不归眯着眼,看上官义和纪无情分别起势,两人的内力真气聚集在彼此周身,上官义依旧使的《天心诀》功法,纪无情运转真气,看不出是什么招式,很像是无念寺的般若心法和无相掌的结合,两人对掌而出,真气混杂在狂风之中,劲风再起,周遭的树木被连根带起,刹那间,天昏地暗,只有两人交手的身影忽近忽远。 “这天心诀心法这么厉害?纪无情的内力可算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强的了,居然落了下风。”叶星河和楚不归都认真看着这一场比试,看到纪无情被上官义步步逼近的样子,叶星河感到十分诧异。 楚不归眉心紧锁,没有回答叶星河的问题,他在认真观察上官义的招式,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天心诀的威力,他父亲的师父当初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样一本心法,后来传给了他父亲,可他父亲从未练过,他隐约知道,是因为父亲的师父练过天心诀心法后,在某一天突然暴毙,所以从此《天心诀》心法成了风霜城的禁忌,后来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上的人开始觊觎起这本无上心法,无论他们怎么劝说,父亲都从未将心法展示于人,后来引得贼人血洗风霜城。 父亲说过,这本心法练不得。 天心诀心法不仅能在周围形成一圈护体,还能吸收对方所有的内力化为己有,确实十分强大,是现今江湖见所未见的。 看着渐渐不敌的纪无情,上官义越发得意,右手猛地收回,将纪无情打出的内力全都吸收过来,忽地,他脸色一变,楚不归也惊得直起身来,他看到一股真气不受控制在上官义身体中四处窜开,上官义立刻撤了招,然而为时已晚,那股真气越来越猛,从上官义的右手手掌直接冲向他的心脉。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官义突然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第111章 纪无情趁机追击而上,一掌劈在上官义的胸膛之上,将上官义打得飞出去数丈,重重跌在台下。 上官义一翻身,再次喷出一口血,鲜血将他面前的衣裳都染红了,头发被内力震得散开,胡乱披散在脑后,脸上沾满了血的上官义,看起来像个可怕的妖魔,再也没有丝毫往日的儒雅。 * 墨羽山庄的弟子慌忙上前扶起上官义,可是刚坐起的他,又呕出一口血来,血像是失了控,不停地从他的口鼻冒出来,所有人都吓傻了。 “这是怎么了?”叶星河问,“纪无情有这么厉害?” 楚不归缓缓道:“他被天心诀心法反噬了。” “反噬?”叶星河不解。 “我父亲曾说过,这本心法尚不完善,若是心思不纯之人习得,必遭反噬。” “那他怎么也没学,若他学了,当初你们家也不会……” 楚不归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淡然道:“我父亲于武学上没有执念,而且他也说,这世上没有人有至纯的心性,但凡是人,总有劣性,所以这本心法本就不该存在。” 说罢,他走下台去,来到上官义身前,上官义已全然变了另一幅模样,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楚不归搭了一下他的脉息,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已然尽数被震碎,即便相救,从此也是废人一个。 上官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揪住楚不归的衣袖,从胸腔挤出声音来,“是你害我!都是你的圈套!” 楚不归厌恶挥开他的手,冷道:“无人害你,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他亮出手腕上的霜寒丝,瞬息间缠上了上官义的脖颈,只是稍稍一用力,就结束了上官义苟延残喘的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有什么话,你下去同我父母说吧。” 第76章 走火入魔,时常疯癫 * 上官义就这样死了。 狂风渐渐平静下来,人群亦是平静的,大家似乎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从戚飞英揭露上官义的恶行,再到上官义使出天心诀心法,最后死在楚不归手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瞬息间千变万化,他们需要时间去接受。 墨羽山庄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家庄主死在楚不归手里,愤恨不平,却又不敢上前讨回公道。 楚不归手上未沾染丝毫血迹,他收回霜寒丝,站起身来,目光淡然。 叶星河瞧见这样冷静杀人的楚不归,欢喜地心跳都加快了,但同时他也很心疼,这一段仇恨埋在楚不归心中太久了,他被仇恨裹挟着前行,从未做过自己想做的事,如今报完仇,他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只是还没等到他说话,纪无情率先开了口,“你把他杀了,我找谁要天心诀去,要不然你给我?” 楚不归回过身去,大战之后的纪无情平添了许多戾气,此时话语虽是平静的,却依旧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势。 楚不归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展开自己和纪无情的对话,毕竟叶星河还在旁边,不过既然对方先开了口,那倒是正好。 “灭门之仇,我报完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你身上,我一样会讨回来。”楚不归道。 纪无情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找我报仇?你是被刚才的风吹傻了吗,你问问纪星河,他胜过我没有。” 叶星河忙冲过去,拉过楚不归的手,将他拦在身后,狠狠瞪了纪无情一眼,小声对楚不归说:“他的功力深不可测,你打不过他的,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这件事你不用管。”楚不归抽回自己的手。 叶星河不管不顾再次抓住他,急道:“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呢!” 楚不归抬眼看去,叶星河俊朗的眉眼一如既往,这是他的心上人,从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楚不归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们之间始终隔着迈不开的仇恨。叶星河虽然不待见他爹,平日也经常动手,但不代表他会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星河,上官义已死,如今就只剩下纪无情,这笔仇我一定会报,不然我如何告慰我爹娘在天之灵,打不过,也要打,不过就是一死。”楚不归道。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没权利去和谁拼命!”叶星河一急起来,手底下就没了轻重,将楚不归的手死死捏着。 楚不归吃痛,微微蹙眉,感受着从叶星河手心传过来的温度,也感受到了叶星河赤诚的关心,他的心揪在一起,难以自抑地涌出一阵悲伤,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 右手轻轻覆在叶星河的手背,他道:“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很快乐,但是今天这件事,我必须要做,我知道你为难,所以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叶星河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脸上,眼角抽动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楚不归知道他听清楚了,所以不忍再重复,只是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叶星河手中抽了出来。 *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然去上面找个房间慢慢聊?还打不打了,磨磨唧唧的!天心诀你不主动交出来,我可要不客气了。”纪无情在一旁不耐烦地说。 叶星河本就一肚子气,被他一吵,更是怒火中烧,他叫道:“吵死了!要打架是吗?老子陪你打!” “你跟谁称老子?”纪无情骂道。 第112章 叶星河不跟他多说废话,提气就冲了过去,楚不归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父子二人四掌相对,叶星河的内力虽强,对比起纪无情还是棋差半招,他以内力抓地,硬接下纪无情一招,之后他迅速后撤,催动真气,一招青龙出水便呼啸而出,纪无情亦用了同样的招数,两条龙在空中撕咬在一起,内力四散,在周围炸开来。 叶星河落了下风,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眼中已燃起不服输的劲,然而他之前被上官义的天心诀功法所伤,元气还未恢复,再次运功之时,催动了体内的真气紊乱,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叶星河一个没撑住,半跪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来,他体内的七尸蚀魂丸好像还没有全解,当初钱三万给的解药都是阶段性的,并不是彻底根除,这一次,恐怕又再次发作了。 楚不归和凤南烟上前扶他,叶星河怕被楚不归看出来,生生忍着剧痛,强撑着站起来,还要再同纪无情比试,“楚一,你的仇我帮你报,我今日一定会打败他。” “我看你伤的不轻,楚公子,劳你带他下去休息,纪无情那边交给我。”凤南烟道。 “不用你管!”叶星河冲凤南烟吼道,出声的瞬间又牵扯到了体内的毒素,他疼的整个表情都有些扭曲。 楚不归心知纪无情应当不会对凤南烟怎样,点了点头,强行扶着叶星河往台下走。 * “你不是要到此为止吗,还管我死活干什么?”叶星河赌气似的说。 楚不归静静看他一眼,一言不发,伸手替他搭脉,搭了一会儿,脸色骤变,“你体内的毒是怎么回事?钱三万不是答应过我要替你解毒的吗!” 叶星河凄然笑笑,“他说的解毒只是暂时性的,并非彻底解毒,你被他蒙蔽了。” “我现在去找他要解药。”楚不归起身欲走,被叶星河一把拉住,“他根本就没来,你难道要去四方楼找他吗?有那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 “可是你的毒不解,终是大患,况且毒发之时痛苦难耐,最是折磨人。”楚不归拿袖子擦一擦叶星河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叶星河笑着抓住他的手,“毒发这么多次,我早就习惯了,不必担心我。” 两人说这话,台上传来一声剑鸣,凤南烟一柄雪魂剑,直直攻向纪无情的面门,纪无情轻功后撤,并未还手,而是痛心质问她,“你要拿剑伤我?” 凤南烟不答,只是进攻,纪无情躲开她的剑,飞身要朝楚不归和叶星河所在的方向而来,他对于天心诀志在必得,凤南烟见状立刻紧随其后,一套飘逸的剑法将纪无情阻拦下来。 “你什么意思?”纪无情沉着脸问。 凤南烟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今日跟楚不归过不去,星河就会跟你过不去,他身上有伤,不可再战。” “管我屁事,是他自己要打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打败我,一直都没成功,呵,不自量力。”纪无情道。 凤南烟拿剑指着他,“既然我在,就不能再看他受伤。” 纪无情脸色阴沉可怕,他挥出一掌,击开凤南烟的剑,凤南烟也被他的内力震得飞出去,却被人一把接住,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圣鹰教的暗鹰堂主,他揽住凤南烟,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对着纪无情低头行礼,“属下见过教主,教主,夫人好不容易回来,还望教主手下留情。” 