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 第1章 [古装迷情] 《他的暗卫 》作者:女王不在家【完结】 本书简介: 她是暗卫,代号三十七,之后被宁王赐名青葛。 那日她险些丧命,前往庄子养伤,途中却被人找上,说她和他家娘子容貌相似,他家娘子身有宿疾,请她代为成亲,瞒过夫婿,为期五个月。 那人给她银票,很是丰厚的一笔。 青葛贪财,应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千金的未婚夫婿,竟是她的主人宁王殿下…… 幸好暗卫的脸,天知地知阁主知,宁王不知。 她侥幸瞒过宁王,小心扮演王妃一职。 . 宁王生得昳丽绝艳,但性情暴戾。 某日,因追查叛徒,宁王严审府中死士暗卫,有一暗卫因琐碎小事被罚,鞭一百,血流满地,宁王并未在意。 父皇赐婚,宁王迎娶绀梁夏侯氏嫡女。 王妃婉约柔媚,性情纯真,宁王从开始的漠然,提防,到心动。 十月怀胎产下麟儿,王妃回娘家探亲,归来时,宁王却掐着对方颈子逼问:“孤的王妃何在?” 纵然面目相似,可这不是她。 这时他才知道,那个和他缱绻缠绵的王妃竟是夏侯氏寻来的赝品,只是图财罢了! 宁王一怒,血流成河。 之后他挖地三尺,寻找那女子,然天地浩渺,他苦寻而不得。 . 三年时间,宁王从最初的暴怒愤恨,到后来的沉默苦思,再到最后的沉敛孤冷。 终于某一日,阑珊月影下,他半垂着眼,看着那梧桐枯叶落在他的脚下,覆盖住身后暗卫那道被拉长的影子。 他低声道,是你,是不是? . #她定是恨极了他,才会守在身边三年,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他苦苦寻觅。 第001章 第 1 章 第1章接了一桩好买卖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不过就在这崎岖山路两旁,绛红叶苞已经爬满了褐色枝条。 这时节恰是各州府祭祀土地神,一路上便能看到差吏雇唤了劳役,正在修葺山路,栽种百花,旁边随着几只狗儿,一看便是无人管束的野狗,正纵情在靡靡荒草间打滚嬉戏,皮毛上沾满了泥巴枯草。 青葛手中捏了一根枯枝,混在人群中,也学着别人往山上爬。 她过去随云山自然不是为了进献信香,却是听闻随云山有温汤,这温汤和别处不同,汤水中含有石留黄。 石留黄外用可解毒疗疮,内服可补火助阳,对她如今身上的寒毒倒是有些助力,她才禀明了阁主告假而来,想过来随云山试试。 前次千影阁出了叛逆,宁王大怒之下,她因此受了连累被鞭打,这本是皮肉外伤,谁知昔日残毒却侵入体中,伤损根本,自那之后,她一直气力不济,一身功夫不得施展。 千影阁阁主叶闵曾经为她把脉,把脉之后沉吟不语,半晌只说了一句,毒入内里,只怕是难以清除,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可惜了这一身武艺。 对于千影阁的暗卫来说,一身武艺废了,那自然是天大的一桩事故。 千影阁暗卫多为奴籍中孤儿,自幼时便被选入,遭受非人苦训,十四五岁出阁为宁王效命,一般效命十年后,便可寻一个时机退出千影阁。 王府会为暗卫消除奴籍,安排户帖,从此后这些暗卫便可走出暗处,如同这个世上寻常市井百姓一般,光明正大了。 甚至王府还会安排闲散差事,让这些暗卫颐养天年,一生无忧。 出身奴籍的孤儿,躲在暗处供人使唤的暗卫,若能混一个官府公差,堂堂正正做人,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青葛才为宁王效力四年,便这么半途而废了。 青葛自然是心有不甘,本来她还可以再干十年。 十年之中,她自是有机会做出许多功绩,获得奖赏,可以在退出千影阁时得到更多抚恤,由此为自己后半生积累钱财金银。 她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走去那市井间,看人间烟火,若银两足够,甚至可以寻一俊美郎君,享受那人间至欢。 可如今她却落到这个境地,十几年苦修付诸流水。 如今退出,她又能得几个钱,还不是两手空空。 这是青葛上山时心中的烦闷惆怅。 不过一个人的想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变了。 譬如此时此刻,她随着众行人爬山,这才发现,原来爬山也不是必须施展什么轻功,原来人是可以借用那根枯木棒的,纵然慢一些,也没什么。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这潮湿的栈道上,享受着早春的清冽山风,也是别有意趣。 甚至开始觉得,就此退出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钱财微薄了一些,甚至可能得不到官府的奉养。 可她到底年少,且也有一些武艺,纵然在千影阁眼中这些武艺不上台面,但走出千影阁,她依然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就这么办吧,回去后她会恳求叶闵,消除奴籍,拿到户帖,就此退出。 可以投身一处镖局,也可以给人看家护院,好歹干一份差事养活自己。 其实一世到头,皆是虚空,出生入死效忠宁王,到最后也不过是多换一些钱财,现在趁着年轻早早退出,哪怕囊中羞涩,但这不是及早享受自己想要的好日子吗? 万般皆是命,凡事随缘便是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章 其实那些在荒草中打滚的狗儿,纵然无家可归,纵然满身脏污,可它们摇着尾巴也欢快得很。 这时候,却有一群年轻妇人并未嫁小娘子经过青葛身边,那些娘子都提着竹篮,篮子上放了福果茶酒等。 她们都还年轻,一个个鲜活灵动,说笑嬉闹。 青葛从未有过这样的光阴,不免多看了几眼。 谁知这时,恰一小娘子也向青葛看过来。 眼神在一个对视后迅速错开,多年训练成的习惯,青葛视线便自下而上,快速巡过,步伐、腿骨、腰臀、体型、手臂、指骨、眼睛、太阳穴等,不过是须臾间,青葛便明白,此人确实是寻常农家女子,并不会武艺。 那小娘子甚至因为刚才的对视而羞涩地红了脸。 青葛不再理会,拄着枯木棒继续往前走,不过却不由在心中回味着那女子适才的眼神。 仔细想来,那是一双淳朴的眼睛,她只是纯然好奇罢了,并无任何防备,也没有鄙薄或者别的恶意。 甚至那清澈眼底似乎有一丝惊艳。 惊艳? 青葛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为了自己的面容而惊艳。 自青葛有记忆起,她便在阴暗中苦苦训练,不见天日,纵然后来出阁效忠在宁王身边,但从来也都是以假面示人。 世人传闻,千影阁暗卫习得佛陀神技,有三十六化身。 青葛不知别人,可她自己可以易容出四张面孔,是她经常会用的。 反倒是她天然长成的那张,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因为从未用过,偶尔间在0铜镜中看到,她甚至觉得陌生。 可现在竟然有人对此惊艳。 青葛有些疑惑,她便故意走在人群中,让人看到她的脸,然后观察别人反应。 她看到许多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们会看自己好几眼,然后流露出羡慕以及向往的样子,甚至还有人私底下小声说“这小娘子竟生得如此美貌”。 美貌? 青葛听到这话,觉得格外有趣,又有些新鲜。 一张她并不在意的面孔,长在她脸上的,是她以后退出千影阁要用的那张面孔。 现在被夸赞美貌。 这让青葛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筹划。 如果她就此退出千影阁,没办法拿到丰厚的抚恤,她是不是可以凭着这张脸去骗一个来? 不是说世间男子都是贪女色的吗? 正想着,一个着了锦衣的男子却突然出现在她侧前方,对方笑呵呵的看着她,却是道:“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葛并没有言语,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既不曾对她这副面孔惊艳赞叹,又不是年轻俊美的郎君,她完全不想理会。 那男子有些疑惑,快走几步拦在了青葛面前,之后笑着道:“小娘子,在下并无恶意。” 这山路崎岖狭窄,周围都是湿滑的荒草,对于不曾施展轻功的青葛来说,她无路可走。 她的视线便缓慢地落在了那男子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男子笑着道:“小娘子,如有叨扰,万请见谅,只是如今在下有一事相求,若小娘子能够施以援手,日后必有重报。” 重报? 青葛歪头,慢吞吞地打量着那男子。 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乌发用一根金丝方头簪束起,身着靛蓝素面刻丝长袍,那料子应是四川蜀锦,颇为贵重,寻常人家是不可能用来做衣袍的。 看得出,是个有些银子,且日常起居有奴仆伺候着的。 她的视线又扫过男子的手骨,那双手保养得当,但是手上略有薄茧,薄茧分布于右手食指内侧,中指斜内侧以及无名指第二关节外侧。 根据薄茧的位置以及深浅程度判断,他日常是要执笔的,但又不是日日执笔的读书人。 她并不愿意在无关人等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便收回目光,慢腾腾地问这人:“重报,这是何意?会给我许多金银吗?” 男子一听这话,便笑起来,笑得友善:“如果小娘子有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葛:“开门见山不行吗,直接说吧,要我做什么?” 其实说着这话时,她脑中已经迅疾闪过许多思绪。 自己离开千影阁,悄无声息,并不会有人知道,而自己行踪隐秘也不会轻易被外人察觉——如果那么容易被察觉,那千影阁只怕早不是今日的声名了。 况且自己这张脸是新脸,是绝对不会有人见过的一张。 眼下这男子也不是什么会功夫的,看上去就是寻常商贾富人的样子。 所以这个人找上自己,按照常理推断,应和千影阁没有瓜葛。 虽说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但是她可以看看对方的路数再做打算。 此时那男子听到青葛的话,已经笑了:“只是劳烦小娘子帮衬帮衬,事成之后——” 那男子视线扫过青葛全身,青葛身上穿的是最廉价的鸦青苎麻衣,一头乌发也只用一根枯藤随意攒起。 她浑身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穷”字。 他笑看着她,缓缓地吐出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你可以得到你想象不到的银钱。” 想象不到的银钱…… 这让青葛的心轻荡了一下。 赚钱,赚一大笔钱,正好趁着自己毒伤之际,摆脱奴籍,退出千影阁,有钱有闲,逍遥自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章 心思初定,她略抬起眼皮,淡淡地道:“有什么好买卖,说来听听吧。” ***********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保镖护院,这些青葛都曾经想过。 其实只要不太违背她的行事,并且有丰厚的报酬,她都是可以干的。 不过青葛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让她去成亲。 听到这话,青葛摸了摸自己这张脸,有些困惑:“你是觉得我长得国色天香,所以要我去成亲嫁人?” 这张脸跟了她这么多年,不曾想如今初见天日,便顶了大用。 这男子姓莫,名莫经羲。 那莫经羲微眯起眼睛,笑呵呵地道:“你自然是生得美,不过我选你,却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这副面庞像极了我家员外家中的小娘子。” 青葛微挑眉:“是吗?” 在千影阁,哪怕每个影卫有许多面孔,但大家的面孔都不会相同。 不曾想她才在这人世间逛一圈,便遇到一个和她长得像的。 可她这面孔是自己生的,并不是仿造着谁来造的。 这未免太巧了。 那莫经羲颔首,也就和她详细提起来,原来他们家是大户之家,很有些积蓄,他家小娘子自是娇生惯养的闺秀。 他家小娘子和人订下亲,两家为世交之好,这门亲是万万不可推拒的。 只是可惜他家小娘子患有宿疾,如今旧病发作,身体不适,不能前去成亲,可这婚期已定,推脱不得的,他们又不好让人知道他家小娘子的隐疾。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一个法子,找人代替他家小娘子成亲。 那莫经羲笑着道:“小娘子这张脸和我家小娘子实在是像,所以在下想着,由小娘子代替成亲。” 青葛听着这话便笑了。 其实她知道,在山下时候,这人便一直留意着自己,她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不过是要看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不曾想,竟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 她望着那莫经羲:“我有些兴趣,你可以详细说说。” 莫经羲精明的眸子打量着青葛:“在这之前,我可不可以请教下小娘子身份家世,从何而来?” 他自然看出来,青葛言谈举止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青葛颔首,道:“我姓王,排行第三,你叫我王三吧,我出身军户,家中三个姐妹,无男丁,是以我入行伍,在军中做些洒扫活计来服军役,多少也会些功夫,如今熬了几年,才得返乡。这几年在军中也没有挣下什么军功,家中父母年迈。” 她轻叹:“老大无用,生活窘迫,所以很需要一些银钱。” 她也明白,如果要自己冒充寻常市井小娘子,估计轻易便被识破,毕竟她装不来,所以半真半假说出这些。 军户之家,代替父亲应征入伍,这倒是能遮掩和解释她和寻常女子的不同。 果然那莫经羲不再疑惑,反而真信了:“王家娘子,不曾想你竟是一位巾帼英雄,失敬失敬。” 青葛:“现在,你可以详细说说了。” 莫经羲笑呵呵点头,便和青葛详说一番。 原来他家小娘子宿疾复发,估计还得养病几个月,再过几个月病好了,也就能前去成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青葛要代替成亲五个月。 五个月之后,青葛便可以趁着回门时和他家小娘子交换,到时候他家小娘子过去夫家,名正言顺,而青葛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莫经羲道:“你不用担心大户人家的规矩,一则我家小娘子的性格习性,这些我们都会专门教你,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把你教好,要保证天衣无缝。” 他看着青葛,压低了声音,笑着道:“要培养出你大家闺秀的气度,绝对不会让人窥破。” “到时候娘子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也都会跟着你前去,有什么事情她们都会教你,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安排妥当,包括五个月之后的更换。” 青葛没意见。 莫经羲又道:“不过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说明白。” 青葛:“嗯?” 莫经羲:“既是成亲,那总归不能做假,你是要和我们小娘子的夫婿做真夫妻的。” 青葛困惑。 莫经羲待要解释,青葛却恍悟:“我知道,就是要男女□□,对不对?” □□……这什么词…… 莫经羲看着眼前的这小娘子,额头微抽了下,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青葛:“我对此并不异议,看起来你们已经安排妥当,计划周密,我只要听话就行了,那现在咱们有两个要紧问题必须谈谈了。” 莫经羲:“王三娘子,请讲。” 青葛:“第一个问题,我需要看看你们的诚意,你们要给我多少银子?” 莫经羲笑了笑:“其实最初看到你的时候,在下并不抱什么期望,毕竟此事难如登天,但是如今交谈下来,可以看出小娘子是一个伶俐人,又是行伍出身,像小娘子这样的伶俐人,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我们也愿意给出高价。” 之后他望着青葛,缓缓地道:“一万两。” 青葛听这话,轻笑了下:“莫先生,我虽然穷,没有什么钱财,但我也知道世间女子重贞洁,要我替你们小娘子做新娘,我这是卖身,而且一卖五个月,区区万两便想买断我,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章 莫经羲听此,眸中神情不动,道:“翻倍,两万两白银。” 青葛淡道:“十万两。” 莫经羲倒吸一口气,拧眉看着青葛:“好大的口气。” 青葛不言语。 莫经羲正待说话,青葛却已经起身。 她面无表情:“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莫经羲道:“且慢,我们可以商量。” 青葛神情凉淡:“没什么可商量的,瞧你抠抠搜搜,出十万两都费大劲儿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办事的人。” 莫经羲略犹豫了下,到底是咬牙道:“好,那就十万。” 青葛淡看过去,她看到了莫经羲眸底一闪而过的狠意。 哦。 青葛垂下眼睑。 她明白,给这种人做活挣钱,并不像千影阁那么有保障,千影阁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不会玩阴的,凡事都明着来。 可这个不一样,说不得最后活干了,他们来一个杀人灭口,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富贵险中求,他们要杀,那也得他们杀得了自己。 于是她继续道:“我怎么能确定,事成之后你会给我十万?” 莫经羲笑了:“我像是赖账的人吗?” 青葛:“这个我怎么知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衣冠楚楚,干的却是偷鸡摸狗的买卖。” 莫经羲给她气笑了:“那你说,你要如何?” 青葛:“你先付订金一万两,待我和你家小娘子的夫婿圆房后,付三万,之后,过两个月,再三万,五个月之后,我顺利和你家小娘子换回,付给我尾款三万。” 莫经羲略沉吟一番,到底是道:“可以。” 青葛再提要求:“四合钱铺的银票。” 那四合钱铺乃是天子奏准设立的钱铺,可以说是有官府背书,大晟天下三十二个州府,四合钱铺八十六家,家家可以通兑。 莫经羲抿唇,轻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青葛:“好。” 显然他也明白,青葛不是那随便揉捏的。 他笑着道:“你刚才说你有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呢?” 青葛问道:“你家小娘子那夫君,年纪多大?相貌如何?” 她心里想着,若是年轻俊美,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先享受一番男女情爱,再挣一笔银子逃之夭夭,岂不是美哉? 但若是年迈丑陋,那就无趣了,趁早溜走,免得自己恶心。 那莫经羲眼底露出了然的笑,他望着青葛道:“王三娘子,这你放心就是了,我们小娘子这位夫婿今年二十有三,相貌俊美,是无数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王三娘子大可放心。” 青葛:哦。 莫经羲:“只不过有一样——” 他很无奈很无奈地道:“这位未婚夫婿,他脾气不太好。”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没关系。” 脾气再不好,怕是也及不上她家主人宁王殿下万分之一。 能在主人手下活着走出来的,看这世人,全都是慈善温柔好面孔。 第002章 第 2 章 第2章我扮得像不像? 传闻高士陈抟老祖东游,曾经抵达这随云山,见这里青山叠翠,风景宜人,那温汤中云雾缭绕,便曾夸说,此乃仙境也。 随云山的温汤由此留下美名,那些达官显贵都喜欢在这随云山中寻一天然温汤,建起别苑居住。 这莫经羲的东家显然也有这么一处别苑。 青葛现在享用的是一处温汤旋涡,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温泉水自高处而下,在此处形成旋涡,包裹着她的身体,这让她浑身的疲惫都仿佛被洗涤而去。 她状若闲散,却暗暗运功,感觉内气在体内缓慢运转。 自从残毒侵入体内,她一直内力不畅,若强行运力便会有隐痛之感,如今在这硫磺温汤的浸泡之中,酸楚的隐痛竟仿佛淡了些。 看来果然有用。 不过青葛当然也明白,自己这毒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解的,总需要慢慢来。 如果能得一些上等温补丹药来辅佐,自己再小心调养,兴许事半功倍。 十万两银子若能到手,她可以购置那上等珍稀药材,自己熬制丹药来调养身体。 这么想着间,轩窗外已是星子漫天。 春寒料峭间,温汤中热气氤氲,云雾缭绕。 青葛穿戴打扮后,走出温汤池。 此时正值月明之夜,夜幕蓝到了透明,旁边高处山上的几抹翠竹天空中形成了斑驳的剪影。 就在轩窗外,莫经羲坐在案前,一壶酒,一身墨衣,独饮于星月之下。 当听到动静时,他缓慢抬眼,看过来。 山风吹拂,竹影婆娑,那带着翠竹清冽气息的风,自女子宽大的衣袖下掠过,轻纱白衣飘飞间,那身影风华无双。 他的视线落在青葛脸上。 她很美,美得出尘脱俗,如星月一般耀眼——和小娘子一样美。 青葛自然感觉到了莫经羲的异样,她并未在意,径自走到那案前,坐下来。 莫经羲的视线自始至终不能自她脸上挪开:“像,很像,像极了。” 他竟一口气说了三个像。 青葛径自取了白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在那四溢的酒香中,青葛道:“那你们家小娘子一定生得很美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章 莫经羲听这话,怔了下,之后便笑出声:“你这是绕着圈子夸自己吗?” 然而青葛却非常认真:“我只是观察了别人看我的目光,才郑重得出一个结论,我一定是天底下少有的美人儿。” 她笑着道:“你们家小娘子自然也是了。” 莫经羲便越发笑了,这么笑着间,他拿出一卷轴,递给青葛:“这是我们家小娘子的画像,你可以看看。” 青葛接过来那卷轴。 她身为暗卫,往日所学颇杂,后来跟在宁王身边四年,自然也长了许多见识,比如这卷轴所用纸张,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澄心堂纸,这种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但是价格昂贵,寻常人轻易不敢用。 除此之外,那卷轴的装裱也颇为精细讲究。 事到如今,她都要好奇这家人的身份了。 打开那卷轴后,青葛便见上面画的是一闺阁女子,雨过天青绫子对襟衫,下面是碎金撒花裙,正坐在那轩窗前凭栏遥望。 那模样确实像极了自己如今这张脸。 不过当然这位小娘子肌肤雪白,比自己白,而且看上去颇为孱弱,娇弱无依的样子。 不得不说,两个人看上去像,但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经羲:“你们如今的相貌并不是完全相似,不过你的骨相和她很像,所以我们可以调养你,把你调养出我家小娘子一样的模样和气度来。” 青葛:“可是我记得你说,我们时间并不多。” 再过七八天,她就要被送上送亲的队伍,去替换下那位小娘子。 莫经羲点头:“是,不过没关系,送亲路上还有十天,所以十七八天的时间足够了。” 一时他又问:“你可识字?” 青葛:“识字,但是我不曾读过任何诗文。” 莫经羲:“你能识字就好办了,接下来每天会有嬷嬷教你大户人家的闺阁规矩,也会有先生教你背诵小娘子昔日写下的诗文,我会亲自告诉你我们家中亲朋家眷以及诸般人等的情况,免得你穿帮露馅。” 青葛颔首:“嗯,你安排好便是。” 莫经羲:“还得教你仪态,为你调养身体,护理肌肤……”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青葛脸上,之后沿着那张清绝好看的面庞往下,滑过修长的颈子—— 轻纱薄雾,夜色朦胧,那微微凸起的纤细锁骨若隐若现。 青葛便感觉,莫经羲的眼睛像一条蛇吐出蛇信子,在轻轻地舔舐着自己的身体。 那眼神中有着异样晦暗的情绪,压抑难言。 青葛浅浅地尝了一口酒。 那酒闻着香,不过尝起来却是辣的。 这是青葛第一次喝酒。 千影阁的暗卫是不能近酒的。 这时候,莫经羲突然道:“可否脱下衣衫,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青葛抬眼,望进莫经羲的眼睛:“不可。” 莫经羲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漠声道:“我要确保一切万无一失,我不希望你的身体上出现任何不像闺阁女子的痕迹。” 青葛意外于他的敏锐。 她开口道:“我身上有伤疤,是在军中遭受鞭刑留下的伤疤,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伤痕,这些应该可以遮掩吧?” 莫经羲:“哦?” 青葛:“如果不可以,那也行,我下山,你另请高明。” 莫经羲听此,却突然轻笑出声:“你怎么这么急,我还没说话呢。” 青葛懒得再说。 莫经羲:“其实伤疤倒也没什么,让嬷嬷帮你看看吧,我们这里有灵药,十几天的时间,哪怕是再深的疤痕,也能焕发新颜。” 青葛听到灵药时,心随之一动。 不过她面上依然毫不波澜,只是道:“好。” *********** 时间紧迫,青葛开始学习那闺阁礼仪,并被教授这位小娘子家中亲眷名讳,以及日常习性,当然也开始背诵她往日所做诗文。 从自己所学来看,这位小娘子是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文经略无所不通。 她如今仓促之间,只能学些皮毛。 不过青葛也明白,这莫经羲对她是有防备的。 是以这位小娘子名讳,以及家中人的大名等信息,他一直没向她透露,如今她所学的一切都小心地避开了关键信息。 当然了她若要代替她完婚,总归是要知道的,看起来他只是想将关键信息留到最后。 对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青葛并没有什么好奇的。 她只关心那位夫君是否俊美年轻,若是俊美年轻,她就此装成大家闺秀的模样,和他来一场缱绻恩爱,之后赚一大笔钱,就此离去,怎么都是划算的。 况且…… 青葛想着,大户的夫君自然也是大户,既如此,说不得家中能有什么珍稀药材。 她可以弄来,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调养身体,兴许就能解毒了。 这样还能省了自己的银子! 就在这时,莫经羲果然为她弄来了灵药,竟是七香冰肌散。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 要知道七香冰肌散为医宗南之涌独家调理之秘方,据说能清热散结,祛除疵瘢,润泽颜色,能让八十老妪焕发新颜。 昔年天子宣召南之涌入宫,请他为后宫贵妃调配七香冰肌散,南之涌拒绝,天子再次请求,南之涌才勉强答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章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调配了七盒七香冰肌散,皇室得了这七盒七香冰肌散,视若珍宝,只分给贵妃以及皇室宗亲家眷。 结果如今,这莫经羲竟然送来了一整盒七香冰肌散。 青葛看着那七香冰肌散,神情淡定:“这是什么?” 莫经羲:“这个叫七香冰肌散,涂抹在你身上伤疤处。” 他笑了笑:“能让你肌肤如雪。” 青葛便不再问了:“好。” 她之所以知道七香冰肌散,是因为宁王,宁王有一盒七香冰肌散,是皇上御赐的。 而她作为一个军户之女,是不该知道七香冰肌散的。 七香冰肌散果然是有些用的,在用下去第一天的时候,青葛毫无察觉,用下去第二天的时候,她感觉身上的肌肤开始发痒,开始蜕皮,蜕下的那层干皮下,略显粉红的肌肤慢慢显露出来。 莫经羲看着她的背:“很好。” 青葛:“等我洞房时,应该摸不到什么痕迹,但颜色会和周围肌肤不一样。” 莫经羲:“这也没什么,你不要让他看到。” 他神情很淡:“你可以害羞,一个害羞的新娘子,哪怕她的新婚丈夫也看不到她身上的肌肤。” 青葛点头,赞同:“对,我害羞。” 莫经羲抬起眼,看向她:“你——” 他一时竟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害羞吗?” 青葛看着他:“我当然知道。” 莫经羲:“比如?” 青葛眨眨眼睛:“你看我。” 莫经羲:“嗯?” 他这么看着的时候,突然发现,她清澈的眼神柔软起来,玉白的面容逐渐泛起红晕来。 她低低地开口道:“莫先生,刚才你那样碰我的后背,我确实很害羞,我……” 她欲说还休,语调和之前完全不同,变得很低很软,尾音像是有一把小钩子,钩挠着人心。 莫经羲的心狠狠一荡。 他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青葛,甚至有瞬间的恍惚。 青葛眼睛璀璨犹如含了一汪清泉,她无辜地看着莫经羲:“你为什么不说话?” 莫经羲陡然醒悟过来,猛地后退三步。 他素来冷静的眸中泛起狼狈。 之后,他倒吸了口气,看着青葛,神情凌厉:“你在做什么?” 于是青葛的温婉柔软便消失了,她变得清冷凉淡。 就连说出的话,都有着春日碎冰一般的清脆和坚冷:“我在扮演你家小娘子,像吗?” 莫经羲慢慢收敛了原本外泄的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终于道:“像,太像了。”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不过他还是轻易着了她的道。 她很会演。 第003章 第 3 章 第3章她要嫁的是谁? 青葛其实早有预料,如今不过是确认自己的猜测罢了 一个闺阁女子,却身患疾病,以至于不能出嫁,要用另一个女子来代替自己去和夫君圆房,瞒天过海。 又有什么宿疾是确认无疑刻意在几个月后恢复的? 这世上女子有哪一个愿意让别的女子代替自己拜堂成亲,她对那俊俏夫君没半点念想? 种种疑惑之下,答案只有一个,那女子心中另有所爱。 她对自己的夫婿并不在意,至于她所谓的宿疾,不过是怀有身孕罢了。 几个月之后,她顺利生产,等身体恢复,便重新回来做她的千金,成就她的美好姻缘,如此,既遮掩了她婚前失贞,又能保下这桩婚事,可谓是两全其美。 而能和这样的小娘子成亲的,身份必然也是贵重,那种男子自然不会沉溺于闺阁,夫妻之间相处并不多,到时候又有身边的嬷嬷丫鬟帮着掩饰,兴许还真可以瞒天过海。 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青葛才故意试探了莫经羲。 看来莫经羲也已经拜倒在那位小娘子的石榴裙下。 说不得那小娘子怀下的孩子便是他的,他才愿意为这件事如此奔波。 不过这些显然和青葛并没有关系,她只需要确保拿到自己的银子就是了,到时候事了拂衣去,一切都与她无关。 等她顺利瞒过那小娘子的夫婿,一切稳定下来,拿到第二笔三万两后,自己必须寻寻一个机会回去千影阁,和叶闵好好谈谈,借着这次寒毒侵体,她要正经退出千影阁。 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看看要不要再继续做这桩买卖,拿到最后三万两银子。 ————若是情况有变,那最后三万两干脆不要了,直接跑。 她唯一需要遗憾的是,这张真正属于自己的面孔,既然用来做了这样的勾当,那是再也不能露面了。 她的余生只能用伪装的面孔。 不过倒也未尝不可,本来她也并不习惯用现在的这张面孔。 以一张假面示人,她心里反而更觉稳妥。 ************ 连着七日的时间,青葛一直被留在这随云山的别苑之中,每日学着各样规矩,并大量记忆着这家子的各样规矩。 其实这些规矩她都懂,她有四张面孔,每张面孔根据衣饰妆容不同又能伪做出不同的样子,要她模仿一个千金小娘子倒也易如反掌。 不过她还是专心学着那些规矩。 一直到第七日,莫经羲再次出现了。 莫经羲望着此时的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章 竹庐旁的一抹翠竹正随了山风摇曳,而她穿了一身如雪长衫,身姿娉婷,就那么含笑站在柴扉前。 那混合了山中清新气息的风吹过,银白色的薄雾袅袅而动,雪白长袍随风翩飞,纹路逶迤犹如流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她正对着自己笑,唇畔翘起,美眸犹如一泓清水,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青葛优雅地抬起手来,那双手此时已是皓肤如玉,修长柔美。 她拈着一朵红艳艳的山花,垂着修长羽睫,薄唇微启。 莫经羲屏住呼吸。 之后,他听到她的声音:“一万两,准备好了吗?” 这一句话,莫经羲所有的遐想和绮念便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女子,终究不是她。 莫经羲面无表情地自袖中掏出一张牛皮纸信封,直接扔给了青葛。 青葛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十张四合钱铺的银票,每张是一千两。 她满意:“好,下一笔,圆房后。” 莫经羲探究地打量着青葛:“你不会后悔吗?” 青葛:“我为什么要后悔?” 莫经羲盯着青葛那张脸。 眼前这女子像极了他家小娘子,小娘子那么美,她自然也是美的。 之前她麻衣木钗,只觉得骨相像,但并不会觉得太美,可是如今稍做打扮,却已经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甚至眉眼间已经有了小娘子那清雅的傲气。 这样的女子,凭着容貌未必不能寻一良配,如今却愿意为银子而代人成亲。 他若有所思,到底问道:“你没问过,我家小娘子是什么人,你也没问过,你将嫁往谁家,难道你不好奇吗?” 青葛听着,困惑了。 她该好奇吗? 也许该? 于是她看着莫经羲,道:“我好奇,很好奇,求你告诉我吧。” 莫经羲额头抽动了下,之后道:“我家小娘子复姓夏侯。” 青葛很好奇的样子:“嗯?” 莫经羲:“绀梁夏侯氏。” 他说完这话,便看到青葛终于有反应了。 青葛:“绀梁夏侯氏的小娘子?” 莫经羲颔首:“是。” 青葛:“那,那——” 她确实意外了。 绀梁夏侯,出自姒姓,传闻夏王少康将庶子无余封在绀梁,主持禹之祭祀,从此无余这一脉改姓夏侯,世代居于绀梁。 至如今大晟,夏侯氏盘踞绀梁一带,冠冕相袭,堪为绀梁无冕之王,地位尊崇,便是当今天子见了那夏侯氏家主都要礼让三分。 竟是这样的名门望族。 于是这一刻,青葛清楚地意识到,幸亏是自己。 若换一个人,五个月后,必死无疑。 莫经羲笑着道:“王三娘子,你有什么可说的?” 青葛望着莫经羲脸上的笑,缓慢地道:“我觉得——” 莫经羲:“嗯?” 青葛:“十万两,我要少了。” **************** 青葛真正替换了那夏侯家小娘子,是在这日的黄昏时候。 暮色之中,驿站院墙旁的花木一簇簇地动着,青葛被带入那驿站中的后院,沿着那抄手游廊,低着头往里走,这么走着间,便见又有一行人簇拥着一女子往外走。 青葛不曾抬头,不过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那女子。 她和自己差不多身量,不过身形柔弱,走起路来犹如风拂弱柳一般。 廊檐下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她一袭乌发垂下,半遮住面庞。 不过在那乌发掩映间,隐约可见那眉眼,果然和自己如今的面孔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似乎有几分打量的意思。 两个人的视线在这朦胧暮色中短暂相接,之后那女子在众侍女簇拥中,便已经匆忙擦肩而过。 青葛收回心神,想着那女子的身子,纤细柔弱,暂时看不出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有了身孕,便是有,估计月份也很小。 这让青葛对接下来的夫家越发期待起来了。 能让夏侯家不得不嫁的,是什么人? 当今大晟天下三十二州府,四大名门望族,除了夏侯家还有温家,南家和时家。 这四大望族世代通婚,如今夏侯家的夫婿,估计就是另外三家了? 青葛想起莫经羲轻易便能拿出的那七香冰肌散。 七香冰肌散为南之涌独家不传之秘,而南之涌出自苍邳南家,难道这女子的未来夫婿竟是苍邳南家? 青葛摩拳擦掌地兴奋起来。 通过这桩好买卖,她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他们存着坏心,那她就抢。 反正属于她的,她拿的心安理得。 但拿到银子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自己调配出什么灵丹妙药,那些上等调养的妙药是需要一些罕见药材做引的,寻常人便是拿着银子也未必能买到。 但是四大名门望族,他们必然是有的,特别是南家,南家南之涌那一支世代行医,他们家必然有许多外面见都没见过的珍稀药材。 自己可以寻个由头,借着这夏侯家小娘子以及南家少奶奶的身份,设法从他们家多挖一些好药材补给自己。 运气好的话,顺便连这体内寒毒都给解了。 当然了,她万万不能让人看出她中了毒,不然无法解释堂堂夏侯家小娘子怎么会中她这样的寒毒。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章 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夏侯小娘子的寝房。 迎上来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神情严肃,衣着华丽讲究。 青葛一看便知,这是罗嬷嬷,这位罗嬷嬷是从小看着夏侯小娘子长大的,如今自然会陪着夏侯小娘子出嫁。 罗嬷嬷此时也在看着她,她打量了青葛半晌,最后终于屈膝一拜:“奴婢见过小娘子。” ************ 夏侯小娘子生在寒冬,出生时恰一场大雪,是以夏侯小娘子名夏侯见雪。 青葛经过这七日的急训,如今扮演这夏侯见雪已经驾轻就熟,自然而然地便代入其中。 那罗嬷嬷显然是知道其中根底,不过彼此心有默契,从未提过假扮一事,大家心照不宣。 除了罗嬷嬷,夏侯见雪身边还有四个陪嫁侍女,分别是寒梅,雾柳,月桂和风竹。 不过这几位侍女是不知道这其中秘密的,所以对她们也要小心隐瞒。 按照莫经羲的计划,在路途上先瞒过她们,她们若不起疑,她便已经成功了。 除了这四位侍女外,还有其他侍女仆妇,那些就不足为惧了。 青葛当晚,先在几位侍女的服侍下沐浴过了,不过沐浴时,她可以避开了几位侍女的视线,不曾让她们看到自己的后背。 七香冰肌散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药,她才用了这几日,身上疤痕就已经消淡,几乎看不到了,只是后背上的疤并不好除,如今纵然蜕皮,但新长出的肌肤颜色太过雪嫩,和周围肌肤色泽略有差异,所以还是要瞒着几日,不能让人看到。 好在有罗嬷嬷帮着掩护,一切还算顺利。 到了第二日,青葛便按照原本的行程,跟随着这送嫁的队伍继续沿着官路往西而去。 根据这送嫁的方向,青葛越发觉得自己猜得有些道理,往西去的话,应该就是苍邳南家了。 她盘算着,如果能当苍邳南家几个月的少奶奶,她可以多捞点了。 赚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日,她正坐在送嫁的马车中,突然间,听闻前面传来马蹄哒哒哒声。 之后便听到外面鞭炮声响,顿时明白,这是迎亲的人马到了。 她坐在马车中,微合着双眸,状若闲散,却在倾听着外面动静。 