纪无情根本没想过要伤凤南烟,此时看到暗鹰出现,一时间只觉得气血上涌,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些流言蜚语,当时,暗鹰对凤南烟的特别相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教中对于他们二人的传言一天多过一天,更有甚者,传出纪星河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是暗鹰和凤南烟的私生子,这些事当年把纪无情气得不轻,加上练了假的天心诀,导致走火入魔,时常疯癫。 今日暗鹰再次当着众人的面和凤南烟不清不楚,他看凤南烟的眼神从来就没有清白过,纪无情看着暗鹰从凤南烟腰间撤回的手,只觉得一股浊气涌上心头,他的七经八脉又开始翻滚,真气在体内四下乱窜,他再也控制不住,仰天怒吼一声,整个人成了癫狂之状。 第77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 “小心!”叶星河突然大叫一声,可他身上有伤加上毒发,行动上就慢了半步,幸而楚不归眼疾手快,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凤南烟,下一瞬,纪无情蓄足了劲的掌风便劈在了凤南烟原本站的地方。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凤南烟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反应也快,在纪无情再次朝她进攻的时候迅速闪身躲开。 “他走火入魔了,嗜杀成性,六亲不认。”叶星河道。 二十年前凤南烟见识过纪无情走火入魔的样子,还没有现在这样疯癫的程度,也不会对她出手,所以她才有机会将他关起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连她也不认识了,看来这二十年来,他的病情一直在加重。 走火入魔的纪无情表情狰狞,双目赤红,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更是四散开来,宛如一头野兽般嗜血凶残,根本无人敢靠近。 凤南烟盘腿调理了一下内息,暗鹰走过来想要关心她,被凤南烟抬手制止,“你不要再刺激他了,不然我们在场的都凶多吉少。” 暗鹰于是不再轻举妄动,只见纪无情血红的眼睛瞪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脖子上青筋暴起,众人见了这幅模样的纪无情都吓坏了,人群还是恐慌,不知道谁推搡了一下,把一个人推得朝前踉跄一步,这一动静吸引了纪无情,他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一掌击在那人胸口之上,那人惨叫一声,胸口血淋淋一个大洞,人当即就没了气息。 第113章 死的是唐门的人,可没人敢为他报仇叫屈,大家纷纷朝后退着,脸上无一不惊恐。 “他平时如此,你们怎么应付的?”凤南烟问叶星河。 不等叶星河回答,暗鹰便道:“此前他一直关在牢中,即便走火入魔,也无法挣脱铁门,倒也不会伤到人。” “那他这样会持续多久?”凤南烟记得她离开之前纪无情走火入魔一般只会持续两三个时辰,现在她却说不准了。 暗鹰叹一声,“八个时辰。” “什么!”旁边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听纪无情要发疯八个时辰,脸都白了,立时招呼自己门派的人,要速速下山去,“早知道他是这么情况,打死我都不会来参加这个什么英雄大会,走走走,赶紧走!” 其他门派的人闻言也预备动身离开,许是大家的动静太大,惊到了纪无情,他纵身一跃,跳下演武台,一下子拦住了大家的去路,有这样一个拦路神在那,谁还敢往前一步。 “凤教主!你惹出来的麻烦,你来收拾啊,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崆峒派有人叫道。 “是啊是啊,我看你和他关系匪浅,你得救救我们啊!”有人立刻附和。 一时间,人群里七嘴八舌,都是要将凤南烟推出去的言语,凤南烟调完了内息,站起身,凌然不惧地面对着大家,“我会想办法的。” 说着就要朝纪无情走去,被叶星河和暗鹰同时一嗓子叫住,“别过去!”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你以为他还能记得你是谁吗?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叶星河皱着眉,十分不耐地说着。 “星河说得对,不可贸然行动。”暗鹰补充道。 “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凤南烟蹙眉。 “事已至此,我去会会他,只要想办法点上他的任督二脉,他就能平静下来,我轻功不错,或许有下手的机会。”暗鹰道。 凤南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以你的武功,去岂不是送死。” 暗鹰表情有些黯然,却也无力反驳,这厢几人还在争执,那厢纪无情似乎是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这里的动静,一双血红的眼睛立刻朝他们几人看过来,下一瞬,他已经闪身出现在了凤南烟和暗鹰的面前。 他故技重施,又是一掌劈去,凤南烟以掌相接,显而易见不是他的对手,被纪无情的掌风震出去几丈,重重跌在地上,纪无情手腕一转,化掌为爪,一把掐住了暗鹰的喉咙,暗鹰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教主……”暗鹰被纪无情掐着脖颈凌空提起,他双手抓着纪无情的手臂,脸色憋得通红,表情分外痛苦。 “纪无情,不要滥杀无辜!”凤南烟唇边挂着一丝鲜血,忍着疼痛企图制止纪无情,然而她话音刚落,纪无情就“咔嚓”一声,直接拧断了暗鹰的脖子。 “背叛我的人,都得死。”纪无情幽幽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的疯魔行为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叶星河撑着身子站起,面对着纪无情,冷峻的表情中带着隐约的痛恨,面对这样一个疯子父亲,叶星河觉得十分难堪,从前他再怎么疯,也只是在圣鹰教的地牢里,是圣鹰教内部的笑话,如今,他成了整个武林的笑话和噩梦。 “你有完没完!”叶星河呵斥着纪无情,“有种你把我一起杀了,反正你们生我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纪无情眯了眯眼睛,像是要努力认清楚眼前人是谁,终是徒劳,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手下已然续了力,且不说叶星河平时是不是他的对手,现如今他正在毒发,是断然再经不起任何伤害的。 楚不归冲上前去,双掌聚力,以自己的内力,代替叶星河接下了纪无情的一掌。 纪无情内力非比寻常,楚不归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真气从手掌心涌过来,很快贯穿他的七经八脉,直冲心脉,楚不归强撑着,终于还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败下阵来,他后退几步,勉强支撑住,不至于被纪无情一掌打的站不起来。 “楚一!”叶星河扶起他,“你傻啊,就这样生生去接他的招。” “你不可同他硬碰硬,你的毒……”楚不归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血。 叶星河朝他眨眨眼,伸出手来,只见他手指中间夹着几根极细的银针,“我可不会这么傻,这是之前从唐门的人身上顺下来的暗器,到时候扎进他的掌心,再以内力催进他的血脉,有他苦头吃。” 楚不归哭笑不得,他倒忘了,这个人向来不是个正经人,也只有他会想出这样阴险的招数。 “你去歇着,我来对付他。”叶星河捏捏楚不归的手腕。 楚不归摇头,从叶星河手里夺过那几枚银针,“我来,你不能再催动真气,你的毒不可再深入一寸。” 叶星河微楞,继而笑道:“怎么?堂堂楚公子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近墨者黑罢了。”楚不归亦笑。 “错了。”叶星河狡黠一抬眉,“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楚不归没工夫跟他说这些,纪无情已经又朝他们攻过来了,楚不归将叶星河朝旁边推了一把,将银针藏在自己的手中,再次去接纪无情的掌。 不料,纪无情掌风近身的时候,他突然招式一转,变掌为拳,避开楚不归的手,直接一拳打在了楚不归的胸口,楚不归一个招架不住,再次喷出一口血来,这一次纪无情的内力比上一招更甚,楚不归被打得险些摔下台,被叶星河拦腰抱住。 第114章 纪无情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追击而上,眼看着就要劈掌过来,叶星河忙以身体挡在楚不归身前,眼睁睁看着纪无情迫近,只是他的手掌却停在了叶星河的眼前寸许。 劲风闪过,一根翠绿的竹枝从天而降,直直打在纪无情的手腕上,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纪无情击退。 一位身穿灰白色长袍的长须道人稳稳当当落在叶星河和楚不归身前,他一抬手,将方才的那根竹枝吸到自己手中。 “师父?!”楚不归惊得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抱歉,停更了这么久,上周六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眼睛旁边摔了一道口子,缝了6针,也连累到右眼,整个右眼肿了几天,看不见东西,消肿后充血得像开了写轮眼一样,实在是不能码字,昨天去拆了线,写轮眼也在渐渐恢复中,久等了,后面会慢慢恢复更新哒,不必担心。 第78章 火光四溅,不分伯仲 * “师父?”楚不归惊讶无比叫道。 那长须道人回过头来,睨了楚不归一眼,语气不善,“还知道我是你师父,我闭关出来,家都没了,谷主之位传给你你就是这样做的?” “师父,此事……”楚不归企图解释,却被师父打断,“我跟你说过不可着急报仇,看来你是把为师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楚不归被训斥,乖乖低下头认错。 师徒二人这厢说着话,那边纪无情见有人打断了自己,已然又攻了过来,白须道人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纪无情的行动,躬身一退,手中的竹枝顺势出手,接下纪无情的掌力。 二人对掌,竹枝悬在两人掌风之间,左右颤抖几下,只听“啪”地一声,竹枝承受不住强大的内力,被震碎成粉末,两人掌心相接,内力四散,将他们的衣袍震得鼓起来,彼此一蓄力,巨大的真气炸开来,纪无情和白须道人纷纷后退数十步,而后停下,不分伯仲。 只是白须道人头上的帽子被即将消散的真气吹落在地,露出光滑的头顶,原来不是个道士,竟是个光头和尚。 “莫问?”凤南烟遥遥看了一眼,眯着眼睛不确定地开口叫道。 被唤作莫问的白须和尚眼睛忽而一亮,笑着看向凤南烟,感慨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莫问太师伯?您是莫问太师伯吗!”台下无念寺的阵营里,代理住持圆若欣喜叫出声。 莫问摆了摆手,“我早已还俗,不是无念寺的人,更不是你的太师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既是我太师父的师兄,自然是圆若的太师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只是师父已经圆寂,未能有机会见您一面。”圆若说着双手合十,行了个禅礼。 “此事我有所耳闻,他受奸人所害,上官义已自食恶果,你们被人蒙逼骗上山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下山为妙。” 莫问出口后,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纪无情仰天长笑一声,“休想!” 说着再次朝莫问攻过来,两人又是一阵交锋,彼此招式相接之处,真气四散开来,震得四周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可见二人内力之深。 叶星河半歪在地上,抬起一只手挡着眼前的狂风,问楚不归,“这是你师父?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楚不归手指搭在叶星河的脉搏上,静静把了一会儿脉,发觉他体内毒素翻涌,不由蹙眉,继而封了他的心脉,这才回道:“我师父莫问原是无念寺的高僧,不知因何还俗,还俗后他创建了不归谷,他似乎同风霜城的创始人,也就是我太爷爷有些故交,当年风霜城被灭,是他救走了我,我一直同他生活在不归谷,他教我武功和医术,后来师父说倦了,要去闭关,便把谷主之位传给了我,并叮嘱我不可轻易报仇。” “所以你趁着他闭关,自己偷跑出来报仇。”叶星河道。 楚不归轻叹一声,“是我的错,将他老人家也卷了进来。” 两人说话间,纪无情和莫问双双腾空而起,交锋的地点早已由演武场转换到了圣鹰教议事厅的屋顶之上,众人纷纷抬起头,看着头顶上你来我往的精彩对决。 “你师父武功恐怕在纪无情之上。”叶星河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道。 楚不归却有些担忧,他从未见识过师父真正的实力,亦不知道纪无情真正的实力,况且现在纪无情已然走火入魔,是癫狂状态,若是发起狂来,恐怕伤了师父。 他有心想阻止,却也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办不到,屋顶上的两个人拳掌之间,火光四溅,打得酣然,不分伯仲。 在大家听不见的地方,莫问一掌劈向纪无情的肩膀,掌风中带着凌然的真气,他道:“纪无情,你我之间这一场决斗,早该来了。” 纪无情一掌接回,头发震得散开,他冷道:“臭和尚,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莫问看着眼前的纪无情,眉心一拧,摇头道:“真不知南烟看上你哪一点,不过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此时距离纪无情走火入魔发作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恢复,听到莫问提起自己的妻子,不由得嘲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一个觊觎阿烟的人,上一个觊觎她的已经死了,被我亲自掐断了脖子。” 两人的打斗因为彼此的敌意越发激烈,凤南烟抬头看了一眼,牵动了体内的伤,不觉剧烈咳嗽起来,董晴立刻上前来扶住她,“师父,你怎么样?” 第115章 凤南烟朝她摇了摇头,“无碍,稍后打坐调息片刻就好,通知飞花教众弟子,准备下山。” 董晴微微一愣,从方才的一些变故中她已得知,教主同圣鹰教教主纪无情关系匪浅,或许还有个儿子,于是犹豫问道:“师父您也同我们一起下山吗?” “你们先走,回教中等我。”凤南烟扶着董晴的手,朝飞花教所在的地方走去。 “可是……方才那个纪无情对师父出手了,他会不会再伤害到您,不如弟子留下,也好助师父一臂之力。” “不必了,你回去住持大局。” 见凤南烟坚持,董晴也不好再说什么,正欲答应下来,忽听“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迅速抬头去看,原来是纪无情和莫问用内力将圣鹰教的议事厅大楼劈了个大洞,他们二人随即跳入洞中,继续颤抖,凤南烟暗道不好,抽身就要朝议事厅冲去,董晴要叫已来不及,她只好紧跟着前去。 同凤南烟一样着急的还有叶星河,他也急着起身,却因被楚不归封住了心脉,行动不便,楚不归一把按住他,“怎么了?” 叶星河急道:“议事厅内有许多暗道机关,你师父若是跟纪无情进了里面,只怕要被暗算。” 楚不归神色一凛,道:“我去看看,你体内有毒,万不可运功,你就在此处候着。” 叶星河一把拉住他,“不行,我们一起去。” “可是你……” “你不知其中关窍,一个人去更是危险,我又怎能放心,只怕到时候担心的毒发身亡了。”叶星河定定看着楚不归,楚不归心头蓦的一软,轻轻捏了捏叶星河的手,点点头,“好,那就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鸽了很久,果咩~ 第79章 我不在乎,此生无憾 * 叶星河和楚不归紧跟着纪无情二人跳入了议事厅,凤南烟早在他们二人之前也进去了。 从屋顶的大洞跳进来是议事厅的正堂,一张长形的红木桌子,正前方摆着一座鹰头雕像,屋内很黑,只有屋顶的破洞透出微弱的光,正堂里已然看不到纪无情和莫问的身影,楚不归环视一圈,企图找到两人的行踪,好在叶星河对议事厅很熟,他伸手探到鹰头雕像的身后,很快右侧的墙壁缓缓开了一条缝,叶星河一把拉过楚不归的手,从那扇小门走了进去。 “这是圣鹰教的密道。”叶星河对楚不归道,“里面机关重重,要小心行事。” 密道很窄,约莫一人多宽,楚不归跟在叶星河身后,小心翼翼前行着,一条长长的通道看不到尽头,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走了没几步,叶星河突然停了下来,他捏一捏楚不归的手心,说道:“看到前面那几块地砖了吗,那一段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你跟在我后面走,踩上去的时候要踩我没踩过的,切记。” 楚不归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三步之处确实有几块颜色稍淡的地砖,他点点头,“记下了,你先过去。” “这么听话,你难道不怕我故意骗你吗?”叶星河还有心思同楚不归说笑。 楚不归睨他一眼,“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朝前走去,被叶星河一把拽住,“别乱来,踩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星河说罢,独自朝前走了几步,踩着几块砖顺利走了过去,楚不归暗自记下了他踩过的位置,轮到他时,依照叶星河所说,踩了同他完全不一样的地砖,顺利过关,并没有触发机关。 “这机关如此诡异,我师父是怎么过去的。”楚不归不由得有些疑惑。 “凤南烟也跟着下来了,她对这里应该也很熟悉。”叶星河道。 “可她为何要帮我师父?”楚不归愈发不解。 叶星河笑道:“你不觉得,他们二人很像旧情人吗?不然为何对纪无情如此敌意。” “莫要胡说。”楚不归喝止叶星河的胡说八道。 叶星河笑笑,拉过楚不归的手,引着他继续往前走。议事厅在外面看着并不大,没想到通过暗道之后居然别有洞天,灯火通明的一个大厅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有一面墙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书籍。 楚不归走过去取下一本来看,意外发现居然是唐门的秘籍,他不解看向叶星河,叶星河说道:“各门各派的武功心法,这里全都有。” 楚不归这才明白,为何纪无情的武功那么高,并且在江湖上鲜有敌手,原来他早就将各大门派的武功学了个遍,对方和他交手,使用什么招式,他心里早已明了,岂不是轻而易举占据上风。 至于自己的师父为何又能和他不相上下,大约是师父的武功都是自己所创,且从未流于江湖,所以纪无情无法找到突破口。 对于这种窃取他人成果的做法,楚不归十分不屑,他无奈将唐门的秘籍放回去,不再说话,叶星河显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忙凑上来道:“我从未主动学习过这些武功,我的武功和内力都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我知道。”楚不归说着,目光一瞥,看到了斜前方的书架上放着基本熟悉的书籍,他伸手取下,动作一下子顿住了,手里的书不是别的,正是从前风霜城的藏书,是他父亲的师父留下来的剑法秘籍,属于风霜城的东西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躺在圣鹰教的密室里,楚不归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当年的灭门惨案。 第116章 他手指渐渐用力,握紧手里的书,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拧起的眉心装着放不下的过往,在这本书的旁边还空着一小块地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留给《天心诀》的位置。 纪无情什么秘籍都得到了,唯独没有得到这本江湖最高的内功心法,他又怎会善罢甘休。 满腔的仇恨再次涌上心头,楚不归将另外两本属于风霜城的藏书都拿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再不说一言,却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叶星河从刚开起就不敢出声,此时只能紧紧跟上去,小心翼翼碰一碰楚不归的手指,叫道:“楚一。” 楚不归头也不回地说:“我叫江楚。” “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楚一。”叶星河有些慌乱,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缓解了,却在这一刻又变回远处,他突然开始后悔带楚不归下来这间密室,他一把攥住楚不归的手腕,“我知道你和纪无情之间的仇有多深,我不会阻止你找他报仇,无论我再怎么不喜欢他,他到底是我的父亲,在这件事上我没办法帮你,但我会答应你,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楚不归回头看他,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热度,他心里微微一动,表情松缓了许多,那些事是纪无情做的,当时的叶星河还只是个襁褓婴儿,楚不归反复告诫自己,不可随意牵连他人,可一想到叶星河体内流着和纪无情同样的血,他又觉得和叶星河相处的一切,都是对父母的一种背叛。 楚不归在心中轻叹一声,“不说这些,先找到师父要紧,这地方他不熟悉,我担心他有危险。” “如果可以,我愿意以命抵命。”叶星河突然说。 楚不归眼皮忽地一跳,他强按下心中不安的感觉,对叶星河呵斥道:“你有几条命!你身上的毒马上就会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吗!” “我不在乎。”叶星河笑着看向楚不归,轻轻牵起楚不归的手,一寸寸摩挲他的手掌心,“能遇到你我此生已无憾,就算命尽于此,我也知足了,至少人生最后的阶段,还有你陪着我。” 看着眼前的叶星河,楚不归鼻子一阵发酸,他回握住叶星河的手,声音也降了下来,变得温柔,“别说傻话,师父医术高超,他一定能替你解毒。” “楚一,在找到你师父之前,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叶星河将楚不归的手指凑近唇边亲吻了一下。 “什么事?” “父债子偿,如果我毒发身亡,你和纪无情之间的恩怨能不能一笔勾销。” 叶星河说罢,感觉到楚不归的手指有些颤抖,楚不归眉头紧紧皱起,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前方传来东西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彼此对视一眼,立刻朝前奔去,转过一个回廊,莫问和纪无情果然就在前面的房间里,两人各站一边,莫问被两根铁链捆住了双手,他的身后有一个碎掉的瓷瓶。 而凤南烟,脚底下踩着一块透明的地砖,一动不动。 纪无情猖狂道:“方才你要是慢了一步,那枚飞镖扎中的可就不是花瓶了。” 莫问还没说话,凤南烟便怒道:“纪无情,你改了机关?” “改了。”纪无情看向凤南烟,眼中似有委屈也有愤怒,“这一路你一直在帮他,我若没改机关,你早帮着他要了我的命,南烟,你就这么忘不了他?” 凤南烟倾城的脸上布满怒容,对着纪无情再也佯装不了冷漠,开口便骂:“混账东西!我只是不想你徒增罪孽!” “今日他既然出现,那我和他必定要分个胜负,你只说你站在谁那边。”纪无情道。 “你有病!”凤南烟又骂。 “师父!”楚不归远远叫了一声,刚要踏步过去,却被叶星河伸手拦住,“别动,那个房间的机关只有纪无情知道,万不可轻举妄动。” 几人隔空相对,楚不归看向纪无情,眼底的仇恨毫不掩饰,不由冷嘲热讽道:“想不到堂堂纪教主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招数嘛,有用就行。”纪无情冷笑一声,“你若拿天心诀来换,我或可放你师父一命。” 