外面先是几声寒暄,确认身份,之后便响起噼里啪啦的炮仗声,炮仗过后,却有笙箫乐鼓之声响起,排场讲究。 不过——- 她于那诸多声响中,却捕捉到了似曾相识的语调。 她不动声色地撩开垂幄,抬起眼看向远处。 目光所及,她便看到了迎亲队伍中那为首的男子。 那男子高坐于马上,一身佛头青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眉眼端肃,威严沉稳。 看到这男子时,青葛的心狠狠一沉。 这个人叫温正卿,是她顶头上司宁王殿下最倚重的王府大管家。 所以,这夏侯见雪要嫁的人,是谁? 她不敢细想。 第004章 第 4 章 第4章人算不如天算 春日的阳光自层层叠叠的轻纱垂幄中洒落进来,青葛的手边还备了铜暖手炉,不过青葛却感到丝丝寒意自后背涌起。 她端坐在那里,面上不见波澜,心里却想起莫经羲说的话。 莫经羲说,他家小娘子的夫婿二十有三,相貌俊美,是无数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还说他性子不好…… 而她的主人宁王,年二十有三,为天子第七子,配金戴紫,矜贵无双,今封在宁地,为宁王。 他生得昳丽绝艳,风姿如玉,传闻他十四岁时,宫廷画师为他画像,历时三日后,却突然掷笔叹息,道,七殿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非我等凡世俗笔所能描摹。 但就是这样的宁王殿下,他性情暴戾,高傲冷漠。 青葛十四岁便为宁王府暗卫,也曾数次护卫在宁王身边,回忆往日种种经历,实在一言难尽,那可不是一个“性子不好”能说清楚的。 其实当暗卫本是好差事,奴籍的孩子一生注定供人差遣,永无出头之日,甚至连自己的子女都将生生世世为奴。 更不要说青葛还是一个孤儿,她生来就是一无所有。 她这样的人,能有机会进入千影阁,经受苦训学有所成,千影阁于她也是莫大的恩情了。 但在宁王手底下干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譬如青葛这一身寒毒,如今细想,其实是因了那日宁王审问叛徒,当时青葛便在外面护卫,谁知道等宁王走出水牢时,他突然问起青葛轮值一事,那一日和青葛一起轮值的白栀因故告假,青葛便为他替班,宁王问,青葛便也如实回答。 谁知道宁王沉着脸,很是不悦。 青葛并未做辩解,宁王又问日常诸事,因白栀告假匆忙,青葛确实是不知的,不能一一回答,宁王冷怒,认定青葛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便按照千影阁阁规,鞭一百。 青葛恰身上有残毒,鞭一百后,旧伤复发,寒毒入侵体内,她就成现在这样了。 宁王此人,是天家的玉叶金柯,他的生母又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谭贵妃,他一母同胞的皇兄已贵为储君。 这样的天皇贵胄,他生性傲慢,目无下尘,又有什么人能被他看在眼中。 青葛也是万万没想到,她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天子竟然匆忙为宁王赐婚,要迎娶这夏侯家小娘子夏侯见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章 其实就夏侯家的门第来说,世家望族,便是匹配天家子也并不逊色,这桩婚事倒也是一桩良缘,可这夏侯见雪却搞这么一出…… 当然这和青葛无关。 宁王戴几顶绿帽子也不是她能操心的,现在关键是她该怎么办? 让她去代替夏侯见雪嫁宁王,那她还不如直接毒发身亡好了。 ************* 青葛便一直寻觅着机会逃跑。 她现在已经从莫经羲这里拿到一万两,其实一万两也不少了,节俭一些后半辈子的花销就在这里了。 小命要紧,她得跑。 不过如今这温正卿的迎亲队伍已至,看起来并不好跑。 那温正卿出身龙禁卫,是昔日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是宁王最倚重的大管家。 如果换做以前,青葛不曾中毒,以她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在温正卿眼皮底下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现在,青葛并无把握。 况且温正卿这次的迎亲队伍还带了宁王府三百名亲卫,那都是温正卿一手培养出来的高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青葛小心谨慎,一方面要配合那罗嬷嬷继续伪装成夏侯见雪不能露出端倪,一方面又想着寻觅机会逃跑。 她观察着温正卿一行人的轮班,顺利找到了其中可以利用的漏洞,便准备趁着星夜时逃之夭夭。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打算施展自己计划时,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宁王府得到消息,黄教恶徒计划趁宁王大婚借机闹事,于是宁王府便派了千影阁三位暗卫过来,护卫准王妃的安全。 三位暗卫…… 青葛就这么看着自己昔日的手足同行陆续来到,守护在自己身边。 她安静地垂下眼睛,默默地将自己逃跑的计划掐死了。 暗卫受训中会历经重重关卡,每一重关卡都会涉及到暗卫彼此间的较量,可以说青葛曾经和绝大部分千影阁的暗卫交过手,她很清楚这些暗卫的实力,明白此时的自己是不可能胜过他们的。 她若是不曾中毒,也许凭着自己傲视千影阁的轻功绝技,还可以偷偷溜走,但是现在中毒了,功夫大打折扣,她就别想在三位暗卫的看护下全身而退了。 现在她最大的奢求就是,不要被拆穿。 如果说,她原本觉得自己扮演那夏侯家小娘子的把握是十成十,那现在,身边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外面是王府大管家温正卿,前面她即将迎上自家主人宁王殿下,她这把握几乎已经为零了。 而更可怕的却不是这些人,而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叶闵,他见过自己的本来面目,也是这世上唯一见过自己本来面目的人。 青葛想到这里,忍不住抬起手,覆在自己额上。 自己万万不能让叶闵看到自己的相貌。 虽然本来暗卫青葛和夏侯见雪确实长得像,但是当青葛没干这种冒名顶替勾当的时候,这顶多是一个巧合,并没什么,她光明正大坦荡无愧。 可一旦干了亏心事,这就是破绽,就是线索,就很容易引起叶闵怀疑了。 也就是说,如今自己必须在昔日同袍、温正卿、宁王以及叶闵的眼皮底下,好好扮演这夏侯见雪,不要被拆穿。 一旦被拆穿,夏侯家和宁王闹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一定会被第一个拿来祭刀,逃也是没法逃的,就算侥幸逃了,她也得被千影阁暗卫追杀一万年。 这时候,孟嬷嬷照料着她上了榻,她弯下腰,探入锦帐中,低声问道:“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青葛望着孟嬷嬷那张绷紧的面皮。 她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扯紧的面皮泛着不太正常的红,且很薄,像是一张脆弱到一扯就破的纸。 那张过于绷紧的脸总是让青葛疑心她是不是也用了易容术。 不过她曾经留心观察过,排除了这种可能。 所以这是一个天生有着一张紧绷面孔的嬷嬷。 这让青葛想起宁王府中的崔姑姑,就挺像的。 对着这盯着自己的孟嬷嬷,她无声地摇头,抬起手示意她退下吧。 在床榻旁的帷幄垂下后,青葛才敢无力地摊在床榻上。 她的打算中,确实是想挣一笔银子,之后趁着叶闵对自己心中有愧,离开千影阁,从此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但是如今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她这是一脚踩到了深渊中。 爬都未必爬得出去了。 ************ 嫁到南家从而攫取大量灵丹妙药的美好梦想破灭,反倒陷入这随时会被拆穿的威胁中。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青葛也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演。 如今的好处倒是也有,无论是宁王府还是温正卿,还是这些暗卫,甚至她即将面对的宁王以及叶闵,好歹都是老熟人了。 就连宁王府对她来说都是熟门熟路,宁王府各处殿宇上有多少根梁,哪根大梁睡起来更舒服,她都一清二楚。 青葛甚至盘算着,等到了宁王府稍微安顿下来之后,众人松懈了,她便可以设法以自己的身份去见叶闵,看看千影阁那边的安排,说不得能找到计划,想一个两全之策全身而退。 打定这个主意后,她也安心了。 这几日在宁王府众侍卫以及三位暗卫的保护下,迎亲队伍顺利地沿着官道过去禹宁,这么走了五六日,终于快要抵达禹宁边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章 这其间青葛一直留心观察着那三位暗卫,揣度着他们的身份。 大家虽同属于千影阁,但是因为千影阁的规矩特殊,以至于他们纵然一起受训数年,并一起为宁王效力,可从来不知道对方身份面目。 是以哪怕同为暗卫的青葛,也需要通过他们轻功的身法,吐纳气息的习惯,守卫时的习性,以及彼此之间偶尔的手势暗语来研判他们到底是哪位。 连着几日的留心观察,青葛终于辨别出这三位的身份,一位是池亭,一位是万钟,另一位却是白栀。 白栀。 青葛也没想到,白栀竟然来了。 她四岁那年被前任千影阁阁主带入阁中,和三十二名奴籍犯人之后一起经受考验。 这些孤儿在经过层层选拔之后只留下两个,一个是青葛,另一个就是白栀。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青葛叫三十七号,白栀叫三十八号。 在之后十年的光阴中,三十七号和三十八号一起受训,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在十四岁那年出阁,被阁主领到了宁王面前求赐名。 那时候宁王正在下棋,见到他们进来,便随手拿了一本医书看了眼,于是便扔出两个名字,青葛和白栀。 于是三十七号成为了青葛,三十八号成为了白栀。 ——后来,沉默寡言的白栀曾无意中提起,他认为白栀这个名字是给青葛的,青葛的名字才该是他的。 青葛很惊讶,白栀竟然说出这种话,看来是非常在意的了。 可……青葛,白栀,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区别吗? 白栀当时看了青葛一眼,强调说:“可是我很黑,我怎么可以叫白栀。” 青葛便陷入了沉默。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她和白栀虽然是伏地跪着,但她确实可以感觉到宁王的心不在焉,他只是随意那么一指罢了。 兴许,真错了? 不过谁知道呢,反正后来宁王对于他们的名字也并未质疑过。 青葛怀疑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起名的这件事了。 想起昔日,青葛揉了揉太阳穴。 约莫五六岁时,青葛便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便是苦训时,都是麻巾蒙面,白栀也是这样,所以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并不知道对方的相貌。 不过白栀熟悉青葛,两个人相识十四年,对彼此的动作气息都了如指掌。 是以青葛知道,她必须格外小心,绝对不能大意。 ************* 第二日,一行人马进入怀禹山,翻过怀禹山后便是禹宁的地界,确切地说就是宁王府的地盘。 宁王府已经派了第三批人马过来,朝廷礼部官员也已经抵达。 一时旌旗飘扬,鼓乐齐鸣,青葛在朝廷礼仪官员的引导下,换乘特为她备好的红漆五彩马车,车上装饰华丽,有嬷嬷和宫娥伺候在一旁。 青葛不动声色地自车窗往外看,却见车前两行人马,执着数十面朱旗,又有穿了紫衫的侍从,腰挎铜锣鼙鼓,执旗敲鼓。 更有那宫廷禁军侍卫,都是手执短柄银刀,华丽威严。 不过在这庄重肃穆之中,青葛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淡扫过远处,就在前方黄锦刺绣的大旗下,那个身着鸦青长袍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便是温正卿,他脊背挺直,神情凝重,一看便是如临大敌。 而就在暗处,十几名暗卫也已经布下重重防护,暗中戒备。 青葛略默了下,便收回了目光。 她觉得挺有意思,她兢兢业业为暗卫四年,如今倒是轮到别人替她操心了。 傍晚时候,车马抵达驿站,此时又有朝廷礼部官员前来,送来了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以及画彩钱果等。 罗嬷嬷便过来道:“娘子,莫先生来了,要商议今次的回赠。” 青葛:“回赠?” 她虽然学过许多杂项,也很有些见识,但是未曾经历过谁家成亲,不懂这些。 罗嬷嬷便解释道:“如今王府送来了花髻盖头以及彩果等,按照习俗,我们应该回赠以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 青葛“哦”了声。 罗嬷嬷看她没反应,只好道:“按照习俗,这些往日不该小娘子来操持,不过如今——” 如今自然和往常不同,寻常人家嫁女儿也不是这样,但现在事出突然,只能这般了。 青葛这才道:“那就有请莫先生。” 片刻后,莫经羲笔直地步入房中,规矩地拜见了。 青葛闲淡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莫先生,辛苦了。”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俨然是正经夏侯家小娘子的样子了。 莫经羲眯眸看了一眼青葛,之后才道:“小娘子,如今王府送来了各样喜物,先请小娘子过目。” 青葛听此,便接过来,随意看了看,上面都是用的朱笔,密密麻麻的。 莫经羲道:“这是明日一早我们即将送过去王府的。” 说着这话时,他言语格外恭敬,不过望着青葛的眼神,却有些暗示的意味。 青葛知道,他有话想和自己说。 不过显然他也要顾及那三位暗卫,千影阁暗卫神出鬼没,若是此时恰在暗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听出什么破绽,起了怀疑,那就功亏一篑了。 她收敛了心神,仔细聆听寻找,果然见一暗卫此时栖息于倒座房的房梁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章 夏侯小娘子到底是准宁王妃,身份尊贵,暗卫还不敢轻易窥探她的种种,是以选了一个很有分寸的距离。 如果此时她和莫经羲压低了声音说话,那暗卫是听不到的。 当下她随意看了看,上面列了珠翠须掠女工,金玉文房玩具以及彩色缎匹等,当然更有诸如金银双胜御、绿袍和靴笏。 于是她便道:“我听说宁王素来倨傲挑剔,这金玉文房是哪里产的?” 莫经羲心里一动,道:“小娘子,你说的哪个,我来看看。” 说着,他起身,走上前,略弯下身来。 于是莫经羲的气息便恰落在青葛耳边。 两个人在极近的距离中,青葛抬起眼,望着莫经羲。 清凌凌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有屁快放。 第005章 第 5 章 第5章宁王一剑 莫经羲在很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青葛。 他神情有些恍惚。 这女子清隽冷淡,肌肤冷白,眼底没有多余情绪,这不是她。 但是那骨相,那肌肤,那点翠一般的眸子,还有那纤细的黛眉,几乎以假乱真。 这一刻他甚至疑心,这世上也许原本有两个她,这只是另一个她。 于是他便仿佛受到蛊惑一般,眼神柔软起来。 他终于开口:“真不后悔?” 声音低哑,竟带着几分暧昧的不舍。 青葛微挑眉,眼角余光中,看到那莫经羲几乎紧贴在自己耳畔,他的呼吸就那么洒在自己脸颊上。 她困惑,微歪头避开,低声问道:“怎么,不舍得钱了?” 莫经羲神情微凝了下,之后略回撤。 他看了看窗外,到底是要小心着,于是口中恭敬地说着嫁妆清单,不过眼睛却看着青葛的。 他问道:“小娘子说哪里话,这些都是要给你送到王府的,都会安置妥当,凡事你放心便是。” 他明说嫁妆,实说银钱。 青葛轻笑了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道:“那就劳驾莫先生了。” 莫经羲静默地看着青葛,看着她笑起来的眉眼。 她明明在笑,骨子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冷漠,好像这个世上没什么事会被她看在眼中。 他不得不承认,看着这样的她,他竟生了不忍心,不想让这样的她踏入宁王府。 嫁给别的男人,成为别人的妻,哪怕是一个仿造的赝品,他也生了不舍。 可他并不能做什么,只能说说嫁妆,之后准备告辞。 青葛:“那就不送了。” 莫经羲便起身,不过起身间,却是一个不经意的俯首。 青葛神情微顿,之后便听到耳边沉沉的声音:“宁王性情诡异,黄教狼子野心,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人已离去。 ************* 第二日却下起雨来,细雨霏霏中,怀禹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烟雾,于是这一路的送亲便添了几分奔波。 青葛察觉到,三位暗卫就隐在自己所乘坐的马车之后。 也许别人并不能察觉,不过曾经和他们气息相通的青葛自然明白,他们处于紧绷之中,仿佛已经拉满的弓,随 忆樺 时会射出离弦的箭。 她微合着眼睛,略靠在那软绸引枕上,心里却快速盘算着。 禹宁地处偏僻,往西便是西渊,西渊多民族混居,各方势力割据,一直处于乱战之中。 这些年朝廷自然想收服西渊,但一直不曾如愿。 十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宁王被封在禹宁,其实是为大晟镇守西大门。 在她离开宁王府之前,宁王和夏侯家联姻之事还未曾被提起,如今朝廷突然下令联姻,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尽快联姻。 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内乱,黄教猖狂作乱,二是外患,西渊野心勃勃,有所图谋。 宁王那人,骄傲高冷,目无下尘,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和人联姻。 那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了。 青葛这么想着,陡然记起来,这夏侯见雪的母亲似乎出自西渊,是一位西渊小部落的公主。 所以天子要宁王迎娶夏侯见雪,又通过夏侯见雪母族的势力来拉拢西渊部落,由此来瓦解西渊势力,让他们四分五裂,再无暇在边境作乱? 青葛想着这些,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不过其实已经暗自运气。 这几日她都会在睡前或者无人时,休养生息,运功疗伤,调养自己的身体。 不过可惜,她只享受了那么几日的温汤,到底是效力不济,她还是得想法弄些上等温补药材来助力自己祛除寒毒调养身体。 昔日那顶头上司并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如今要和他同床共枕,还得设法瞒过他,还得设法从他那里掏一些好药材,想想就难。 正这么想着,突而间,就听耳边传来一阵迅疾风声,那是铁器滑过长空时的尖锐声音。 青葛瞬间紧绷,下意识几乎让她拔地而起。 不过在一个呼吸间,她将手轻轻按在了一旁的软枕上。 她现在是夏侯家小娘子,而不是暗卫三十七号青葛。 杀人放火,看家护院,那是别人的事,和她没关系! 所以青葛平生第一次,克服了自己的本能,对外面的危险视而不见。 那道尖锐的铁器自马车上方险险擦过,砰的一声打碎了马车上面的木围,于是便有木屑自上方簌簌落下,有一些恰落在青葛身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章 而这个时候,三位暗卫已经腾空而起,众侍卫也已经迅速摆开阵型将这马车团团护住,疾风之中,是齐刷刷的铿锵拔剑声。 青葛身边的丫鬟已经慌了,唯独罗嬷嬷,只淡定地看了眼青葛。 她看到青葛按在那引枕上的手。 她扯唇,眸间泛起一抹了然。 到底是外面找来的赝品,是没见过世面的,这时候估计已经怕极了。 莫经羲对她的诸般调养,也只是调养一个皮相罢了。 这时候,青葛正留心听着外面动静,可以听出,此次偷袭者众多,有十七位,都是西渊顶尖的杀手,这些人显然是筹谋已久,要在这里发起攻击,他们凭借着天时地利,来势汹汹。 此时双方恶斗正酣,时不时有闷闷的惨哭声,血溅肢飞间,尸横体跃,马车外转眼已经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青葛握了握拳。 她必须克制。 克制手掌心发痒的感觉。 就在这时,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自远至近,迅疾而来,转眼间已经在眼前。 罗嬷嬷低声道:“有人来了!估计是宁王府的人来救我们了!” 任凭青葛再是淡定,也忍不住撩起垂帷看过去,却见远处官道上,细雨霏霏,烟尘四起,有十几匹马正踏着烟尘而来。 马上之人都是身背长箭,手握弯弓,策马迅疾。 为首的那一匹却是通体雪白的骏马,那马上之人锦披银鞍,红袍飞扬间,俊美洒脱,英气逼人,却又有势不可挡的锐气。 此人正是青葛的主人宁王殿下。 这一刻,青葛的心微微缩起。 她冒充了这夏侯小娘子,此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但是面对昔日这掌控自己生死大权的主人,她依然会有一种骨子里的畏惧和抗拒。 她四岁入千影阁,有一句话已经被刻到了骨子里,效忠,效忠主人。 她的主人便是宁王殿下。 尽管她已经要退出千影阁,但她知道,如果有一把剑刺向宁王,她一定会挡;如果宁王要她跪,她不可能站。 这几乎是刻在血脉中的本性。 现在,她必须压下她的本性,去欺瞒,去伪装,甚至去亲近…… 这时候,旁边罗嬷嬷凑过来,却是用很低的声音道:“小娘子,你别害怕,这样不行。” 青葛抬眼看过去,罗嬷嬷的眼神别有所指。 她明白,她在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不能承受这场面,直接给露了陷。 对此,她只是漠然一眼。 罗嬷嬷心里一怔,突觉这眼前女子过于冷然了。 而此时那宁王已经来到近前,随着宁王到来,那打斗声竟然戛然而止。 王府侍卫已经犹如两翼护在马车两侧,三位暗卫也敛了锋芒,垂眸侍立在暗处。 至于西渊众杀手,此时正持刀虎视眈眈,盯着来人。 血顺着倒提的寒刀往下淌,落在湿润的地面上,这官道变得过于安静,只有风吹细雨的潇潇声。 马车内,几位侍女都屏住呼吸,罗嬷嬷也蹙着眉,自那垂幄缝隙,盯着那宁王看。 却见那宁王矫健地翻身下马,翻身时,那绣工华美的红色袍底逶迤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而他身上披着的那雨披,更是纹彩绮丽,璀璨夺目。 罗嬷嬷死死盯着那宁王的雨披,喃喃地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鱼油锦吗?” 传闻鱼油锦为女儿国贡品,为天下至宝,便是在倾盆大雨中,也不会有半点湿濡。 此时看来,只见宁王下马,华丽的雨披在一个顿挫间,翻飞开来,飘逸华美,那上面丝毫不曾沾染半点水滴。 这时候,身旁早有侍卫恭敬地举了大油伞,俯首为宁王遮雨。 宁王却是恍若未觉,径自往场上走来。 他金冠玉带,红袍银披,走在那微雨中,步子迈得宽大,雨披在雨中肆意飘摇,妖冶绝伦的面庞矜贵傲气,却又有刀锋划破寒冰的冷。 便是那群严阵以待的西渊杀手,都不免惊叹于这宁王殿下之清贵慑人。 不过宁王却是连看都不曾看那群西渊杀手一眼,锐长眼瞳斜扫向一旁的马车。 那目光若有实质,充满威慑力,让众人心中为之一凛。 宁王却扯唇,神态俾睨:“今日是本王迎亲之日,是谁在这里触了本王的霉头,非要和本王过不去?” 西渊杀手尽数紧绷,死死盯着这宁王殿下,一时场面剑拔弩张。 宁王看着那已经被损坏的马车,勾唇,很有些玩味地道:“你们远道而来,是想为本王喜事添彩吗?还是说,你们也想看看本王的新娘子。” 众人微惊,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此时,却见宁王足尖一点,矫健地一跃而起,红袍翻飞,银披如练,他拔出腰间长剑,自马车上方划过一道迅疾白亮的光弧。 那剑气凛冽强横,割破密织的雨幕,无声地划过那马车。 之后,那道红色身姿落地,名贵的黑色长靴稳稳地踩踏在雨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水花飞溅而起,四散开来,缓缓降落。 而空中尚且残留着那身姿游龙一般的拖影。 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众人屏着呼吸看过去,只见宁王垂敛着薄长的眼睑,如雕如琢的十指握住手中长剑,缓慢地插入剑鞘之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章 那薄剑犹自在颤,发出“铮铮”之声。 而那一旁的马车,却后知后觉,轰隆一声倒塌。 五色漆彩绘的碎片零落一地,珠帘崩断,绣锦的檐饰也四散开来。 原本华丽的马车只剩下马车辕子空落落地支棱着,马车辕子中间,是铺了紫貂软缎的座椅。 所有的人都看到,那锦衣华服的女子,无声地坐在那里。 春风料峭,吹起她的墨发,朦胧烟雨中,她雪白明艳,仪态不可方物。 随行的莫经羲瞬间皱眉,视线如电,射向那宁王殿下,一旁送嫁的夏侯家众人,也都脸色难看。 这是对夏侯家小娘子的羞辱。 这宁王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狂肆无忌。 第006章 第 弋 6 章 第6章还挺好看的 青葛的面容就这么暴露于众人之前。 细密的雨丝斜滑过她的脸颊,她修长的羽睫垂着,静默地端坐在那里。 这种场面完全超出她被教导过的范畴,她也不知道依那位夏侯娘子的性子,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低着头无声以对。 这时候,莫经羲已经上前,声音很是克制:“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修长玉指握着腰间剑柄,眼神都没给莫经羲一个,更不曾理会。 莫经羲彻底被忽视,一时也有些尴尬,他抿紧唇,盯着宁王。 这时候,宁王却径自望向青葛。 青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视线充满了兴味的打量,他并没有对夏侯娘子的敬重,也没有对自己未来王妃的善待。 他是宁王殿下,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看在眼里。 隔着那缥缈雨雾,他抬起手,命道:“过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是在命令一只他养下的宠物。 身边的罗嬷嬷一直低着头,旁边的莫经羲蹙眉,但是没有言语。 于是青葛便起身,走下了那马车。 官道上横七竖八的残肢,还有被雨雾浸染的血水,以及马车曾经华丽的残骸。 青葛目不斜视,保持着夏侯娘子的仪态,踩着那有些潮湿的官道地面,走向了宁王。 她一身草色连天云锦长衣,如云乌发高高挽起,走在那烟雨涳濛中,清灵独秀,一身肌骨犹如冰玉塑成。 莫经羲看着青葛纤细的背影,藏在袖下的手便不自觉攥了起来。 而此时的青葛已经走到了宁王殿下面前。 曾经无数次,她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后。 也曾经无数次,她手握薄刃,以身护他。 她是一把刀,是一道影,是藏在暗日中没有姓名的三十七号,也是漫不经心被按了名字的青葛。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需要走在他面前,面对他的桀骜冷漠,面对他的杀伐果断。 此时的宁王看起来孤高颀长,矜贵冷漠。 她微仰起脸,望向那双曾经的自己不能直视的眼睛,之后才道:“不知殿下打破妾的马车,要妾下车,是有什么吩咐?” 宁王垂眸,看着眼前的青葛,她肤白胜雪,一双墨眸仿佛浸在了水中一般,是个当世罕见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也在看着他,姿态放得低,但是眼神很有些较劲的意味。 他打量着这美人儿,之后,倏而勾唇:“夏侯氏女儿倒是养得水灵。” 口味很有些轻佻,以及把玩的意味。 青葛听着,便笑了下。 他可真行,一句话就能直接把夏侯家整个得罪了。 他没想过天子赐婚的目的吗,他不是一向大事为重吗,怎么现在让他联个姻就这样了。 于是她打量着他,笑扯了下唇,对着他道:“殿下风姿如玉,艳美绝伦,看来皇家宗室的儿子养得出挑。” 对于青葛明显反击式的调戏,宁王意外,黑眸好笑地打量着青葛,之后哑然一笑:“极好,你我既彼此倾慕,一见钟情,看来是天赐良缘。” 说完,他抬起手来,手掌一翻,强硬的指骨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犹如铁钳一般,不容拒绝。 在感知到宁王力道和温度的那一瞬,青葛有片刻的僵硬。 她也不曾想到宁王突然有此行径,她的手上有常年磨练积累下的厚茧,这些日子仔细养护,倒是消淡了许多,不过到底和养在深闺的贵女不同。 好在,宁王并没发现异样,甚至对她的僵硬,他也只以为她被吓到了。 他低笑一声,声音温柔,黑眸平和,不过说出的话却带着规训的意味:“也许在这之前你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宁王妃,既是宁王妃,那就有些宁王妃的样子。” 旁边的莫经羲神情难看,孟嬷嬷待要说什么,不过两个人对视一眼,全都克制住了。 宁王在规训他的未来王妃,这是折辱夏侯家的脸面,但是此时此刻,西渊虎狼环伺,他们确实说不得什么。 其实本来这次送嫁,应该是夏侯家长公子夏侯止澜,只是送嫁队伍才出发没多久,夏侯止澜便得了风寒,不得不止步驿站。 按照常理夏侯止澜或者莫经羲应该尽快回去传讯,找替代送嫁之人,不过不知何故,夏侯家至今未曾派出人手,是以如今送嫁的只有莫经羲。 莫经羲是夏侯家最为器重的大管事,在寻常人面前可以呼风唤雨,但在这种和夏侯家平起平坐或者更高一层的皇室面前,他只是大管事,外姓,还不够格在宁王面前说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章 刚才宁王的无视就已经表明了他对莫经羲的态度。 这时候,宁王却俯首,问青葛:“可会骑马?” 青葛看着宁王,他说这话时是温柔含笑的,可那笑容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他素来唯我独尊,如今自然不允许他的王妃说不。 于是她迎着他的视线,轻声笑着道:“不会。” 宁王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过对此他并不在意,只是一笑置之。 他有力的指骨捏着她的手,包容地道:“没关系,你可与本王同骑一匹。” 说着间,他径自扶住青葛的腰,几乎是半搂住,之后身形拔起,于那万千雨丝中斜斜掠起。 衣袂飘飞间,青葛沉默地克制着多年受训的下意识反应。 好在一切不过是顷刻间罢了,宁王已经抱着她落在了马背上。 宽大的鱼油锦雨披将青葛拢住,她身后紧贴着的便是宁王坚硬修韧的胸膛。 属于昔日主人的气息将青葛笼罩着,这让她呼吸有些许不畅。 仿佛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王俯首在她耳边:“夏侯家的娘子,就怕成这样吗?” 青葛听这话,强迫自己抬起手,握住了他硬朗有力的胳膊。 她开口,声音低而软:“有殿下护着,妾并不怕。” 宁王听这话,显然还算满意。 他搂着她的细腰:“极好,我就不喜欢那些所谓的闺阁千金,扭扭捏捏的,没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时,声音还是温柔的。 说完后,他微侧首,在那斜风细雨中,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削金断玉的“杀”字落下时,他的马已经飞驰而出。 马蹄迅疾地踩踏在湿润的官道上,风吹雨披发出猎猎声响,细密的雨丝挥洒在青葛发上。 青葛听到身后传来刀剑铮鸣之声,伴随着的是骤然的惨叫。 那些西渊杀手,注定有来无回。 ***********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因为下雨的缘故,这官道上并没多少人,只偶尔有那赶着牛车的农人缓慢地走在官道旁。 宁王的马轻缓地跑在这湿漉漉的官道上,身后是三十六骑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卫。 这种湿哒哒的马蹄声让那路边农人露出惊惶的神情,忙不迭地躲开。 这奔马的颠簸中,青葛感觉到他腰间佩戴了什么,会一下一下地咯着她,带给她更突兀清醒的触感。 青葛很快意识到,是宁王的符牌。 那符牌是龙纹鎏金的,此牌一出,可以调动禹宁三十万大军,自然也可以让千影阁所有的暗卫为之俯首帖耳。 这是青葛曾经为之跪拜效忠的一道符牌。 现在,这符牌就贴在她的后腰处,隔着一层薄薄的锦袍,烙在她腰际。 这对青葛来说,有些煎熬,也有些新鲜。 她在这种异样的情绪中,回想着刚才的种种。 她明白,宁王看似狂妄的举动背后其实自有其道理,他这个人多疑,多疑到了他并不信任和他联姻的夏侯家族,是以在遇到西渊刺客后,他干脆一剑劈车马。 联姻他要,夏侯娘子他要,但是那些附送的嬷嬷丫鬟护卫他统统不要。 此举实在离经叛道,毕竟那是来送嫁的,不是来卖女儿的。 但宁王就是这样的人,她并不意外。 其实脱离了那罗嬷嬷和莫经羲,青葛倒是喜欢的,毕竟这就是她的监工,谁愿意天天被一双眼睛暗地里盯着呢。 不过—— 如果他们彻底被赶走,谁来给她第二笔第三笔银子? 其他人也就罢了,给银子的莫经羲她得想办法捞回来。 或者那个罗嬷嬷也行,罗嬷嬷不像是寻常嬷嬷,应该能帮她通风报信要钱。 这么想着时,宁王已经带着青葛来到了一处驿站。 抵达驿站,就见早有侍卫在此接应,宁王带着青葛,在那林立侍卫簇拥中,进入驿站。 那驿站说是驿站,却更像是一处府邸,踏入其中,可以看到亭榭池沼,并药栏花-径,院落中挂了灯笼,灯笼的幽光在雨后朦胧夜色中莹莹亮着。 来到那房间前,宁王侧过脸,望向青葛,道:“今天先歇在驿站,明天王府来驿站迎亲。” 青葛听闻,问道:“殿下是说……只留妾身一人在此?” 宁王:“你大可放心,如今已经进入禹宁地界,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找死。” 这话一出,煞气四溢,挡都挡不住。 青葛垂着眼睛,温顺地道:“妾自然听殿下安排,可是妾身自家中带来的随从仆妇丫鬟,还有护卫,敢问殿下,他们如今何在?” 宁王:“已经请他们回去了。” 他用了一个“请”字,这话是如此的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规规矩矩给人家喝茶请走的呢。 他从来都不讲理,她早习惯了顺从。 可现在她只能和不讲理的主人据理力争:“殿下,那些都是妾身用习惯了的,若是离了他们,妾身有些不适应,况且那是妾身的陪嫁。” 宁王毫不在意:“不习惯也得习惯,至于陪嫁,不要也罢,都是些没用的人,等你嫁过来本王给你安排更好的。” 青葛:“可是——” 宁王打断她的话:“你们夏侯家也是百年世家,不是说家规甚严吗,怎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不懂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章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还是说,夏侯家的女儿连这些都不懂,要不要本王找宫中的嬷嬷来教你?” 青葛听着这话,她明白,如果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只怕是气都气死了。 这种世家大族最重名声,遇到主人这种不讲礼法的,还不气瞪眼。 也幸好是自己,她不会计较这些,也不会在意,随便他说什么都行。 就算他骂夏侯家死全家也可以。 不过,如今作为夏侯家的女儿,她还是得捍卫夏侯家的尊严,好歹意思性地再挣扎一两句? 于是她正义凛然地开口了:“殿下,夏侯家与殿下的婚事,乃是天子所赐,殿下既和夏侯家结秦晋之好——”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风声,那风声又和往常所听到的不同,尖锐而刺耳。 她顿时闭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外面这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这是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外唯一知道千影阁三十七号真面目的人。 如果让叶闵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青葛顿时不想和宁王做任何争取,关她什么事!夏侯家被骂死也是他们的事! 她只想赶紧转头进去房间!躲起来! 可……也不能太突然,宁王会起疑心。 这时候,隐隐有檞树叶的清香袭来,这让青葛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叶闵已经到了,他就在门外! 第007章 第 7 章 第7章反骨 眼看着叶闵即将踏入门中,青葛立即话锋一转,面露茫然,疑惑地看向外面:“殿下,这是?”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一位属下。” 青葛:“哦……那……” 她有些无奈,也有些羞涩的样子:“既然这样,殿下,那妾身先不打扰了,妾身先回房?” 宁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头:“也可以。” 显然他并不想花太多功夫应付这位准王妃,她乖乖听话就行。 他这里刚一颔首,那边驿站的门已经被推开,而与此同时,青葛也已经转身。 踏入这驿站的正是千影阁阁主叶闵。 叶闵手握银拐,一身玄袍,墨发披肩,出现在院门处。 他腿脚不便,出行一直都会拄着手中那银拐。 此时的他还不曾迈过门槛,便看到在宁王殿下的身边,一位着了葱绿衣裙的女子恰转身过去。 夜雨阑珊,春寒料峭,被清雾笼罩的院落中,有细碎的花影随风而动。 而那女子转身间,衣袍翩翩而动,竟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不及思索,走到了宁王面前,拜道:“殿下。” 他轻功绝佳,虽腿上有残,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银拐辅助罢了。 宁王负手,微颔首:“如何?” 叶闵:“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放心便是,明日婚礼万不会有半点差池。” 宁王:“好。” 叶闵这么说着,抬眼看向不远处。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那女子已经走到了驿站房舍前,就要推门而入。 宁王自然看出叶闵对自己未婚妻子的格外关注,他微挑眉,眸中有询问之意。 叶闵试探着道:“这是……夏侯家的小娘子?” 宁王:“是。” 他的准王妃。 无论如何,他的下属那么紧盯着他王妃的背影看,都是非常不合适的。 他面色凉淡,仿佛有些不悦。 