楚不归双手紧握成拳,只觉怒不可遏,“你为了追求更高的武学,不惜残害他人性命,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妻儿!” “说得好。”纪无情鼓了鼓掌,“再多耽误一刻,这里的毒气便会蔓延开来,届时我走得了,你们就不一定能走得了。” 密室里确实有细小的机关声传来,这是纪无情能干出来的事,楚不归想上前去救下莫问,却不知会不会触碰到别的机关,莫问虽有能力挣脱铁链,却碍于凤南烟脚下踩着的机关,亦不敢轻举妄动,几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叶星河正要上前,只听凤南烟开口道:“纪无情,一切到此为止吧。” 说着她挪动了右脚,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透明地砖变了颜色,缓缓升起,忽然从她对面的墙壁中射出无数支短剑,齐刷刷朝着凤南烟所在的方向飞去。 “南烟!”纪无情和莫问同时大叫一声,莫问用内力冲断捆住自己的铁链,他一动,便有更多的短剑从另外两面墙壁射出。 他不管不顾朝凤南烟冲去,终究是晚了一步,纪无情在他之前已然冲到了凤南烟身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身体挡下了他自己部下的机关,短剑刺入纪无情的体内,他一声未吭。 第117章 眼见机关已经触发,楚不归和叶星河当即腾空而起,以轻功迅速飞过去,拔出武器,拦下剩下的那些暗器。 纪无情不知按了一个什么按钮,他和凤南烟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暗门,纪无情抱着凤南烟以极快的速度闪入暗门中,消失在大家眼前。 “师父,你没事吧?”楚不归关切问。 莫问摇摇头,楚不归恨道:“我一定要手刃了他。”说着便要顺着暗门追过去,刚迈出一步,叶星河突然倒地,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星河!!” 作者有话说: 鸽了一个月,我来请罪了,先给大家表演一个滑跪orz 第80章 共度余生,重要的人 * 太久没回不归谷,这里的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此前被戚飞英挟持却不愿为他所用的人都已被莫问救了回来,谷内人员虽不足,但一切依旧井井有条,门人见莫问和楚不归一道回来,纷纷停下手里的事,鞠躬行礼。 楚不归没有心思和他们打招呼,一心都扑在叶星河身上,叶星河已经昏迷三天了。 那日在圣鹰教密室里,叶星河突然毒发倒地,之后便一直陷入昏迷中,再未苏醒过。莫问替他搭了脉,楚不归第一次在自己师父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莫问向来对自己的医术极有把握,自从拜入他门下,楚不归跟着师父见识过千奇百怪的病人,也从未见莫问出现过这种表情。 “师父,他身上的毒是不是很严重?”楚不归焦急地问。 莫问一抬手,示意楚不归噤声,“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尽快带他回谷,才能细细诊断。” 说罢,师徒二人不再耽误,也没空再去追杀纪无情,顺着进来时候的路返回,等他们回到演武场,各大门派的人大部分已经离去,只剩下飞花教的弟子还在等着她们的师父,董晴见有人出来,立刻凑上去询问,“楚少侠,我师父呢?” “她没事,你不必担心。”纪无情是不会伤害凤南烟的,楚不归没空和董晴纠缠,就留下这样一句,董晴还想追问,见到被楚不归抱在怀里的叶星河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的师父也出现什么不测,立刻召集多名飞花教弟子想要下去救人,却被莫问拦住,“你们的师父跟纪无情在一起,很安全,倒是你们,若是下了密道,必死无疑。” 董晴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问和楚不归带着叶星河下山去了。 在山脚下雇了最贵的马车,一路快马加鞭不曾停歇,用了三天方才回到不归谷。 莫问片刻不歇,一入谷,就将叶星河带入药房,取出银针,将他身上的衣物除尽,拿银针斟酌着刺入他的各个穴位,银针入体不多时,便开始泛黑,楚不归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程度的毒,是已然入了五脏六腑。 “师父……”楚不归哑着声音开口。 莫问眉心紧皱,“他中毒多久了?” 楚不归脑海里一片空白,一下子竟想不起来叶星河到底中毒多久,他只知道这种毒是四方楼的少主钱三万下的,具体是什么时候下的,楚不归摸不清楚,“大约……有好几个月了。” “糊涂,此毒你虽不能解,为何不早来找我出关,拖到如今这种情形,便是神仙在世,也难医了。” 楚不归只觉得一道巨雷在自己脑海中炸开,悔恨自责的情绪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上心头,为什么没有早日应对?因为高估了钱三万给的那些解药,因为叶星河说无碍,因为自己的报仇计划还未完成,这种种原因,此时看来,都不足为提,说到底还是自己对叶星河关心不够,若非如此,又岂能纵容他带着剧毒跟随自己行动这么久。 于慌乱中的他终于想明白了,叶星河是在踏雪城的时候就中了这个毒,那时候他为了救自己,和钱三万达成了交易。 他是为了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楚不归忽觉喘不上气,心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紧紧攥着,一下一下拉扯着他。 “师父,求您救救他。”楚不归双膝一弯,跪在了莫问面前。 拜师礼之后,楚不归再未行过如此大礼,莫问蹙一蹙眉,“从未见你如此失态,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是最重要的人。”楚不归握紧双拳。 “比父母师父还要重要?” “一样重要。”楚不归坚定地说,“他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莫问大惊,先前虽然见自己的徒儿和此人关系亲密,却从未多想,少年人闯荡江湖,有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十分正常,没料到竟不是普通兄弟。 他眼神复杂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楚不归,实在想不通好好的人怎么就被自己给养歪了,“他可是个男人,还是纪无情的儿子,你这话可敢在你父母坟前再说一遍?” 楚不归抬头,眼眶通红,“只要他能活着,我会去跟父母磕头百遍用来赎罪,就算是要我以命换命,我也愿意。” “呸!没出息的东西。”莫问骂了一句,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另一个,也是这样跪在自己师父的面前,苦苦哀求师父救那名女子一命,并且扬言只要那名女子能活命,他从此再不踏入无念寺半步。 和尚动了凡心,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事,更何况他不仅是动了凡心,还因为这段凡心,犯了杀戒。 第118章 他为凤南烟杀了人,还了俗,断了师门,到头来,也没换来凤南烟的心。 “你是我的徒儿,若让你以命换命,我莫问在江湖上还怎么混,不归谷关门算了。”莫问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朝药柜走去。 “那叶星河……”楚不归忙问。 “我会尽力救他,神仙救不了的人,我莫问能救。”莫问一面说一面从药柜上挑拣药材,“去备热水,准备药浴。” 楚不归面上一喜,师父既然夸下了海口,就定能有办法,他忙起身去备水,刚走到门口,莫问又道:“不过你也别闲着,去一趟四方楼,就算拿不到解药,若能从钱三万口中问到七尸蚀魂丸的配方,调制解药也能快些。” “是。”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先更一点 第81章 若非万一,决不可为 * 一个大木桶,里头装了半桶的药草,桶里的水杯药草浸泡成青黑色,叶星河一丝不挂坐在木桶里,药水漫过他的肩头,他紧闭着眼,一动不动,鼻息也很微弱,几乎没有,楚不归看着心里就钝钝地疼,虽然很相信师父的医术,但是他不知道叶星河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想起师父之前说的话,他决定去四方楼跑一趟。 药水浸泡后,叶星河的额头沁出一层汗珠,楚不归蹲在木桶边,小心翼翼替他将汗珠擦去,手指细细抚过他的脸颊,之后将额头抵在叶星河的额头上,小声道:“等着我回来,我会很快回来。” 将叶星河全权交给师父之后,楚不归骑着一匹快马,赶往四方楼。 四方楼还是熟悉的样子,牌匾下三个大字在阳光底下发着光,楚不归仰头看着九十九阶汉白玉台阶,心境和初次来到这里大不相同。 这次没有人在门口迎接,他被守卫拦了下来。 “我要见你们少主。”楚不归淡淡道,守卫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一身青衣,气质不凡,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不敢得罪,忙让人去通报钱三万。 等了约莫半注香的时间,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迎客,对楚不归抬一抬手,道:“楚公子请随我来。” 四方楼里的结构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陈设变了,想起上次在这里度过的日子,楚不归只觉得恍如隔世。 终于在会客厅见到了钱三万,他锦衣华服,执一柄折扇,好整以暇看着楚不归,并未起身见礼,只是勾唇一笑,“楚公子终于来了。” 楚不归亦不同他多礼,开门见山道:“此次前来,只为求一味解药,还请钱少主高抬贵手,饶了星河一命。” 钱三万摇了摇扇子,道:“那毒药是他自愿服下的,我可没答应过要给解药,我已经救过你一命,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楚不归看着他的无耻嘴脸,强按下心头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此前我答应替你刺杀敏王,我事情已经办妥,你却未能履行承诺给我七尸蚀魂丸的解药,而只是给了暂时压制毒发的药,四方楼素来讲究诚信,我敬你是四方楼少主,希望你言而有信。” “我确实说过成功刺杀敏王,可以给你解药,但你没有成功啊。”钱三万漫不经心道。 楚不归一愣,又听钱三万道:“你杀死的那个,只是敏王的替身。” 这件事楚不归是不知道的,他一个江湖中人,从来对朝堂之事没有兴趣,当初若不是为了拿到解药,也不会涉及其中,那时候刺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唐易甚至因此被逐出了唐门,没想到居然杀了个替身。 楚不归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动手了,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以钱三万的做派,大约早就等着他动手,好将他擒获,已达到自己的什么特殊目的。 四方楼是江湖中唯一同朝堂党争扯上关系的,这种人心思深沉如海,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意欲何为?”楚不归道。 钱三万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说:“起初只是想招揽叶星河,现在嘛,想让他死。” “他同你们四方楼无冤无仇。”楚不归眼中冒出猩红的火气。 “不愿为我所用,便要为我所杀。”钱三万堂而皇之说着这样的话,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霜寒丝在楚不归的手腕上滑了一圈,倏地伸出,直朝钱三万的脖颈而去,钱三万反应也很及时,脚尖点地,向后闪躲,同时挥扇格挡,只是他的扇子抵挡不住霜寒丝的威力,极细的丝线划破扇子而过,眼看着就要缠上钱三万的脖子,忽地从屋顶上跳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人戴着一个铁手套,一把攥住霜寒丝,发力拉扯,幸而楚不归内力深厚,才不至于落于下风,他手腕一翻,迅速将霜寒丝收回。 这三位他没见过,但他知道他们肯定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因为某种原因,甘心留在钱三万身边当一个刽子手。 楚不归气沉丹田,挥出一掌,对方躬步下压,接下他的一掌,楚不归眉心紧蹙,他察觉到对方的内力不容小觑。 一人尚且可以对付,若是三人同时攻来,楚不归不一定能够对付,硬碰硬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如今叶星河昏迷未醒,他不能让自己也身处险境。 楚不归长袖一挥,腾空而起,只一瞬便消失在钱三万眼前,钱三万的手下欲追,被钱三万抬手制止,“罢了,随他去。” 第119章 从四方楼出来,楚不归迎着太阳站着,明晃晃的太阳烤在他身上,却丝毫没让他觉出温暖,拿不到七尸蚀魂丸的解药和配方,师父炼制解药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他不知道叶星河能不能撑到解药炼成的那一天。 拳心紧握,楚不归回头看向富丽堂皇的四方楼,决定入夜了再去一探,无论如何,他要拿到七尸蚀魂丸的解药。 * 找了个茶肆暂时歇脚,一杯茶还未喝完,楚不归收到了师父的飞鸽传书,简短的两个字却瞬间将楚不归的心提了起来。 “速归。” 楚不归半分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往不归谷赶,一路换了三匹马,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前回到了不归谷,几乎是从马上飞下来,他一路朝药庐跑去。 师父莫问在药庐门口挑拣药草,看到楚不归,眉头皱了一皱,这一细微的表情落在楚不归眼中,便像是天塌了一般,他甚至有点不敢上前,站在药庐的台阶下面,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怎么了?” 莫问轻叹一声,缓缓道:“叶星河,他没有呼吸了。” 楚不归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被莫问一把搀住,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用力摇头,“不可能的,我走之前他分明还好好的,我不过离开五天,不会的……” “他何曾好过。”莫问道。 楚不归不再听莫问说什么,大步迈进了屋子,整个药庐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叶星河还和他走之前一样坐在木桶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木桶里的药水还在冒着热气,只是叶星河的额头上已经不再有汗珠滚落。 楚不归走进他,撑着木桶边缘蹲下,伸手想去触碰叶星河的脸,却又立刻收回,他的手抖得厉害,根本不敢靠近叶星河。 “星河……”楚不归唤他,可木桶里的人一动不动。 “你醒醒……”楚不归将额头抵在叶星河的额头之上,只能感觉到细微的体温,似乎在一点点流逝。 莫问跟着走进,见到自己徒儿这幅样子,轻叹一声,楚不归突然跪在他面前,这是短短时间他第二次给莫问下跪。 “你跪我也没有用……”莫问别过头,不忍去看。 楚不归用力嗑着头,“师父,您一定有办法的,师父,徒儿求您了。” 莫问又是长叹一声,“为师已经尽力了,这几天不眠不休调配了三种药,都无济于事。” 楚不归立刻道:“我这就回四方楼拿解药,就算是拼了命也将解药取出。” “没有用了,他中毒太深,即便拿来解药也救不回来。” 楚不归听后呆呆看着莫问,肩膀突然塌陷下去,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他向来最注重气势,何曾有过这样颓然的时刻,他木然看着前方,眼中已没有了光,不知这样跪了多久,一阵风起,将药庐门口的草药吹得四散开来,楚不归终于起身,朝叶星河走去。 “做什么”莫问敏锐觉出楚不归的状态不对。 “带他离开。”楚不归道。 “去哪里?” “江湖之大,无处不往。” 莫问知道,如果现在让楚不归带着叶星河走了,他就将永远失去这个爱徒,楚不归一生过得太惨,年幼丧父丧母,被仇恨纠缠半生,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仪之人,最终也不能留住,他亲眼见着一个又一个的至亲离他而去,就是再坚韧的心志,恐怕也承受不住。 莫问突然开口,“还有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楚不归脚步定住,回头看向莫问,莫问继续道:“我只是在一本远古医书上见过,从未实施过,不确定是否有用。” “师父请说,无论什么法子,就是要我下地狱去问阎王爷,我亦欣然前往。”楚不归道。 “要用这法子,还缺一样重要的东西。”莫问说。 “是何物?”楚不归迫不及待地问。 莫问沉默半晌,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但见楚不归焦急的神色,他闭一闭眼,说道:“至亲之血。” “至亲之血?”楚不归一愣。 “古籍有云:中毒至深之人,若药石无医,可与其至亲之人换血换命,然此法违背人伦,若非万一,决不可为。” 风声凛冽,莫问说完之后,楚不归长久地沉默,这样的法子,以命换命,极其危险,且对医者要求极高,师父也从没有试过,若稍有不慎,不但叶星河救不回来,就连另一个人的性命也会赔上。 “医者治病救人,任何生命在我眼中都是平等的,若是为了救叶星河而害了另一人的性命,从此我便再做不成一个医者。”莫问看向远方,语气中尽是无奈。 “师父,别人的血可行吗?我愿意……” 楚不归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莫问打断,“只能至亲之血。”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咯 第82章 亲生儿子,两全其美 * 只能至亲之血这四个字打破了楚不归最后一点希望。 叶星河在这世上两个至亲,一是纪无情,一是凤南烟,他们二人现在在何处尚不可知,又如何让他们赶来救人,即便找到了,以纪无情的性子,是断然不肯的,而凤南烟…… 楚不归看一眼自己的师父,凤南烟是他师父的心上人,他不能这么做。 楚不归一时没了办法,呆在原地,像是魂魄被人抽去一般傻愣愣的,浑身失了力气,莫问轻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事已至此,他亦无能为力。 第120章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楚不归失神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他将叶星河从药浴桶里抱出来,一点一点替他擦干净身体,然后穿上衣服放在床上。 叶星河的体温在一点点凉下去,同样作为医者的楚不归知道再过十二个时辰,他便彻底没救了,他还有最后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去找纪无情,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也要去找他,纪无情身怀绝世武功,说不定能有法子救自己儿子一命。 楚不归刚走出门,就见不归谷的守卫过来通报,说有人到访,不等楚不归问清楚是什么人,到访之人已然自行走了进来,竟是凤南烟。 楚不归和莫问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疑惑,很显然两个人都没有通知过凤南烟,莫问忙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凤南烟秀眉轻蹙,似有焦急之意,“星河呢?” 师徒二人又互看一眼,沉默下去,楚不归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凤南烟一下就瞧出端倪,她朝前迈出一步,逼近楚不归,“星河呢!你们不是把他带回来了吗?” 楚不归垂着头,不忍说,莫问拦住凤南烟,“你先冷静一下。” 凤南烟常常叹一口气,“前几日我突然心悸,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知道星河体内有毒,担心他出事,所以赶着到这里来,他去哪里了,就算他不想见我,也让我见他一面。” 话已至此,莫问便知道瞒不住了,凤南烟和叶星河是母子,母子之间的感应通常是最强烈的,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凤南烟,道:“他确实不太好。” 之后,他将凤南烟带进了药庐,亲眼见到已没有呼吸的叶星河,凤南烟只看了一眼,脚底下就软了,险些倒下,被莫问一把搀住,凤南烟推开莫问,踉跄几步走到叶星河床边,轻声唤他,“星河……” 然而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凤南烟一下慌了神,唤他名字的声音也一声大过一声,可平日里对凤南烟爱答不理的人现在变得尤其听话,乖乖躺在那里,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南烟的眼泪一涌而出,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她顾不得去擦拭,只是一遍又一遍叫着叶星河的名字,楚不归在一旁听得伤心,亦是红了眼眶,不忍再看,别过头去。莫问上前安慰凤南烟,“莫要太过伤心,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不料凤南烟突然一把攥住他,向来清高孤傲的凤教主,从未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刻,她紧紧拽着莫问的胳膊,含泪问他,“你医术高超,一定有法子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你先别急。”莫问师徒安抚。 凤南烟腿一弯,就要给他跪下,吓了莫问一大跳,忙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愿意救星河,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落泪的美人尤甚平时,莫问却一下子冷了脸,“你当我是什么人?” 凤南烟道:“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 莫问本不想告诉她那个办法,无奈凤南烟一直苦苦哀求,对于凤南烟,他总是不忍拒绝,只能将那个办法说了,凤南烟果然毫不犹豫道:“我是他的娘亲,用我的命救他。” “不行!”莫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吗?”凤南烟痛苦道。 楚不归听着他们的对话,恨自己不能为叶星河做一点儿事。 “无论如何,南烟,你都不能。”莫问苦劝。 “你这是逼我同他一起死,你若答应,我们好歹还能活一个。”凤南烟发了狠,莫问眉心一跳,他知道凤南烟说得出就做得到,若他不救叶星河,她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若让他用凤南烟的命去换叶星河的命,他实在做不到。 “你来!”凤南烟突然转头,指着楚不归,“你叶星河情分不浅,你一定希望他活着。” 楚不归当然希望他活着,可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力摇摇头,心灰意冷。 凤南烟当即掏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莫问大骇,想去抢夺,被凤南烟一记眼神止住,“莫问,我自认亏欠你许多,今日不得不逼迫你做一个选择,我要让我儿子活下来。” 这种两难的选择对于莫问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扶着额头,痛苦万分,“你明知我对你有求必应,为何还要逼我。” 凤南烟眼角又划过一滴泪,莫问绝望闭上眼,“你把匕首放下,我会救他。” 凤南烟欣慰笑了,倾国倾城,她刚放下匕首,忽而从屋外飞过来一粒石子,打在她的后颈,凤南烟一下子失去意识,倒在了莫问怀里,楚不归立时追出门去,偷袭的人已翩然而至,不是别人,真是纪无情。 “纪无情?!”莫问大惊。 纪无情一身黑袍,视线扫过楚不归和莫问,最后落在昏迷过去的凤南烟身上,他淡淡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想要我烟儿的命去救那个臭小子,想都别想。” 