叶闵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略蹙眉,解释道:“适才险些认错,以为是什么认识的,既是夏侯小娘子,那必是我看错了。” 宁王听此,睨他一眼:“你也有认错人的时候?” 而这时候,青葛终于迈入房中,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叶闵一手调.教出来的,可以说,她的一切在叶闵面前几乎毫无保留。 叶闵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要多,这是她必须避开的人。 哪怕恰好那夏侯家小娘子也长着同样的脸,但她知道,一旦叶闵见到她的脸,她一定没办法在叶闵审视的目光下继续伪装。 她会被拆穿。 叶闵对宁王忠心耿耿,事情一定会暴露。 那她就必死无疑。 青葛轻靠在已经关闭的木门上,微出了口气。 这笔钱真不好赚! 以后接什么差事必须剖根问底问清楚对方祖宗十八代。 不过,她还能熬到“以后”吗? 青葛心里发苦。 ********** 晚间时候,青葛开始想着自己该怎么应对,如何挣脱自己骨子里对昔日主人的敬畏,让自己更好地扮演好夏侯家小娘子的角色,她甚至想好了各种应对之法。 然而青葛没想到的是,当晚宁王便离开了驿站。 这消息还是侍女过来禀报的,也就是说,宁王不辞而别,连告别的礼节都直接免了。 他看似惊艳于自己王妃的美貌,甚至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待,但其实骨子里是不屑的,在他眼中,夏侯氏的女儿不过是联姻的工具,娶回家摆着看的。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往日宁王的性子。 宁王生得姿容昳丽,又是天潢贵胄,据说从十三四起,便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飞蛾扑火一般,因为这个,他并不喜女子,甚至是厌恶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章 他身边伺候的连个侍女都没有,因为他不想有侍女觊觎他的容貌。 也只有那崔姑姑,因是谭贵妃安排过来伺候的,又实在是能干,且循规蹈矩,是以宁王还算器重。 此时这宁王冷落他的准王妃,合情合理。 对于这种冷落,青葛觉得也不错。 就她的想法,自然是希望成亲之后两个人先洞房,洞房后她就能拿到三万两,至于后面,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她曾经盼着的是俊美夫君,而不是宁王这种心性诡异莫测暴戾冷酷的男人。 在青葛眼中,宁王不是男人,是主人。 物种不同,生不起喜爱之心。 青葛甚至琢磨着,为了达到越发疏远的目的,洞房后,也许青葛可以刻意表现出自己对他容貌的仰慕,一定能让他敬而远之,这样自己接下来的五个月就很好混了,吃吃喝喝再拿点好东西,轻松六万两到手。 一切都规划妥当,青葛心里感觉舒服一些了。 谁知道她刚松了口气,准备出去透透风,就看到了院子外的叶闵。 她当即退回来! 当下问了侍女,才知道那叶闵竟然留了下来,说是要护卫准王妃安危。 她哪需要他护卫! 青葛很有些无奈,如果叶闵和宁王之间选择,她宁愿要宁王。 璍 宁王是她的主人,她心中存有畏惧,但她知道宁王并不熟悉自己。 或者说宁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手底下那些暗卫,在他眼里那些暗卫只是一颗棋子,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他也就不可能认出自己。 叶闵就不同了。 他调理暗卫多年,眼力敏锐,青葛觉得自己可以欺瞒天下人,却瞒不过叶闵。 可也没办法,青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被扔下的送嫁队伍终于赶到了。 罗嬷嬷来了,莫经羲也来了,嫁妆也陆续抵达驿站。 罗嬷嬷进了房中后,目光凌厉,盯着青葛:“宁王殿下和你说了什么?” 青葛听这话,淡看着罗嬷嬷,微挑眉。 罗嬷嬷一怔,只觉得眼前女子峨眉轻挑间,那清冷气势,竟是居高临下。 她愣了下,到底是收敛了神情,道:“老奴担心小娘子安危,小娘子受到惊吓了吧?” 青葛起身,神情冷漠:“罗嬷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和二伯娘交好,往日对我横加管束,如今虽为我陪嫁,但你以下犯上,奴大欺主,你以为我能容你,你以为宁王府能容你?” 罗嬷嬷乍听到这话,莫名,之后突然意识到,那神情便变了又变。 她刚才冒失了,突然逼问青葛这些。 要知道这宁王府不同别处,这宁王所在的禹宁是大晟天下的西大门,这么多年来,宁王盘踞于此以拒西渊诸国,传闻宁王府圈养的千影阁,来去无影,无孔不入。 如今他们已经进入禹宁之内,也就是进入宁王势力范畴。 她竟然在宁王所辖的驿站内,说这样的话。 没有任何一个老奴会和自己的主人以这样的口气说话,这话一旦传到宁王口中,对方必起疑。 罗嬷嬷也是匆忙之中冒失了。 但现在,眼前女子竟然要补救,补救的方式是扯上了夏侯家族内部各房的勾心斗角,直接把罗嬷嬷说成了二房辖制长房小娘子的内应。 这么一来,她刚才那无礼之言至少能说通了。 她有些不甘愿,不过还是当即跪下,道:“小娘子,老奴知罪,但是老奴还是要辩解一声,老奴和那二房夫人全无瓜葛,请小娘子明鉴。” 青葛凉凉地道:“其实你到底和那二房有什么瓜葛,也与我无关,毕竟如今我即将嫁至宁王府,从此我便是宁王王妃,你便是有什么二心,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可以在宁王府对着宁王妃作妖吗?” 罗嬷嬷低着头,恭敬地道:“小娘子说的是,老奴自然是不敢,老奴一切都听小娘子的,老奴对小娘子忠心耿耿。” 青葛:“那你刚才说的那话,让我怎么想?” 罗嬷嬷心中叫苦,她刚才确实冒失了,这女子想出来的办法也确实是个办法。 她现在步步紧逼,显然不想放过自己,也许是做戏便要做真,也许是伺机报复。 但无论如何,她都逃不掉,于是她一咬牙,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错了,小娘子,是我不懂规矩,请小娘子恕罪。” 她这一巴掌打过去,青葛却是不言语。 罗嬷嬷没办法,只好抬起手,狠心对着自己左右开弓,一口气打了十几巴掌,打得脸上已经浮肿。 她这才含着泪道:“求小娘子恕罪,老奴知道错了。” 青葛眼皮都不抬一下:“莫先生呢,请他过来一下。” 罗嬷嬷低头,颤声道:“是。” 对于青葛来说,她得尽快和莫经羲再谈谈,如今让这罗嬷嬷自扇耳光,外面暗卫也应该知道自己在盛怒之下。 盛怒之下,拉外面这位大管家过来说说私密话,吩咐吩咐筹谋筹谋,也在情理之中,不会让人怀疑了。 那罗嬷嬷下去后,很快叫了莫经羲过来。 莫经羲看着罗嬷嬷脸上的红肿,疑惑。 罗嬷嬷原是夏侯家的老奴,是一手看着夏侯嫡小娘子长大的,何等气派,如今却这样红肿着脸,其实也觉得没什么颜面见人,便勉强捂着脸,道:“小娘子有事吩咐,有请莫先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章 说完,一低头便匆忙回房去了。 莫经羲疑惑地踏入青葛房中。 青葛见了莫经羲,便让左右退下,又关了门窗。 她已经探查过,如今暗卫并不在四周围,估计是因为阁主叶闵来了,叶闵一来,一切布置妥当,自然不惧那些宵小之辈,是以暗卫们也不必时刻守着了。 当然这里面可能有更微妙的原因,昨晚叶闵盯着她的背影看,这件事落在宁王眼中,终究不太妥当,叶闵也得避嫌了。 对此,青葛倒是行事方便了。 当下她也不避讳:“莫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莫经羲看着眼前的青葛,他明显感觉青葛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青葛还是在遵命行事,是他雇佣的一个假扮者,那么现在很明显,她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循规蹈矩,开始张狂起来了。 她竟然羞辱了罗嬷嬷。 不过莫经羲还是按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道:“小娘子,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 青葛直接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什么打算,不过是存着监看之心,想继续拿捏我罢了。” 莫经羲顿时一惊,诧异地望着青葛。 青葛安静地等着,等着他反应。 过了片刻,莫经羲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这话一语双关,明说夏侯家各房内部之争,实说假凰一事。 他当即跪下:“小娘子,属下不敢。” 青葛:“我不想和你们说这些虚的,就直接说吧,既然夏侯家要我嫁到宁王府,那可以,我嫁,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宁王殿下性情张狂,这不是我能拿捏摆布的,你们也不要想着通过我来挟制宁王殿下。” 莫经羲额头汗珠直流,他这是十万白银给自己请了一个祖宗吗? 他跪着,并不敢抬头,咬牙道:“小娘子说哪里话,属下对小娘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青葛颔首:“极好,以后你和罗嬷嬷随着我过去宁王府,我既贵为宁王妃,你们但凡谨守本分,我也少不了你们好处,若是你们有哪里让我不痛快——” 她凉凉地道:“那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莫经羲深吸口气。 这才几天功夫,他已经养虎为患。 这王三已经完全不想受他控制。 不过此时此刻,宁王已经见过她了,自己没办法把真正的夏侯见雪带来,更不能在宁王面前拆穿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换言之,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在这么想定了后,也就道:“娘子,我等出自夏侯府,如今随小娘子前往宁王府,自然是只认小娘子为主,万万不敢有二心,以后定然处处辅佐小娘子,小娘子若是没了我等,岂不是也孤掌难鸣——” 话说到这里,却是别有意味。 没了自己,一则这王三说不得很快露馅,二则别想要到余下的钱财,三则,彻底惹怒了夏侯家,撕破脸,到时候直接拆穿一切,哪怕夏侯家和天子交恶,那第一死的必是她王三。 青葛自然也明白这莫经羲的意思,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敢翻脸。 反正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想着吆喝谁,一起把这事干好了,互惠互利就是了。 于是她抬起手,手指尖轻轻敲打着那桌面:“论起说话,还是莫先生说得再理,比那罗嬷嬷到底强多了。我自会向宁王殿下请求,以后莫先生便留在宁王府,为我掌管琐事,打理嫁妆,如何?” 莫经羲明白这话意思。 他们之前说好了的,夏侯家的嫁妆是王三不能随便碰的,但是莫经羲要给王三后面的钱。 所以她这是要把自己留在那里,随时要钱。 他也就恭敬地道:“若能随侍在小娘子身边,这自是属下的福分。” 青葛垂下眼:“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莫经羲看着青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到底是先下去了。 青葛望着莫经羲的背影,心里却盘算着,这莫经羲和罗嬷嬷以后自然是不能容自己的。 不过现在他们必然要忍着,先让他们忍着吧。 等两个月一到,自己前后到手七万两银子,后面三万直接忍痛割爱不要了。 总之,要赶在他们对自己下手前,直接远走高飞。 至于如今……明日便是宁王府迎亲的日子。 她得先把洞房这一关过了。 想到要和宁王洞房,她便觉得……还不如直接死一死。 第008章 第 8 章 第8章成亲 第二日,罗嬷嬷过来伺候时,脸上还是肿的。 显然宁王府的人也知道她惩戒了罗嬷嬷,对此青葛光明正大并不避讳。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事已经脱离了莫经羲给自己规定的行事范畴,但是她如果一直束手束脚,按照那什么夏侯娘子的性情行事,那最后倒霉的依然是自己。 就宁王那种性子,如果夏侯娘子遵循着维护家族体面高高端起的性子,早和他闹翻了。 真到了打起来,谁能过来拉架,他莫经羲还是她罗嬷嬷? 事实上在宁王的专横霸道之前,他们屁都不敢放一声。 那凭什么让自己上前冲锋陷阵? 所以青葛觉得,就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如今罗嬷嬷顶着一张浮肿的脸,恭敬地请青葛上了软轿,青葛也没正眼看她,径自上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章 今日的青葛特意佩戴了薄纱的,她本想佩戴帷笠,不过她的贴身用物都被糟蹋在了那辆马车里,随嫁之物也都在随行车马中,她现在只能寻到面纱来遮掩。 乘坐软轿出来内院,便见禁卫军林立,都是全装铁骑,一眼望过去,足足上千人的样子——看来朝廷实在是重视这次的联姻,是万万不能让这夏侯家的小娘子有半分差池的。 青葛在女官的引导下,下了软轿,来到驿站外。 马车是今日匆忙送来的,虽不如之前的华丽,但好在也是厌翟车,且又匆忙用彩缎装饰过的,倒是也不丢他们宁王府的脸。 马车旁有戴了裹绿小帽,并穿了锦络缝宽衫的兵士,一个个手执银裹头黑漆杖子,成两排雁状护卫在侧。 青葛低首行走在其间,不过视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叶闵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静默无声,却不容忽视。 他生得剑眉星目,线条清瘦,略显苍白的手握着银拐,身上套了一件宽袖云锦大袍,越发衬托出略显削瘦的身形。 比起那大管事温正卿,他看上去并不够威武,不过千影阁,宁王府,乃至整个禹宁甚至西渊各部落,都知道这个人很不好惹。 他腿脚不便,走路多少有些瘸,但他能以残缺之体掌管千影阁十年,他自然有他不容小觑之处。 此时清凉的风吹过,吹起他松垮垮束住墨发的缎带,他垂着眼睛,看都不曾看青葛这边的方向。 青葛在罗嬷嬷等的搀扶下,径自往前走,目不斜视。 她知道,自己如今蒙着面纱,又距离这叶闵远,他确实是不会多看一眼自己容貌的。 但是一旦看了,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她每一步都走得轻盈柔弱,走出了夏侯家嫡小娘子的气派。 她往日自然不是这样走路的,从来不是。 现在她把自己所有的气息掩盖下来,不能让叶闵以及周围的暗卫感觉到一丝的熟悉。 这让她想起幼时,她才入千影阁受训时,她要走在那高高悬起的圆木上,那圆木不过一指粗细,纤细湿滑,两脚一个踩不稳便会跌落,而就在圆木之下,是密密麻麻蠕动的毒蛇。 一个行差踏错,便是性命不保。 青葛一步步地踏过门槛,走到了马车前,又在嬷嬷和侍女的搀扶中,柔弱地走上马车。 厌翟车帐幔落下的那一刻,青葛的心才彻底放下。 看来叶闵并没有怀疑自己。 这也让青葛越发安心,如果叶闵没办法凭着背影身姿将自己认出,那说明任何人都不能,甚至连白栀都不能。 厌翟车上,众侍女都安置在后面,唯独罗嬷嬷是陪在青葛身边的。 青葛蒙着面纱,闭目养神。 罗嬷嬷也蒙了黑色面纱,不过依然能看出眼上浮肿。 她坐在青葛身边,一直沉着脸不言语。 厌翟车走出一炷香时间后,在那马蹄声中,罗嬷嬷终于侧首看了一眼青葛。 之后,她试探着说:“莫先生说,有话要和你提。” 青葛只有一个字:“讲。” 衣食父母,可以拿捏可以威胁,但是凡事还是应该商量。 罗嬷嬷:“昨日宁王殿下看到你的容貌,他似乎对你还算满意。” 青葛:“正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罗嬷嬷听着这话,撇嘴,不太看得惯,不过到底按捺下来,继续道:“不过昨晚他把你放在驿站后,便直接走了,看上去颇有些冷淡。” 青葛:“不是说宁王殿下不近女色吗,更正常了。” 罗嬷嬷蹙眉,很有些不悦地看了青葛一眼,这可真是正话反话都被她说了。 她压下心中的恼,到底是道:“但你可是夏侯嫡女,是天子赐婚,这自然和寻常女子不同。” 青葛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罗嬷嬷:“也许娘子可以试试,多让宁王殿下亲近你?” 青葛:“哦?” 罗嬷嬷耐心劝道:“这样对娘子也是有利的——” 然而青葛直接打断她的话:“罗嬷嬷,你刚才说我是夏侯嫡女,天子赐婚,和寻常女子不同?” 提起“夏侯嫡女”这四个字,罗嬷嬷神情中便有几分肃穆的骄傲:“是。” 青葛:“所以罗嬷嬷,你又怎么可以要我这夏侯氏嫡女去行那以色侍人的勾当?” 她凉凉地瞥了罗嬷嬷一眼:“难道夏侯氏的嫡女,这以色侍人的价码就格外高?” 罗嬷嬷:“……” 她脸色铁青,定定地看着青葛,手指尖都在颤抖。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莫先生花了十万两银子,竟寻了这么一个刺头! 青葛根本懒得多搭理她。 她转首欣赏着窗外的风景,隔着垂帷,看着不远处骑马的叶闵。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目不斜视。 她不免想着,宁王迎娶夏侯家嫡女,自然是要缔结良缘,是天子看中了夏侯家族一脉百年世家的清名,要为己所用。 或者说直白点,他们要让皇室血脉和夏侯家族的嫡正血脉融在一起,以此越发抬高大晟天下皇室的威望,削弱四大世家高高在上的世代承袭。 想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可惜,现在他娶了个假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章 若是以往,她自然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然皇室或者说宁王的种种盘算都落了空。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了,她逃不掉,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得过且过。 青葛看着远处叶闵的背影,眸底便慢慢凉了。 她也想向他们投诚,但似乎现在已经晚了。 从她答应了莫经羲,她便已经没有回头路。 ************ 迎亲行伍先抵达了一处别苑,这应是宁王府的别苑,事先早让人安置好的。 在这里,青葛被一群侍女和女官簇拥着,沐浴更衣,装裹上凤冠霞帔。 宁王是皇子,夏侯氏和宁王是天子赐婚,夏侯见雪已经是王妃的诰命,是以这凤冠,这穿戴,以及这车马礼仪自然不同一般。 这时候,克择官报了吉时已到,茶酒司互念诗词,乐官挥动绣锦棋,之后鼓吹之声便响起,催请新娘阁登车。 罗嬷嬷低声提醒青葛,要赏利市钱酒,青葛按照规矩赏了,于是起檐奏乐,喜檐前行,身后倒是浩浩荡荡的随嫁之物,一眼望不到边,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时候路边挤得水泄不通,这都是禹宁百姓前来观看王爷娶亲的,有礼仪官执了花斗,拿了五谷豆钱彩果,朝路边撒去,倒是引得百姓们争相拾取,那捡到的便欢天喜地,只说讨了大彩头。 喜车抵达宁王府门前,这时候鞭炮齐鸣,宫灯高悬,各样繁琐的礼仪后,一女官捧着铜镜,面朝着喜车倒行,又有数名女官手执莲炬花烛,这是导引新娘的。 于是两位侍女扶持着青葛,由罗嬷嬷陪着,青葛脚踏青锦褥,跨过了马鞍,又从干草和金秤上跳过,由此进入中门。 踏入中门时,青葛视线略抬,透过那红纱垂巾,她望向这宁王府。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纵然此时蒙了一层红纱,但依稀便是她往日熟悉的模样。 弋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道飞檐,每一处隐秘路径。 有那么一瞬间,她胸口发闷,甚至有窒息之感。 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就这么冒充身份贵重的夏侯氏嫡女,自宁王府大门踏入。 不过在那瞬间的窒息后,她便放松了下来。 她确实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她缓慢步入,在那庄重的礼乐中,按照礼仪官的指示,拜了天地,又拜了远方的父母,更接了天子诰封的圣旨。 一切妥当,她便被送入新房中,新房显然是匆忙布置起来的,房间中弥漫着清淡的熏香以及蜡烛燃烧过的气息。 青葛被领到了喜床上,就青葛目光所见,是金线龙凤的锦被,以及髹漆彩绘的云纹和瑞兽。 一旁自有喜嬷嬷在那里忙碌地在床上洒了金银钱和彩果,口中念着吉祥词。 青葛微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吐纳呼吸。 她曾数次命悬一线,都不曾畏惧,如今只是要面对昔日的主人,这没什么,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青葛自喜帕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绣工精致的喜袍沿边。 是宁王进来了。 推开门后,他似乎略顿了下,之后便踱步进入洞房,从容的步履掀动起空气,惊扰了洞房内原本沉寂的气息。 几个喜嬷嬷纷纷上前,恭敬地见过了,宁王微颔首,示意她们继续。 青葛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地等着。 很快,宁王自喜嬷嬷手中接了喜秤,优雅抬手,径自撩开了青葛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时,青葛抬眼间,便看到了此时的宁王。 他挺拔若松,一身暗红窄袖刺绣喜服挺括好看,金冠玉带,墨发轻垂,倒是衬得那眉眼更添几分绝艳的冶色。 此时此刻,他长睫低覆,眸底湛黑,淡漠地垂着眼,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并没太多温情,更多是锐利,就好像一把箭,能射进她的心里。 青葛迎着那过于锋利的目光,抿出一个礼貌的笑来,低声道:“殿下。” 宁王颔首:“现在该做什么?” 他是在问旁边的嬷嬷,嬷嬷连忙上前,用红绿彩结将两盏喜杯连起来,又在盏内斟满酒。 于是宁王和青葛各执一杯,喝这交杯酒,青葛自然谨慎配合,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交杯酒后,嬷嬷将那金盏和花冠都放在喜床下,便低头告辞出去了。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宁王和青葛沉默相对。 青葛自然明白,终于要开始了,她要面对她必须面对的。 这时候,宁王动作了。 他伸出手来,抬起她的脸来,就那么在很近的距离端详着她。 青葛垂着眼睑,无声地任凭他打量。 就在这样的接触中,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宁王的玉韘,那是宁王惯常佩戴的,就在拇指上,此时那坚硬冰冷的玉韘正咯着她下颌处的肌肤,带给她冰凉的触感。 这时候,宁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夏侯见雪。” 他清冽的气息就这么轻轻喷洒在青葛面颊上,陌生而熟悉。 她低声应着:“殿下。” 宁王:“你我已经礼毕,从现在起,你是宁王府的女主人,是大晟的七皇子妃,孤的王妃,孤的妻子。” 青葛:“是。” 宁王:“孤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章 青葛一脸温顺,低低地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妾既嫁于殿下为妻,生是天家人,死是天家鬼,从此后妾一切唯殿下马首是瞻。” 宁王:“极好,那……我们开始吧。” 青葛:“是。” 于是宁王略低下来,他挺拔的鼻梁轻压下,之后略侧首,薄薄的唇便贴上她的。 青葛其实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知道洞房会做什么。 但这是宁王殿下,是那个对她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宁王,往日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现在,这个人对着她的唇,轻轻吻上。 这是一个过于凉薄的吻,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温情,青葛甚至仿佛听到了赐婚圣旨宣读时那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声音。 宁王在这么一吻后,似乎感觉到了青葛的僵硬。 他撤回唇,沉默而费解地看着她,之后终于道:“你不懂?” 青葛知道自己刚才表现欠佳,她便解释道:“殿下,妾自是学过图册,并聆听嬷嬷教诲,只是不曾亲历——” 说到这里,她陡然顿住。 她如果曾经亲历过,那才是哪里不对。 不过好在宁王对此并没有质疑,他抿着唇,垂着眸子,严肃地看着她,道:“这没什么,孤也不曾亲历此事。” 青葛:“……” 这时候,宁王站起身来。 她是坐在榻前的,而他站起来后,高低错落,这让青葛瞬间有了以前的感觉,暗卫面对主人时,永远俯首帖耳的恭敬。 她挺直了背脊,抿着唇,无声地看着他。 她看到宁王面无表情地下令:“先去沐浴吧。” 青葛思索着沐浴这件事。 宁王缓缓皱眉,有些嫌弃:“怎么,你想不沐浴就圆房?” 青葛望着宁王,柔声道:“是,殿下,妾也觉得应该沐浴。” 第009章 第 9 章 第9章洞房 青葛沐浴过,回到了寝房中,这时候宁王也沐浴过了。 她其实有些想退缩。 她可以杀人,可以放火,可以出生入死,但她好像很难在这么近的距离去面对宁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必须和他圆房。 三万两呢。 在这种想法下,她到底是以一种称得上轻松的姿态走到了宁王面前。 她低垂下头,温顺地道:“殿下,妾为你宽衣?” 宁王神情疏淡严肃,颔首:“好。” 青葛便抬起手,指尖试探着搭上了宁王的玉带。 就在玉带旁,挂着一道玉佩。 那是宁王出生时天子所赐,据说宁王出生,室内有红光漫射,钦天监占卜之后说大吉兆,恰好此时番邦进贡一块举世罕见的玉石,天子便命人将这块玉石雕刻成螭龙云纹玉璧,赐给了宁王。 宁王大部分时候都会佩戴着,青葛跪在宁王面前回话时,视线曾无数次无意识扫过那块玉佩。 ——视线高度上正好可以看到。 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碰触到这玉佩,然后亲手把它取下来。 这时候,宁王突然开口:“你很害怕?”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沙哑的质感。 青葛垂着眼睛,低声道:“有一点。” 这话说出后,宁王并没说话。 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喷洒在她发间。 过了很久,上方终于传来声音:“你不必害怕,你既嫁于孤为妃,孤自会善待你。” ************ 他说会善待她。 其实青葛并不在意他善待不善待的,反正总归会疼,而她并不怕疼。 不过这一切好像……比她以为的更疼一些。 好像和寻常的疼不同,寻常的疼只是疼,现在的疼,是能够让人更敏锐地察觉到的一种存在感或者说异物感。 这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一直在挑战青葛的忍耐底限,几乎让青葛叫出声。 这让青葛觉得,被一把薄薄的利刃刺入时,那种冰冷疼痛的感觉似乎更能接受。 就在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难以忍受的,一切却陡然结束了。 她仰着脸,微合着眼睛,在心里略松了口气。 上方的男人好像练了多少个回合的剑一般,他趴伏在她身上,在她耳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青葛觉得他的气息很烫人,快要把她融化了,她想躲开,但他压着她,她没法动。 片刻后,他两手放在她的两侧,略撑起身体来。 青葛明白他就在自己上方,她闭着眼睛不看他。 并不敢想象这个人是她昔日唯命是从的宁王,只能把他想成别的谁,张三李四什么的,这样会让她从容一些。 好在他终于起来了。 青葛也随之坐起来,问道:“殿下,要重新沐浴吗?” 她这么问着时,身边的男人却看了她一眼,很长的一眼。 青葛觉得他的神情很复杂,好像有种无法描述的不悦,或者说挫败。 她困惑,不明白他怎么了,她从来不曾看到过他这样的眼神。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陡然起身下榻,抬手拎起一旁的白色长袍披在身上,就此迈步过去浴房。 青葛看着他过于挺拔冷清的背影,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圆房圆得不舒心? 不过随他吧,重要的是她圆房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章 她的三万两啊…… 这时,宁王沐浴完毕,从浴房出来,他又换了一件雪白长袍,无半点绣饰,素净柔软,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男人笔挺硬朗的身形被柔软长袍包裹着,这让他看上去比平时随意一些。 青葛起身,低声道:“殿下,妾也去沐浴。” 宁王不置可否,径自上榻。 青葛和他擦肩而过,匆忙过去浴房了。 进入浴房后,她先快速清洗过,之后想起刚才种种。 对于男女之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要说夏侯家已经派人教过她了,就是在千影阁时,天地人阴阳调和,她也都懂。 青葛想着自己得把宁王给的那些设法引出,不能让那些留在自己体内,不然自己可能会孕育子嗣。 当下青葛坐在浴桶之中,运功调气,感觉体内那股气息在各处穴道运转,她本意是用内气来逼出来那些残留。 不过可惜,因为体内的毒,她这内力竟然运行不畅,若强行用力,便有隐痛鼓胀之感。 她也生怕用茬了气,就此伤了根本,当下不敢强行运力,干脆用笨办法,挤压按摩。 她小心翼翼地来,不曾想一波一波的,竟淅淅沥沥出来许多。 她便想起当时的感觉,就像一股子急雨骤然喷洒在了花枝上,浇得花枝倾斜。 …… 她艰难地埋下头,将脸抵在浴桶的边缘,过于圆润的木质边缘是湿润的,她这么轻轻靠在那里,一下一下地呼着气,缓解着那说不出的异样感。 她又觉得她亏了,亏大了。 三万两银子并不能弥补自己什么。 不过当然,明天必须要三万两银子,马上给,一分都不能少! 收拾一番,青葛从浴桶中出去,重新冲洗擦拭过后,过去了寝房中。 而寝房中,红烛摇曳间,却见宁王正半倚在榻上,手中拿了一卷书,有意无意地翻看着。 在她走出浴房时,他便淡淡抬眼看过来。 被那目光触及,青葛脚步微顿。 不过她到底是走上前,用温和的声音道:“殿下,歇息吧?” 宁王不置可否,不过却将书卷随手递给了青葛,青葛接过来,放在一旁,之后自己也上榻。 上榻时,因为抬腿的动作,她感到了些许酸疼。 她略顿了顿,便无事一般继续上榻,躺下。 她身经百战,自小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她从来不怕疼,她当然不会被这初次圆房的酸疼打败。 这都是小事。 两个人躺在榻上后,房间中便安静下来。 青葛闭上眼睛,思绪也越发冷静。 只是在这冷静中,自小苦训的听觉便格外敏锐,她听到了宁王均匀清沉的呼吸声,也听到了门外风吹过花枝时的簌簌声,当然更听到了不远处暗卫过于内敛的气息。 她可以察觉到,那暗卫不是别人,正是白栀。 白栀应该听到了些许动静,不过他自然不敢细听,一定是屏住气息,吐纳养神。 所以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主人榻上的女子竟是他并肩作战的伙伴青葛。 正这么想着,突然间,身边的宁王动了下。 她正疑惑,谁知一双有力的大手便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青葛睁开眼睛,诧异地看过去。 可还未等她看清楚,身边的男人便一个翻身,将她覆住。 这一瞬间,她压抑住了本能,克制着,让自己不曾有半点下意识的反击。 红烛自垂帷映入帐中,照得上方男子俊朗的面庞犹如金玉一般。 那双墨黑幽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 之后,她听到他用沉而哑的声音缓慢地,不容拒绝地道:“再来一次。” …… 这一次一直纠缠了许久,以至于青葛以为会持续到永远,永远都不会停。 在这种持续的怒海狂涛之中,青葛有些困惑。 她自小苦训,是要为宁王舍生入死的,最后她却成为了榻上女子,承他雨露。 她年幼时站桩便站得稳当,坐如弓站如松,但是现在她却被自己的主人紧紧抵住,在他男性特有的强硬占有下,犹如狂风骤雨中的枝叶,枝动叶摇,声音破碎,几乎无法承受。 她又觉得自己仿佛花叶上的滚珠,疾风骤雨,她在花叶上颠簸滚动。 太难了。 不过好在最后到底结束了。 当一切结束,青葛流泪了。 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一种身体的自然反应。 想来女子被阴阳交融时,就会有诸般感受,这是陌生的体验,她并没学会怎么克服。 此时两个人身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汗,就那么肌肤相贴,紧紧缠着。 就在她的上方,宁王埋首在她颈间,一下一下地呼气,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间。 她觉得自己颈子好痒,麻麻酥酥的痒。 可她忍住了,让自己不要动。 她不想他再来一次,那就真受不了了。 第010章 第 10 章 第10章那一日不疼吗 第二日宁王起得很早。 青葛装睡,她闭着眼睛,当做完全没听到。 反正这宁王府也没长辈,她作为新娘子也不需要给谁请安。 宁王穿戴过后,便先出去了。 青葛听到他关门的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章 她侧耳倾听,昨晚栖息在外的白栀已经被替换,换成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而那个并不熟悉的暗卫也随着宁王离开了。 也就是说,这房间附近是没暗卫把守了。 不过想想也是,宁王府外侍卫林立,固若金汤,住在深闺的王妃身边完全没必要设置暗卫,一个暗卫天天盯着才嫁进来的王妃也不像话。 这倒是给青葛提供了便利,她不必再顾忌,马上要钱。 所以她在假模假样地休息了一会后,也起床了,起来后沐浴梳洗,一切打理妥当,用了早膳,她便摒退了左右,只留了罗嬷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嬷嬷:“罗嬷嬷,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往日看惯了主人怎么对待属下,自然是很会那一套。 罗嬷嬷看着青葛,很有些审视的意思:“娘子,你还是得详细说说,昨晚你和宁王的种种。” 青葛:“?” 罗嬷嬷:“我得记下来。” 青葛便明白了,她得把自己和宁王相处的点滴记下来,回头相详细说给她家娘子,这样也为将来的偷梁换柱做好准备。 她也就坦诚道:“昨晚大家都退下后,宁王便要我服侍,先服侍了一次,之后我们各自进入浴房沐浴,沐浴过后,我们躺下歇息,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他又要我服侍一次。” 罗嬷嬷:“再说详细一些,他当时穿了什么样的中衣,说了什么话?” 青葛莫名,不过还是详细说了。 罗嬷嬷又问:“第一次服侍,用了多久?第二次又用了多久,他气力如何,动作可粗鲁?看着是否有什么经验,其间可曾说过什么言语?” 青葛蹙眉:“其间他一直没什么言语,他动作也一直都很强硬霸道,他那样的人,性子看起来不好,且气力很大。” 罗嬷嬷:“想来也是,那时间呢,大概多久?” 青葛仔细想了好一番,又道:“第一次,很快,也就半盏茶功夫。” 罗嬷嬷神情略动,皱眉。 青葛:“第二次很久,我没留意有多久,我只记得,第二次结束时,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二更鼓来。” 实在是太久了,有些煎熬,青葛又被诸般情绪裹挟,以至于对时间的感觉失了真。 罗嬷嬷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青葛:“你明白什么了?” 罗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突然笑了:“娘子,你倒是好福气,这可是天潢贵胄,龙精元阳,寻常人想得都不能得,倒是让你擎受了。” 青葛挑眉:“罗嬷嬷,你倒是羡慕得很?只可惜了,宁王也看不上你,要不然你怕不是要以身代之呢。” 罗嬷嬷脸色微变,瞪了 弋 青葛一眼:“我不想和你起什么争执,如今你我已经入宁王府,若事情败露,那我们全都有性命之忧,若是娘子执意不能容我,那娘子孤军奋战,又有谁能给娘子带来银子?” 提到银子,青葛赞同:“有道理,你我应该一心。” 罗嬷嬷又试探着问起来青葛:“宁王留了元阳在你体内?” 青葛想起昨晚,神情顿了顿,道:“还有一些其它细节,我自然都会详细说给你,不过现在——” 她停下来,看着罗嬷嬷:“我的三万两银子呢?” 罗嬷嬷笑了笑,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今天一大早,莫先生就急匆匆找我,特意问起来昨晚可曾成事,又把这银票给我,说是特意兑换的,每张两千两。” 青葛当即接过来,仔细检查后,确认无误,这才收起来。 至此,她已经捞到四万两银子了。 四万两,其实足够她后半生花用。 现在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些,能在这宁王府捞到好处,比如珍稀药材或者罕见珠宝,她就待下去,捞不到或者被宁王怀疑上了,她就溜之大吉。 罗嬷嬷给了青葛银子,看青葛心情大好,便又趁机问了许多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有些太过详细私密,青葛并不太愿意回答。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她答应代替夏侯娘子过来嫁人,她便知道,自己不过是代人行事罢了。 所有如今她所经历的,全都属于夏侯娘子的。 她也就详细地全都答了,并无任何隐瞒。 待打发了罗嬷嬷后,青葛也开始研究着,要避开众人耳目,以青葛的身份去见叶闵,探听下他对自己的安排。 其实她中了毒伤后,已经不能再为王府效力,叶闵便允她悉心疗养,她如今正处于休息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她敢跑过去答应这么一桩捞钱的差事。 不过现在,既然人都已经在王府了,近水楼台,她完全可以跑过去见见叶闵,顺便多探听一些消息。 ************* 于是接下来青葛以熟悉王府为由,四处走动一番,很快将王府中的布局和防卫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些原本就是她的老本行,甚至可以说,她比宁王自己更了解这些。 了解一圈后,她也开始筹谋着寻一个机会暗自窜出去见叶闵。 恰好过十几日便是中和节,禹宁城外丽泽湖开湖,这在禹宁算是盛大节日,到时画舫游人如织,男女嬉戏,也有各样百戏杂耍,彩旗招展。 