楚不归急道:“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又如何?”纪无情看也不看他,走进屋子,将凤南烟抱起和叶星河放在同一张床上,他手指轻抚过凤南烟的脸颊,之后他转过头对莫问说:“至亲血脉是吧,那就我来吧。” 莫问和楚不归皆是一愣,这纪无情怎么变脸如此之快,纪无情冷冷一笑,“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这不正好两全其美?” 第121章 “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楚不归冷道。 纪无情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烟儿是不可能再同我生一个孩子了,这小子是她的命,我总不能让烟儿去拼命,你最好在她醒之前搞定一切。”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不是故意更新这么慢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咋写了,哭,后面几章越写越不对劲,写了删删了写,没有大纲真的要命 第83章 恍如隔世,沧海桑田 * 谁都没想到纪无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楚不归看来,纪无情人如其名,是个极其无情之人,他对亲生儿子视同草芥,从来也没有对他关心过一星半点,没想到现下居然为了凤南烟,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叶星河的命。 他无情,亦多情。 将昏迷的凤南烟安置妥当,纪无情便要莫问动手救治叶星河,楚不归心情颇有些复杂,一个是自己的灭族仇人,一个是自己的今生挚爱,他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去面对纪无情。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莫问,他与纪无情有夺妻之恨,但是作为医者,他也不愿做这种以命换命之事,所以纠结踌躇不定。 纪无情没什么耐心,喝道:“你们名门正派就是虚伪,一直嚷嚷要杀我,现下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又开始犹豫起来,没有一点英雄气概。” 楚不归皱着眉道:“我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想杀你,只是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 “你不想救那臭小子了?”纪无情问。 “当然想。”楚不归道。 “那还废什么话,我是他爹,这里只有我能救得了他。”纪无情看一眼凤南烟所在的位置,“若你们还不动手,等她醒来我就要带她离开,你们就等着给那臭小子收尸吧。” 莫问沉默不语,楚不归犹豫片刻,转头看向莫问,轻唤了一声:“师父。”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片刻的寂静过后,莫问缓缓叹了口气,对纪无情道:“你随我来吧。” 之后带着纪无情朝药庐走去,头也不回地对楚不归说:“你去照着我之前拟的方子煎药,顺便守好门户,我在治疗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进屋打扰。” 楚不归怔怔应声,“是。” 眼看着莫问和纪无情进到药庐,关上门,他还愣在原地,这一切变故都来的太突然,是他未曾预料过的,他朝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药庐里的动静,走到门口却又迟疑,最终仍是没有靠近,转身离开了。 * 自从莫问和纪无情进去之后,药庐一直寂静无声,静的可怕,第二日凤南烟醒了,见只有楚不归一人,便追问他叶星河的情况,楚不归如实相告,凤南烟瞬间变了脸色,就要冲进药庐去换回纪无情。 楚不归伸手拦住她,“治疗已经开始,你现在闯进去,他们二人都会没命。” 凤南烟一掌劈向他,“那是我的儿子!” 楚不归闪身避开她的攻击,回道:“我和你一样希望他能活下来。” 凤南烟不再和他多说,掌心一翻,又是一招,她发了狠似得,一招一式都直逼楚不归要害,楚不归无奈出手,同她过起招来,一来一回打了一百多招,凤南烟终是不敌,败下阵来,她瞪了楚不归一眼,而后深深看了看药庐,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楚不归一面煎药一面守在药庐门口,每当莫问敲敲房门,楚不归就从门缝将煎好的药递进去。 这场治疗是耗时耗力的,楚不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亦没有把握能不能成功,到了第三日,莫问一整日都没有动静,楚不归的心不由得开始慌乱起来。 他站在檐下屏息去听,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不归谷寂静的很,偶尔传来的鸟叫声越发扰乱了楚不归的心神。 就这样忐忑不安又过了三天,药庐里终于有了动静。那时楚不归已在药庐外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几日,实在撑不住,坐靠在门边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又是习武之人,一点细微的响动就能惊醒。 他睁开眼,听到门后有脚步声走来,他立刻站起身,莫问打开门,满脸的疲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师父……”楚不归轻唤出声。 莫问看向他,神色平平,“大约四五日,叶星河便能苏醒,只是苏醒后依旧很虚弱,需要静养一年,不可动气不可情绪起伏更不可使用内力,你要细心照拂。” 楚不归忙道:“是,师父辛苦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莫问一摆手,”不必了,你进去看他吧。“说罢便自行离开了。 楚不归看着莫问的背影,心头忽而涌起一阵酸楚,莫问是个很乐观的人,就像个老顽童一般,楚不归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步伐沉重,身形恍惚,他朝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搀扶一把,莫问察觉到他的动作,并未回身,对他做了个推手的动作,楚不归也就不好再去打扰,他目送莫问回了自己房间,才转身进入药庐。 叶星河仰躺与竹床之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楚不归附身在他床边,感受着他久违的呼吸和体温,眼泪再也忍不住,溢满眼眶,他轻轻抚摸着叶星河的脸颊,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等着你醒过来。” 守着叶星河看了许久,楚不归才察觉一件事,纪无情不见了,他环视整个药庐,没有发现纪无情的踪影,无论是人还是尸体。 第122章 现在叶星河已经无恙,那么纪无情应当是不能活了,可就算是死,也应该有尸身,楚不归很是诧异,他打算去问莫问,走到莫问的房间门口,又想着师父辛苦了这么多天,要让他好好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问不迟。 凤南烟听说治疗结束了,再次出现在不归谷,她冲进药庐,看到安然无恙的叶星河,瞬间泣不成声,她坐在床边,抓着叶星河的手,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叶星河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要四五日之后才能苏醒。”楚不归出声提醒。 凤南烟看也不看他,默然看了叶星河半晌,才终于止住眼泪,她是个极要强的女人,轻易在旁人面前落了泪,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微微背过身去,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来,又是个那个冷艳的教主。 “你师父呢?”凤南烟问。 “师父累了,在休息。”楚不归道。 “纪无情呢?”凤南烟也察觉出了同样的事,她没有看到纪无情的尸体。 “不知道,要等师父醒了问他方知。” 楚不归说罢,看到凤南烟表情忽然变了,他顺着凤南烟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枚玉佩。 凤南烟匆匆站起身拿起那枚玉佩,放在手中摩挲,她一言未发,楚不归却看到她的睫毛在止不住地抖动。玉佩旁边还有一个紫檀木盒子,方才楚不归心思都在叶星河身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只见凤南烟的手指微微抚过盒子,想去打开,却又迟疑。 楚不归心中一惊,已然意识到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小的药庐,他一直守在门口,纪无情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他忙去药柜里面查看,唯一的一瓶化尸水已不复存在,楚不归心头一顿,有些喘不上气,纪无情,这个他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就这样死的悄无声息,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凤南烟最终没有打开那个盒子,也没有再哭,她拿着盒子和玉佩离开了,走到门口,又定住,回首看了一眼叶星河,对楚不归道:“照顾好他。” 说罢不等楚不归有所回应,便离开了,楚不归一直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 不归谷一片寂静,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尤其清晰,楚不归站在窗边,静静凝视着外面的一切,清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一缕头发,他只觉恍如隔世。 出谷之前的种种似乎还在眼前,那时候他和戚飞英还是好友,他们常常一起坐在竹林里喝酒,戚飞英总要同他比武,却每每败给他。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叶星河,并不知道情为何物,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被什么人绊住脚步,彼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复仇。 如今不过两年时间,一切都已是沧海桑田,戚飞英不知生死,叶星河备受折磨,而他,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没有报仇成功,若是成功了,为何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手里执着一个小巧的青瓷茶杯,楚不归一发力,将茶杯掷向竹林,茶杯破风而出,稳稳落在主子的枝丫之间,一滴茶水都没有洒落出来。 这个江湖,处处透着危机,看起来却如此风平浪静。 在心中发出一声轻叹,楚不归转身预备再倒一杯茶,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楚一……” 声音沙哑虚弱,他猛地抬头,对上叶星河微睁的眼。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说的,给大家磕个头吧!(如果还有读者的话)磕三个!! 拖更这么久,俺真的错了,下一章完结~ 第84章 这个江湖一点都不好(完结) * 叶星河提前醒了,楚不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星河又叫了他一遍,楚不归才如梦初醒。 他忙走到叶星河身边,看着眼前人,突然有些不敢上前,两人隔着空气默默对视,楚不归似乎能感觉到叶星河虚弱的呼吸,他瘦了许多,脸上越发棱角分明,只是唇色有些苍白,透着明显的病气,之前叶星河没有呼吸的样子还在楚不归脑海挥之不去,他不敢相信自己重拾所爱,他害怕一切如春梦一场,所以踌躇不前。 叶星河微微抬起手,手心朝向楚不归伸出去,楚不归行动快于思维,冲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手心温热的触感后,楚不归才真切有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他紧紧攥住叶星河的手,红了眼眶。 “你瘦了。”叶星河扯着嘴角笑了下,手指摩挲着楚不归的指节。 楚不归不说话,强忍住的眼泪还是不知不觉滚落下来,被叶星河的指腹轻轻擦拭掉,“我回来了,别哭。” 楚不归笑道:“回来就好。” “辛苦你了。”叶星河柔声道。 楚不归摇摇头,伸手探了一下叶星河额头的温度,关切地说:“你刚醒,还需要静养,我去给你煮参茶。” 说着就要起身,被叶星河一把拉住,“我不喝,让我多看你一会。” 这话听得楚不归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耳根,“有什么好看的。” “我做了一个梦。”叶星河说,他拉着楚不归在自己床边坐下,而后半坐起身,两人面对面,他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对着楚不归笑得温柔,娓娓道来,“梦里我们生活在一整片竹林里,一间小竹屋,一汪碧波潭,还养了两条狗,一只猫,你偶尔会给别人看诊,我就躺在躺椅上,看着你把脉抓药,你会差我跑腿拿药,有一次有个老头儿来看病,我给他拿错了药,他骂我,你替我说了几句好话,那老头就老大的不高兴,说你不该这么惯着弟弟,你听后低着头笑得停不下来,我看着你的笑容,连老头看病的钱都忘了收。” 第123章 楚不归听后忍不住笑,“在那种地方你能待得住吗,不显闷得慌?” 叶星河摇头,“一点儿也不闷,等我好了,我们就去找这个地方好吗?” “好,那你要先好起来,参茶和药一次都不能落下。”楚不归说着再次预备起身,叶星河突然凑上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他嘴唇很凉,只有细微的体温,楚不归垂下眼来,睨他一眼,忙起身去给他煮茶煎药。 * 叶星河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当天下午就能下床,躺了太久,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由楚不归扶着围着药庐转了一圈,叶星河忽而问道:“我的毒是怎么解的,你去找了钱三万?” 楚不归一怔,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去了,但没有拿到解药。” “那是?我记得这毒无药可医。” “明知无药可医,你为何还要吃,你若回不来,可知我该怎么办?”责备的话也带着一丝嗔怪,叶星河抓住他的手臂,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你替我解的毒?” “不是我,是我师父。” “你师父这么厉害!我要好好地谢谢他,要不我去给他磕三个头,也拜他为师好了。”身体刚好一点的叶星河又开始没有正形,楚不归不理他的胡言乱语,下意识看了一眼莫问房间的方向,从结束治疗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向来师父也该休息的差不多,叶星河既已经醒了,是该跟师父汇报一声。 于是楚不归搀着叶星河一起前往莫问的房间,敲了几下门,里头却没有回应,楚不归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子里竟然空空如也,床铺整洁如新,哪里像是有人歇息过的样子,只有茶桌上放着一封信。 信很简单,只写了一句话:我已闭关,归期未定,勿念。 随着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枚戒指,那是莫问师门世代相传的戒指,代表着医者的身份,他从未取下来过,如今这样放着,便意味着从今以后不再从医。 楚不归有些站不稳,跌坐在圆凳上,叶星河忙问:“怎么了?” 楚不归视线落在信纸上,目光悲切,“师父闭关,从来都有固定的时间,这一次,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我还没有当面谢过他老人家,将来他也要为我们的事做主的。”叶星河道。 楚不归将那枚戒指握在手心中,戒指本无体温,却仿佛灼烧着他的肌肤,“师父自认做了违背医德之事,不愿再见你我。” “违背医德之事?”叶星河不解。 “你方才不是问我你的毒是怎么解的吗,是拿最亲之人的血去解的。”说着,楚不归向叶星河说明了解毒的过程,这件事虽是纪无情自己同意的,可是莫问作为一个医者,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而害了另一个人的性命,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以选择了再不出世从医。 叶星河听完,沉默良久,他一言不发地挨着楚不归坐着,怔怔地,是从未有过的状态。 最后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的位置,那里清晰可见身体里流动的血。 “他的尸体在哪?”叶星河问。 “被你娘带走了。”楚不归不忍告诉他真相。 叶星河苦笑一声,“我本来什么都不欠他的,从小到大,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会是这个人的儿子,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该多好,我从没有将他当成父亲,我觉得他不配,为何他偏偏要这么做!他凭什么!” 叶星河情绪有些激动,楚不归环住他的肩,安抚道:“身为父母,无论如何,总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我要去见她。” “谁?” “我娘。” “好,我陪你去。” 叶星河摇头道:“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楚不归想了想,答应了他,等他身体再好些,就让他出谷。 * 一个月后,叶星河独自去了天山,楚不归留在不归谷,他不知道叶星河会和凤南烟说什么,他也没有去问,只是在叶星河回来那天,为他准备好了接风的热汤面。 之后两人一直留在不归谷内,慢慢调养叶星河的身体,他恢复的极快,只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和常人无异,只是体内内力还有些紊乱,不能习武。 莫问走了,楚不归将不归谷剩余的门人全都遣散了,偌大的谷中,只有二人相依相伴,空荡荡的,透着股无言的孤寂。 “这地方不好,我们搬家吧。”有一日傍晚,叶星河突然说。 楚不归总是愿意依着他,况且他也不想在这里住了,回忆太多,总是牵绊,“好啊,搬去哪?” “去找那片竹林。”叶星河道。 楚不归给他的茶杯里续上一杯茶,“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不记得了,但是我想总能找到的。” “好,明日就出发。” 远处的天空,晚霞大片大片地铺开,整个世界被染成橘红的一片,秋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又要入冬了,叶星河饮了一口杯中茶水,咂摸着嘴巴,“想喝酒。” “你身子未好,不能饮酒。”楚不归拒绝他。 叶星河哀叹一声,“不能喝酒的日子还有什么趣儿,你就许我喝一次,我保证不贪杯。” 楚不归转头看他一眼,晚霞下的叶星河,好看极了,他灼灼的目光更是让楚不归移不开眼,叶星河凑近,和他彼此贴着鼻尖,“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第124章 楚不归拗不过他,去拿了酒过来。 一壶桂花酿,两个白瓷杯,清冽的酒香一下子弥漫开来,是久违的味道。 叶星河举杯,望着天边的晚霞,大声道:“江楚,这江湖一点都不好。” 他叫了他的本名,楚不归只是淡淡笑着,也举起酒杯同他轻轻碰了一下。 “但是,能遇见你,真好。” -剧终-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宝贝们(*  ̄3)(e ̄ *) 这个文本来在去年底就要完结的,12月份的时候我出了点事,没办法码字断更了半个月,后面好像就变得懒惰了,一直都没有怎么更新,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看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宝贝在追,真的真的特别对不起,为我的拖更给大家道歉。 从开始想写武侠到正式开文,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期间完成了别的作品,然后发现还是很想写武侠,于是动笔了,整理大纲,细化逻辑,前半部分写着还比较顺手,后半部分因为没有大纲,一直在放飞,到最后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这个结局是考虑了很久的,希望不会让大家太过失望,还有好多话想说,写不下了,番外见~ 第85章 番外:江湖事江湖了 * 叶星河说要找那一片竹林,还真让他找到了。 黔州地区的一个山谷中,长着成片成片的翠竹,微风一过,竹叶沙沙,竹林里头有一条小溪,弯弯绕绕从山谷穿过,溪水不急,清澈见底,天气好的时候,阳光透过竹林洒落在小溪中,波光粼粼。 楚不归很喜欢这地方,叶星河当下便决定这里就是他们以后生活的地方,他花了好些时日搭了一间小木屋,木屋建在小溪旁,隐在竹林里,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楚不归坐在门口的花架下,靠着躺椅,昏昏欲睡,叶星河从屋子里走出来,用力捏了下他的脸,楚不归不得不睁开眼,见叶星河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叶星河偏献宝似地凑到他面前,“你尝尝,我改良过后的,保证比之前的好喝。” 楚不归仿佛已经闻到了酒壶里奇特的气味,他捏着鼻子推开叶星河,“你消停些吧,山后的青梅都叫你糟蹋了,我不喝。” “我方才尝过了,酸甜可口,很是美味。”叶星河极力推荐他酿的青梅酒。 “真的?”楚不归那眼睛斜斜看他,似是有些不信,叶星河郑重地点头,“真的,我怎么敢骗你呢。” 楚不归见他这么用心,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就着叶星河的手,饮了一口,只一口,便觉喉咙火辣辣的,一股又酸又辣的液体滑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猛地咳嗽起来,企图把那“青梅酒”咳出来,却是徒劳。 叶星河轻拍他的背,“有那么难喝吗,我觉得挺好喝的啊。” 楚不归缓过神来,对无辜的叶星河有些不忍苛责,只好拉过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星河,以后不擅长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好吗?” 叶星河有些泄气,“可是我也想照顾你,想要做菜给你吃。” “咱们出谷,到镇子上去吃。”楚不归凑过去,在他脸上安抚似的印下一吻,叶星河微微一偏头,直接咬住了楚不归的嘴唇,勾起他的脖子,辗转舔舐,他酿的青梅酒,酒味太重了些,弥漫在二人气息之间,熏得人兀自沉醉。 叶星河的亲吻温柔霸道,气温灼灼,经过这几年的调整,他身子已恢复如前,但那毒到底还是伤到了他,他失去了味觉,楚不归悉心调理了许多方子,都没有治好他,楚不归悲哀地想,大约是治不好了的,那毒凶猛,不可能在人的身上毫无残留,如今这样,已算是万幸。 喘息之间,叶星河终于放过了他,两人额头互抵,叶星河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颇有些不想放开楚不归的意思,“我能尝到你是甜的。” 楚不归警铃大作,因着叶星河失了味觉,他每每说这样的话,楚不归总是格外怜惜,便导致他在床上无法无天,不知节制,昨夜便闹到了三更天,楚不归好容易才缓过来,可经不起他再一次的折腾了。 他忙坐起身来,拉过叶星河,“走,我们去镇上吃饭。” “一会儿再去……”叶星河说着就预备抱起楚不归,楚不归闪身躲过,怒道:“叶星河!” “你不疼我了。”叶星河瘪嘴撒娇,耍起了无赖。 “再疼你我就没命了,从现在开始,三天不许上我的床!”楚不归道。 “家里就一张床,那我睡哪儿啊?” “管你睡哪儿。”楚不归说着往院外走去。 “你去哪儿?” “吃饭。” 