这个时候一般禹宁城女子无论婚嫁年纪,都会走出家门,踏青游湖玩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章 青葛想着,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到时候出门去,趁着游玩时,让罗嬷嬷给自己打掩护,设法外出一趟见叶闵。 不过当然,自己必须好好盘算,不泄露任何踪迹,万不能让叶闵联想到“自己之所以这么便利地寻他其实人就隐藏在王府”这件事。 一时便想着,等宁王回来这后院,她就和宁王提,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两三日,宁王根本没过来后院。 她也大致打听了打听,知道宁王必在天鸿阁。 宁王府占地颇大,院中山石草木俱全,不过布局和寻常王府不同,里面阁楼设置都是按照奇门遁甲方位而来,其中宁王往日所居为天鸿阁,这天鸿阁是宁王处理日常事务之所在,阁楼后面也设有住处,可以供宁王居住。 而如今自己这“夏侯嫡女宁王府王妃”只是被安置在了不起眼的后院。 显然,宁王是不打算踏足此处了。 看起来,这宁王娶了身份贵重的夏侯家嫡女,也圆了房,竟然理都不理,就把自己的娇妻扔在后院。 如此不会怜香惜玉! 还是说他觉得圆了房责任已尽,就不必再理会了?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倒是要改变策略了,说明自己接下来几个月很好混,轻松混过五个月拿钱。 她也就懒得多想,接下来两日,在黄昏时候,谎称疲乏,摒退了丫鬟仆妇,自己躺在榻上,待到众人离去,她便迅速施展轻功,窜入了王府中寻常下人的房中,寻到了一件寻常玄色麻衣,又跑去别处,陆续寻到了适合的面纱等物。 这些其实她身边也有现成的,但是她深知叶闵之敏锐,她是万万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务必从随身衣服上绝对不能让他起了怀疑。 她把各样都积攒起来,稍微改了改,试着穿穿,这短衫长裤虽然略有些肥大,但是绑住裤腿和腰带倒是也利索得很。 她又陆续积攒了一些其它小物件,把这些都放在房中榻下的暗板中,那地方轻易不会被人动,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如此,她只等一个良机,便能窜出去见叶闵了。 其实她人在王府中,自然可以直接去见,可她行事素来谨慎,若是太简单这么过去,自然会被发现。 她必须先出去王府,再设法从王府外见叶闵,或者从外面窜进王府来,如此才能留下蛛丝马迹,才能让叶闵觉得,她就是从外面来的。 不实打实地拐这么一条弯道,她是瞒不过叶闵的。 谁知道她刚藏好衣服,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侍女急匆匆走进来的声音。 侍女进来后,低声道:“娘娘,殿下过来了。” 青葛一听这话,便顺势躺下,之后用倦怠慵懒的声音道:“是吗?那赶紧过来伺候我梳洗。” 一声令下,众侍女鱼贯而来,青葛起身,于是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榻,快速梳洗,并整理了发髻。 这里还没打理出模样,那里宁王却已经踏入房中。 青葛连忙上前拜见了。 宁王看青葛有些匆忙的样子,微挑了挑眉:“这几日孤正忙着,倒是冷落了王妃,王妃委屈了。” 青葛笑了笑,道:“倒是也不委屈。” 宁王:“孤抽空过来看看,晚间时候还有要紧事,改日腾出时间便能陪王妃四处走走。” 青葛自然不指望的,只盼着他赶紧走,不过她还是道:“殿下日理万机,妾身不敢委屈,只恨妾身不能为殿下分忧。” 宁王看向她:“刚才在忙什么,看你倒是匆忙?” 青葛:“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乏,便睡了一觉。” 宁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却见那双黑眸仿佛蒙了一层水汽,玉白的脸颊有着明显的压痕,娇艳,带着些许汗湿。 宁王:“哦。” 青葛突然面对顶头上司的抽查,还没太反应过来,如今情绪稳定了,她也就试探着说:“对了,殿下,你刚才说过几日你可以陪妾身出去走走?” 宁王颔首,很有些恩赐的意味:“你若想,可以。” 青葛:“其实倒是不必殿下陪着,妾身可以自己四处看看。” 她笑望着宁王:“这禹宁是殿下的封地,如今妾身既已是殿下的王妃,妾身也应该对这里尽一份责任,别的暂且不提,妾身想着总该四处看看,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话倒是宁王有些意外。 他看了她很长的一眼,之后略沉吟了下,道:“这几日中和节,又赶上城外的开湖,据说倒是热闹,你想去的话可以看看。” 青葛便眼睛亮了,笑道:“太好了。” 宁王:“既如此,孤会吩咐下去,安排你这几日出去游玩。” 青葛没想到这么顺利,当下心情自然好,笑着点头道:“多谢殿下。” 宁王看她笑着的样子,眸间也略闪过一丝笑,很淡。 之后,他才道:“你如今既已是孤的王妃,也要先熟悉下府中人事。” 青葛恭顺地道:“殿下说的是。” 宁王:“如今后院中诸事分内外,外由孙管事来打理,内由崔姑姑来掌管,回头他们会过来拜见你。” 青葛:“嗯,妾身知道了。” 这两个人的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孙管事四十多岁,是在中军时便效忠宁王的,后来宁王立府,孙管事被跟过来掌管诸事,对他最是忠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章 至于崔姑姑,却是有些来历,是谭贵妃身边最器重的女官,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却已经帮衬着打理王府后院诸事三年了。 青葛往日身为暗卫,神出鬼没的,自然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知道崔姑姑其实是谭贵妃为宁王备着的,将来宁王娶了 璍 王妃,崔姑姑便是郡夫人。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一抬眼,正好撞上宁王那双浓黑深邃的眸子。 她心中微顿,便一脸茫然地道:“殿下?” 宁王却并不言语,他垂首端量她的眼睛。 青葛被这么注视着,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并不习惯被他注视,或者说她并不习惯被任何人注视。 躲在无人的暗处,不被人注意到,这才是暗卫最舒服的状态。 况且现在注视着她的人是她的主人,是拥有对她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她只好一脸无辜地回看着他。 宁王在良久的注视后,突然道:“你的眼睛,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青葛的心倏然收紧。 不过她依然故作镇定,惊讶地挑眉:“是吗?殿下见过我?殿下去过绀梁?” 宁王却撤回了他的视线:“不曾。” 他神情寡淡地解释道:“只是略有些像而已,并不一样。” 青葛这才略松了口气。 宁王走到一旁多宝架前,看着上面的摆件,道:“下个月十三便是寿圣节,按照往年的惯例,孤会在这个时候进京,给父皇拜寿,到时候你要陪孤一起去。” 青葛听着,顿时明白,寿圣节是天子的诞辰,他作为皇子必是要入皇都拜寿的。 当下她道:“好,妾身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宁王便不再说话了,只拿起多宝架上的一件玉器把玩。 青葛走过去,却见那是一件白玉执荷童子,夏侯见雪的陪嫁。 童子玉雕有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此时宁王正拿在手中把玩着,他的指骨修长匀称,拇指上配着玉韘,掌中把玩着温润通透的白玉雕,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她便笑着道:“殿下喜欢这件?” 宁王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嗯。” 青葛心中疑惑,就她对宁王的了解来说,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并不愿意多提的事。 不过这显然并不是她该去探究的。 所以她装傻,越发恭顺温柔的样子。 这时候,宁王却回首看向她。 青葛便道:“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妾身吗?” 宁王微微挑眉:“怎么,没有别的事情,孤不能留在这里了?” 青葛一顿,垂着眼睛,越发温柔地道:“妾身没有那个意思。” 宁王就这么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之后缓缓往下,落在她的颈子上。 那颈子线条优美,纤细,色泽如玉,优雅动人。 宁王开口:“果然是百年世家蕴养出来的贵女,确实和寻常庸脂俗粉不同。” 他在夸她,但那语气明显是轻慢的。 青葛一时沉默无言。 宁王性情桀骜孤冷,向来不近女色,如今娶了夏侯家的嫡女,言语间也是如此不敬。 若果真是夏侯嫡女在此,以她门阀千金的尊贵,只怕是早就反目成仇,也只有自己才在这里不得不忍耐着。 幸好自己早忍耐习惯了…… 宁王看她不言语,迈前一步,抬起她的下颌。 青葛并没反抗,只是越发柔顺地望着他。 宁王低声问:“可还疼?” 青葛:“疼?” 宁王看着她困惑的样子,微挑眉。 之后他似乎得了一些趣味,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怎么,那一日不疼吗?” 声音清沉暧昧,伴随着呼吸轻洒在青葛的耳畔。 青葛陡然一个激灵,只觉后脑那里仿佛有电流蹿过。 宁王察觉到了,他似乎心情好起来,轻笑了下,之后直接含住了她的唇瓣。 第011章 第 11 章 第11章强要 在唇瓣被含住时,青葛的脑中还残留着宁王的笑,那笑声竟低沉缱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什么猛烈的毒瞬间窜入四肢百骸,会麻木她所有的气力。 而此时,清冽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围,积威已久的男人在青葛眼中是强大到让人震颤的威慑力。 她下意识想逃。 宁王显然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向来唯我独尊的男人自然无法接受他的拒绝,而脆弱小动物的挣扎更是能激怒男人骨子中的好斗血性。 他黑眸眯起,指骨用了几分力道。 青葛脚底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宁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玉白的颈子现出修长优雅的线条。 他强硬地吻上她细致的锁骨,同时有力的双腿略夹住她的,迫着她往后退,一个踉跄后,青葛就这么被迫退到了榻前。 她腿一软,便直接倒在了上面。 只是上半身倒在上面,两条腿还搭在边沿。 宁王用自己的腿卡在她两条腿间,迫她分开,之后抬起手来,利索地撩起裙摆,用手轻轻一扯,便将里头的中衣扯了下来。 青葛下意识想一脚把他踢飞,不过她克制住本能,忍住了。 她躺在那里看着上方的帷帘,上面的垂珠激烈地荡,犹如处于狂风暴雨之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章 她又顺着这视线看过去,却见自己纤细伶仃的脚踝被高高抬起,就那么被放到了宁王的肩膀上,而小腿上只挂了一些破碎的布料。 她小腿上还有些残留的疤痕,不过好在宁王并没注意到。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色锦袍,精工细致,华丽金贵。 如今那身锦袍依然穿在他身上,完好无损,他甚至连腰带都不曾卸下,只是撩起袍子来了罢了。 这时候,宁王的视线上移,落在她脸上。 视线瞬间交缠起来,她想躲开,他却强势又霸道,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 最后他终于结束了。 显然他颇为满足,微微眯着眼,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好像依然沉浸在这激烈的欢愉中。 青葛也就不动,她闭着眼睛,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给予以及其中缓慢的变化。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是这样的,身体的一部分以这种方式几乎融合在一起,那么清楚地感受对方。 过了好半天,他才放开了她。 青葛便犹如一滩软泥般躺在那里,她上半部分是在榻上的,而两条腿如同才捞出的面条,湿漉漉地耷拉在床榻边缘。 宁王放下衣袍,衣袍挥洒间,呼吸也恢复了。 他衣冠楚楚,看不出半点痕迹,只除了绣工精良的袍底处那几不可见的褶皱——那是刚刚压在青葛腿上时留下来的。 不过他还是抬起手,修长好看的手指从容整理着自己绣工精美的交领。 这么整理时,他懒洋洋地垂着薄长的眼睑,望着榻上女子的靡艳:“今日父皇的赏赐到了,有什么你喜欢的,自己挑挑。” ************** 罗嬷嬷探头探脑进来了,在罗嬷嬷进来前,青葛扯过来锦被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罗嬷嬷扶着青葛去了浴房,青葛便仔细清理过自己的身体。 开始的时候他有些粗暴了,不过好在后来还好,她并没有受。 青葛清洗着,心里却想,如果以后宁王三五天来这么一次的话,自己接下来两个月能不能熬下来,下一笔三万两银子到底值不值得? 其实也不是太疼,如果非要细想,倒是也有些舒服。 不过青葛并不喜欢,她不想这样承欢于宁王之下,她宁愿当原来的暗卫。 看来她要尽快去见叶闵,问问叶闵对她的处置。 她沐浴过后,走出浴房,却见罗嬷嬷欲言又止。 青葛看都没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罗嬷嬷叹了一声:“娘子,我已经打听过了,宁王殿下的府中并没有其他女眷,说起来也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确切地说,连个通房都没有,在这门亲事之前,宁王房中最动人的雌性也许是廊檐前飞着的雌鹊儿。 青葛:“所以?” 这都没什么稀奇的,宁王此人,孤高冷漠,目无下尘。 他就不是正常男人。 她跟随在宁王身边四年,自然也见过有女子仰慕宁王,对宁王投怀送抱。 对方也是官家贵女,结果他直接轻轻一扯,扯坏了对方的衣裙,让对方就那么捂着前面跑出去,让人围观了一路。 那家觉得他玷污了那女子清白,要他负责,他直接无情地嘲笑道,她已声名狼藉,却痴心妄想做我的王妃?如此浪□□子,她也配吗? 从此后,京中贵 依譁 女提起宁王,全都瑟瑟发抖。 当然了也有宫娥以及侍女往上扑的,宁王眼睛中都是鄙薄,直接认为对方身份卑贱,痴心妄想,全都滚。 不滚就统统杀了。 想起这个,青葛再次回忆起她和宁王这几次的男女之欢。 如果宁王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夏侯家贵女,只是他手底下身份卑微不见天日的暗卫,怕不是直接吐了。 当然,吐了后会直接把她碎尸万段。 然而罗嬷嬷却还在絮絮叨叨:“这殿下也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血气方刚,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呢?洞房他便要了你两次,可见男人嘴上说不喜欢,其实也是个贪色的,这两天他确实忙着,如今好不容易抽出功夫来,忙里偷闲,还不是眼巴巴过来你这房中,这么短的时间,他匆忙忙为了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 青葛淡看她一眼。 突然有种想直接让她消失的冲动。 是给她一巴掌直接扇死,还是刺一个对穿? 罗嬷嬷没多想,又继续道:“对这种贪色的男人,枕头风是最好吹的,你到底是要拿捏住他……下次他来的时候,你记得嘴巴甜一些,多说一些软和话,一定要设法拢住他的心,这样子我们的日子都好过。”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青葛小腹处:“若是能为殿下生个一男半女,你腹中的血脉便是夏侯氏和皇家的血脉,那身份自然尊贵,到时候……大有可图。” 青葛按捺下心中的杀意,笑了笑:“我知道,嬷嬷,你说的这些我明白。” 罗嬷嬷:“虽说殿下府中没别人,不过娘娘还是要小心提防着——” 说着,她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道:“提防着崔姑姑,我看崔姑姑二十岁,其实年纪也不是太大,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如今放在殿下身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娘娘还是得早做打算。” 青葛自然不耐心听这些的。 对崔姑姑,她了解,太了解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章 崔姑姑每年都会随着宁王进皇都,也都会过去见谭贵妃,崔姑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宁王的房中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要烦恼的也是夏侯娘子,而不是她,她那十万两要做的事都谈得明明白白,可不包括帮她们对付崔姑姑。 除非加钱! 她在心里一个冷笑。 罗嬷嬷便也笑,笑得意味深长:“娘子,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是怎么在床榻上 伺候郎君的,你如是想知道,我慢慢教你。” 她说着,补充了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若你能生下宁王殿下的子嗣,从此母凭子贵,你身份再不一样了,是不是?” 青葛听着,却是挑眉,侧首打量着罗嬷嬷。 罗嬷嬷感觉她眼神不太对,疑惑。 青葛:“罗嬷嬷,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 罗嬷嬷听着喜上眉梢:“既如此,娘娘你——” 青葛:“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管这些,这已经超出了十万两的责任范畴!” 旁边罗嬷嬷便愣了。 青葛:“下次提这些前,记得拿着银票。”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用嫌弃又忍耐的眼神看着青葛:“娘娘,你可真行。” 就没见过这么钻到钱眼里的女人! 她还待要说什么,谁知道府中孙管事和崔姑姑却过来了。 说是一起过来的,要拜见她这个女主人,顺便呈交这次皇都赏赐。 于是青葛和罗嬷嬷休战,两个人很快摆好姿势,这才请孙管事并崔姑姑进来。 于罗嬷嬷来说这自然如临大敌,毕竟她人在后宅,那什么千影阁什么暗卫什么王府大管家和她打交道的机会很少。 但是这孙管事和崔姑姑怕不是要日日交道,她显然要为她家夏侯娘子扫平障碍。 是以崔姑姑一进来,她便盯着崔姑姑看,眼神可以从对方身上挖洞了。 不过青葛却懒得看,她有些倦怠地垂着眼,一脸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其实她总觉得宁王命人打在自己身上的一百鞭有崔姑姑的推波助澜,甚至自己身上的毒,或许和崔姑姑有关。 而究其原因,是青葛无意中撞破一个秘密,贵妃娘娘的秘密。 她并不认为贵妃娘娘猜到了,但是当那一百鞭下来,当自己竟然沦落到成为废人的时候,她开始怀疑了。 她想,她终究疏忽大意,小看了谭贵妃。 想到这里,她终于抬起眼,扫了一眼崔姑姑,却恰好崔姑姑也在打量她。 四目相对间,崔姑姑恭敬地颔首,之后从容低下头去。 显然崔姑姑是有恃无恐的,不过这也正常,她在宁王府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崔姑姑本是谭贵妃身边的女官,是最受倚重的,也是行事最本分的,她长得并不算多美,但是清秀耐看,来到宁王府三年,本分规矩。 所谓的本分规矩是,不曾肖想过宁王。 宁王对男女之事颇为厌烦,对于投怀送抱者鄙薄至极,是以这崔姑姑谨守本分,宁王对她倒是倚重信任,又因她是自己母妃身边的人,多少会敬着些。 显然,她并不怕夏侯家嫡女——宁王妃对她不满,她有恃无恐。 青葛别过眼去,满心都是厌厌的。 一定是宁王的行事让自己不舒服,连带着他倚重的人她都看不顺眼了。 这时候,孙管事和崔姑姑都上前拜见了,并自报家门。 青葛懒懒地倚靠在软榻上,翻看着崔姑姑呈递上的名册,问道:“在府中几年了?” 孙管事恭敬地道:“小的之前是在中军做事,后来殿下救了小的命,小的从军中退出,这才过来王府,为殿下打理府中诸事,如今在府中已经五年了。” 崔姑姑也提起自己:“奴婢在府中已经三年了。” 青葛:“哦,三年?” 她再次翻了翻名册:“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 崔姑姑便解释道:“奴婢因是宫中女官,是以如今依然挂在宫中,只是受贵妃娘娘差遣,过来为殿下料理后宅诸事。” 青葛:“你竟已双十之年,那岂不是要决定去留了?” 按照宫中的规矩,女官干到二十岁就得决定,或者求个恩赐出宫嫁人,一般都能嫁得极好,或者干脆留在宫中,一辈子不嫁了,就这么干女官,指望一个升官发财。 崔姑姑有些意外地瞥了青葛一眼,之后才解释道:“奴婢的生辰在四月,按照规矩,每年二月宫中会对年满二十岁的女官恩赐出宫,二月时,奴婢恰不满二十岁。” 青葛颔首:“如此,便是明年二月了。” 罗嬷嬷听这话,对青葛颇为满意,她嘴上说不会帮忙,但其实已经开始敲打崔姑姑了。 而崔姑姑听得这话,沉默了一瞬,才道:“是。” 她显然是不太甘愿的,想继续留在宁王府,留在这里沉默地守候着,或许就有机会。 青葛见此,也就不提这个了。 她只是稍微敲打下,以后可以利用这“宁王妃”的身份再试探试探,也许能探听出一些什么。 现在嘛,适可而止。 不过此时房间内很有些沉寂,精明的孙管事显然看出些什么,从旁默不作声,装傻。 青葛也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翻看着那名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章 她对府中诸人自都是了解的,不过她是暗卫视觉,关注的是各人的功夫、习性以及分布等,现在这名册上却不同,密密麻麻记录了各人的俸禄以及补给,有的后面还用红色小字标注着丧亲要抚恤十两银子等。 她看得倒是有趣,像是看到了这宁王府的另一面。 正看着间,崔姑姑终于到:“内廷送来的赏赐,可要现在送过来给娘娘过目?” 青葛淡声道:“拿过来看看吧。” 她想着,既然宁王开了口要给她,她自然不用不客气,无论如何,好歹拿点好东西过来,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 他那么粗暴,她应该要求加钱,帝王的赏赐就是对自己的弥补。 赏赐单子很快拿了过来,青葛看了看,上面列了诸般名贵物件,金银财宝,她大致扫过后,又发现了一些滋补之物。 她多少有些兴趣,想着可以设法要过来,谁知这时,就看到其中有一件,竟是杜仲王雄花。 她顿时看得挪不开眼了。 她在千影阁多年,这些年自然见惯了生死,也知道一些稀奇灵丹名药。 据说当年朝中征西大将军身中奇毒,天子下令,命御医穷尽一切办法务必为大将军解毒,之后宫中御医便是用了一个方子来解毒,其实方子并不稀奇,但只是其中用到了一味药,却是杜仲王雄花。 杜仲树为雌雄双株,其中雄花便是杜仲雄树开的花,这种花本就是稀罕药材。 不过若是一般的杜仲雄花,虽珍稀,但还不至于无处可寻,而这杜仲王雄花,却是生在巴蜀深山中一棵千年杜仲树上的雄花,据说那棵树生在层峦叠嶂之中,乃是物华天宝,十年一开花,雄花轻易不能得。 她若能得这杜仲王雄花,体内寒毒便也有救了。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得到,直接说自己想要?会不会引人怀疑? 青葛想到刚才自己遭遇的种种。 冷血无情的宁王,刚才要和她行事时,那般粗鲁,那般毫无理由,青天白日的,还不是直接就把她压到榻上。 当她躺在榻上凌乱成泥时,他还不是衣衫完整地站在那里,矜贵倨傲,仿佛刚才那个激烈攫取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就这点来说,自己就该要点补偿,这是应得的。 青葛想明白这些,便直接抬手一点,道:“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给我拿过来。” 她胡乱点的几样,其中便有杜仲王雄花。 崔姑姑看了,垂着眼恭敬地道:“是。” 旁边的孙管事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有些为难地道:“娘娘,其它的,你尽可随意调配,不过这一株杜仲王雄花,听起来殿下似乎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 青葛凉凉地看了一眼孙管事:“这什么意思,殿下都说了,让我随意挑选,你给我把清单拿来,却又说不能给我?” 这什么小气的王爷! 孙管事一听,忙道:“这……这也是王爷吩咐的。” 青葛便勾唇一笑,很有些嘲讽地道:“行,劳烦孙管事,现在就把王爷请来,他堂堂亲王,帝王之子,难道还能出尔反尔吗?” 第012章 第 12 章 第12章大补品! 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青葛心里也很快做了打算。 反正这宁王嘛,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一味忍让的话,并不能得到什么。如今反正四万两银子已经到手,这甘蔗上最甜最好咬的她吃了。 她再是忍气吞声,熬两个月,也不过是再得三万两,想想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时候能捞就捞,不能捞自然是赶紧跑。 自己干脆就去找他,就要这杜仲王雄花,他如果不给的话,自己当然不高兴,凭什么不能对他拉下脸去! 青葛认为,自己应该时刻记住,自己不是什么卑微的暗卫,而是夏侯氏嫡女,她应该端起这个身份来和他对着干。 若能要到,她自然是赚了,若不能要到,那就恼一下。 恼了后,她就可以趁机跑出去玩,使使性子,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行事。 当下主意已定,她越发理直气壮,于是便命孙管事准备软轿,她要直接过去天鸿阁去见宁王。 孙管事一听自然吓了一跳,面有难色的样子。 崔姑姑也是蹙眉:“娘娘,这不合适吧?” 青葛听此,淡扫了一眼这二人:“为什么不合适?难道说,我堂堂宁王妃,这府中还有我去不得的?我想见我的夫婿,不可以见吗?” 之后,她轻笑,对旁边的罗嬷嬷道:“罗嬷嬷,你不是已经熟记皇室宗亲间的规矩吗,可记得有这种规矩?” 罗嬷嬷便恭敬上前:“回娘娘,奴婢不曾听过这样的规矩,我们往日在夏侯家,主人便是主人,奴婢便是奴婢,若真有这样的奴婢,早拉出去打了。” 青葛听到“拉出去打”,便想起来自己,莫名挨了一百鞭。 她揉揉额,将这回忆赶紧赶到一边,之后道:“看来我们的规矩有些不同,罗嬷嬷,你赶紧向孙管事和崔姑姑学学规矩吧,毕竟入乡随俗,免得让人笑话了。” 孙管事看得无言以对,这主仆二人可真会嘲讽人。 崔姑姑更是好笑,她当即道:“娘娘说这话,倒是折煞我等,我等哪里敢阻拦娘娘,只是这里不是别处,这是宁王府,宁王府地处禹宁,为边境重地,宁王府中机密重重,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胡乱走动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章 青葛:“我为王妃,便是王府女主人,难道我身为女主人,这后宅之中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她望着这二人,一字字地问道:“还是说,这是殿下的吩咐,要你们防备着我这王妃?那也行,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把殿下请过来,我还直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姑姑蹙眉,满是不甘愿,孙管事却打圆场,笑着上前禀报,说要过去请示殿下。 青葛直接冷下脸,不容置疑地道:“不必了,准备软轿。” 这一声令下,孙管事和崔姑姑对视一眼,都颇为为难。 青葛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场中陷入了寂静无声的对峙中。 良久,反而是崔姑姑先开口:“娘娘既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阻拦。” 她看向孙管事:“还是为娘娘备轿吧。” 孙管事怔了下,疑惑地看向崔姑姑。 崔姑姑道:“娘娘的吩咐,你我哪敢不从。” ************* 崔姑姑和孙管事再不说什么,赶紧去准备软轿了。 待孙管事和崔姑姑出去,罗嬷嬷从旁直皱眉:“娘娘,你这是?” 青葛笑着道:“当然是去问罪于王爷。” 罗嬷嬷无奈:“你没看出来吗,崔姑姑可不是好惹的,我听说殿下不喜女色,房中连只雌蚊子都没有,他如今却让这崔姑姑掌控王府诸事,崔姑姑必有过人之处。” 青葛:“罗嬷嬷,你这样精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殿下所谓的不喜女色,是鄙薄那些意图谋算他男色的,但对待那些为他鞍前马后的,他眼里可不分男女,只有能干和不能干。” 王府中除了崔姑姑是女管事外,其实千影阁也颇有一些女暗卫,王爷素来都是一视同仁,赏罚分明,不分男女。 罗嬷嬷:“娘娘,这些我自然懂的,但是你看今日,孙管事不想备轿,反而是崔姑姑主动备轿,你说这说明什么?” 青葛故意道:“说明崔姑姑识大体,敬重我这个王妃。” 罗嬷嬷跺脚:“这哪能呢,这分明是给娘娘挖坑,要娘娘往坑里跳。” 她这么说着,见青葛并无反应,想着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她哪里懂这些! 当下便详细解释道:“她故意的,故意让娘娘过去殿下那里,就是要娘娘犯了殿下的忌讳,触怒了殿下,这样以后殿下便会冷落娘娘了。” 青葛:“好像有一点道理。” 罗嬷嬷见青葛赞同,当即越发分析道:“她年纪马上到了,却是不好继续以宫廷女官身份留在王府,要么回去宫中,要么就得嫁人,但是殿下那性子,她也轻易不敢提,唯恐连这个位置都不能得,所以现在也在谋求着一个机会,好留在王府中做个郡夫人。” 显然对于一个女官来说,如果能得到宁王身边郡夫人的身份,于她来说便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归宿了。 罗嬷嬷分析得极好,这也是崔姑姑甘愿为谭贵妃所驱使的原因。 不过…… 青葛轻笑了下,反问罗嬷嬷:“罗嬷嬷,你要记住,我可是夏侯氏嫡女,是宁王府王妃,是皇家儿媳妇。” 罗嬷嬷一愣,疑惑地看向青葛。 青葛:“我身为夏侯氏嫡女,跑来王府受这种气?我若太过忍气吞声,那才是让人奇怪,你见过这样的世家门阀嫡女吗?” 罗嬷嬷看着青葛那俨然一幅真王妃般的傲气,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想到这样才能装得更像,到底是勉强道:“说的也有些道理……” *************** 很快孙管事准备了软轿,青葛上去软轿,崔姑姑亲自陪同她过去天鸿阁 这王府占地颇广,乍看之下,碧梧翠柳,水木明瑟,其间有亭馆、园圃、桥道等,掩映着湖光山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只是青葛自然明白,这亭馆幽邃,以及这曲廊逶迤,其实都是遵从了奇门遁甲之术,寻常人踏入其中,是万万不能轻易走出去的。 如今青葛坐在软轿中,悉心感受着这府中安防布局,她如今离开这一段,府中诸般防守倒是不曾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软轿折入一处长廊,沿着长廊往前走,已经隐约可见翠阁红亭,如此走了约莫几十丈,跃栏旁的翠竹越发稠密起来,忽而一个转弯,便见前面一片松楸,而就在松楸之中,见一丹楼翠阁,那便是天鸿阁了。 这天鸿阁看似不过是寻常阁楼,其实机关密布,防守严密。 只如今青葛所能感觉到的,在天鸿阁后面的飞霞楼,以及“工”字覆脊上,便分别有两名暗卫把手着。 自己突然出现,那几位暗卫似乎还互相交换了手势。 青葛略抬眼,在密布的竹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动作。 其中一个暗卫在眼前画圈,并指了指耳,做了一个蛇隐的动作。 这暗语的意思是,多留心,保持沉默,不要说话,适当时候可以撤远一些,以免冲撞了主人。 这府中消息传得快,她上软轿的时候,府中当值的暗卫已经知道宁王王妃过来天鸿阁,不过他们并没阻止——从这点来说,这位夏侯氏嫡女在宁王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宁王也不想彻底得罪夏侯氏,他需要夏侯氏王妃这个名头。 一时这软轿穿过天鸿阁旁边栈道,停在了阁楼下的白玉石台阶上,青葛便下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章 谁知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瞬间,她的动作顿在那里。 叶闵出行时一直都是拄着银拐,人都知道他腿脚不便,但是就外人看来,他也只是过于消瘦而已,大家并不能看出他走路的异常。 甚至觉得,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银拐吧。 可青葛是知道的,叶闵是借助银拐才能保持平衡,才能做到高低不平地瘸,看上去和常人一样。 而这种假象并不是一直能保持着,其实是有破绽的,如果格外留心,会发现他在走台阶时,还是不太平衡的,两只脚的落点不同,右腿明显偏轻一些。 现在,青葛便听到了这种脚步声,这是叶闵特有的。 同时她还敏锐地闻到了檞树叶的香味。 千影阁中有两棵高大的檞树,叶闵总是会坐在二楼的阁楼上,在檞树下抚琴品茗,是以叶闵身上总是带着檞树叶的清香。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冷僻,消瘦,阴冷的男人,身上去总是带着浓郁的清香,让人想起端午时糯米粽子的香气。 于是青葛已经迈出软轿的腿马上收回,之后坐定了。 几乎是在她坐下的那一瞬间,她便看到叶闵自阁楼的台阶走下。 后怕让青葛脊梁骨窜起一阵寒意。 如果不是她太了解叶闵,就此贸然出了软轿,怕不是正好和叶闵打个照面。 叶闵看到自己这容貌,怎么可能不怀疑! 幸好,幸好。 而就在软轿外,侍女正疑惑着,毕竟她已经要出软轿了,却突然退回。 她看着外面日头,灵机一动,当即道:“如今这日头倒是大盛,可曾带了罗伞?” 侍女听着,忙道:“这……倒是不曾。” 崔姑姑看看这天,春日的阳光明媚暖和,怎么就要伞? 这夏侯家嫡女如此讲究? 青葛听到不曾带伞,自然借故发难:“不曾?便是春日的日头也是日头,竟不曾带伞?” 旁边崔姑姑上前,恭敬地道:“既是娘娘要用伞,奴婢这就命人取来。” 当下自然有人匆忙去了,这边叶闵也已经走下台阶。 叶闵的视线缓慢地落在软轿上,他的视线总是过于尖锐,就像一根针,能让人感觉到疼痛。 如今即便是望着这宁王府内眷乘坐的软轿,也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 他没说话,不过场上众人都知道,他在问这是什么人。 旁边崔姑姑上前,垂着眼睑:“这是王妃娘娘,特意过来寻殿下的,想必是有要事要谈。” 叶闵神情没什么反应,只用平平的语调道:“天鸿阁乃王爷议事之地,后宅妇人,无王爷命令,不许擅入。” 这时候,按说青葛应该出去相见。 但青葛不能出去…… 于是这一刻,青葛只能走刁钻王妃路线了。 反正这叶闵此时也确实太过清高。 于是她笑了笑,径自问崔姑姑:“敢问崔姑姑,这是什么人在说话?” 崔姑姑回道:“这是叶闵先生,是殿下麾下得力干将,殿下一向敬重。” 青葛:“哦……” 这声“哦”拉着很长的尾调,意味深长。 这意思很明显不过了。 崔姑姑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叶闵。 叶闵虽是宁王属下,但叶闵有叶闵的清高和傲气,如今叶闵遭遇了这新入门的王妃,他是否愿意下拜?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对峙无声,周围侍女侍卫等全都低着头,屏住呼吸,免得遭受鱼池之殃。 良久后,场上响起很轻微的声音,那是银拐戳动在地面上的声音。 于是大家便看到,叶闵挪动着上前,微微垂下眼睑来:“属下叶闵见过王妃娘娘。” 青葛便笑道:“得力干将?只是不知道这得力干将是管什么的,莫非专管王爷后宅事的?” 她这么说,自然对这叶闵颇为羞辱。 崔姑姑的视线再次扫过叶闵,看着叶闵的神情,果然见他面上现出不喜,眼底泛着冷意。 要知道这府中除了王爷,还有几位那是轻易不能得罪的,这位叶闵先生算是一位。 偏偏此时青葛又道:“我身为宁王府王妃,新婚燕尔的,怎么,我过来找自己的夫婿,还要听外人的摆布?便是再如何得力干将,你可以上阵杀敌,也可以惩戒宵小,但管不到我后宅妇人想见自己的夫婿吧?” 叶闵一时无言。 他淡扫了一眼软轿:“是我多事了。” 青葛听着叶闵声音,她自然听出他声音中的闷重。 素来不苟言笑的千影阁阁主,宁王麾下第一干将,她从来不敢挑战的权威,此时竟然吃瘪了。 对此,青葛只是淡淡地命道:“扶我下轿。” 她说这话,其实多少也有些赌的意思。 叶闵人在王府,她总是不见叶闵,叶闵早晚会起疑,会感觉到她的躲闪。 现在她干脆这么说,至少不会让叶闵感觉自己在躲闪。 其实自己要下轿,叶闵应该会避嫌,也许就直接离开。 这是向叶闵表示自己的“能见得人”。 但这当然很有风险,万一叶闵当木桩子他就是不走呢? 青葛提着裙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就这么要下轿子。 好在,就在她揭开薄纱帷帘时,却听到外面的声音道:“属下还有要事要处理,先失陪了,娘娘你慢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章 青葛听此,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叶先生慢走。” 说着这话时,她揭开了帷帘,而此时叶闵也已经迈步离开。 一切不过是弹指间而已。 如果叶闵非要看过来,如果叶闵就是不迈腿,如果叶闵还想和她多说一句,她就会暴露在他面前。 不过兵行险着,她到底是赌对了。 一时青葛在侍女搀扶下,从容不迫下了软轿,下去时,侍女恰好挡住了她的侧脸。 这时候,叶闵已经沿着旁边的花道走过去。 他走到二门处即将拐弯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微侧脸,看了眼王妃。 对方身形纤细柔美,如今略昂着头,提着裙摆,在侍女搀扶中正要拾阶而上。 叶闵平淡地收回视线。 此时的青葛自然明白,叶闵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回首看一眼自己,所以她也格外小心,万万不敢露出自己本来的气息。 她挺直了纤细的背脊,端起气势来,撩着裙摆,缓慢地登上天鸿阁,既贵气从容,又娇弱如柳。 一时上了阁楼,便见有佩刀侍卫候在那里,青葛说明来意,便有人进去通报,很快便得到回话,说是稍等片刻。 之后,便见温正卿并几位王府中要紧人物自书阁中走出,显然他们原本是和宁王议事的,如今知道王妃过来,便先行散了。 这也让青葛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时宜的事。 不过……管他呢,反正现在就算要败坏,那也不 忆樺 是自己的名声。 她便不紧不慢地踏入其中,却见宁王正坐在阁楼前,低头翻看着一本书。 他穿着宽大的锦袍,乌发流泻,通体的富贵闲散慵懒。 在青葛步入其中时,宁王眼睛都没抬,随手掀开一页,之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青葛:“殿下答应我的事,结果转眼之间便反悔了,这样不合适吧?” 宁王这才抬起眼来,望向青葛:“哦?” 青葛直视着他,开门见山:“你之前明明说了的,说皇上赏赐的那些随便我挑,看中什么就给我了。” 宁王颔首:“是,孤这么说了。” 青葛:“结果我看中了几个物件,其中一件,孙管事说不能给我了,说是被人提前看中了。” 宁王:“什么?” 青葛:“杜仲王雄花。” 宁王了然,并不太在意地道:“这个叶先生想要,王妃若喜欢,可以寻一个别的。” 青葛笑了下:“说好给我的,结果叶先生想要,又给叶先生了?” 宁王戴着玉韘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书卷,这说明他开始不耐了。 不过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到底按下性子解释道:“叶先生刚才过来,特意提起来,我便应了他。” 应了他?刚才? 青葛顿时明白,自己晚了一步。 心里好气。 那看好的杜仲王雄花没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若是没有这物件也就罢了,以为有,几乎已经放在她面前,本来早一步能拿到,结果却是这样子,心里自然是失望难受。 她深吸口气,压下性子,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答应我的,说要给我,别人若来要,那就给别人,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宁王神情淡漠:“叶先生寻了那药,自然有他的要紧用处,他既然开口,孤不会不给,自然先紧着他,你想要别的,随便你,金银珍宝,名画古瓷,都可以给你。” 青葛看着眼前的宁王,显然此时他在尽可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但是人的本性是掩盖不住的,以至于所谓的和颜悦色,其实也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得不的忍耐。 他的骨子里依然透着迫人的震慑感,是让人望之生畏的。 而她,必须面对这样的宁王,欺瞒他,愚弄他,瞒天过海,从他这里讨得便宜。 她要克服自己的本性,为奴者的卑微,下位者的屈从。 于是她微微仰起下巴,道:“可你已经答应给我了!堂堂皇子,竟然还会出尔反尔吗?传出去,岂不是为天下人耻笑?” 宁王有些意外,他显然也没意识到她竟是这样的。 他挑眉,打量了她一会,之后勾唇,似笑非笑地道:“堂堂王妃,为了这么一个物件,非要和底下人较真吗?传出去,岂不是为天下人耻笑?” 第013章 第 13 章 第13章怄气! 青葛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堂堂宁王府的王妃,明明得了赏赐,礼单都送到我面前了,我想要,却拿不到,底下人随便说一句就能从我这里拿东西,那你说我这王妃当得有什么意思?” 她微抿着唇,缓慢地问道:“难道殿下要的,便是一个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王妃?” 宁王墨眸微眯,望着自己的王妃。 她生得肌肤胜雪,明光娇艳,本是端正柔美,不过此时却略偏着头,目光清灵倔强,竟是非要找自己讨个说法。 他突然想起昨日的种种。 她纤弱的身体无力地搭在榻上,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湿漉漉地落在地上。 便是再铁石心肠的,都会心生怜惜,不忍踩踏。 宁王原本过于凉薄的神情倒是添了几分温度。 他坐在那里,微后仰,道:“你说得倒是有理。孤确实出尔反尔,既如此,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开口,孤会补给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章 青葛听着他的语气,简直是哄着小猫小狗一样,便干脆道:“我不要补别的,我就想要杜仲王雄花。” 宁王略挑眉:“这么倔?” 青葛就是和他倔上了:“我说了要,结果孙管事说没了,给别人了,我难道不要面子吗?我夏侯家的嫡女嫁过来宁王府,抬手要东西,结果还要不着?我不管,反正我开口了,我就要拿到!” 宁王沉吟了一下:“叶闵先生是千影阁的阁主,是我倚重的左膀右臂,你以后见到他,说话也客气些。” 青葛听这个就知道,他怕是已经知道刚才的种种,便轻哼一声:“是他先对我不客气的。” 宁王笑了笑,却突然问道:“你要杜仲王雄花做什么用?” 青葛:“那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用处大着呢,我要了来,说不得哪日就用上。” 宁王看着她:“可是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青葛:“误会?” 宁王:“误会是孤要用。” 青葛:“?” 宁王身体略前倾,两手搭在案上,撩起薄长的眼睑,就那么无奈地望着她。 青葛费解。 宁王叹道:“王妃觉得,孤需要补吗?” 青葛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 杜仲树为雌雄同株,而杜仲王雄花是雄树上结的花,从医理上来说,人参牡蛎等做成丸药,可生精壮腰,补中益精,对男子尤其有所助益。 一般来说,寻常人确实是做这个用途的,至于自己用作药引,反而是一个偏门了。 想明白这个,她的脸便慢慢红了。 宁王看着她玉白面颊上泛起的嫣红:“你哭着闹着要,孤不得不多想,嗯,觉得我这么差劲?” 属于男性的强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青葛陡然想起两个人之间的种种,那种犹如电流蹿过各大穴位的酥麻感。 她竟无可控制地后退一步。 她咬着唇,偏过脸去:“殿下既不舍得给我,直接说就是了,又何必这么逗我?” 宁王薄唇微勾,声音温和到有些哄着的意思:“说了,会补给你别的。” 青葛仰脸,冷傲地丢下一句:“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我也不稀罕!” 宁王:“孤已经承认,这是孤的错,既然错了,孤就认,会加倍补给你,不至于让你丢了脸面。” 青葛:“我就要杜仲王雄花,我不管别人怎么误会,就要这个!” 她说完这个,微昂起下巴,不屑地道:“堂堂宁王,连这么一个物件都不舍得给自己王妃,还要说别的?谁信!”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离开了。 宁王看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顿了片刻,之后倏而一笑。 她这性子倒是娇气得很,又娇又野又爱面子。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夏侯家的嫡女,自小千娇万宠着的。 *********** 这天鸿阁外景致好,苗圃花卉争奇斗艳,春日时节,那绿色深深浅浅铺展开来,深的油绿欲滴,浅的青翠娇嫩。 罗嬷嬷和崔姑姑便安静地等在那里,两个人都不曾出声。 就在一只鸟儿掠过的功夫,崔姑姑看了一眼罗嬷嬷。 她看到罗嬷嬷望着天鸿阁的轩窗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在为她家娘娘出谋划策,想着讨宁王欢喜的法子吧。 不过崔姑姑心里明白,从王妃踏入天鸿阁,她们就注定输了。 崔姑姑已经在宁王府循规蹈矩了三年,这三年里她为宁王府做事,也为谭贵妃做事,可以说付出了很多,她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她也知道宁王是赏识自己的,而谭贵妃更是信任自己。 当然了,这份工作并不好做,她要周旋在这母子之间,万万不可得罪另外一方。 但是崔姑姑一向做得很好,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她了解宁王,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宁王喜欢。 不过如今她已经二十岁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恰也是自己最大的劣势。 她开始清楚地明白,在宁王的眼里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属下,宁王用着很顺手很方便,所以就把她放在那里用着,就是这样。 而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在明年二月之前完成自己身份的转变,必须让宁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要留在宁王府,要成为郡夫人,要将自己这几年在宁王府在谭贵妃那里的 yh 付出,最大限度地为自己以后的身份增砖添瓦。 现在宁王府有了一位王妃,这对她来说很关键。 借着这个机会,她操作得当,有可能从此晋升成为郡夫人,操作不当,有可能永远在这宁王府无立锥之地。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望了一眼旁边的罗嬷嬷,恰巧罗嬷嬷也在看着她。 她轻笑了一下,礼貌地颔首,之后收回了目光。 她知道罗嬷嬷是世家大族受器重的老奴,心里自然有些谋算,但是那又如何,可以说这夏侯娘子走上天鸿楼的那一刻,这主仆就已经输了。 可以想象,宁王从此之后只会厌倦,他最不喜欢不识大体的女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于是瞬间崔姑姑和罗嬷嬷全都望过去。 在她们的注视下,青葛带着愠怒走下了楼梯,姿态依然是高贵从容的,但明显有些气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章 罗嬷嬷顿时蹙眉,她感觉不妙。 崔姑姑垂下眼,略松了口气 青葛却是看都没看这两位,径自上了软轿,之后命道:“起轿。” 其实就这杜仲王雄花来说,没拿到手,青葛也只能认命了。 认命之余,她对于自己今天的种种作为也是满意的。 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奴籍的孤儿,在大晟,奴籍几乎是永世不得翻身的。 她拼尽半生的力气,能脱了这奴籍,能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寻常白身,便已经功德圆满了。 对她来说,自小调教她的叶闵,是不可逾越的高山,而天潢贵胄的宁王,是连抬头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的神明。 可是现在,她竟然有机会跑到这王府中,装腔作势,让叶闵为自己低首,让宁王为自己让步,这简直—— 青葛明白,她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既然一次机会,不用白不用。 过几日便是中和节,她要出去,要乘坐画舫游湖,要看看这世间风景,当然了,还要趁机去试探试探叶闵那边的情况。 这时候,宁王的“弥补”到了,竟是一百鸟朝凤满雕樟木箱,说是宁王特意送给王妃的。 送这樟木箱过来的是崔姑姑。 崔姑姑略垂着眼皮道:“殿下吩咐了,说是让挑好的请娘娘看看,看看娘娘是不是喜欢,于是奴婢便挑了这个,想着王妃应该喜欢吧?还请王妃过目下吧?” 她这话说得无情无绪,像是才识字的童子在念着完全不懂的文章,从头到脚都写着敷衍。 青葛淡漠地看了眼崔姑姑:“是王妃喜欢,还是你喜欢?” 崔姑姑听着,望向青葛:“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懂,奴婢都是遵从殿下吩咐。” 青葛轻笑了下,想着这就是宁王的“弥补”,给了她一箱子的珠宝玉器吧,还是这崔姑姑挑的。 崔姑姑是宁王倚重的,让她挑原本也没什么,但是想到自己那一百鞭或许和崔姑姑有关,她终究不痛快。 况且崔姑姑这语气,简直是几两银子打发一个通房丫鬟的气势。 她略颔首,吩咐罗嬷嬷:“既是殿下送来的,那便收下吧。” 罗嬷嬷恭敬地道:“是。” 青葛又吩咐道:“不过如今也没心思看,扔西偏房吧,等哪日打开看看再说吧。” 罗嬷嬷又道:“是。” 崔姑姑听这话,便略蹙眉,看了眼青葛:“这是殿下送给王妃的。” 青葛要笑不笑地道:“夫妻之间,哪那么多讲究,他送我什么,我还能供起来不成,扔一边吧。” 崔姑姑:“……” 她深吸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先退下了。 待到这崔姑姑退下,罗嬷嬷当即道:“你演得极好,就该这样,看她那气焰,太过嚣张,就该打压一番!不过娘娘,你也得学会见好便收,下次你看看怎么把殿下哄过来,对付男人就该这样,一张一弛,一进一退,这才是拿捏之道。” 青葛懒得搭理罗嬷嬷:“你也下去吧,我有些疲乏,想歇息片刻。” 罗嬷嬷:“……是。” 一时罗嬷嬷出去了,青葛想着,自己该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接下来最棘手的叶闵。 谁知道她这里刚躺下,就听侍女说,宁王过来了。 她疑惑,这崔姑姑去告状了,宁王过来兴师问罪了? 她其实觉得不至于,因为宁王政务繁忙,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他能有这闲工夫来问罪后宅的王妃? 她略想了想,便重新躺下,躺在那里,装睡。 今日她可是对着他闹性子了,既如此,那就演到底。 宁王进来后,却是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是看上去颇为愉悦轻松的样子。 青葛听着他轻快的脚步,想着他心情不错,看来崔姑姑还没来得及告状,他是来寻欢的。 宁王略洗漱后,便也上榻了。 青葛可以闻得到,他周身散发着淡雅熟悉的香,那是她浴房中的澡豆香。 她放松了自己的气息,闭着眼睛,装睡。 片刻后,她便感觉宁王抬起手,之后隔着被子,那双手精准地寻到了自己的胳膊,握住。 他是控制着力道的,不过青葛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理所当然。 他想要。 并且他认为,他想要,她就得温柔地顺从。 然而青葛并不想。 她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宁王见此,指骨略用了几分力气,拉青葛的胳膊。 青葛想起昨日傍晚,他突然回来直接把她按在床褥上的种种。 她这次自然不肯了。 她便挣扎,要摆脱他。 宁王明白她的意思,骤然放开了她,之后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青葛低声道:“殿下,你还是养着些身体吧,况且妾身也有些累了。” 宁王陡然坐起来,锐利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神情。 青葛依然躺在那里,背对着他,不看他。 她如今身上有夏侯嫡女的护身符。 青葛会因为一件琐事便被鞭打一百,但夏侯氏嫡女不会,他不敢动夏侯氏嫡女一根头发丝,无非是在床榻上逞能罢了,反正也不会死人。 果然,宁王在片刻的审视后,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之后他径自翻身下榻,毫不留情的样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章 青葛依然不动,她就躺在那里。 她可以感觉到,宁王就站在榻下,他过于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她听到他不屑地笑:“夏侯见雪,你以为你可以在床笫之事上拿捏我吗?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冷漠,毫不眷恋。 青葛侧耳聆听,听着他的脚步离开。 他是过于冷傲的男人,这次既然闹腾起来了,那以后他绝对不会主动低头,估计会彻底把她打入冷宫。 这样也未尝不可。 反正少接触,少来往,还有叶闵,千万别有什么机会碰上面,这样最好了。 他这里刚走,罗嬷嬷便急匆匆进来了,却是小声问:“到底怎么了,你是怎么触怒殿下了?” 青葛实话实说:“不想和他行房事,他恼了。” 罗嬷嬷听着,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你,你——” 青葛:“什么你你你的,不行就不行,你难道还没看出,他就是把夏侯娘子当成一个用的,回来就是上的,不让上直接翻脸走人,你觉得这样夏侯家脸上有光还是怎么着?” 罗嬷嬷眼睛都瞪大了,她竟用语如此粗俗! 夫妻之事,夫妻之事,她怎么可以这么说! 果然是低贱的军户之女,一个女儿身入了行伍,能学出什么好来?! 她深吸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恼恨和鄙薄。 她咬牙质问:“你现在想怎么着?” 青葛翻了个身,扯过来锦被给自己盖好了,之后道:“自然是先睡。” 罗嬷嬷:“???” 青葛:“这么晚了,不早点睡,难道干瞪眼?” 罗嬷嬷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青葛的背影,看了半晌后,到底是道:“也行。” 夏侯家女儿的声名,确实不能让人这样作践。 她可以抻抻宁王。 第014章 第 14 章 第14章你竟—— 果然如青葛所料,一连几日,宁王都冷落着自己,未曾过来她所住的这凝和苑露面。 甚至连派个什么侍卫知会一声都没有,简直就仿佛不曾娶妻一样。 对此青葛感觉非常舒服自在,若他 璍 能一直这么冷落自己,冷落几个月,自己岂不是功德圆满直接可以拿钱走人了? 甚至还可以趁机这个时候一心二用,跑出去把自己暗卫的活儿给辞了。 不过显然罗嬷嬷很着急,她一直在掐指算着,算着宁王几日不曾过来凝和苑了,推测着宁王的心思。 待到第四日的时候,罗嬷嬷万般无奈:“娘娘,你得想个法子了,不能这样下去。” 青葛品着美味的小食,淡看了一眼罗嬷嬷:“罗嬷嬷,你这是愁什么?” 她觉得如今这样极好呢。 罗嬷嬷:“再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这也不像夫妻吧?若是殿下就此纳了别的妾室,那怎么办?” 她拿眼看着青葛:“娘娘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青葛:“……” 她明白罗嬷嬷的意思,那意思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现在不思进取就是消极怠工,罗嬷嬷对此不满意。 不满意的下场可能是将来给钱的时候推三阻四。 虽然他们不给她也可以抢,但也不能太不讲理,在商言商,盗亦有道。 青葛便淡看她一眼:“那也不能我就这么去找他吧,先熬着,等有了机会再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就是了。” 罗嬷嬷便很愁苦:“我看崔姑姑每日都过来请安,看她那样子,张狂得很,她瞧着你在这里受冷落,可算是如了她的意。” 青葛:“你何必在意这个,我是王妃,她是女官是姑姑,根本没必要。” 心里却想着,崔姑姑快来啊快来啊,赶紧爬上宁王的床,最好把宁王迷得神魂颠倒,她倒是落得自在。 罗嬷嬷:“你——” 她叹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你竟看不透!” 青葛便道:“那我也不能直接再跑一趟天鸿阁,一个王妃天天跑王爷的天鸿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饥渴呢!” 罗嬷嬷一噎,她瞪着青葛,这都什么用词。 军户出身的女子,果然就是没规矩。 她深吸口气,道:“奴婢听闻,这两日我们夏侯氏派了三爷过来,一则是来探望娘娘,二则应该是有大事要和宁王商议,是以如今是关键时候。”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不说了。 她觉得这种事不该和这假冒的娘子透露,况且说了她也不会懂。 不过青葛一听这话,便顿时明白了。 罗嬷嬷说的三爷是夏侯见雪的三叔,人情达练,精明能干,夏侯府派他过来,只怕探望侄女是假,和宁王商讨大事是真。 罗嬷嬷顿了顿后,话锋一转:“家里那些事,奴婢也不懂,不过娘娘你可切记,犯不着和殿下对着干,便是使性子,也该有个分寸,适可而止。” 青葛不太想听她讲了,只不耐地道:“知道了。” 一时又问道:“不是说明日丽泽湖开湖吗,正好在府中无事,不如出去看看?” 罗嬷嬷想了想:“这倒是也行,我们出去游玩,可以买些什么,比如成对的玉佩,比如祈福的香囊,回来后送给王爷,这都是男女之间的由头。” 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章 她好奇地看着罗嬷嬷:“罗嬷嬷,你倒是经验丰富呢?” 罗嬷嬷老脸一红,呸了声:“我这是给你出主意呢!” 青葛:“既如此,那就把崔姑姑叫来,我吩咐一声。” 过去丽泽湖游玩,这对她来说自然是机会,她可以趁机自己溜走见叶闵,谈谈她那身份户帖的事。 当下罗嬷嬷也无异议,于是很快唤来了崔姑姑。 崔姑姑一进来,青葛便敏锐地察觉她今日和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她总是将自己包裹在暗纹绣花锦袍中,头发也总是规规矩矩梳得锃亮,脸上的脂粉更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总之全身上下都透出一个女官板正本分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乍看和往常没什么变化,却明显透出一些女性的姣好来。 青葛视线扫过,很快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唇上的口脂颜色嫩了一些,眉毛画得比往常细致,就连头上用的发钗,都是点缀了上等珍珠的,看着活泛亮眼。 显然崔姑姑正不动声色地等待机会。 对此,青葛是理解的。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自己是暗卫,她是女官,谁不想往上爬,或者凭借功夫,或者凭借美色,大家都在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对崔姑姑的提防,更多来自谭贵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再看看吧。 于是她态度还算温和,先笑着和崔姑姑打了招呼。 崔姑姑见她这般,眼神中多少有些狐疑,她知道这几日宁王根本不曾过来王妃院中,这王妃心中必不自在,如今竟装出这副模样? 不过她毕竟当了三年女官,素来是最会办事的,心里再怎么想,面上依然柔顺恭敬,都一一回话了。 青葛便提起自己要出府,要去观赏丽泽湖开湖,凑个热闹。 崔姑姑那眼神就复杂了。 她笑了笑,用一种看透了的语气道:“明日,去丽泽湖?” 旁边罗嬷嬷道:“是,娘娘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着过去一览禹宁风俗,怎么,不行吗?” 崔姑姑便客气地笑着道:“娘娘身份贵重,不好轻易出去吧,若要出行,总该提前安排侍卫随从,保护娘娘安全,如今这时候了,又哪里临时调派人手呢?” 总之就是拒绝,不许去。 罗嬷嬷听这话,顿时沉下脸:“崔姑姑,你当我们娘娘是谁,这是宁王府王妃,怎么,要出行,还得被你们管着不成?” 崔姑姑便要辩驳,青葛却直接道:“崔姑姑,或许你可以帮我问问殿下?那一日我和他提过,他是允了的,若是殿下不许,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望着崔姑姑:“若是问都不问,改日殿下问起来,崔姑姑又如何交待?” 崔姑姑微怔了下。 她低头,略抿唇,蹙眉。 三年来,她备受宁王倚重,可以说在禹宁,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宁王的女人。 但是宁王器重她,是因为她从来都谨守本分,做事滴水不露,从来不会出任何差池。 虽说现在宁王冷落这王妃,但她到底是王妃,是夏侯氏的贵女,听说就在昨日,夏侯氏还特意送来信函来,似乎有要事相商。 这也说明夏侯氏和皇族的联姻也促成了一些事,这是宁王所看重的。 这种情况下,其实宁王并不会太过得罪夏侯家,会看夏侯家的面子。 如果她在这里为难了王妃,王妃回头告状,就算她有一万个理由,终究在宁王那里落个办事不利。 可如果自己直接过去问起宁王,那—— 万一反而促成了这两个人的和好,给了王妃机会呢? 她这么略一沉吟,到底是道:“今日殿下一直在天鸿阁,忙于公务,奴婢也不好擅自搅扰,这样吧,奴婢会寻来孙管事,请孙管事为娘娘安排。” 青葛颔首:“好,尽快。” 一时这崔姑姑连忙去寻了孙管事,孙管事其实有些为难,不过崔姑姑劝说几句,也就只能备了车马侍卫,送王妃出府。 ************ 此时正是二月,赶上中和节,这个时节,民间多用青囊装了百谷和以及各样瓜果种子,互相赠送,这是求生子的意思。 是以青葛的车马出去街道上,便看到四处摊贩都在兜售各样青囊,路边还有儿童戏百草的,以及各样玩耍的,待到了丽泽湖边,却见堤上亭园桥道都油饰一新,路边又栽种了各样花草,映掩着湖光景色,风景绮丽。 青葛便干脆下了马车,在湖边闲逛,湖边又有各样买卖吃食,青葛毫不客气,吃这个拿那个的,买了许多物事,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之前她自然不可能买这些的,这些都和她从来没什么干系,现在可以尽情地玩。 旁边罗嬷嬷脸色并不好看:“娘娘,我们购置这些,实在是有失身份。” 青葛:“那回府时候扔了就是。” 罗嬷嬷:“那你又何必要买?” 青葛:“我买的时候,我当时心里痛快了喜欢了,喜欢过后,到底是扔了还是带回府中,与我何干?”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决定不去细想,左右也没多少银子,暂且忍着就是了。 总有一日会让这女子知道什么是夏侯家的威仪! 青葛:“你看那边有百戏表演,我们过去看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章 罗嬷嬷看了一眼那方向,蹙眉:“那边人多口杂,娘娘身份尊贵,还是小心得好,不要轻易过去。” 青葛正愁没机会找茬,如今听得这话,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只是出来玩玩而已,难道还得小心翼翼躲马车上?若这样,干脆不要出来玩了!” 罗嬷嬷:“难道娘娘忘了送亲路上的刺客?” 青葛:“难道你不知道,如今为了这丽泽湖开湖,宁王府早就做下安排,几乎三步一岗,如果在这种防护之下还有刺客,这宁王府的侍卫难道是纸糊的吗?” 罗嬷嬷:“可是——” 青葛:“我不想听到可是,我只想过去看戏,罗嬷嬷,我该做的做了,谁也没规定我不能看戏吧?” 说完,她径自甩手,直接过去看戏了。 罗嬷嬷一慌,少不得赶紧带着人跟着。 不过此时堤岸上人来人往,各样买卖摊贩,还有杂耍的卖艺的耍猴的,四处都是吆喝声,更兼一群耍傩戏的,都戴着面具,怪模怪样地过来,惹得一群人欢呼着围了过去。 这么一来,罗嬷嬷理所当然寻不到青葛了。 她气得一跺脚,连忙呼唤着侍女和奴仆:“快四处寻找!” 若是让宁王府知道了,少不得说这夏侯家嫡女实在是没规矩,丢人! 而青葛在逃离了罗嬷嬷后,她自然明白,罗嬷嬷必然会先试着找她,会帮着隐瞒,此时正是她行事的好时机。 她在千影阁数年,自然也积攒了一些便利的物件,那是自己用习惯了的,而狡兔三窟,这些东西她分了几处隐藏,一部分细软和要紧物件藏在千影阁她的房间中,还有一部分就藏在城外一处隐蔽的树中。 如今这丽泽湖正好位于禹宁城和郊野之间,对她来说行事倒是方便。 她几个纵跃间寻到了自己藏物件的那棵树,很高的一棵老樟树,因为太高了,一般很少有人上去那棵树。 青葛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地飘飞而起,其间以旁边另一棵树为借力点,几个纵跃间已经攀飞上那参天大树。 在茂密的枝叶和鸟巢间,终于寻到了自己的包裹,为了隐蔽,包裹也是草绿色布料包着的。 她打开包裹后,迅速找出自己往日的短衫并紧身衣裤,换上,之后又拿出各样易容之物,藏在这茂密枝叶中快速进行易容。 除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她还有三种模样,一个是略显冷漠的年轻小娘子,一共是四十岁的妇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如今她易容成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娘子,皮肤略显腊黄,有着高高的颧骨以及狭长的眼睛。 她大多时候也是以这个面容执行暗卫的任务,也更喜欢这张面孔。 其实大部分时候,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于光天化日之下,总给她一些并不安全的感觉。 她喜欢隐藏在假面之下,这样她可以更好地收敛情绪,以最佳状态去面对一切突发事项。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感到亲切和自在起来。 待易容过后,她拿起面纱裹巾等物,纵身跳下,先来到了一处池塘边,对着那里看了看自己的脸,确定并无破绽后,她才蒙住了面纱,施展轻功,赶过去城中王府见叶闵。 若论起功夫,她未必是千影阁最好的,但是若说轻功,她根骨奇佳,是千影阁数一数二的。 叶闵曾说,他即使腿脚不曾有伤,轻功也比不上青葛,天赋不如。 就凭这点,青葛是有自信可以自由出入宁王府的。 她这么几个起伏,便到了宁王府外,宁王府占地颇广,高门阔院,府邸恢弘,而千影阁便位于宁王府靠近北门处。 青葛沿着屋脊自北边围墙潜入宁王府,先隐在一处飞檐下,观察着动静。 千影阁是一座三层楼宇,掩映在绿荫□□之间,还有两棵上百年的槲树,弯曲盘旋地点缀在红砖青瓦间,乍看之下也是草木葳蕤,水榭清雅。 不过青葛再明白不过,看似寻常的院落,其实暗藏了重重杀机。 一个不慎,便会触发机关,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她这次回来,是要见叶闵,便也不刻意隐藏行迹。 很快,千影阁值守的暗卫发现了她,冰冷的杀意便散发出来。 青葛便自飞檐下伸出手来,食指微屈,和拇指成环,做出手势来。 千影阁内部有一套复杂的手势,每个人的身份都有复杂的手势识别,且这手势根据年月日以及奇门遁甲方位不同,又有细微差异,外人便是知道暗卫的手势,也不可能出参透其中奥秘。 如今暗卫见青葛的手势,便迅速地以手势询问,青葛再答,如此五六个来回后,暗卫确认了青葛的身份。 暗卫之间未必知道名字,但却可以确认青葛是千影阁三十七号。 在确认身份后,暗卫通禀,青葛终于获得准许,进入千影阁,过去荷花厅。 然而,才一踏入荷花厅,她骤然停下脚步,并迅速隐在一旁。 荷花厅临水而建,卷棚顶梁架下安置连续隔扇,而就在廊柱间的半栏坐槛处,设置了香案小几,叶闵坐在榭树下,吃着茶。 和他一起吃茶的是宁王。 几乎出于一种下意识,青葛并不想这时候见到宁王。 上次她触犯了宁王,宁王下令鞭一百,她因此受伤中毒,叶闵就此放她过来疗伤休假,这件事宁王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章 ————大概率不知道吧,宁王日理万机,小小暗卫他还不至于注意到。 既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如今突然出现,提醒宁王自己的存在。 是以她只是静默地侯在那里,安静地等着,等着宁王和叶闵谈完后离开,她再上前。 此时恰好宁王要离开,叶闵起身相送,穿过荷花厅旁的临水回廊。 青葛站在暗影中看过去,宁王一身紫色长袍,头戴玉冠,清冷凛然,矜贵从容。 后面的叶闵却是清瘦沉默,略显苍白的手握着银拐,跟随在宁王侧后方。 宁王往日总是肆行无忌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不过此时却略放慢了步子,显然是在迁就叶闵的脚步。 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看上去宁王神情有些郑重。 青葛凝神细听,只是他们到底防备心重,这荷花亭邻水的,隔着潺潺流水,根本听不清楚,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夏侯府”以及“西渊”。 青葛想起罗嬷嬷所言,想着看来是能对上的。 那夏侯见雪的母亲本是西渊公主,如今夏侯三爷过来禹宁,是要商讨西渊诸事,应是借着这么一门婚事,夏侯家助力宁王平定西渊,而夏侯家则借助大晟皇室之力,谋取一些好处,图一个家族绵延。 谁知道这时,她便感觉叶闵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来,若有实质。 青葛心中微顿。 被发现了。 叶闵就是叶闵,他的眼睛便是刀,可以刮平方圆十里地。 她便不再躲藏,施展轻功,飘然而下。 因是在宁王和叶闵面前,她自然不敢唐突,所以下降的速度都控制得缓慢轻盈,犹如一片轻盈的叶,徐徐降落,最后无声落地。 叶闵不曾看一眼,不过宁王却淡扫过来。 这样的轻功可以说天下无双了。 落地后,青葛单膝跪地,望着前方宁王的袍底,恭敬地道:“青葛拜见主人,拜见阁主。” 她这么说话的时候,乌发自肩头垂落,被风一吹,和蒙面黑纱一起轻荡,遮住了半边面孔。 叶闵抬手,手指微动,无声地给了青葛一个手势。 青葛明白,这是说他今日有事要处理,回头会和她聊,让她稍侯。 青葛其实有些失望,她能过来一趟不容易,以后不知道是否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不过碰上了宁王,也没法,只能无声退下了。 而就在青葛走出千影阁时,宁王的目光扫过那即将消失的背影,突而笑了下。 之后,他才对叶闵道:“我以前从不知道,你竟——” 他话说到一半,叶闵的视线已经射过来。 他抿着唇,不太苟同的样子。 宁王轻挑眉,神情很有些意味深长。 叶闵轻握着手中 yh 银拐,眸色冰冷:“殿下,你想多了。” 第015章 第 15 章 第15章春牛 今日是中和节,又是丽泽湖开湖时候,街道两旁林立的店肆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青葛很少有机会这么闲散地走在街道上,是以便格外享受此时的喧闹。 比如街道上叫买着的春日新鲜野蔬,比如哭闹着要爹娘买小食的孩童,又比如挂在树梢或者酒旗旁的那用缯绢缀成春幡,这就是烟火人间,是青葛不曾触及的。 往日青葛不是不曾从这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只是每每这时,她会觉得自己终究和别人不同。 别人是青天白日下的人,而自己却仿佛躲在角落里的鬼魅。 于是消除奴籍,拿到户帖,光明正大地走到人间,这便成了一件格外美好的事,会成为刀口舔血生涯中最终极的期盼。 以她的功夫,也不是说不能伪装,躲在人群中,就算没户帖照样能过好日子。 可人活这辈子,有时候就是会奢望自己不曾得到过的。 越是得不到,越觉得那东西顶尖要紧。 此时的她穿梭在街道上,漫不经心地走着,感受着这一刻的正大光明。 这时候突然羡慕起来,当夏侯家的女儿真好。 若她果真是夏侯家的女儿,而不是拿了银子假冒的,那该有多好。 当然也只是瞬间的念头,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去奢望那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 这么想着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娘娘。” 青葛听闻,看过去,那人头戴蓝靛包巾,着了利索的蓝布短衫,扎了绑腿,却是一个眼熟的,青葛认出对方是宁王的随从。 她惊讶,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的脸已经是去了易容的,她如今在外人眼中是夏侯嫡女,宁王府王妃。 那随从过来,恭敬地道:“殿下正在茶亭中。” 青葛抬起眼,正好对上茶亭处中那道目光。 是宁王。 他幽深的眼底平静,疏淡,薄薄的眼皮微垂下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青葛。 在迎上青葛的目光后,他漫不经心地收回去了。 青葛想起刚才在千影阁,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罢了,如今他竟来茶亭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茶亭,幸好,没看到叶闵。 叶闵因腿脚不便,喜欢清净,从来不会来这种热闹场合。 她心中稍定。 当下在侍卫的引领下,她过去了池亭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章 宁王捏着茶盏,闲散地欣赏着远处的游船画舫,并不曾回首,只是用很轻淡语气问道:“你竟一个人出来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青葛在这一瞬间,大脑中快速地选择着自己应该遵从的性子。 应该柔顺地道歉,说我走丢了,然后柔弱无依地让他送自己回去,还是和他倔起来? 不过是片刻间,青葛便下意识选择了倔起来。 她现在不是青葛,而是夏侯氏嫡女。 为什么不可以仗着夏侯氏嫡女的身份硬起来。 他不给她杜仲王雄花,竟然还想和她行夫妻之事,想得美。 于是青葛便很是疏淡地道:“怎么,我不能出来走走?” 宁王凉凉地道:“是不是夏侯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你如此不谙世事?” 青葛:“我之前在夏侯家,遇到节庆时候出门逛街,这不是常有的吗,怎么,到了这禹宁,还是禹宁城的街道上,我竟连出门逛街都不能了?以殿下的英明,禹宁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宁王视线终于投射在她脸上:“你倒是伶牙俐齿。” 青葛:“这不是伶牙俐齿,这是雄辩强据,据理力争。” 宁王听此,难得笑了下:“狡辩。” 他脸型过于薄锐明艳,看上去有种寒夜刀锋一般的锐利,纵然此时笑起来,也没有半分让人亲近的感觉。 只能说明他在刻意收敛本性罢了。 对此,青葛反应凉淡。 她想起自己刚才见叶闵,若不是他在,自己就可以和叶闵商量下退出千影阁一事了。 结果就因为他! 宁王看她这样:“还在生孤的气?” 青葛轻哼一声:“殿下说哪里话,妾身哪敢生殿下的气?” 宁王墨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之后眉骨微抬:“大过节的,孤陪你四处逛逛,你我冰释前嫌,如何?” 青葛是没想到宁王竟然能这么好脾性起来。 这都不像他了。 她想起今日宁王和叶闵谈话时的凝重,以及言语中隐约听到的“夏侯止澜”字眼,想着他们必是商议过了,她这个王妃还是得好好供着,所以只能宁王让一步。 