叶星河忙跟上,再不敢闹楚不归,怕他当真不让自己上床,这种事楚不归做得出来。 * 无忧谷外有个小镇子,约莫只有不到一千人,镇子里头酒肆药庐都有,供应了楚不归和叶星河平日的生活所需,有时候楚不归不想做饭,两人便会到镇子里的酒馆改善生活。 他们虽不在镇上居住,但是常去,又生的出众,老板已经认得他们,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招呼上座,“二位公子,还是老样子?” “对,多打两壶酒,再切点牛肉,我们一会儿带走。”楚不归放下几个铜板。 “好嘞。”老板对小二吆喝着,“两碗打卤面,两斤牛肉,两壶酒!”说罢并没有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二位公子,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第125章 楚不归倒茶的手一顿,和叶星河互看一眼,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并不清楚是给他们之中的谁,叶星河准备去拿,楚不归按住他的手,拿起信封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常,方才拆开,看了两眼,递到叶星河手中,“是给你的。” 叶星河微愣,“给我的?” 两年过去,他们从未收到过任何书信,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他低头看去,原来信是圣鹰教写来的,请他回去主持大局。当初那一战,圣鹰教损失惨重,纪无情失踪,叶星河重伤,教内无人主事,圣鹰教大乱,于是教中长老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叶星河的行踪,派人来请他回去。 叶星河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他一手捏碎了信件,随风扬去,对楚不归道:“我们吃饭。” 打卤面吃在嘴里毫无滋味,吃了这么久,叶星河也习惯了,他大口吃着,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不归同样也感觉到了,在酒馆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一身黑袍,戴着兜帽,这样的打扮在小镇子格外引人注目。 叶星河和楚不归谁都没理,吃完东西,带着酒和牛肉往回走,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 直到走出镇子,叶星河才停住脚,他一把拔出剑,猛地朝后刺去,三人纷纷闪身退开,直直跪在了叶星河面前,“属下请少主回家!” 叶星河收了剑,冷冷看着他们,“这里才是我的家,回往何处?” “少主,教中不能无主啊。”一个黑袍人趴跪在地上。 “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江湖与我无关,圣鹰教更与我无关。”叶星河说罢,拉着楚不归的手就走,三个黑袍人对视一眼,不敢再上前阻拦,只好目送着叶星河离开。 行至院中,叶星河依旧一言不发,楚不归扯扯他的衣袖,“星河,我们出去看看吧。” “看什么?”叶星河问。 “江湖。”楚不归抬头望着无边的竹林,感受微风轻拂脸庞的惬意,静静开口,“当时我们走的太突然,许多事情并没有了结,我们该回去看看。” 他们隐居在此,然却并没有远离江湖,因果未了,总有纷争,今日是圣鹰教,明日不知还会有谁,那些曾经的故人,仇人,潇潇暮雨总关情,该去和他们道一声再见。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叶星河看向楚不归的眼睛。 楚不归亦看着他,眼中深情缱绻,“了却了世俗尘事,才能更好的在一起,一年后我们回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好,都听你的。” * 风起,雨急,江湖从未停止。 二人先到了圣鹰教,这里是叶星河长大的地方,他的父亲纪无情在这里做下了许多事,他该有一个交代。 如今的圣鹰教已大不如前,和楚不归上次来的时候全然不同,一阵秋雨将枯败的树叶打落在地,无人清扫,教众寥寥,立在中间的圣鹰雕像也蒙上了一层灰,萧瑟不堪,叶星河一步步拾阶而上,从前的四大堂主已不在,听到消息的长老纷纷赶来迎接,高呼着:“恭迎少主!” 叶星河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少主,今日过来,是想代替我父亲做个交代。” 他没有在象征教主的椅子上坐下,而是立在一旁,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除了几个长老,其他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他微不可闻轻叹一声,“圣鹰教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与我父亲脱不了干系,如今圣鹰教已无从前的实力,也不再成为江湖的威胁,大家若还愿意留在教中,便以此为据,继续生活,只是以后切不可再行恶事,亦不要再涉江湖事,安稳度日即可,我想不会再有人为难;若不愿留下的,有更好的去处,请君自便,不算叛教。” “少主,这怎么能行,我等盼着少主回来重振圣鹰教。”长老激动道。 叶星河摇摇头,挑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长叹一声,“我对这些事已经没有兴趣,没办法帮你们重振教风,今后教中之事,由几位长老负责吧。” “可是……”长老还欲再说,被叶星河打断,“不必多言,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大家心中不满,对我父亲有怨,我可代我父亲领教。” 几位长老和教众面面相觑,交谈半晌,虽无可奈何,却也心知不能勉强,只好对着叶星河行了个大礼,齐声道:“少主心意已决,我等恭听教诲。” 叶星河在圣鹰教留了一日,将教中大小事宜安排妥当后,才和楚不归离开,看着下山的几千阶,两年前那场大战犹在眼前,楚不归不禁感叹,“希望他们能听你的话,让圣鹰教走正途。” “他们本也不是什么不辨是非的坏人,今后在山上偏安一隅过日子,再好不过。” 离了圣鹰教,赶在天气冷起来之前到了天山,巍峨的天山耸立眼前,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隐在云雾深处,看不真切,叶星河和楚不归坐在山脚下的一间客栈喝酒,临窗而坐,透过窗户,刚好能看到天山山巅,叶星河静静喝着酒,听着店小二的禀报。 他们给了些钱,从店小二那里打听消息,店小二说飞花教教主已经闭关许久,飞花教内一切事务由大弟子董晴负责,他还说董晴时常带着飞花教的教众下山巡查,他们多亏了飞花教的庇护。 “不上去看看吗?”楚不归为叶星河续上一杯酒。 第126章 叶星河摇摇头,“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如不见的好。” 说罢,他问店家借了纸笔,书信一封,让店小二叫来巡逻的飞花教弟子,转交给教主,那飞花教弟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圆圆的脸蛋还未长开似的,透着天真的可爱,她歪着头问:“大师姐问我是谁送的信,我该怎么说呢?” 叶星河不答,楚不归笑道:“就说是挂念你们教主的人。” “哦。”飞花教弟子揣着信,转身离开。 杯中酒已尽,远处夕阳落下来,洒下满山的金黄,想到凤南烟,叶星河不知该以什么情绪面对,她是他的至亲,他们却并不熟悉,见面不过三四次,从未一起吃过一顿饭,即便如此,凤南烟倒成了他心里,和楚不归一样重要的存在,不得不说,血脉真是个不容忽视的东西。 “走吧。”叶星河放下杯子,同楚不归迈出客栈,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并肩走在夕阳下。 墨羽山庄没有什么变化,从外面看去,依旧气派雅致,门漆如新,守卫森严,只是守门的护卫已经不认得楚不归,他自报家门,不多时,便有小厮出来迎他们入内。 庄内的一事一物和从前一样,亭台水榭,雕栏画栋,转眼物是人非,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上官义,而是上官云。 上官云翩翩公子,年岁在他脸上留下一丝沧桑,却不减风采,俊朗如昨。 他见到楚不归和叶星河,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见过礼后邀他们入座,吩咐丫鬟上了最好的碧螺春,此前种种,在上官云看来,上官义的死和楚不归脱不了关系,但他如今依旧能以礼相待,可见心性。 “许久不见,不知庄主近来可好。”楚不归道。 上官云客气道:“一切都好,有劳楚兄记挂。” 楚不归犹豫片刻,斟酌开口,“此前之事……” 上官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恩恩怨怨何时了,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上官庄主君子如兰,令人钦佩。”楚不归抱拳,以茶代酒敬了上官云一杯,环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可好?” 上官云眉间一顿,浮上愁云,他苦笑一声,缓缓道:“之前的事如月大受打击,她不愿与我分开,又因为我父亲的所作所为不能再同我一切生活,如今她住到城外的梅花庵里去了,每年孩子生辰和除夕,我会去接她回来。” 楚不归不料是这个情况,心中一痛,不觉叹息,之前的事若说对谁有伤害,那便是温如月,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长成他人妇,又在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变故,心里该是何等难受,楚不归垂下眼眸,不忍再想。 “楚兄若想去见她,我让小厮带路。”上官云道。 楚不归忙道:“不必了,亦不必告诉她我来过。”她大约不愿意再见自己,楚不归想。 上官云不置可否,而后问道:“楚兄和叶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星河道:“见过你们之后,我和他就回隐居之地,再不问江湖事了。” “如此,倒真是令人羡慕。”上官云怔怔地说,眼中露出些向往,“若我们没有生在江湖之中,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一入江湖,半生蹉跎,江湖上的事从没有停歇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少要金盆洗手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愿从此后,不再事与愿违。 * 寒风骤起,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 叶星河和楚不归告别了江湖,回去的路上不再匆忙,反多了赏景的心思,他们一路边走边玩,将沿途的美食美酒吃了个遍。 这样安心宁静的生活,让人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 这天经过一个小镇,镇上最大的酒肆请了说书先生,叶星河和楚不归要了一壶酒,一碟瓜子,坐在廊下听得入神,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比他们这个江湖还要遥远,大家都拍手叫好,外头是洋洋洒洒的大雪,酒肆里头倒是热闹非凡。 在无人留意的街角,一人牵马行过,他穿着有些破旧的白袍,手中拿着一柄极细的剑,粗糙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发髻上插着一支青碧色发簪,看上去像是女子所用。 他看也未看酒肆人群一眼,面无表情朝远处走去。 雪越下越大,将街上人来人往的痕迹全都掩埋。 说书先生散了后,叶星河伸了个懒腰,看着外头鹅毛大雪,将身子挂在楚不归的身上,懒懒散散道:“今日在这里歇一晚吧,好冷。” “好,我们要一壶酒,雪下对饮,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阔别好久好久好久的番外,滑跪奉上。 写完之后没有检查,如果有错别字,明天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