想到这一点,青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个桀骜不驯的宁王,有一天竟然陷于联姻之中,不得不对他完全不喜的王妃示好。 谁能想到,有一日他竟要凭着男色讨便宜! 青葛便突然有些想笑。 她也开始好奇,宁王所谓的“陪她四处逛逛”是能做到哪一步。 多想看他低三下四,看他卑躬屈膝——虽然估计不容易。 是以青葛也没心思和他斗气了。 她望着眼前的宁王,依然是那身翠竹织锦长袍,不过乌发上的玉冠却换上了寻常锦带,看得出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刻意收敛了些。 但却掩不住这人骨子里的孤傲和强势。 看一头嗜血的野鹰俯首下来的伪装,倒是有趣极了。 她便仿佛很不在意地道:“确实是打算四处逛逛,有殿下相配,妾身受宠若惊。” 宁王削薄的唇轻抿,笑着道:“话说得倒是好听,但孤总觉得,王妃似乎存着恼?” 青葛淡看他一眼:“殿下觉得,是妾身小性了吗?” 宁王便觉,她这么睨自己时,那清澈灵动的眸子中仿佛有水要滴出来一般。 他略沉吟了下,唇角翘起,道:“是孤考虑不周。” 青葛:“哦?” 她笑望着他,等着这高傲矜贵的男人低首认错。 宁王:“只是这杜仲王雄花已经给了叶阁主,确实不好再要回,既如此,王妃可以随意提出一个条件以作弥补,如何?” 青葛听着,心想她才不提呢。 若是提少了,自己亏,若是提多了,他反而觉得自己贪心不足。 于是她道:“妾身和殿下既是夫妻,夫妻应该一体,又何必见外呢?” 宁王轻笑:“王妃说的是,不过王妃才刚进门,出了这样的事,孤也过意不去,等这次中和节后,回去府中,孤会将府中内宅诸事都交给王妃打理,如何?” 青葛听着,惊讶。 突然扔过来这么一个招,这是何意,好还是不好? 如果由她插手后宅中馈,那意味着自己有机会查查这崔姑姑。 不过若是这操持后宅,那得花多少心思,自己只是几个月临时当当这王妃,倒是不必这么卖力吧…… 当下她轻笑,道:“妾身初来乍到,诸事不懂,这个还是过些时日,等妾身熟悉了,再多定夺吧。” 宁王唇角翘起:“可以由府中管事以及诸人协助理事,不过王妃说的是,等回府后,再细细商议吧。” 对此青葛还算满意:“好。” 宁王:“你怎么孤身一人?府中侍卫侍女呢?” 青葛:“……” 她含糊地道:“无意中走散了。” 宁王看她仿佛有些心虚的样子,莞尔,也就不问了,反而问道:“怎么突然要出来?” 青葛:“我和你提到过,身为宁王妃,也想多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宁王听此,哑然失笑:“我应该夸你尽职尽责吗?” 他的笑听起来清沉好听,隐约有翠竹的清冽。 青葛:“我也只是看看而已,倒不是为了殿下的那句夸。殿下说好的,要陪妾身四处逛逛,怎么如今倒开始好一番盘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章 宁王嗯哼了声:“孤盘问了吗,只是问问而已,看来王妃惯会倒打一耙?” 青葛听这话,看着宁王:“既如此,那我们还是各自回去,我回凝和苑,你回天鸿阁……” 宁王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就这么急,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青葛:“不然呢?” 宁王笑,内褶单薄的眼皮微垂着,过于瑰丽的面庞竟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王妃,先喝口茶润润口吧? 第016章 第 16 章 璍 第16章宁王的温柔 青葛看着这样的宁王,心中微动了下。 她从未想过,当昔日这至高无上的主人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面孔。 即使是假的,但依然可以轻易让天底下任何女人为之心动。 她略定了下心神,淡道:“好。” 宁王:“王妃喜欢吃什么茶?” 青葛听闻这话,一眼看过去,却见案上有各样茶膏,她在宁王府为暗卫四年,虽从未喝过茶,不过对这茶之道却是略通一二的。 她知道,顾渚紫笋应是朝廷贡茶,是皇帝赏过来的,而寿州黄芽和蕲门团黄都是自己得的,还有其它几样不是太要紧的偏门茶,比如蒙顶石花和夔州香雨等,这都是往日很少用的。 她看着这茶,缓慢地道:“我们家往日只用岘前春。” 岘前春产自绀梁,夏侯氏便盘踞于绀梁。 宁王听此轻笑:“我知道岘前春,听闻夏侯家在茶道上颇有讲究,绀梁岘前春一两值千金。” 青葛笑道:“这便有些夸大其词了,只是产量少,只能供自家喝,才被外面以讹传讹。” 说着,她望向宁王:“殿下若是喜欢,我嫁妆中倒是有些岘前春,等哪日闲暇时,我亲手煮了茶来,请殿下品鉴。” 宁王神情愉悦:“好,不过现在你可以尝尝这几样,都是各地进贡的名茶,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青葛便再次看向案上,都是上等细瓷白罐,白罐中上面都写了正楷小字,标了名字。 宁王便亲自取了茶瓯来,用茶勺各取些许,最后放到青葛面前:“试试?” 青葛其实完全不懂品茶,她怎么可能懂得品茶,她一口茶都没喝过。 不过平日护卫在宁王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况且这一段莫经羲也曾让人对她一番恶补,是以她对于夏侯娘子的各样嗜好都了如指掌。 她再是一窍不通,此时也少不得胡诌一番。 当下笑着道:“不如试试这蝉翼吧,我看这早春黄芽,相抱如片甲,嫩薄如蝉翼,配上……那一套茶具吧。” 说着,她以手指向一旁多宝架。 那多宝架上陈列了数中茶具,每一种茶都可以搭配心仪的茶具。 宁王赞赏地看着她:“你确实有些眼力,这蝉翼是散茶中之极品,至于这茶具,白如雪,薄如纸,德华白瓷中贡品,配这蝉翼名茶,倒是相得益彰。” 一时他自是命人取来那套茶具,又命茶博士上前,取了蝉翼来煮茶。 这么煮着间,宁王兴致不错,和青葛论起茶道,诸如用水,用茶。 青葛倒是明白他往日的讲究,用柴的话,自然是木炭。 她便也故作从容地提起“她昔日在夏侯家时的光景”,说起往日只用梅上雪,埋在窖中,要过三个春秋,才能取出来煮茶吃,还要用最上等的木炭,便是寻常诸如桑槐等的硬柴都不要用。 她修长的手指轻剥开小食,笑着道:“若是用那些硬柴,或者含了油脂的木柴,终究玷污了茶香。” 宁王道:“我自然没有王妃的闲情雅致,不过这里用的水,乃是深山清泉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青葛颇感兴趣:“哦,那倒是可以试试。” ************ 两个人品过茶后,宁王便带着青葛过去看吹灰之戏。 青葛便好奇:“那是什么?” 宁王解释道:“这是将葭灰放在律管之中,以此来测定节气,如今新节气至,葭灰便会自行从相应律管中喷出,市井间也模拟了这测定之法,权做嬉戏。” 青葛恍然。 恰好这时,有朝廷送来的春牛,此时正由官府引领着来鞭春,一时便见旗鼓锣吹,那迎春牛在众人的簇拥和吆喝中,披红挂彩,自街上经过,引得一众人等纷纷围观。 宁王:“你往日必是不事稼穑不通农务的,想必也不知道这牛,这是春牛,那人手中执掌彩鞭鞭春之意。” 青葛颔首,又指着其中一个,随口道:“那人身上文身又是什么意思?” 宁王听这话,略有些意外地看向青葛。 青葛察觉他目光有异,陡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虽说本朝对文身刺青并无偏见,有些文人骚客也陆续在身上纹饰鱼龙、飞仙和花卉文字等,但是在那百年门阀世家中,规矩严苛,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家子嗣去纹饰身体的。 不光世家子弟不允,便是家中所用仆人也不可能文身,便是万一文了,也绝对不可能露出来给这养在深闺的娘子看。 所以她故作无知,张口问起这个,丝毫对文身不见惊讶,其实是不符合夏侯娘子行事的。 说到底,不是世家娘子,即便是伪装,一些细节也很难伪装出来。 她看着他略有些意外的目光,补充说:“这不是文身吗,我听嬷嬷提起过,说时下不光浮浪子弟,还有些文人墨客,甚至一些达官显贵都开始文身,我以为这就是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章 她这么解释,宁王也就明白了,给她解释道:“这是准备过去画舫施展绝技的锦体浪子。” 青葛:“锦体浪子?” 她确实没听过这个。 宁王颔首:“他们只是些许懂得一些武艺,并不高明,不过耍个花头,倒是能让寻常百姓喝彩。” 一时问她:“要去看看吗?” 青葛:“可以去看?” 宁王抬手,直接挽起她的:“带你去画舫看看。” 青葛的视线扫过两手交握处,他的手干净整洁,骨节匀称,右手拇指上的玉韘剔透光润。 她点头:“好。” ********** 在丝竹弦乐中,青葛随同宁王登上了画舫。 作为夏侯氏的女儿自然不应该知道,不过青葛却知道。 这画舫是当今天子送给宁王的弱冠之礼,香楠木制成,画舫雕栏画栋,精巧绝伦,足足一千料,长约二十余丈,可容纳百人,行走在船上如履平地。 宁王带青葛上了画舫,一时自有侍女悉心服侍着,两个人享用着小食,观赏着这湖面风光。 却见湖上又有各样小船,有乘船卖羹汤的,卖青碧香酒的,也有卖各样茶果或者新鲜水物的。 宁王侧首,问青葛:“你想用些什么?” 青葛:“我看着这里诸般小食倒是新鲜,随意来一些吧。” 宁王便吩咐一旁侍卫,侍卫得令,很快去各处小船上购置,不多时,大包小包的,有新鲜烤螺头,也有各样茶果菜肴,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宁王道:“尝尝这个吧,山家三脆。” 青葛看过去,却见是用嫩笋、枸杞菜和蘑菇焯熟后,与香熟油、胡椒和盐等拌食。 当下略尝了口,果然是鲜嫩,简直犹如春日听雨一般舒爽。 两个人这么吃用着,一时又观赏着一旁各样杂耍,却见那些锦体浪子手舞足蹈、上下翻飞,施展一身绝技,倒是惹得围观众人都鼓掌喝彩。 宁王见青葛看得专注,道:“你若喜欢,可以让朝中专用的御班过来,在府中给你表演,比外面这些粗鄙杂耍要风雅一些。”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宁王一心觉得他王妃是个饱读诗书的闺阁娇人儿,自然是处处经心照料着,怕她不喜那些粗俗的。 他对这夏侯氏王妃倒是用心了的,只可惜,一番心意注定付诸流水了。 夏侯嫡女根本不愿嫁入他的府中和他做夫妻,如今他这一番奉承言语,倒是对她这身份卑微的暗卫说了。 若他有朝一日知道了,必是暴怒,且觉得荒谬可笑。 不过对于青葛来说,既来之,则安之,她往日来这画舫,哪里可能坐在这里,由这金尊玉贵的王爷陪着自己品茗赏景,如今既得了这福分,享用便是。 是以她含着笑,看着远处风景,远处亭台楼阁、茅屋村舍以及水磨长桥,全都溶在隐隐的水绿之中,清新怡人。 她笑着道:“殿下说笑了,宫廷之戏自然精致,不过看这市井间的杂耍也别有一番趣味,甚至比宫廷之戏更多几分烟火气吧?” 宁王略靠在圈椅上,两手惬意地放在扶手上,笑着道:“王妃所言甚是。” 他墨黑的眸子望着青葛:“我早几年就曾听人提起王妃的才名,只以为王妃应是曲高和寡,不曾想如今深谈,方知王妃竟是能品得清音雅乐,也能享这俗世之趣。” 青葛:“我听闻殿下七岁时便曾 依譁 经游历四方,走遍天下三十二州府,若论起知民趣,懂世情,这天下世家子弟王公贵族,只怕是无人能出殿下之右。” 宁王便低低笑出声,笑声清越:“王妃,你我既是夫妇,何必如此见外,倒是不必在这里互相吹捧夸赞。” 青葛也笑了:“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妾身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这么说话间,却见那边锣鼓齐鸣,有许多人都身着锦衣,浩浩荡荡地扛着树苗,树苗上都扎了红色布带,后面又有人用鞭杆挑了花篮,鲜艳惹眼,热闹非凡。 宁王见青葛看那边,便给她解释道:“这是要栽种树木了。” 青葛想着这是禹宁的风俗,便故作茫然:“栽种树木?” 宁王解释道:“孤是十年前被封在禹宁,不过在更早之前,孤也曾到过此处,当时说起此地荒芜,不见绿色,便曾和兄长提起,认为此地应该鼓励栽种树木,又因为这里原本就有中和节栽树许愿的传统,所以便下令从中和节始,每家都要栽桑枣二十株,这个政令下达后,植树之风年盛一年,官府为了鼓励,也会在中和节这日锣鼓庆祝。” 关于这段过往,青葛自然清楚,她比谁都清楚,不过她没想到有一日会听宁王提起这个。 其实十几年前,这里荒芜苍败,经过这十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春来新绿遍城隅的勃勃生机。 此时她望着远处敲锣打鼓的人群,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宁王颔首:“是,所以每年中和节,孤有时间便会抽工夫过来看看,孟春之月,盛德在木,看着这些,孤会觉得,一切都指日可待。” 青葛抿唇轻笑:“刚才殿下说,中和节有栽树许愿的风俗?” 宁王:“是,掘坑许愿,栽树纳福,当地的百姓都信这些。” 青葛知道宁王不信,不过她却觉得很有意思。 她便问道:“我可以试试吗?我也想栽一棵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章 宁王有些意外地看向青葛,却见她漆黑的眸底有着期盼之意。 他颔首道:“可以,走吧,孤陪你过去看看。” 当下二人下了自舷梯下了画舫,登上了堤岸,却见这边有庙宇,也有香火,更有施舍福粥的大户人家,以及官府的义粥,凡是经过的,都可以排队领得福粥一份。 福粥是用各样杂色米熬制而成,看着倒是颇为美味。 青葛提议道:“我想尝尝。” 宁王:“好。” 他答应得痛快,于是两个人便过去领,因并没有让侍卫随行,只能自己排在那里等着按次序领粥。 好在他今日衣着虽然华美,但这中和节出行的各样身份都有,是以虽然有人好奇地看,但并没有人认出他。 总算排队到他们时,对方给了两碗福粥,两个人端着碗走到一亭台处。 四周围大家都是就地端着碗吃,青葛也学着他们,好奇地品了一口,道:“还挺香的。” 宁王看着她那品尝人间烟火的样子,笑得颇有些兴味。 他并没喝那碗福粥,恰好旁边一小童,正眼巴巴看着他手中那碗粥。 他径自招呼小童,给了对方。 小童捧过来福粥,喜出望外,感恩戴德。 青葛知道他是不屑吃的,如今陪她一起排队,也不过是为了兑现诺言,或者说为了拉拢夏侯氏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罢了。 不过青葛却吃得有滋有味,吃完后,还特意舔了舔碗沿。 夏侯家的端庄仪态和讲究,装也能装出来,不过总是那么端着挺没意思的。 反正她现在扮演这王妃已经如鱼得水,看起来宁王也没怀疑她的意思。 至于被叶闵识破的风险,事实就是她装得再优雅高贵,回头叶闵见到,该识破的还是能识破,既如此,她自然选择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宁王望着青葛喝粥的样子:“这么好喝吗?” 青葛擦拭过唇后,看过去,宁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礼貌的克制和隐忍。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王妃。 他只是在忍。 他竟然在忍! 看着这么一个素来我行我素的男人竟然在忍耐,那个感觉真是畅快。 青葛简直更想欺负他了。 于是她故意笑着道:“我觉得味道不错,太可惜了,殿下竟然没吃。” 宁王挑眉,不置可否。 青葛故意道:“真不尝尝?也许殿下晚上会睡不着,之后突然坐起来,懊恼地想,早知道孤便尝尝了,看看到底好不好吃。” 宁王看着她那分明顽皮的样子,眉骨微抬间,轻笑。 他只是道:“走,陪你去种桑树,祈福愿。” 第017章 第 17 章 第17章船上一夜 宁王倒是会种树的, 他纡尊降贵,陪着青葛一起栽种了一棵桑树。 栽种后,两个人上了新土。 宁王道:“我们得给它浇水, 不然活不成。” 青葛抬头看, 便见旁边一老嬷嬷在兜售桑木桶,木桶中装着水, 可以浇水, 除此还会送一雕花桃花木牌。 老嬷嬷笑着道:“两位贵人给这棵树浇水后,就可以把自己的念想用墨笔写在这桃花木牌上, 然后把木牌挂在树上。” 青葛有些兴趣, 问:“然后呢?” 老嬷嬷:“若这棵树以后长得茂盛, 说明这个念想便可以如愿了, 自然是心想事成, 处处遂心。” 老嬷嬷没说如果树死了, 那念想会如何, 一般人也不想问, 会下意识忽略。 青葛也是这样的人。 她笑着对老嬷嬷道:“我要一份!” 老嬷嬷道:“二十文。” 青葛摸了摸自己袖子,发现自己没带银子, 中间跑出去干暗卫, 回来继续当王妃,这王妃身上没银子。 她便看向宁王。 宁王也摸了摸自己袖子, 之后他神情便有些微妙。 青葛懂了,他也没带银子。 往常他出行, 哪需要自己带银子。 老嬷嬷傻眼了,两个穿着如此富贵的, 竟掏不出二十个铜板? 好在这时候宁王直接扯下玉带上的坠珠:“这个给你,抵了那钱, 如何?” 老嬷嬷吓一跳:“这,这我哪敢收!” 太贵重了。 宁王并不在意:“拿着吧,今日中和节,老嬷嬷卖了水早些归家。” 老嬷嬷听闻,千恩万谢,又殷勤帮他们提着水,帮他们拿木牌。 宁王:“好了,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写上了。” 他其实没什么大兴致,不过是看她非要,所以带她体验一番,在福粥之后,他已经有些不耐,如今只想尽快栽树纳福后,可以回去重新洗过。 青葛却是兴致盎然,她也不在意身边的男人是否感兴趣,反正她喜欢。 她拿着木牌,郑重其事地想了好一番。 宁王:“你是想不起来许什么愿?” 青葛为难地捏着木牌:“不,我是愿望太多了,不知道写哪个好,我可以多挂几个吗?” 宁王:“这么贪心。” 老嬷嬷咧嘴笑着说:“这可不行,一年只能挂一个木牌,许一个愿,多了就不灵了。” 说着她望向宁王:“不过夫人能得如此贵婿,自然是盼着得一贵子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贵子? 青葛觉得自己当然不要生贵子,她对这个没兴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章 她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好了,想好后,她看了眼宁王。 宁王心领神会,直接转过身:“你放心,我不看。” 他也没兴趣。 青葛其实倒也信他,他性情孤高,目无下尘,对于这种把戏自然是不屑,更不可能偷看自己写什么。 那简直是折辱他。 所以她也就放心地在木牌上写了自己的愿望。 写过后,她将木牌装在了福袋中,之后默念着愿望,挂在了树上,为了这棵树能长得茂密,她还特意再浇了一次水。 宁王负手而立,从旁看着她在这里忙前忙后,看她额头都渗出细汗来。 春日的阳光落下来,照得她那肌肤透着粉莹莹的红。 寻常贵女因为肌肤常年 弋 不见阳光,总归有几分苍白,而她不,她肌肤是涂抹了胭脂一般的红艳。 这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来。 宁王便笑了:“晚间有灯火可以看,到时候孤有一份礼物送给王妃。” 青葛:“嗯?什么礼物?” 宁王:“用过晚膳你就知道了,不过你——” 之后他收敛了笑,打量着她,淡淡地道:“你现在脏兮兮的。” 脏兮兮…… 青葛听到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她停下手中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望向宁王。 宁王当然不是脏兮兮的,他好像从来都是整洁讲究的,是雍容华贵的,生于帝王之家,挑剔是刻在骨子中的。 于是青葛便笑了下:“嗯,是,脏兮兮的。” 她歪头看着他:“但是殿下,你看,你竟然有了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王妃呢。” 宁王神情便很有些难以形容,不太苟同,嫌弃,纵容,以及没办法。 他轻叹:“去洗干净吧。” 有那么一刻,青葛有种报复的冲动,就不让他好过。 让他拥有一个脏兮兮的王妃吧。 就算以后他万一知道真相,至少这一刻让他不舒坦了。 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她到底是沐浴过,由侍女服侍着,换上新衣裙并整了妆容。 这时候罗嬷嬷并侍女侍卫也都匆忙赶来了。 看得出罗嬷嬷本来恼火得很,不过知道她竟和宁王在一起,且上了宁王的船,顿时转怒为喜。 罗嬷嬷亲自为她攒发,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今晚丽泽湖上还可以看花灯,夜晚时候乘坐游船,观赏禹宁城夜景,这是好机会。” 对此,青葛并没言语。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确实是长得好看。 姿形秀丽,肤光胜雪,黑眸犹似一泓清水般。 她的视线落在额间轻晃着的明珠上,明珠璀璨生华,衬得肌肤美玉莹光一般,发出淡淡光晕。 只不过看着这样华丽明媚的装扮,她会觉得陌生。 这是自己吗? 她记忆中的自己,从来都是简洁,平淡,隐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 她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面庞。 她想,她是一个骗子,借了夏侯家大娘子的身份,仗着这脱俗的美貌,藏下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去享受昔日主人的垂爱和纵容。 旁边罗嬷嬷在催着她,她收回了思绪,起身,过去见宁王。 这画舫雕漆彩绘,装饰华美,船廊一旁的轩船垂着柔软的帘幕。 此时天已黄昏,瑰丽的晚霞洒落在湖面上,波光闪烁间,帘幕也被映衬得流光溢彩。 走到画舫一侧的船头,却见竹帘轻垂,白席铺展,宁王闲散地坐在案前,正欣赏着这晚霞。 他应该才刚沐浴过,一头墨发只用挼蓝缎带简洁束起,长发自肩头垂落,垂在宽松绛紫长袍上,逶迤出流水般的纹路,是绮丽明艳的贵气感。 晚霞自轩窗透进来一些红光,从他的身侧铺洒在他身上,为那线条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光晕,这让他看上去俊美神秘,高深莫测。 青葛想起他所说的礼物,突然间心便漏跳了一拍。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礼物? 就在这时,他眼睫微动,视线抬起,看向了她。 青葛冲他微抿唇,轻笑,之后安静地坐在案几对面。 宁王的视线跟随着她,最后落在她眼睛上。 青葛迎着他的视线,直接问道:“是觉得我太美了,殿下看得挪不开眼了?” 宁王略默了默,之后哑然失笑。 他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清沉好听,让人想起冬日里落在手心的那片雪花。 他笑望着她:“先用晚膳吧。” 青葛:“好。” 晚膳都是很小的小碟,不过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是禹宁日常见的地方小食,诸如葱泼兔,灌浆馒头,桐皮面,紫苏虾以及鹅鸭排蒸等,这些市井间比比皆是,可宁王既然要吃,自然更多出许多讲究。 配料讲究,色香味美,就连所用盘盏,也都是上等官窑白瓷,细腻温润,更衬得佳肴动人。 青葛随意尝了口,却觉肉酥软烂,清香扑鼻。 不免诧异:“这是什么做的,倒是好吃。” 宁王自己也尝了口,才道:“这是灸凫脯,其实就是野鸭子。” 青葛听着,心中疑惑,一般野鸭子都是有腥味的,但是这个非但没有任何腥味,反而别有一番清香。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章 只是她不好再问了,问多了,只怕宁王起疑。 夏侯见雪于这美食上应该有一番见识吧。 这时候,宁王却看着她,问道:“比起你白日的福粥如何?” 青葛听这话,笑了,看来他对她喝那福粥很有些不喜,以至于如今还记挂着。 那简直是玷污他宁王府的高贵呢。 她笑着道:“各有各的滋味吧,一个是市井烟火,一个是金汤玉露,这怎么比?” 宁王漆黑的深瞳中有了些许笑意:“王妃确实是雅俗皆可赏,希望你能喜欢孤送你的礼物。” 青葛挑眉:“看来是大礼了?” 宁王便起身:“随孤过来。” 青葛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随着宁王过去,两个人来到了一处轩窗四开的船舱,却见一旁船廊上摆着一盆大如玉斗的牡丹花,案上放了熏炉,熏炉中燃烧着名贵清雅的香料。 就在袅袅香气中,青葛看到香案上摆了一架琴。 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夏侯见雪是一位精通音律的。 她爱琴。 所以作为她的夫婿,送她一把名贵的宝琴,请她在这中和之夜的画舫中抚琴一首,两个人共品雅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她哪会抚琴。 此时的青葛已经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不过或许是经历的多了,她竟然格外冷静。 她镇定自若,带着些许被期许的惊喜上前,望着那把琴,之后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她眼睛发亮:“这,这是雪意七弦琴!” 雪意七弦琴,为虞山派的创始人一代琴宗霍瀓所制,传闻曾经被收藏于前朝末代皇帝的内廷,一百二十年前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大晟立国,这把琴也不知所踪。 而青葛之所以一下子猜到这是雪意七弦琴,是因为就在两个月前,宁王曾经提到过这把琴,听那意思他无意中得了。 所以能被他当成宝一般送给他的王妃的,就是这把了。 宁王听这话,也是意外:“你竟一眼认出?你竟有这等眼力?” 青葛:“……” 她突然意识到,这把琴已经一百二十年不曾出世了,夏侯见雪按说并不能轻易想到。 她就是太想装,太想表现自己“懂音律”,反而有点装过头了。 不过她很快给自己找补:“我家中藏书阁有一本先人的手记,其中提到这雪意七弦琴。” 她望着这琴,仔细观摩,道:”此琴通体髹黑漆,略显深褐,漆色精光内含,琴背密布细流水断,且有数道剑锋,倒是与我书中所读一般无二。” 说着她好奇地望向宁王:“殿下,这把琴是根据雪意七弦琴的图谱来仿造的吗?” 宁王唇角略翘起,道:“你觉得呢?” 青葛便迷茫了。 所以,她到底该知道,还是该不知道呢? 夏侯见雪应该有什么样的见识? 关键是,猜到后呢,欣喜万分,给夫君抚琴一曲?那不直接露馅了吗? 她压下心中的徘徊,到底是道:“殿下说要送妾身礼物,难道竟是这雪意七弦琴?” 宁王笑了下,径自上前,揭开一侧的罩纱,露出旁边的字来。 于是青葛便见到这七弦琴的龙池凤沼,而龙池上分明用篆书写了琴名,赫然正是“雪意”二字。 龙池上还刻有制琴馆的方印,并有两行隶书。 若是仿造,便是再仿造得惟妙惟肖,但那些制琴大师断断不屑于仿造他人方印,以至于自己的技艺埋没于他人身后。 是以 yh 制琴大师的规矩,可以仿,但不能假。 高傲的宁王也不屑于作假。 从这点来说,刻有制琴馆隶书方印的,必是雪意七弦琴真身了。 她便惊叹:“果然是这把琴!殿下从何得来?” 失踪一百二十年的古琴重现世间,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震撼的事。 宁王稀松平常地道:“无意中得的。” 说完,他望向青葛:“我听闻,你出生时恰遇那年冬日第一场雪,所以取名见雪,你既精通音律,这雪意七弦琴,送你最合适不过了。” 青葛自然不敢置信,之后又抚着那琴,惊喜状。 不过心里却在疯狂地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怎么会弹,怎么弹! 有什么办法逃过去吗?装晕?突然摔倒受伤?她要不要去死一死?? 偏偏这时候,她听到宁王道:“王妃可抚琴一曲,让孤见识下王妃的琴技。” ——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还是死一死吧。 这时候,宁王挑眉,有些征询地看着她。 而就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青葛灵光乍现。 于是她笑着道:“可是妾身听说,殿下也是精通音律,妾身想听殿下来抚琴。” 宁王挑眉,正待说话,青葛已经道:“殿下,古琴可通灵认主,这把琴跟随在殿下身边,殿下必然熟悉此琴,妾身在殿下面前,不敢轻易驾驭这么一把古琴,所以今日倒是想聆听殿下琴音。” 她一通胡诌,胡诌完,却觉得自己说得再有道理不过了。 她曾经跟随宁王前去皇都,见过太子殿下抚琴,这种话似乎太子殿下和人讲过。 一定是有道理的! 宁王听闻这话,看她一眼,笑道:“好,那孤便献丑了,不过孤许久不曾抚琴,若是哪里生疏了,都是要王妃见笑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章 青葛:“殿下说哪里话,你我夫妻,一起品鉴名音,这是大雅,又何来笑话一说?” 宁王道:“好,孤来抚琴。” 于是在香气缭绕中,宁王开始抚琴。 青葛并不懂琴,只听得琴声朗朗,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不过她也只是听着好听,再多却听不出了。 她绞尽脑汁,想着等他抚琴后,自己该怎么夸,该怎么接话,该怎么应对,又该怎么推脱掉自己的抚琴? 她还要继续假扮夏侯见雪四个多月,总不能一直不碰这七弦琴吧? 不知道莫经羲会抚琴吗,能不能把他抓来假扮自己抚琴给宁王听?能瞒天过海吗? 在这悦耳的琴声中,青葛想着心事,视线也无意识看向轩窗外。 此时瑰丽多姿的晚霞已经彻底消失在湖面上,画舫中的灯火全都点燃了,盏盏灯火璀璨夺目,倒映在湖中,浑然一体,像是另一个人世间。 这时候,夜风吹过湖边新栽的树苗,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就在一旁,掠过水面的白鸟像是修长而轻盈的白纱,被那灯火照亮了羽翼,染上了一层淡粉。 这是一个喧嚣繁华却又格外清冷的月夜,明月在天,灯影摇曳,青葛静默地坐在那里,听着那完全听不懂的乐曲。 琴声清冷,犹如冰片轻叩,恍惚间,青葛仿佛听到远处的雪声,大雪无痕,缥缈轻盈地落下。 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是冰冷。 于是青葛想起许多年前,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个还未曾入千影阁的自己。 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跋涉在大雪之中,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却跑不到尽头。 最后终于匍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将雪塞入口中,试着以此获得一点力气。 但是根本没用,雪化作冰水,让她浑身发冷,她瑟瑟发抖。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正想着间,突然间,七弦琴发出铮鸣之声,之后琴声便戛然而止。 青葛微诧,疑惑地看过去。 于是她看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沉默,冷淡,神秘。 青葛怔了下,仓促之间,她竟然完全没有办法收敛外放的情绪。 她心中更是诧异,诧异自己竟然在这种生死关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去伤风悲月。 宁王望着青葛,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泛着金石一般质感,如同琴音的延续。 青葛略张了张唇,她竟说不出什么来。 她懊恼,为了自己刚才思绪的放飞而懊恼。 她为什么不赶紧想想办法! 此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宁王走上前,伸出手来,于是略显冰凉的指尖轻触在她脸颊上。 青葛怔怔地望向他的指尖,看着上面沾染的湿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刚才,自己听着那琴声,竟然哭了… 她有多少年不曾流泪。 宁王:“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青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宁王。 灯火摇曳,月影融融,轻柔的帘幕随风而动,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温柔却又清冷。 那墨黑幽深的眸子中仿佛有钩子,可以诱哄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在这么一双眼睛下,她没办法隐瞒。 于是她到底是道:“我……想到了雪,下雪了,很多雪。” 宁王:“嗯?还有?” 青葛抿了抿唇,低声道:“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奔波在大雪中,一直往前走,走不到尽头,心里便有些发酸,便哭了。” 她垂下眼睛,声音落寞:“兴许是殿下的琴音太过动人,以至于让我想多了。” 宁王听此,却沉默了。 之后,他望着青葛,轻叹一声:“孤昔年便曾听闻夏侯见雪晓悟音律,诗画双绝,才情出众,孤并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竟是名不虚传。” 青葛心里一顿。 没明白,困惑。 这什么意思? 他在反讽? 却在这时,宁王绽唇,轻笑:“知道孤刚才弹奏的这曲子叫什么吗?” 青葛此时不太想装,也没力气装。 作为一位暗卫,她竟然没有克制住自己,在执行这么艰难任务时哭鼻子了,她觉得丢人,也觉得挫败。 而这种强烈的挫败情绪让她没办法活灵活现去扮演什么了。 她只能在心里瘫倒,顺其自然。 所以她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宁王收敛了笑:“我自小便喜音律,曾师从大家,在我就藩于禹宁之前,也曾精习琴棋书画,这首曲子,是我十岁时自己做出的,当时我的师父曾盛赞此曲,说只叹我生在帝王家。” 青葛从未听说过,她认识的宁王并不曾碰过七弦琴。 她惊觉自己其实从来不懂这个人。 宁王略侧首,看着她,道:“这首曲子,名观雪。” 青葛意外,但是又意料之中。 宁王垂下眼睑,望向一旁七弦琴,眸光幽深,情绪难辨。 良久,他低声开口:“是不是很巧,孤没想到有一日,会娶一位叫做见雪的王妃,那时候,孤并未曾听过你的名字。” 青葛记得夏侯见雪比自己小两岁,便道:“确实很巧,殿下长我七岁,殿下十岁时,我才三岁,尚且年幼,不曾想,那时候殿下便做下这首观雪之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章 这么说,宁王和夏侯见雪确实很有缘分,且情趣相投,如果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嫁过来,那她和宁王应当是琴瑟和鸣,是知音。 只可惜夏侯见雪她根本不想来……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勉强。 她突然有些同情宁王,他对牛弹琴了,他一腔热意空付于流水。 她根本不懂音律,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只是赶巧了而已。 她是个骗子。 这时候,宁王侧首看着她:“孤弹奏观雪一曲,王妃闻弦知雅意,便能想出大雪漫天,想到跋涉奔波于茫茫大雪之中,这恰是孤当年作曲时所思所想,王妃在音律上的悟性,远超常人。” 青葛怔怔地望着眼前瑰丽绝伦的面庞,他眉眼间过于凛冽的棱角尽数收敛,墨黑眼底有冬雪飘落一般的温柔。 就是那样一双能让人融化其中的眼睛, yh 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画舫之外,管弦笙歌之声不绝于耳,华灯异彩交相辉映。 而就在船上,此时,就在这无声的注视中,青葛感觉,有种异样的情绪正在缓慢发酵,并酝酿力量。 也许下一刻就会破壳而出。 这让青葛感到惶恐,甚至下意识有了想逃的冲动。 她想起今日早些时候看到的,他和叶闵站在一起,叶闵那介于恭敬和随意间的态度。 他是叶闵要效忠的主人,而自己只是叶闵调养出来的一条狗罢了。 随时可以去死,随时可以抛尸荒野。 可是现在,她伪装了自己,藏起自己带血的双手,隐下自己世俗的贪婪,假做风雅高贵的夏侯嫡女,和他谈起诗书茶画,饱览这春日风光,品评所谓的音律琴音。 还和他额头相抵,感受他气息轻轻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奇异触感,亲密无间。 无法言说的羞耻冲击着青葛,她身子涌出一股颤动,之后逃避地垂下了眼睛。 就在这时,宁王的吻却落下了。 落在她的唇侧,缓慢地试探,之后小心啄吻,直到最后彻底覆上她的唇。 青葛闭上眼睛,她感觉他的唇很凉,却奇异地软,带着淡雅茶香。 最开始只是温存地吻着,之后他眼底深藏着的欲念便逐渐浓烈,他扣着自己腰肢的手越来越紧,将她纤细的腰肢钳制住。 湖面上的画舫中传来动人的丝竹之声,有流光溢彩的宫灯自轩窗前滑过,青葛感觉这偌大的画舫在旋转,而她大脑已经陷入空白的漩涡,完全不由自主起来。 突而间,外面响起一声巨响,青葛一个激灵,陡然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时,宁王幽黑深邃的眼睛就在上方。 感觉到她的瑟缩,他用过于挺拔硬朗的鼻子轻抵住她柔滑的肌肤。 之后微偏了下脸,道:“不要害怕,是烟花。” 青葛也侧首看过去,透过轻纱一般的帘幕,她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簇簇白亮的烟花正飞向夜空,之后便如星雨一般散落下来,落到湖中,和星星点点的灯光化作一片仙境。 而此时他们的画舫就在湖中,就在这一片璀璨星火中。 伏在她上面的宁王也在侧脸看那星火,两个人的气息交融,脸颊紧贴,一起望着坠落的烟花。 于是青葛便有种错觉,好像相拥的两个人畅游于浩瀚天宇中,这时候只要自己随便伸出手,她便可以抓住飘落的星子。 不过一切都只是梦罢了,那些烟火终究陆续落在湖中,消失不见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 宁王有力的臂膀撑在青葛两边,她依稀可以看到他臂膀间修韧的线条,结实,紧绷。 视线略往上抬,便撞进他的目光中。 两个人视线无声地交汇,望着彼此,谁都没说话,船舱内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在这朦胧夜色中交缠。 最后终于,宁王望着她,用低沉的声音道:“现在,孤想要你,可以进去吗?” 他的声音因为沾染上浓重的渴望而变得低哑和紧绷。 青葛望着他幽深眼睛中的渴望,她当然明白,他只是问问,其实她是否答应,他都会要。 他素来强势,所有的温柔缱绻不过是要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况且弓弦都已经紧绷到颤抖,兵临城下之际,柔软的阻挡是如此不堪一击。 青葛闭上眼睛,抬起手来,让自己的手搭在昔日主人的腰上。 隔着薄软的一层锦料,她可以感觉到结实窄瘦的腰部,充满爆发力,可以一直一直地动。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也是一场狩猎。 是谁手握长弓,又是谁,将成为那只仓皇逃跑的猎物? 第0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暗卫不必要脸 就这么和宁王来了一场纵情的欢好, 还是在画舫中。 画舫到底是画舫,纵然奴仆早已经退下,纵然这画舫巨大, 但青葛依然觉得, 随着主人的前后讨伐的动作,画舫上的宫灯在颤。 她并不知道素来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宁王在床榻上竟然是这样的。 青葛微闭着眼睛, 让自己思绪放空, 不要去想,只需要尽情享受这一刻便是了。 宁王却垂下眼来, 望向怀中的女子。 适才的一切太过孟浪和激烈, 以至于如今那张小脸都热气腾腾的, 薄薄的脸皮焕发着灿烂的红晕, 细密的汗液自脸上后知后觉地渗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章 宁王素来是不喜这些的, 他爱好洁净, 对旁人容忍不得, 便是自己都要每日沐浴两次。 不过此时他看着自己王妃潮红的面庞, 竟觉得有些惹人怜爱。 他略逼近了,用挺拔的鼻梁轻抵住潮湿的肌肤。 有一股轻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那肌肤也比嫩豆腐还要柔软。 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触碰, 她知道他素来爱好洁净的性子,况且她也想过去清理一番, 便低声道:“殿下,我先沐浴吧。” 可是宁王却是不允的, 他在她耳边哑声道:“再来一次。” 青葛面上火烫,推脱道:“累了。” 宁王有力的大手轻拢住青葛纤细的腰肢:“怎么这么没用, 那就该多锻炼一些。” 青葛不太想让他触碰自己的身体,便作势要推开。 宁王:“若是身子太弱, 怎么做孤的王妃打理后宅,怎么为孤孕育小世子——” 说着这话时,他的大手缓慢地抚着她的腰肢。 青葛尽量放松身体,不过宁王依然察觉到了。 他显然有些意外:“你这身体倒是也结实。” 寻常女子多是弱不禁风,而青葛这腰看似细,其实是一层薄而结实的肌理。 青葛听着这话,心里是一紧的,她也知道这个很容易被看破。 不过好在,宁王虽精明锐利,但他却不曾触碰过任何女子,换言之,按照常理来说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女子的身体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往常接触的都是男儿。 是以她也就仿佛不在意地解释道:“我们家中后宅都会蹴鞠,女子蹴鞠之风兴盛,我身为嫡女,自然也要练习。” 宁王恍然,恍然之余,突而想起什么,便俯首在她耳边。 青葛只觉耳边发烫,清冽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之后,便听到他压低声音的言语。 青葛瞬间脸红耳赤。 她咬了咬唇,含糊地道:“兴许吧。” 宁王轻笑,笑声愉悦,带着动人的质感。 他略带着薄茧的拇指轻抚过青葛优美顺滑却又充满力道的线条,心里却想着适才她带给自己的,那难言的舒爽滋味。 他对这次的联姻很满意,这并不情愿的一桩赐婚如今看来竟是意外之喜。 相貌,才学,出身全都是最好的,就连床笫之间都这么契合。 以前母妃不是没为他安排过,但他看一眼就反感。 他摩挲她幼滑的肌肤,到底是开口:“杜仲王雄花,叶闵开口了,他拿了确实也有用,我不可能不给,但你既如此在意,这件事是孤处理得不妥当,孤心里过意不去。” 青葛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宁王竟然主再次提起这个。 她隐约感觉,之前是为了哄他的王妃,现在可能是真心的。 要知道以宁王那高傲的性子,他便是错了,也绝对不可能低头的。 况且,她如今被宁王察觉身体的过于结实,如果又对杜仲王雄花念念不忘,她也怕宁王起疑。 当下她也就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那杜仲王雄花,我要了有什么用,只是好奇,想要,结果孙管事又说没有,我自然不痛快。” 她仰脸看着宁王,用温软的语气道:“我嫁入王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然是一心想在这禹宁好好和殿下经营,如今初来乍到,便被这样下了脸面,我心里自然不痛快,但殿下既已屈尊说出这话,我心里也不会去想了。” 宁王道:“这就 依譁 是你想多了,你是夏侯氏嫡女,又是天子为我赐婚,我自然敬你为妻,以后不光府中后宅一切事宜归你打理,我名下食邑的供奉,尽数交给你,一切由你做主。” 青葛听着,自然有些心动。 宁王名下食邑众多,每年所得颇丰,打理供奉,这可是一个很有油水的差事,到时候她可以见机行事了。 当下也就道:“殿下这么说,妾身再无怨言,以后自然夫唱妇随,为殿下免后顾之忧。” 宁王看着青葛说话的样子,她仰着脸望着自己,好生恭顺温柔的模样。 他清绝的眉眼间更添几分让人沉醉的温柔,道:“你我为夫妻之亲,我自然以礼敬你。” 温醇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青葛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好听到让人耳朵发酥。 这时候,却听到他用越发低沉的声音道:“再来一次,王妃早日为孤开枝散叶。” ******* 开枝散叶…… 这些字眼回荡在青葛脑中。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温热的浴汤流淌过自己的身体,长指却缓慢地来到后面,有规律地打着旋,将他给予她的那些全都导出来。 一共做了两次,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激射时的那种烫感。 也许并不是真实的烫,但她感觉到了,那种强而有力的水流瞬间盈满了她,让她清楚感觉到自己某处的存在感。 宁王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 按照大昭国皇子的惯例,一般十三四岁便会安排身边人侍奉,到了十六七岁便回成亲,宁王的同胞长兄,当朝皇太子便是十六岁大婚的。 一般来说成亲后,这些皇子很快就会为皇室开枝散叶,但是皇太子成亲十五年,如今已经过而立之年,至今膝下无儿女,这件事难免引来朝中非议,也有朝臣开始给天子上奏,认为皇太子无后,国本不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章 谭贵妃自然焦急起来。 可太子身边除了皇太子妃,已经另外纳了几房妾室,谭贵妃自己也将身边得力的宫娥送过去了,女人那么多了,却没有一个肚子有动静的。 太子努力了,但太子就是没有子嗣。 谭贵妃难免便将目光放在了小儿子宁王身上。 在皇室之中,务必要多生,能生,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续子嗣,谭贵妃自己生了两个皇子,其中一个还立为储君,本来她已经松口气了,可谁知道皇太子成亲十几年无任何子嗣,她便必须逼着自己的小儿子尽快成亲。 不近女色?当然不行,他不近女色那是他不知道男女欢愉,成亲了逼一逼也就懂了。 谭贵妃急于让小儿子成亲,当时小儿子眼高于顶,哪里看得进去寻常庸脂俗粉,加上谭贵妃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谭贵妃一手促成了夏侯家和宁王的婚事。 显然这是这里面安排是有深意的,太子膝下无嗣,同胞弟弟若是能有个血脉,那也可以从弟弟那里过继这个孩子,外面那些朝臣也就无话可说。 而如果那个血脉的母系恰还是出自四大世家,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能和四大世家联姻,对于谭贵妃来说,那是莫大的荣耀。 尧舜禹三代圣王之后,天下初定,天子褒奖有功能臣并分封贤能之后,便有了十大门阀。这十大门阀门前两侧竖立两根柱子,左为阀,右为阅,阀阅便用来记载显赫门第功勋,供寻常庶族仰望。 之后天下分分合合,几度战乱,十大门阀陆续消亡陨落,但有四大门阀,虽历经数次朝代更迭,依然身居高位,荣宠显贵。 这便是荼雍温家,苍邳南家,缟兖时家,绀梁夏侯家。 这四大世家能在千年之间,在这硝烟战乱时代变迁之中依然绵延下来,自有其独到之能,他们名声显赫,位高望重,广蓄家奴,囤积田地,集名望,人脉,钱财甚至兵权于一身。 世人甚至有一句谚语,叫做“千年世家,百年皇朝”。 这四大世家清高倨傲,不与庶族通婚,先帝时,大晟王朝的阳安公主恋慕缟兖时家的长公子,都未曾如愿。 这些年,大晟皇朝一直在试图削弱四大世家的势力,四大世家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宁王能娶到四大世家中的嫡女,谭贵妃的心就可以放到肚子中了。 是以如今无论是谭贵妃还是宁王,那打算再明白不过,娶了夏侯氏嫡女,生出一位皇子或者皇女,拥有大晟皇室和夏侯氏血脉的皇子或皇女,其尊贵自不必提。 而此时的青葛想到这些,更想着要把适才宁王留在自己身体的尽数排出了。 她当然不要留一个血脉。 也许熬两个月,拿到三万两,她就可以走了,到时候如果夏侯家嫡女愿意,让夏侯家女儿实现谭贵妃和宁王的这好盘算吧。 *********** 宁王倒是一个说话算话的,果然把王府后宅诸事给青葛打理,还要把府中账目给青葛做主。 不过青葛自然不可能真接了这掌家之权,毕竟她只是临时代王妃罢了,一假冒的,过一段就溜了,但是稍微了解下王府后宅账目,从中揩一些油倒是可以的。 其实也不用太刻意揩油,自有各样好东西直接送上门。 回到府中后,连着两日,宁王并没过来她这后院,据说是忙着。 不过人没来,倒是送了一些稀罕物事来,青葛随意看了看,只说珍稀药材,便有铁皮石斛,百年何首乌,花甲之茯苓苁蓉,以及天山雪莲等,这自然都是外面罕见的药材。 青葛并不知道这些药材是不是能解自己的毒,当下自然也不敢擅用。 药毒之理,博大精深,若是自己胡乱吃这珍稀补品,违背了相生相克之道,以后不能解毒反而害了自己,是以她只是将这些都收起来,想着回头可以去找叶闵,趁机再问问解毒的办法。 除了这些补品,宁王送来的各样物品还有一件稀罕物,却是大食国蔷薇水。 这是大食国用了特殊制法,自突厥蔷薇中提取的一种香露,香气馨烈,据说可以和蜂蜜同饮,可以清热解渴,也可以美容养颜,这都是外邦舶来品,一般人轻易不能得的。 青葛知道,寻常官宦人家娘子也有喜欢这个的,便用五羊做出的蔷薇露代替,不过那是用素馨和茉莉做出的,其香味是远远比不上大食国。 而眼前的这一瓶大食国蔷薇水,装在细颈雕花琉璃瓶中,上面用腊封了口,一看便知道这是从遥远的大食国进贡过来的。 这蔷薇水实在是香,隔着腊封,依然是香气浓郁。 青葛其实对这种香说不上多喜欢,暗卫身上是不能有任何味道的,这种异样的味道只会暴露行踪。 不过她知道这个很贵,比黄金还贵。 她拿着这蔷薇水摩挲一番后,到底是收起来,想着自己再挑拣几样珍贵药材,都一起藏起来,等以后她跑的时候,这些都可以带着,或者自己用,或者卖银子都是可以的。 就在青葛为了这好物件而欢喜的时候,罗嬷嬷却凉凉地道:“娘娘,你真以为是殿下疼宠你,才给你这些的吗?” 青葛:“不然呢?” 罗嬷嬷冷笑一声,直接戳破她的幻想:“那是因为我们夏侯三爷已经抵达禹宁。” 青葛反应平淡:“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章 罗嬷嬷抬起眼,看向青葛那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实在不喜欢她这样,分明是同一张脸,但是自家娘子永远是温软的,良善的,可是眼前这王三,她是如此地不讨喜! 所以哪怕长得一模一样,但贱民之女也是永远无法和世家门第的贵女相提并论。 她深吸口气,到底是咬牙道:“今日侍从传来消息,明日三爷会过来拜会殿下,到时候你也要出去见三爷,你明白了吧?” 青葛:“不明白。” 罗嬷嬷:“你?” 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青葛看着她那三尸神暴跳的样子,颇为悠闲地一笑。 之 依譁 后她才道:“以后和我说话,有什么直接说,不要问我明白不明白,你若要问,那就是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罗嬷嬷:“你——” 青葛:“什么我不我的,叫娘娘。” 罗嬷嬷再次深吸口气。 她觉得如果自己早早没了,那一定是被这王三气的。 不过她如今别无它法,只能忍着。 她按捺下心中的气恼,到底是给她抽丝剥茧分析,给她讲明白。 最后道:“是夏侯神府派出三爷过来,代表夏侯神府和殿下商谈机密大事,显然殿下对此颇为满意,这才对你拉拢起来。” 她看着青葛,郑重地告诉她:“所以殿下看的是夏侯神府,不是你。” 青葛茫然。 罗嬷嬷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总算舒服一些了,她笑着说:“懂了吧?” 可是青葛不懂:“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罗嬷嬷:“?” 青葛:“他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总之给了我这些,这不是很好吗?我享受就是了,何必想那么多?想那么多,你们会给我银子吗?” 罗嬷嬷:“……” 良久,她扯唇冷笑一声:“可以,你这么想,可真是见都没见过的好性子。” 对于罗嬷嬷的嘲讽,青葛不太想搭理,她满是喜欢地摩挲着那瓶蔷薇水。 她知道罗嬷嬷对她早起了杀意。 很巧,她对罗嬷嬷也很有些杀意。 等这事办妥了,宁王府的事了结,到时候再看看,到底是谁杀谁吧。 正说着间,却听外面来报,说是崔姑姑过来了。 原本还冷笑的罗嬷嬷,脸上一顿,之后便得意起来:“快,拿出那瓶蔷薇水来!” 青葛防备地看着她:“干什么?” 这是她的,她辛苦得的,她不想让罗嬷嬷收起来。 就算是当差的,跑个腿好歹也有个赏吧? 罗嬷嬷便有些不屑地道:“放心,没人抢你的,拿出来给崔姑姑那小贱婢看看!” 青葛看着罗嬷嬷撇着的嘴,猜着她往日在夏侯府中骂那些奴婢估计也是这嘴脸。 不过她并没说什么,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反正罗嬷嬷和崔姑姑,每一个都和她有仇,让她们狗咬狗吧! 罗嬷嬷:“你先别动,看我行事。” 说着,罗嬷嬷命人关了窗子,点了香来驱潮气,又把随嫁的地衣和狐裘褥子拿出来用了。 青葛:“会不会热了?” 毕竟入春了,用这些略有些过了吧? 罗嬷嬷:“你懂什么!” 青葛:“……行,我不懂。” 罗嬷嬷收拾妥当,这才让人请了崔姑姑进来。 崔姑姑其实已经等得不耐了,此时好不容易得了传报,她进来房中。 一进来,便觉房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那香气轻淡,便是她在内廷见多识广,也从未闻过。 她看过去,却见地上铺着来自波斯的瑰丽地衣,而王妃娘娘正懒懒地倚靠在矮榻上,腰间很随意地搭着一件白狐裘褥子,衬得她肌肤犹如初雪一般清透明洁。 而就在一旁,罗嬷嬷手中拿着一只细颈雕花琉璃瓶中,琉璃瓶上带着腊封,显然这是宁王赏赐的,是寻常人绝难碰到的大食国蔷薇水。 崔姑姑眸子微暗,不过还是上前行礼,拜见了王妃。 青葛没答话,罗嬷嬷已经道:“崔姑姑,今日娘娘身体不适——” 她笑着,很有些得意地道:“没办法,殿下也实在太莽撞了,娘娘连着两日身上乏力呢,这不,殿下把名下食邑都交给娘娘打理,娘娘怎么顾得过来,晚上时候,怕是殿下还要过来,娘娘还得受累。” 青葛心中倒吸一口气,她可真行,这话都能说出来。 姜是老的辣,她纵然言语无忌,这种话也是说不出的。 崔姑姑也是没想到罗嬷嬷这么说,她脸色变得异样复杂。 等默了片刻,才道:“娘娘好生养着身子,奴婢改日再来吧。” 罗嬷嬷却还不解气,故意道:“哪能养呢,殿下如今对娘娘可是爱若珍宝,恨不得日日过来,你看,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都送过来,这个蔷薇水,往日在我们夏侯家,倒是见到过,不过金贵得很,也不是随便能用的,不曾想如今殿下随手就送了这个来——” 说着,她笑眯眯地望着崔姑姑:“崔姑姑,你是宫里头出来的,见多识广,定是用过吧,你觉得这个如何?” 青葛:“……” 她一时都不忍看。 罗嬷嬷这是憋了多大的气,非得直接把这蔷薇水给推到崔姑姑脸上呢。 这也太……直白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章 崔姑姑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她讪讪地道:“嬷嬷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女官罢了,在宫里头便是奴婢,哪里能用过这蔷薇水,这都是给娘娘用的。” 罗嬷嬷听着,惋惜,之后摇头感慨:“可惜了,可惜了。” 崔姑姑看了眼青葛,青葛依然懒散地坐在那里,娇弱又恬淡的样子,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 她心中酸涩,道:“罗嬷嬷说笑了。” 罗嬷嬷语重心长的样子:“这人呢,得认命,什么人就是什么命,我是夏侯家的奴,我就认命得很,那大食国的蔷薇水,哪里是我们这种人享用的,自然留着给娘娘。” 崔姑姑咬唇,尴尬地赞同。 一旁青葛,悠闲地品着旁边的新鲜果子,心里想着,这罗嬷嬷好一个指桑骂槐敲山震虎,这是把她都说进去了。 不过随她吧,反正该她拿的,她是抓紧不松手。 暗卫不必要脸,反正她本来就有四张脸。 而现在这张脸,是她最不喜欢的。 ************** 青葛再次过去寻叶闵,是一个雨夜时分。 从后院潜出王府,又从外面街巷进入王府临街的千影阁,她大费周章。 抵达千影阁门前时,夜风湿冷,风吹起她身上的玄色麻衣,她感到一阵通体的凉意。 千影阁的大门是黑漆大门,在宁王府的诸般阁楼中并不起眼,只是大门两旁挂着的两盏花灯,红艳艳的,衬着黑漆大门,别有一种阴暗森冷之感。 青葛看着这紧闭的大门,到底纵身一跃,进入了千影阁。 这一次并没人拦她,阁楼飞檐青瓦,曲折回旋,青葛顺利地跃入千影阁三层的阁楼。 身形轻盈地落在廊檐上时,突然间,一阵凉风吹来,细雨犹如烟雾,扑簌簌地打在垂挂着的轻纱帷幔上,帷幔便随风而动。 于是青葛便见,书斋中摆了一几,几上有银壶,几后盘腿坐了一人。 叶闵。 叶闵肌肤很白,是没有血色的白,就连唇都仿佛被抽去了颜色,他就像深秋时的郊野,整个人蒙着一层薄淡的白霜。 当叶闵过来千影阁时,青葛八岁,从那时候开始,青葛就被他一手调教。 可以说,青葛在叶闵面前一览无余,她没有任何秘密。 如今的青葛,面无表情地上前,一如过去十年的每一次,单膝跪地,无声地拜见了叶闵。 叶闵不曾抬眼:“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青葛明白,上次她过来见他,他当时以暗语约定让她明日再来,结果她生生耽误了。 色凉如水,摇曳的红烛将幽光洒在青葛脸上。 青葛垂着眼,用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开口道:“上次过来,见到了主人,主人看到属下,属下心中惶恐。” 她不答反问,其实是在以不说谎的方式告诉叶闵,自己是顾忌主人。 毕竟她之所以沦落到如今地步,就是因为主人那一百鞭。 她被叶闵调教的十年,学会了恭顺服从,也学会了适当地展现自己的弱。 千影阁那么多暗卫,大家各有其长,青葛并不是最出色的,她一直努力让自己稍微 yh 出挑一些,让自己再被叶闵多重视一些,这样生死关头,她才不会是那个被轻易放弃的。 叶闵听了,静默片刻,之后轻叹了声:“殿下他并不是有意为之,我也和他提过了。” 青葛睫毛微颤,用越发平静的声音问道:“主人他……可曾说过什么?” 叶闵:“你功力恢复的话,一切如旧,若是不能,那我会为你安置好去处。” 青葛自然选第二种。 她跪在那里,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青砖上,恭敬地道:“求阁主成全。” 叶闵抬起眼来,看向青葛。 此时青纱帷幔轻轻拍打着窗棂,外面细雨横斜,并不大的雨,但是依然有水滴自飞起的屋檐缓慢低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闵命道:“起来。” 青葛:“是。” 她无声地站起来。 叶闵:“伸手过来。” 青葛的心略顿了下,不过还是伸出手去。 叶闵削瘦而有力的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中。 沁凉的触感让青葛心中微顿,她屏住呼吸。 叶闵垂着眼睛,闭目细听。 青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放松,放松,再放松。 她要瞒过这个掌控了她十年的人,不能有一点破绽。 良久后,叶闵睁开眼,道:“你体内的毒比之前淡了一些。” 青葛:“淡了?是不是因为我在随云山浴汤中浸泡过?” 叶闵沉吟间,蹙眉:“你最近给自己用了什么吗?” 青葛想了想,道:“我只是给自己熬了人参来补身体。” 叶闵声音陡然严厉了:“谁让你用人参的?” 青葛:“我……” 她有些无奈地道:“我想着或许有用,毕竟再继续这么下去,我这一身功力不得施展,都要成废人了。” 叶闵不言语,神情难辨。 青葛诚恳地望着叶闵,声音中有些哀求的意味:“阁主,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也想恢复功力,我——” 叶闵看着青葛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满了依赖和无助。 他看着她长大的,十年了,她一点点坚韧和锋利起来,变得冷漠无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章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 他轻叹了声,放开她的手,握住了银壶的把手。 银壶微倾,便有清亮的汤水流泻而出,伴随着哗啦之声,倾泄在了白玉盏中。 叶闵命道:“张开嘴。” 青葛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她知道自己在叶闵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叶闵想要自己的命,那只是他动动手指头的事,她能做的只有示弱和顺从。 她才刚张开唇,便见叶闵陡然伸出手来,过于沁凉的修长手指落在了她的唇上,与此同时,她感觉有一粒沁凉的什么落入口中。 她惊讶地望向叶闵。 叶闵眉眼平淡,低声命道:“吃下去。” 第019章 第 19 章 第19章 风雨, 夫妻夜话 青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咽下。 叶闵端起案上的白玉盏,递给青葛:“喝了。” 至此, 青葛越发没有挣扎的余地。 她只能赌, 赌叶闵培养自己多年,还不至于要自己去死。 她不加犹豫, 直接接过来, 一饮而尽。 叶闵望着从头至尾不曾犹豫的青葛,显然是满意的。 青葛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叶闵喜欢掌控, 千影阁所有的暗卫都掌控在他的手心中, 如今她才刚回来, 他可能要验证她的忠心和顺从。 这时候, 叶闵命道:“过几日再来找我。” 青葛困惑地看着叶闵:“阁主, 你没别的话吩咐我了吗?” 叶闵:“你想知道我怎么安排你?” 青葛恭顺地点头。 叶闵:“过几日我要随着宁王过去皇都, 等回来后再做计较吧。” 青葛:“皇都?阁主要过去皇都?” 这就让人意外了, 要知道叶闵为千影阁之主, 他又腿脚不便,所以一般很少外出走动, 更不要说去这天子寿诞的日子。 他不喜热闹。 但是如今他竟然要随着宁王进京, 这只能说明他不得已必须露面,只怕是此次皇都之行, 大有文章。 叶闵淡看了一眼青葛,道:“你竟在好奇?” 青葛心中微凛, 忙道:“青葛只是担心阁主安危,青葛并不敢好奇。” 叶闵视线落在青葛脸上, 看着她垂下的眼睑。 过了半晌后,道:“要不要一起去皇都?” 青葛:“一起?” 叶闵颔首, 修长的指尖轻搭在紫檀木案几上,之后才慢悠悠地道:“你应该知道,如今殿下已经迎娶王妃。” 青葛垂着眼睛,恭敬地道:“属下听说了这个消息。” 叶闵:“这一次是天子赐婚,殿下迎娶的是夏侯家嫡长女,这是谭贵妃为殿下求来的婚事,和夏侯家联姻。” 青葛:“这是万千之喜。” 叶闵顿了顿,道:“殿下对这王妃也颇为看重,只是在迎娶途中,王妃便遭遇西渊刺客,如今殿下要带着王妃前往皇都,一路上只怕是危险重重。”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殿下迎娶夏侯家嫡女,只怕是朝中诸位皇子都心存提防,连同西渊诸国,并三大世家都会受到影响。” 大晟国西有西渊,北有北狄,这都是对大晟国虎视眈眈的敌国。 而大晟国境内,四大世家世代联姻,自成体系,便是天子都要敬重几分,更不要说这如今渐成气候的黄教。 如今不提外面敌国,只说大晟内部,这各方势力之间恰好达到微妙的平衡,可谓是互相牵扯忌惮。 可是如果大晟国和夏侯家结亲,这平衡只怕是要打破了,至少四大世家内部的守望相助就已经产生裂缝。 至于宁王有了子嗣后,对皇太子储君之位的巩固,以及为其他诸人的威胁,那又是朝中各王爷皇子以及朝臣们所要考虑的了。 这么分析下来,想要这夏侯见雪性命的,并不是区区一个西渊。 这一桩联姻,牵动了四大世家以及周边各国利益,每一个都在虎视眈眈。 如今在禹宁管辖下,护卫森严,外人不敢轻易作乱,但是一旦出了禹宁,从禹宁前往皇都,这一路上只怕是危机四伏。 叶闵抬起眼,望着青葛:“所以,青葛,我要你回来。” 青葛的心缓缓地提起。 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叶闵终于说出他的命令:“护卫娘娘安全。” 青葛一时无言。 叶闵竟然要她护卫宁王妃的安全。 她自然要拒绝,她没办法保护王妃娘娘安全。 她不可能一人分饰两角。 可她试图寻找理由推脱,说自己功夫未曾恢复,叶闵显然不予采纳。 他眉眼认真:“这是命令,王妃身份贵重,身边必须有暗卫贴身护卫。” 青葛心中发苦:“千影阁暗卫,比属下出色的比比皆是。” 叶闵淡淡地道:“王爷很在意这位娘娘,显然男暗卫贴身的保护会让他不喜,他需要女暗卫随时守护在娘娘身边,以防万一。” 青葛:“我只怕自己有辱使命。” 叶闵:“这倒是不必担心,这次前往禹宁,王府会调派人手,我也会亲自前往,只是需要你贴身护卫,一旦有变,也不是要你独力御敌。” 青葛便懂了,她作为女暗卫,比较方便随时贴身照顾,包括入厕轩,以及一些其它不方便的时刻,她要寸步不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章 叶闵:“那一日你过来,殿下显然对你的轻功颇为赞赏。” 青葛明白了,因为那一日他看到了自己,想起来自己,便要把自己拎过去贴身护卫他的王妃。 等于自己给自己惹了一个麻烦? 她突然想死一死:“竟是这样。” 叶闵看着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事成之后,给你消除奴籍,建立户帖,我还会亲自向殿下为你请功,把你安置妥当。” 青葛 忆樺 便沉默了。 这承诺过于动人,她没法拒绝。 况且话说到这里,她若是再一味推脱,只怕是引来叶闵的怀疑。 她挣扎一番,只能应了。 离开千影阁,出了王府,在街道上转了一圈,换下易容和玄色麻衣,之后青葛才悄悄潜入王府中。 王府戒备森严,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进入的,不过青葛身为暗卫,自然有其寻常人所不知的法门。 她顺利潜入自己的宅院,先去探了探罗嬷嬷和丫鬟们,显然她们并没发现她离开,丫鬟们都在低头忙着自己的针线,说着闲话,而罗嬷嬷正叮嘱着丫鬟什么,那意思是要好生照料着王妃。 青葛听着这话当然明白,罗嬷嬷没什么好心,其实是想监视着自己。 她已经发现自己不好控制了。 夜的暗影中,青葛的视线落在罗嬷嬷脸上,脑子中却想着自己接下来面临的这危机,她该怎么一人分饰两角。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找外援。 如果这夏侯家能和自己一心,那事情就好办了,至少能在关键时候帮自己遮掩,但她是万万不可能自己的秘密暴露于夏侯氏前。 自己私底下接私差来挣银子,且不小心和夏侯家勾结起来欺瞒主人,这已经是罪无可赦罪该万死,可这些到底是自己无心之过,莫名就走上了这条路。 但如果自己将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夏侯氏手中,让他们任意拿捏自己,到时候自己不得不将千影阁所有的秘密都透露给他们,那就后果不堪设想。 她可以谋私利,但她没办法主动去戕害主人,更不想真正地背叛叶闵。 况且莫经羲也不是泛泛之辈,他那样精明的人,自己但凡在他面前露出蛛丝马迹,只怕对方便会起疑。 但是,没外援的话,自己该怎么在敏锐的宁王,以及精明的叶闵面前,在没有任何人相助的情况下,完美地一人分饰两角,既赚到大笔银子,安全下了这艘夏侯氏的贼船,又能从叶闵那里功成身退,顺利地离开千影阁? 她想到这里,头疼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竟给自己摆出多大一个难题。 恨不得一人分成两半,才好把这难题给解了。 青葛这么想着,听着那些小丫鬟们正低头说着这天气,倒是正好可以偷个懒,又说起宁王来,说宁王连着几日不来王妃房中,到底是不喜的,似乎还说了别的,哪个侍卫俊俏,哪个丫鬟手艺更好的。 这些闲聊也没什么重点,不过青葛看着她们窗子透出的暖黄,不免有些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暗卫,除了杀人放火,也只需要遵命和活命就是了,许多事,她不需要多想,也轮不到她多想。 结果她一时贪心,竟落入这般境地。 莫经羲,宁王,还有叶闵,每个人都是精明锐利的人,她要在他们之间周旋,这太难了。 ********** 她略沉吟了下,纵身一跃,先潜回去自己的住处。 在千影阁后面的大排院落中,是有暗卫住处的,那边院落的房间犹如乱石林立,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内中自有玄机。 在这里,每个暗卫都有自己单独的住处,这里的规矩森严寻常人等是不可能擅自踏入的,即使是暗卫和暗卫之间,也都是泾渭分明,彼此绝对不会窥探他人。 青葛深知自己被逼到了绝处,必须拼一把了,自己一人分饰两角,势必要使出浑身解数,一旦不成的话,被人识破,那就绝不能犹豫,必须壁虎断尾当即逃离。 到时候什么几万两银子,什么金银珠宝,什么奴籍户帖全都顾不上,直接就亡命天涯吧。 是以青葛想着回自己的住处,将自己积攒的金银细软拿出来,再把自己之前私藏的一些妙药以及以及其它用处的物件,全都打包起来,藏到王府外隐秘处去。 当下她运起轻功,灵动犹如一片叶子,轻盈几个纵跃间便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里乍看之下和王府中其它住处并无区别,甚至和丫鬟嬷嬷们的房舍都是一样的,但这里却异样安静。 潮湿黑暗的夜色中,只有远处打更的声音,这里没有人点灯,没半分光亮,也听不到任何私密说话的动静。 就是在这片犹如坟墓一般的房舍中,住着七十多名千影阁的暗卫,每个暗卫都身怀绝技,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家相安无事地做着彼此沉默的邻居。 青葛一个纵跃间来到了自己房中,她当时受了重伤,在这里养伤半个月后才离开的,此时她推开紧闭的房门,却闻到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此时夜很黑,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不过青葛在这里生活数年,这中间的机关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很快娴熟地寻到了自己用来藏储的暗格,并摸到了自己私藏的蓝布印花包袱。 那包袱的打结是用了特殊方式,她自己留了标记的,如今她一摸这包袱便知道,这包袱不曾被人动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章 她在千影阁十四年,这包袱虽不大,但里面几乎是她的身家性命了。 她刚要打开包袱,谁知这时,却陡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赫然正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 她顿时生了警惕之心,连忙将包袱重新往回去,之后纵身一跃,跳上房梁,栖息在一处角落,收敛了气息,安静等着。 几乎是瞬间,那脚步已经走到了门前。 那人一步步的,走得很稳,鞋子踩踏在湿漉漉的对面上,发出潮湿的声响。 青葛也辨认出这是白栀的脚步声。 白栀应该还很年轻,约莫也就刚刚弱冠——就青葛记忆中,在青葛四岁的时候,白栀比她高半个头,年龄上肯定比她大不了多少。 青葛看着白栀走到自己房间近前,疑惑之余,也就收敛了气息,小心隐藏,免得被他发现了踪迹。 谁知白栀站在门前,就那么望着院落的缥缈风雨。 他巍然不动,像一根长枪,锋芒毕露却又过于沉默。 青葛若是非要离开,也不是不行,她的轻功远胜于白栀,一般来说白栀并不能发现。 但是,他站在这里,行径实在是诡异,一旦自己被他察觉了踪迹,这事总归奇怪,怕不是白栀会起疑心。 自己这次如果不能带走那些物件,下次总归会回来,如果白栀往上报告了什么,暗卫的房舍防守森严起来,自己不能回来取那些物件,不就亏大了。 是以青葛想着,到底要稳住这白栀,至少让他觉得自己回来是家常便饭,不会起什么疑心。 当下她也不隐藏,干脆出声道:“等我吗?” 只是三个字,在这潇冷雨水中,却是削金断玉一般。 白栀神情微动,之后缓慢地抬眼看过来。 青葛足尖一点,轻盈地落在了窗棂旁。 此时的青葛是以黑纱蒙面的,白栀紧紧盯着青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葛微挑眉,看了眼白栀,却没答话。 白栀抿唇,之后道:“好,我不该问。” 青葛:“你为什么站在我门前?” 白栀看着青葛:“等你。” 他顿了顿,道:“有一样东西,想给你。” 青葛疑惑。 白栀却从怀中掏出一物,那物用黄纸包着,包得严严实实的。 他递给青葛:“给你的。” 青葛没接:“你知道我会回来?你怎么知道的?” 白栀望着暗夜中的雨幕,眼底晦暗:“晚照说的,晚照说你要回来了。” 青葛墨黑的眼睛紧盯着白栀,试图看出端倪。 但并没有。 她凉凉地道:“晚照还说什么了?” 晚照和她年纪相仿,也有可能比她大两岁。 不过晚照和她不太一样,晚照生得妩媚妖娆,眼神中都是钩子,她会执行一些和男人打交道的差事。 晚照和青葛原本并不熟,彼此没有任何交道,不过有一次晚照深入西渊,被拆穿身份,险些丧命,青葛出现,救了她。 从那之后,晚照倒是会找她说话,不过在千影阁,暗卫与暗卫之间也就这样了,并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交道。 不曾想,晚照竟然和白栀提起自己的行踪。 白栀抱剑而立,不答反问,眉眼冰冷:“你去见阁主了。” 青葛:“是。” 所以晚照在注意着叶闵的动静,她由叶闵的动静猜出了些端倪。 果然不愧是晚照。 青葛想到这里,心里明白,自己要越发小心。 又一个不省心的。 白栀抬起眼,望着青葛:“你有秘密,你怕我知道。” 青葛听闻,冷笑一声,以指为剑,直取白栀咽喉。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 白栀连动都不曾动,只冷眼看着青葛。 青葛指尖停在了距离白栀咽喉三寸处。 她望着他,神情冰冷:“白栀,管好你自己。” 风声,雨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切近在咫尺。 青葛以很慢的声音道:“我还记得很早前,阁主便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她凉凉地道:“我想活,我相信你也想活。” 白栀神情不变:“哦,威胁我?” 青葛收回指上锋芒:“你可以这么认为,你我相识多年,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白栀微蹙眉。 青葛转首:“走了。” 白栀却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胳膊。 青葛停下脚步,回首,看向他。 白栀将手中黄纸包塞到了她怀中,低声道:“拿着吧。” 青葛这次没拒绝,接过来,之后足尖一跃,飘然而去。 白栀抱着剑,看着缥缈雨雾中,青葛的身影犹如一道黑色的光,就此消失在褚色高墙间。 ********** 青葛回到自己房间时,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潮意。 也没什么心情再沐浴了,就此换下已经发潮了的外袍,穿了中衣上了榻。 之后,她才终于拿出来黄纸包。 她是凡事小心的性子,带了一层薄绸手套来打开的,不过打开后,并不见什么毒,更不曾有什么阴私,反而是一根人参,从那粗细看,也是大几十年的好参了。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 晚照或者白栀好像勘破了自己有什么秘密,这让她并不舒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章 哪怕她和他们两个相识多年,但她心中依然有防备。 在千影阁,自己的秘密一定要自己保守着,谁也不能轻易让人知道,青葛在千影阁多年,她的本来面目也只有阁主叶闵知道罢了。 她并不想和他们有更多的瓜葛。 但白栀给自己这个,让她意外。 对于如今冒用夏侯嫡女身份嫁给宁王的自己来说,这区区几十年的人参并不够看,她想要很容易,不是什么罕见的药材,但是对于以前的青葛来说,并不容易得。 她中毒了,受伤了,到了关键时候,有这样的一根参,也许可以救命。 但是白栀把这个给了自己。 说不感动是假的。 青葛又想起叶闵,不知道叶闵给自己吃的什么,味道倒是不错,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补药,还是毒药? 应该是补药吧,自己都中毒了,还犯不着再补一刀吗,况且宁王也犯不着对自己赶尽杀绝。 她闭上眼睛,运行体内真气,却感觉,体内竟有一股清气,正缓缓酝酿升起,这清气迅速弥漫各处,竟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她心中大喜,知道叶闵给自己吃的是好物。 她略一沉吟,恍悟。 他这是给自己补了身体,要帮自己解毒,也是为了自己恢复功力,以更好地护卫王妃。 所以……这王妃她是必须保护了。 只是该怎么一人分饰两角而不被发现? 这简直难如登天,时时刻刻走在悬崖边。 青葛头疼不已,不过一时也无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她得了叶闵那丸药,少不得趁着清气运功。 谁知道这时,突听到外面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的,一步步迈得洒脱。 青葛心里一顿,明白这是宁王的脚步声。 自从那日画舫后,都三四日了,他一直都没过来后宅,怎么今晚突然过来了! 青葛简直想骂爹,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她要运功的时候来。 但她如今端的是宁王妃这碗饭,少不得收敛了气息,重新躺回榻上。 外面丫鬟见宁王过来,自然匆忙伺候着,收伞的,接了雨披的,又有拿来软巾等物的,都恭敬地伺候着宁王,一切都迅疾而无声。 没多时,宁王便绕过屏风,过来了内室,他径自撩起了床帷,上了床。 这会儿宁王来,青葛只能说满心都是排斥。 她正想着叶闵的那味药,正想试试这药对她的毒有什么益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男人。 他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行那男女欢好之事。 其实这种事,她也不是不喜欢,那次在画舫上她就喜欢得很,甚至这几日偶尔还会回味被他满满当当充塞的感觉。 她确实享受到了。 可现在很不是时候。 她便闭着眼装睡,想着也许他看到自己睡了,可以放过自己。 谁知道宁王也并不客气,大手快速地探入其中。 青葛没办法抗拒,甚至下意识发出浅浅的叫来。 之后,她便感觉身后男人热气暧昧地笼罩着她,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装睡?” 第0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她不一样 青葛确实想装睡, 想逃过这一场欢好。 他们已经有过那么几次,很明显他熟门熟路,甚至食髓知味起来。 可是每次过后, 她总要沐浴, 还要把那些精水排出,终究麻烦。 青葛想起晚照, 她知道晚照行事不羁, 和一些男子私通要好,为了预防麻烦, 她会去调配一种汤药, 喝了后就不用孕育了。 她看过一眼, 知道方子, 也可以自己买来吃, 但是若真吃了, 也会引人怀疑, 反而不妥。 也不可能就此拒绝, 毕竟她如今是宁王妃,这宁王又不是日日要, 已经三四日不见了, 他回来,她万万不能拒绝的。 青葛少不得打起精神, 转过身来,之后一头扎进了宁王胸膛中。 宁王有些意外, 她分明装睡,有些排斥, 怎么如今又很是依恋的样子。 她扎进自己怀中的样子让他格外喜欢,会心软, 不过他并没有抬手抱住她。 青葛却是有些想法的,她才刚吃了药丸,口中还残留着药香,如果被宁王知道了,万一问起来呢,固然可以编瞎话,但是万一他恰从罗嬷嬷那里知道消息,她岂不是露馅。 总之要杜绝一切露馅可能。 她要避免和他太过接近,干脆扎在他怀中,既显得亲昵,又避免了和他对视接触。 于是她故意搂着他的腰肢:“殿下这几日一直忙着,妾身人在后宅,难免惦记着。” 宁王听此,挑眉,故意道:“哦,那刚才是谁装睡?不想让本王亲近你?” 青葛感觉到他的冷漠,便将脸贴着他,闷闷地道:“刚才有些恼,便故意装睡,但是想到殿下过来,终究喜欢,我就——” 关键时候欲说还休,他自己想吧。 显然这话对于宁王来说很是受用,他这才抬起手搂住怀中的她。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这发丝怎么有些发潮,你出去淋雨了?” 窗棂外细雨斜飞,但是按说她不应该出去淋雨。 对此青葛随口道:“刚才沐浴时头发受了潮。” 宁王:“那还是要小心些,可不要受了凉,下次让侍女给你擦拭过,最好是晾晾再躺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章 青葛:“嗯,我知道。” 她是没想到宁王还可以这么体贴。 宁王抱着她,低头亲了一口:“倒是很香,好像有一股药香。” ……他太过敏锐,竟还是 依譁 察觉到了。 青葛在他怀里轻扭着,仿佛很随意地解释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沐浴中用了什么吧。” 她不想让宁王再说话了,还是燕亵吧,用身体来应付过这一切,比撒谎更容易。 果然,她这么一扭,宁王受不住,他抱着青葛,一个有力的翻身,结实修长的身体便压了上来。 一切都已经驾轻就熟,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甚至好像已经学会了一些新花样来摆弄她,以至于最后,她几乎想哭出来。 好在之后终于结束了。 青葛起身便要去浴房,不过宁王却按住她纤细的腰,命道:“稍等片刻。” 青葛不想稍等片刻,她怕自己就此孕育出血脉。 生什么生,她不想生孩子,不想成为别人的母亲,更不想和宁王生孩子。 但宁王都这么说了,她太过执意也怕引起他怀疑,当下只能忍耐下来,安分躺在那里。 宁王修长整洁的手很轻地抚过她纤细的背脊,道:“这几日确实忙,倒是冷落了你,不过眼下圣寿节将至,孤这次进皇都为父皇贺寿,总要筹备一二。” 青葛体贴地笑着道:“我明白,殿下原本便日理万机,如今又要准备圣寿节,只怕是越发繁忙,不过便是再忙,殿下还是要多加歇息,免得累坏了身子。” 宁王:“等到圣寿节时,你便随着孤一起进皇都。” 青葛:“好,我还从未去过皇都。” 宁王:“到了皇都,要面见父皇和母妃,还可以见到皇兄。” 青葛便趁机问:“父皇和母妃是什么性子,他们应很是威严吧?太子殿下呢?” 宁王轻笑,也就和她提起来天子和谭贵妃,还有他那皇兄。 最后他道:“皇兄长我十岁,自小就对我好,长兄如父,我也一直敬重他。” 青葛见过皇太子。 四岁时便见过,她自小记性好,这些都一直记得。 不过这都是埋在她心里的,属于自己的心事,是从来不会对人说的,估计就连叶闵都忘记这些小事了。 如今她问宁王:“太子殿下是不是和殿下长得很像?” 宁王:“有一些,但不是太像,皇兄更像父皇,我更像母妃一些。” 青葛也觉得不像,太子清风朗月一般,嘉言懿行,怀瑾握瑜,是朝野称道的贤明储君。 而宁王生得虽美,但太艳,太冷,又是暴戾的性子。 现在看来他还心机莫测,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利用男色来安抚夏侯氏王妃的心…… 天子把宁王封在禹宁,又让他掌控千影阁,以此为屏障抵御西渊诸国,估计就是借他这一身煞气。 他和皇太子完全不是一种人。 这时候,外面风雨敲打着窗棂,发出湿润的声响,青葛就这么躺在宁王怀中,在那缠绵暧昧的气息中,听他说起皇都的种种。 她自然也趁机问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混着问。 宁王倒是知无不言的样子,当然了事关重大的他一概不提。 青葛知道宁王的警惕,不过她还是仿佛很随意地问道:“殿下,上次那些刺客,是西渊来的吗?” 宁王听这话,低首看了她一眼,之后才道:“是。” 他顿了下,才补充说:“此事事关边疆安稳,少不得多上心,今日叶闵先生过来,倒是聊了一番。” 青葛想着,叶闵倒是忙,和自己谈了又去寻宁王。 她便道:“叶闵先生要了杜仲王雄花,想必是大有用处了。” 宁王听此,知道她还惦记着这事,神情顿了顿,之后挑眉轻笑。 青葛看过去,只觉他笑得颇有兴味,就像是要看人热闹一样。 宁王看着她有些懵懂的样子,心生怜惜,低首吻了下她的额,才道:“他已经命人熬制成丸药,自然是有妙用。” 丸药? 青葛心里一动。 她的体内,此时正隐隐有一股清香正弥漫开来,带着春风化雨的力量。 所以叶闵给自己吃的是? ************ 青葛突然有种被他们呵护照料着的错觉。 叶闵给自己吃了丸药,她现在差不多可以确认叶闵送给自己的丸药中便用了杜仲王雄花,而白栀送给自己几十年的好人参。 就突然感受到了别人对自己的呵护之意。 可她也知道这都是错觉,叶闵想让自己恢复功力,以保护宁王妃,至于白栀,他如今这般举动,只能说明他对自己并无敌意。 他在向自己示好。 可这种示好,她并不敢坦然受之,总担心这蜜糖中裹着一把尖刀。 或许她太过为此事心烦,以至于晚间时候,罗嬷嬷伺候她用膳,突然道:“娘娘有些忐忑?” 青葛心微顿了下,之后缓慢地抬起眼,望向罗嬷嬷。 她惊诧于罗嬷嬷的敏锐。 罗嬷嬷便笑了:“一看便知,你以为你的心思能瞒过我吗?” 青葛:“……” 她叹了声:“所以我说嬷嬷到底是嬷嬷,一眼看穿我呢。” 罗嬷嬷:“姜还是老的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章 青葛赞同,点头。 罗嬷嬷:“我知道娘娘是惦记着明日的事吧。” 明日? 青葛便明白了,明日夏侯三爷过来。 她叹了声,很有些颓然地道:“是,我惦记着,心里一直惦记着,想起来就发愁。” 那什么宁王,什么叶闵,还有什么白栀,还有这王妃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愁肠百结。 罗嬷嬷:“其实你不必多想。” 青葛心想,能不多想吗? 不多想的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罗嬷嬷:“其实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见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就是了。” 青葛:“……似乎有些道理?” 罗嬷嬷便道:“这哪是有些道理,分明是很有道理!” 青葛:“对,很有道理。” 罗嬷嬷:“我给你说,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见招拆招就是了,万一有什么穿帮露馅的,那不是有我吗?” 青葛看了一眼罗嬷嬷,倒是有些感激:“行,一切有你。” 罗嬷嬷呵呵一笑:“反正不该说的你不必说。” 青葛静默,之后道:“知道了。” 罗嬷嬷:“都听我的——” 青葛却突然打断她的话:“所以夏侯三爷不知道我是假的。” 罗嬷嬷的笑顿时收住了。 青葛:“我倒是好奇了,夏侯家到底有几个参与此事?” 罗嬷嬷视线陡然冷厉起来:“这是你该问的吗?” 青葛嘲讽一笑:“凶什么凶,你说我明日如果向夏侯三爷拆穿,他会如何?” 罗嬷嬷:“你!” 青葛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多少明白了。 这件事看来绝大部分夏侯家人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是夏侯见雪不想嫁宁王,独力玩出这么一招来,还是有夏侯家族少数掌权者的谋划? 这两种,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一个是有所图谋,一个则单纯是闺阁女儿不想嫁罢了。 罗嬷嬷阴沉着脸,盯着青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可记住这话,不然你但凡有所异动,夏侯家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以为到了那时候,宁王还会怜惜你吗?” 青葛淡瞥她一眼,凉笑:“不会。” 罗嬷嬷:“这就是了,大晟朝廷,四大世家,西渊,北狄,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既已入局,也是和我们在一条绳上,你要想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听我的,不然,事情一旦败露,无论是夏侯家,还是宁王,都必不能容你。” 青葛眼底都是凉意,凉得犹如深秋山涧的水。 不过她还是道:“是,你说得对。” 罗嬷嬷确实说得对。 忆樺 ************* 次日,夏侯三爷来访。 因这夏侯三爷其实是以夏侯家族名义过来探望出嫁女儿的,是以这次登门拜访,除了奉给宁王府的礼单,还有额外送到青葛这里的。 一大早,青葛梳妆过后,便见一摞摞的扁担箱拢往这边院子送,罗嬷嬷倒是装得有模有样,把礼单拿给青葛,要青葛过目。 青葛大致看了眼,先是寻常走礼,诸如双匹绿紫罗、彩色缎匹和金玉文房等,除此外便是绀梁一代的土仪,诸如绀梁新茶岘前春,绀梁天下闻名的笔墨纸砚,还有绣锦五骨蝙蝠扇,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绀梁点心小食,甚至还有夏侯家自己腌制的梅子糖。 青葛看了一遭后,那视线落在梅子糖上:“这个取来尝尝吧。” 别的都是当地特产土仪,唯独这梅子糖,是寻常小零嘴,她猜着夏侯见雪爱吃这个,估计是家中女眷,很可能是夏侯见雪的母亲准备的。 罗嬷嬷听这话,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青葛越发肯定,看来是她家娘子的心爱之物了。 罗嬷嬷到底是取了来,梅子糖都是放在牛皮纸中,叠得四四方方,上面放一片四方红纸,写上腌制的日子,外面用红丝绳困成十字,再打一个结。 青葛不太客气地拆开一包,取出来尝了一口。 这梅子糖并不算太甜,甚至有些酸,不过细品时,酸中隐隐和着一股梅子的清香。 她笑着说:“好吃,留着吧,我要慢慢吃。” 罗嬷嬷显然是极不喜的,她是尽全力维护着她家娘子,并不舍得她家夫人精心准备的这梅子糖便宜了青葛。 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板着脸命人将其它物件全都搬过去一旁厢房,说是“好好收着”。 青葛自然明白,罗嬷嬷是要给她娘子收着,她是不愿意自己占了她家娘子一点便宜。 不过她怎么不想想,她家娘子的夫婿,自己可是先一步用过了。 自家主人可是清白之身,这辈子都没碰过什么女人的,反正她现在占了头一份。 她津津有味地品着梅子糖,想着罗嬷嬷此时的懊恼,心里倒是舒坦得很。 这梅子糖可是夏侯家长房夫人精心腌制的,就这么便宜了她! 而这时候,夏侯三爷已经抵达宁王府,因是姻亲,宁王府自然郑重地迎了,备了茶酒宴席来款待,又有丰厚的回礼。 青葛这么吃了两颗梅子糖,也就漱口,她怕坏牙。 万一不小心坏了牙,那是伪装不得的,到时候别人发现暗卫和王妃坏了同一颗牙,那岂不是引人生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5章 她漱口过后,便佯装疲惫,爬进榻中躺下,其实开始催动真气,运功练气。 才刚运了那么一周天,便听外面来报,说是三爷正在前厅和殿下说话,这会儿要过去荷花亭,说殿下请王妃过去。 这自然是要王妃和家里人说说话,缓解下思乡之情。 罗嬷嬷听了,先让底下人下去,她盯着青葛,打量一番,才有些郑重地道:“娘娘,你可得当心。” 青葛自然明白,这罗嬷嬷前怕狼后怕虎,怕万一这夏侯三爷过来,和自己说了夏侯家什么事情,倒是让自己知道了不该外传的,又怕万一自己装得不像,夏侯三爷窥破了,那事情就败露了。 所以她想叮嘱自己,又不好叮嘱自己。 青葛欣赏着她那纠结的样子,悠然自得。 罗嬷嬷一咬牙:“罢了,先过去看看吧。” 青葛笑道:“好。” 罗嬷嬷看着青葛的笑,便突然有种想一巴掌拍过的冲动。 她深吸口气,压下,再压下。 时候还没到,等到了那时候,再算账吧! 很快侍女过来为青葛重新理妆,之后乘坐了软轿,过去荷花厅见了夏侯三爷。 这夏侯三爷生得面阔口方,唇红齿白,气度不凡,青葛曾经看过夏侯三爷的画像,是以一踏入荷花厅便认出。 她先向夏侯三爷行了晚辈礼节,夏侯三爷也见礼了。 见礼过后,两个人分宾主坐下,一时自有茶果伺候。 叔侄二人先寒暄了一句,说了场面话,夏侯三爷这才提起:“你母亲托我给你捎来一封家书。” 青葛谢过,接了家书,之后抿唇,神情间有些愁绪的样子:“三叔,我母亲身子可好?” 夏侯见雪的母亲体弱多病,如今夏侯见雪应该最惦记她母亲的身体了。 夏侯三爷道:“还好,还好,只是想你罢了。” 这么说话间,夏侯三爷便让罗嬷嬷先退下去,罗嬷嬷没法,只能退,但到底不放心,临走前再次看了一眼青葛,很有些警告的意思。 等罗嬷嬷退去,夏侯三爷才问起来:“一切可好?” 他这时候问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是问她和宁王可好。 青葛自然说都好,夏侯三爷叹了声,略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我们家中也发生了一些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平添烦扰,如今你嫁过来王府,你们夫妻能够和睦,我们也就放心了,只盼着你早得个一男半女,如此我们心里也能落定。” 青葛听着这话,想着这李代桃僵一事,看来夏侯家族也没几个人知道。 对于夏侯家族来说,他们嫁出去一个嫡女,换来和皇族的联姻自然是百利无一害,但是如果这李代桃僵一事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从这点来说,莫经羲,罗嬷嬷和自己果然都在同一条船上了。 两个人这么寒暄了几句,宁王过来了。 夏侯三爷便忙和宁王打了招呼,青葛见此,也就告辞回去自己房中了。 她一回到房中,罗嬷嬷便连忙追问起来:“都说什么了?” 青葛看过去,罗嬷嬷的目光格外尖锐,就那么死死盯着自己,生怕自己隐瞒了什么。 青葛也就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了。 罗嬷嬷反复询问了几次,确认青葛没有隐瞒,这才放心。 她又把那封信收回来,自己藏好了。 之后她终于放心的样子,长舒了口气:“我说娘娘哪,我们可万万不能大意,我对你没坏心,只盼着你我能顺顺利利,把这件事熬过去,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回去颐养天年,你也能得大笔银子。” 青葛赞同:“嬷嬷说的是。” 罗嬷嬷面上便舒展出笑意来。 青葛看过去,她笑起来后,适才那尖锐刻薄不见了,眼角的纹路也舒展开了。 她心中有些好奇,道:“嬷嬷忠心耿耿,一心为了主子着想,看来夏侯神府出忠仆。” 像这种绵延千年的门阀世家,自然会养着一些奴仆,这些奴仆世代为家生奴,忠心耿耿,一直依附世家门第。 而这些门阀世家也会精心挑选,自家生奴中挑选好的精心培养,可以读书上进,甚至可以入仕为官。 对于寻常人来说,能够依附这样的门阀世家比当寻常庶民要便利自在许多。 像那莫经羲,只怕也是夏侯家的家生奴了。 罗嬷嬷轻叹一声,看了眼青葛,道:“你不懂,我其实原不是夏侯神府的人。” 青葛听着,不免意外,她张口夏侯神府,闭口夏侯神府,原来竟不是夏侯神府的家生子。 罗嬷嬷:“其实我本是西渊人士,只是家中遭遇巨变,险些命丧黄泉,是我们家夫人救我性命,帮我家人料理了后事,之后我便一直跟随在夫人身边。” 青葛:“罗嬷嬷真是有情有义。” 罗嬷嬷无奈地摇头:“也是我心存愧疚,当年我家夫人——” 她说到这里,却是陡然住嘴了,喃喃地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青葛看过去,罗嬷嬷浑浊的眼睛黯然低落,明显是想起什么不愿提及的伤心事。 想来当年她家夫人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她心存遗憾。 罗嬷嬷确实算是对她家夫人她家娘子忠心耿耿了。 对此,青葛有些 殪崋 意外,不过又在意料之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6章 自己是不喜欢这罗嬷嬷的,恨不得一刀把她刺死,反之罗嬷嬷估计也在盘算着等事成之后如何谋取自己性命,大家共谋大事,但是又彼此提防着对方。 不过,也许罗嬷嬷并不是那么面目可憎,只不过自己和她都是各怀鬼胎,以至于视对方被仇敌。 青葛这么想着,便想起罗嬷嬷维护的夏侯家千金,也记起那一日夜色朦胧中,她和夏侯见雪匆忙的那一个对视。 夏侯见雪是什么样的人? 都说她才华横溢,晓通音律诗词,是真正的高门闺秀,而从那晚的情景看,她柔弱善良,温柔如水。 这么想着,青葛抬起手,覆住自己的额,懒懒地垂下眼睑。 午后的阳光过于温煦,以至于她并不愿意睁开眼睛。 之后,她开口命道:“准备伺候我沐浴。” 罗嬷嬷还沉浸在那莫名的情绪中,突然听到这个,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怎么突然要沐浴?” 青葛轻笑了下:“殿下要过来了。” 第0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最佳演技开场了 宁王果然过来了, 罗嬷嬷连忙低声叮嘱道:“你好好侍奉宁王,我先出去。” 青葛没什么兴趣地道:“知道了。” 这么说着间,罗嬷嬷低首出去, 宁王却已经推门而入。 他甫一推门, 青葛便闻到了熟悉的清冽竹香,那是宁王素日的气息, 她很熟悉。 不过如今那竹香中似乎隐隐掺了一丝酒意。 他竟喝酒了。 青葛跟随宁王四年, 少见他饮酒。 看来这次夏侯三爷过来,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应该是和西渊有关的, 谈成了, 他心情不错, 这才饮酒了。 当然这也是宁王对夏侯家的重视, 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陪酒呢。 其实关键时候, 他做事很有分寸。 这么想着, 青葛迎了过去, 倒是温柔和顺得很:“殿下,你饮酒了?要不要些醒酒汤?” 宁王如玉的面庞便泛起些许红晕, 他微颔首:“嗯, 陪着你三叔用了一些,也没什么, 侍奉我宽衣吧。” 青葛轻笑了一下,抬手帮着宁王宽衣, 他必是要沐浴了。 宁王略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青葛的服侍。 自己的王妃, 貌美体贴,处处细致, 这对谁来说都是愉悦美满的。 青葛帮他褪去外袍时,他突然道:“你三叔今日也提起来,说等到明年便是你祖父七十大寿,到时候想接你回去。” 他略沉吟了下:“不过那个时节,正好赶上禹宁每年例行的阅兵,只怕不能过去,到时候备一份厚礼,并派温先生随你走一趟。” 禹宁地处边境,与西渊接壤,时不时要应对西渊散兵扰边,是以宁王对兵马操练颇为上心,每年阅兵都要亲力亲为,以鼓励军伍士气,从不会缺席,明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青葛听这话,想着谁知道那时候的情景,她早走了吧。 于是她便笑着道:“殿下自然应当以大事为重,到时候妾身自己回去就是了。” 宁王略嗯了一声。 一时宁王宽衣,进去一旁浴房沐浴,青葛才刚沐浴过,便亲自过去整理了榻上被褥。 这样既显得她贤惠,又能把她私藏的那些衣衫再收拾收拾,免得万一被发现。 宁王可是比那些丫鬟嬷嬷更敏锐。 她收拾妥当后,磨蹭着拿起一本诗集来看。 自然是看不进去的,只是装装样子。 其实装样子也有些累…… 好在很快,宁王便自浴房出来了。 青葛终于放下那诗集,含笑迎过去。 宁王是彻底沐浴过,连长发也都洗过了,身上只松散穿了白色软绸中衣。 青葛看他那长发虽擦拭过,但那发间依然透着湿气,便拿了大块的软巾。 她笑着道:“殿下,我帮你擦拭头发吧,免得着凉。” 宁王看着自己的王妃,柔软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粉红缎带随意地束住,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莹润,泛着珠玉一般的光晕,那眸光却是温柔依顺的,甚至充满眷恋。 他不曾言语,只微颔首。 于是青葛便拉着他,让他坐在了一旁红木椅上,她自己则站在旁边,拿了软巾包住他的长发,又用了檀木梳,帮他梳理并擦拭。 宁王府素日用的沐浴之物比起外面自然又多许多讲究,只这洗发之香膏,便是用了子核、半夏和附子制成的,如今宁王洗发过后,那如墨乌发便格外顺滑。 她这么帮他轻轻擦拭的时候,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候,暖融融的阳光自雕花窗棂透进来,恰好洒在他身上,他剑眉飞扬,鼻梁高挺,眼梢散漫地垂着,看上去舒服惬意。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从这个角度看着他,这样的他没有了往日身为亲王的威严与凛冽,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恬淡安静。 会让她有种错觉,想起诸如一生一世,诸如岁月静好之类的言语。 但确实只是错觉。 或许是她动作停下来的缘故,他感觉到了,慢悠悠发出一声:“嗯?”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别样的韵味。 青葛:“没什么,只是以为殿下睡着了,怕惊扰殿下。” 说着她便要继续为他擦拭。 宁王突然问道:“你三叔今日过来,我看你并不高兴的样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7章 青葛听这话,动作略顿了下。 她一直知道宁王敏锐,万没想到他竟察觉到了这些。 也幸好自己扮演得天衣无缝,不然早被戳穿了吧。 这时候宁王却继续道:“你们家族各房中可有什么不睦?” 青葛也就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殿下也该知道,我母亲出自西渊,而我的父亲是夏侯家族的嫡长子,大家族各房住在一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她不太在意地道:“这都是小事,我也不是太在意,况且我深居闺阁之中,和外面长辈也说不得多熟,其实母亲捎来了信,我看着心里倒是喜欢。” 宁王赞同:“说的也是,其实但凡大家族,子女众多,各房之间难免有些纠葛,谁家都不能避免。” 青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皇室中各个皇子之间还不是跟斗鸡眼儿似的,彼此恨不得揪住对方的小辫子。 甚至宁王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谭贵妃之间也不太和睦。 如果她是真正的夏侯见雪,这时候必然可以趁着这个话题继续和他聊一聊。 也许他也会说更多知心话,由此夫妻情意更进一步…… 可是青葛并不想。 她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也不是他真正的王妃,一位皇子内心隐秘的心事,也不该是她要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将来死得越快。 她享受下床笫之欢,就极好了。 ********* 这几日,宁王府开始筹备寿圣节礼单,因这寿圣节是天子六十寿诞,朝廷对此的看重自然不同于往日,据说宗室亲贵以及在朝文武百官都要参与,还有外国派来的贺生使。 除此之外,也有些杂耍百戏人员,毕竟是帝王寿辰,祝寿礼仪的预演以及各样节目等,都要提前安置。 至于宁王府,如今已经预备了一头大象,并各样稀罕物件,这都是宁王要送给帝王为他祝寿的,于是连着几日,宁王府中时不时传来驯象的伴奏声。 青葛看着这热闹场面,其实是有些心烦的。 她不太想去皇都,去了皇都后就要面对更多的人,这样她和夏侯嫡女这个身份就会产生更多牵扯,甚至可能为她后续带来麻烦。 更不要说她还要一人分饰两角,玩一个随时可能玩崩了直接把自己小命断送了的游戏。 她想直接逃,逃之夭夭。 干脆不要搭理那夏侯家,也不要后面的银子了。 可如果不和夏侯家商议好后续种种,直接跑的话,宁王的王妃突然没了,他必然要找的。 他一旦找,那自然会惊动叶闵。 届时叶闵就能看到王妃的面容,就再也瞒不过了。 依譁 而如果那真正的夏侯家嫡女出现,能够顺利把这宁王妃的身份接过去,哪怕以后叶闵看到和自己模样一样的王妃,他也不会起疑了。 那就只是单纯的面容相似而已。 这是一个麻烦,她还不能粗暴地直接这么跑。 她恨不得自己马上中毒,再严重一些。 可她试过了,叶闵那丸药是对症可以解自己毒的,她每日都暗暗运功,如今身上的毒倒是解去了七八成,剩下两三成需要一些时日慢慢散去就是了。 现在真是恨不得出一个意外自己给自己一刀。 只是偏生那西渊,那三大世家,还有朝中那些皇子,甚至那黄教,没一个跑来禹宁城找茬的,禹宁城外也是一片安详。 她总不能自己随便编一个谎说遇到强盗挨了一刀吧,只会让人怀疑呢。 于是如今的她,坐在这宁王妃的位置上,前所未有地、热切地期盼着,能有一群什么恶贼过来刺杀,刺杀王妃也行,刺杀王爷也行,或者给这禹宁搞破坏也行。 总之她要以青葛的身份窜出去,挨那么一下,受伤,让叶闵清清楚楚看到,她没办法护卫王妃了。 当然了又不能挨得太厉害,在宁王妃这个位置上,她还得应付王爷在床榻上的需索。 可惜,这种机会并没出现。 她抱着如同上坟的心情,一脸期盼地笑着,准备前往皇城的种种。 晚间时候,她偷偷潜出王府,之后又过去千影阁,面见了叶闵。 她走进千影阁三楼时,恰好看到白栀走下来。 在狭窄的木板楼梯上,两个人恰好一个擦肩。 青葛顿住脚步,略侧首。 白栀也停住了,不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青葛用口型无声地道,谢谢。 白栀连看都没看青葛,径自下楼了。 青葛知道他虽然没看,但他一定能看到。 她也就没再说什么,过去楼上,却见那边轩窗紧闭。 她知道里面有客人,便不曾进去,只恭敬地立在一旁。 房间内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青葛听此,低首走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这房间中除了叶闵,还有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是宁王。 这一瞬间,青葛想逃。 青葛活了十八年,其中十四年都生活在两个男人的阴影之中,一个是调教她的千影阁阁主叶闵,一个是她的主人宁王殿下。 现在,她要同时面对着这两个男人。 上次虽见过了,但那时候打个招呼便走,也倒是还好,这次不一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8章 她瞒天过海,她狗胆包天,她心烦意燥了。 很怕他们发现,他们会直接把她剁成肉泥。 她轻握着拳,让自己放松,又在心里再次确认,她现在是那张清冷寡淡的脸,她是青葛,不是什么宁王妃。 她只需要完美扮演好自己的戏份就行了。 于是她挺直了背脊,微垂着眼,笔直地走进去。 一踏入房中,便可以闻到轻淡的木香,地上铺了绣工精美的地衣,其上摆着一件雕花红木茶几,茶几上摆着古朴的建窑小黑碗,以及过半的棋局。 此时宁王和叶闵正坐在红木椅上,品茗对弈。 青葛单膝跪地,恭敬地道:“主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略显沙哑,这是往常她经常会用的声音,不会让叶闵起疑,也不会让宁王听出熟悉感。 此时的宁王在和叶闵对弈,他并未抬眼看一眼青葛。 青葛也不曾起身,她依然无声地跪在那里,恭顺到没有任何存在感。 从她这个角度,视线恰好落在宁王的袍角处。 那是一件绯红锦袍,通体无绣纹,只在袍底留有金银钑花绲边,雪白的无饰衬袍露出些许边角,更衬得那外袍的绯红明艳富贵。 她便突然记起,那一日傍晚宁王匆忙回去房中,将她压在榻上时,他似乎便穿了那样一件白色无饰衬袍。 她甚至清楚记得他撩起衬袍的样子,虽依然矜贵,却已经失了从容,露出男子无法掩饰的欲念。 那富贵讲究的衣袍下,也是寻常男儿。 这时候,叶闵落下一枚棋子,终于问道:“如何了?” 青葛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宁王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她低垂下头,谨慎地回道:“谢阁主,属下伤势已痊愈,毒已经散去了七八成,功力恢复,目前看来已无大碍。” 叶闵颔首,之后道:“这次前往皇都,由你贴身护卫在娘娘身边。” 青葛简单一个字:“是。” 她越发俯首下来,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恭顺。 叶闵:“你先去拜见王妃吧,稍做准备便要出发了。” 青葛再次道:“遵命。” 旁边的宁王听着,抬起眼,望向青葛,命道:“傍晚时候,过去王妃院中。” 青葛低着头:“是,主人。” 而就在青葛出去后,宁王捏着手中棋子,掀起眼来,望了一眼叶闵。 他饶有兴味地道:“我的建议,你不考虑考虑吗?” 叶闵略抿了抿唇,无声地望着案上的棋子。 宁王收敛了笑:“我是认真的。” 叶闵年纪也不小了,眼看即将而立之年,一直孤身一人。 但是按照千影阁的规矩禁忌,叶闵是不能和青葛有什么进一步的。 是以宁王建议让青葛退出千影阁,为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由此成全叶闵。 叶闵终于开口:“殿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当红娘了?” 就在一个月前,他对自己的婚事都不屑一顾。 宁王:“我只是突然发现,成亲还不错。” 叶闵看过去,他眉眼间都是愉悦,显然对自己的王妃是再满意不过了。 他开口道:“但是我和殿下不同。” 宁王:“有什么不同的?” 他望着叶闵略显苍白的面容,其实叶闵生得俊秀,只是略有些瘦弱罢了。 他捏着棋子,回忆了下刚才走进来的青葛。 略沉吟一番,他终于下了结论:“她对你很有些依赖,应该是仰慕你。” 叶闵却道:“殿下,你想多了。” 宁王神情略顿了下,微挑眉,之后才道:“叶闵,这是我给你的机会。” 他的声音不再随意,反而透出几分威严。 叶闵明白他的意思。 青葛是属于宁王府的女奴,青葛的一切都要听凭他发落。 他给叶闵一个机会,可以由叶闵把青葛带出千影阁。 但也只是这一次。 这次之后,他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叶闵而宽待了谁。 叶闵垂着眼,沉默了很久才道:“罢了,就这样吧。” ********** 青葛明白,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她唯一依仗的只有自己的轻功,她是千影阁有史以来轻功最为神出鬼没的暗卫,宁王和叶闵纵然也是功夫了得,但是自己的轻功在他面前还是可以做到无影无踪。 事到如今,她只能左右腾挪了。 于是傍晚时分,她匆忙改装易容。 这几日,为了能够易容方便,她在凝和苑都是只松松挽起一个发髻,并不敢用太繁琐的发式头面,至于衣裙,也是以天气暖和为由,特意选了简洁的袍裙,这样更换方便。 如今她快速易容后,发髻只用青麻巾包起来,这样外人也看不出端倪。 她快速变成青葛,确认自己没有破绽后,她过去见了宁王。 宁王负手而立,淡扫了一眼青葛,不曾言语,径自过去了凝和苑——宁王妃的院落。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当即跟上。 她走路无声,跟随在宁王身边,几乎没有存在感。 这么走着间,经过一处花圃时,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前方的宁王,他今日着一身圆领箭袖蝠纹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缀了腾云祥纹沿边,玉带束住劲瘦的腰。 殪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9章 他这么阔步前行,那祥纹沿边便飘逸挥洒,露出下面扎紧的云锦长裤。 这样倒是越发衬得他肩背利落挺拔,双腿修长剽健,矜贵中又有着青年人的勃勃英姿。 其实在这之前,青葛从未观察过这些。 她今年十八岁,身边又有一个身经百战的晚照,对男女之情多少有些了解,于是自己也难免生出一些期望。 但是在她眼中,宁王是宁王,男人是男人。 宁王虽然也是男人,但并不是她会存了念想的男人。 是以宁王容貌如何,身形如何,走路的英姿飒爽,在她眼中自动化为:面容如何辨别,身形如何辨别,走路的步距,深浅,声响,以及习惯。 现在,她却不知不觉开始关注这些。 他确实很动人,英姿挺拔,郎艳独绝,风华无双。 她先当着这宁王妃,和他缱绻恩爱,享用一番,等身后一到,拿着银子飘然而去,也算不枉此生了。 正想着,突然间,宁王停下了脚步。 青葛忙也收住,恭顺地低垂着眼。 宁王回首,命道:“抬起头来。” 青葛脑子一懵。 什么意思…… 不过她还是以言行事,抬起头来,只是依然略垂着眼睛,并不敢望向宁王。 宁王府规矩,以她的身份确实是不能直视宁王的,必须垂着眼睛。 宁王审视着眼前这暗卫,平平无奇的一张面孔,颧骨很高,还有零星雀斑,眼睛就那么垂着,温驯,服从,是最常见的暗卫样子。 他想,这必不是女暗卫的本来面目,她易容了。 而一个女人,哪怕她是一名见不得光的暗卫,她也是女人,女人如果相貌丑陋,那必不愿意易容成这样一副面孔。 只有在容貌上并不欠缺的,才对丑化自己毫不介意。 所以她怕是相貌不俗。 也是因为这个,叶闵才会对她格外关照吗? 他对叶闵自然是信任倚重的,从不过问千影阁具体事宜,一切都交给叶闵处置,但是这并不是叶闵对一位女暗卫心存念想的理由。 叶闵已经犯了千影阁的禁忌。 他负手而立,俯视着眼前的女暗卫:“本王记得,你过来宁王府十三年了吧。” 青葛想说,她来了十四年,不是十三年。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她想尽量避免以暗卫的身份和宁王说话,所以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当下将错就错,道:“是。” 宁王略颔首,便不再说什么。 青葛随着宁王,一路恭谨小心,不过抵达后院后,王妃却并不在房中,宁王蹙眉,问起来:“王妃呢?” 罗嬷嬷忙道:“王妃刚才说,要过去院中看看,还说要过去见殿下,刚才还在……” 她也是有些茫然,怎么不见了呢,王妃身边跟着侍女吗? 宁王不悦,道:“还不快去找?” 罗嬷嬷遵命,当即和丫鬟们匆忙各处去寻。 青葛恭敬地道:“那属下也过去寻寻王妃?” 宁王点头。 青葛当即飘然而去。 待离开后,她很快寻到无人角落,无声无息地换上了王妃的衣着,并快速进行易容。 这些行径,如果有其他暗卫在,她并不敢保证不漏破绽,不过好在这是王妃后院,宁王不喜欢在王妃后院安置暗卫,是以青葛可以在这里横行无忌了。 几乎是为所欲为! 换上王妃的衣着装扮后,她还细心为自己用了香粉,以遮掩原本衣物以及易容可能残留的些许气息。 确认一切万无一失后,她几个纵跃间,便落在了那边假山旁,假意站在那里看着那才开的海棠花。 恰好这时候,几个侍女过来寻找,见到她,连忙喊道:“娘娘!” 于是青葛以王妃的身份被寻到,匆忙提着裙子就要回去院中,结果一回头便看到神情严肃的宁王。 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她裙摆间沾上的花瓣,道:“跑哪里去了?” 第0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他又倔又傲 青葛知道宁王精明锐利, 自己一人分饰两角,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她对宁王的性情和疑心太了解了。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她下意识选择了最适合的路子。 于是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低声道:“院子里的花开了, 倒是好看得紧,所以, 所以我——” 宁王略挑眉。 青葛咬了咬唇, 无辜地嘟哝道:“我,我就随便看了看, 也没到处乱跑吧。” 宁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为了几朵花, 你就这么乱跑?刚才问起你房中人, 竟没人知道你的行踪, 这样合适吗?” 青葛鼓着腮帮子, 有些不服气地道:“怎么不合适了?” 宁王轻哼一声:“哪有你这样的王妃。” 青葛略抬起下巴, 和他较劲:“这不是现成有一个我这样的就摆你眼前吗?” 宁王笑出声。 青葛理直气壮地道:“我刚才只是闲来无事想出来走走, 我出来时, 分明看到几个侍女就在那边忙着,我以为她们知道, 我哪想到根本没人看到我。” 说完, 她突然想到什么,便越发有理起来:“可我是王妃, 我想出来就出来,凭什么要给人交待行踪?我在自家后花园走走怎么了, 犯了天条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0章 宁王眼神便很有些无奈:“你还有理了?” 青葛径自走过去,亲昵地将手搭在他臂弯上:“对, 我觉得自己特别有理,那殿下觉得我有理吗?” 宁王侧首, 笑望着自己的王妃,此时已是仲春时节,风和日丽,花飞蝶舞。 在这争奇斗艳的园圃中,她娇俏明媚,晶亮的眼底流光溢彩。 他唇角的弧度便越发愉悦,黑眸也透着笑意:“怎么突然觉得,孤的王妃好像傻傻的?” 青葛知道自己可能演得有些过了,可没办法,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演戏就是这样,容易用力过度。 她掌握不好分寸,只能多卖力一些。 于是她有些无奈地道:“傻吗?” 宁王:“傻。” 青葛略抿了下唇,收敛了笑,低声道:“刚才看到海棠,想起以前在家中时和姐妹出去踏青,那时候也曾看到这样的海棠花,我——” 她声音中略有些失落,不过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让他自己去想象吧。 宁王听这话,明白了。 他黑眸认真地看着她:“想家了?” 青葛略犹豫,点头:“有一点吧。” 宁王:“也没什么,等忙完这一阵,你若想家,再回去家中探亲,孤会命人送你回去。” 青葛顿时目露惊喜:“真的?” 宁王:“孤还能骗你不成?” 他笑着道:“不过如今,你先随孤回去。” 青葛:“殿下刚才说,带了一个什么人?” 宁王:“是,一位千影阁的暗卫。” 青葛一听,马上道:“要让暗卫一直跟在我身边吗?“ 宁王:“是一位女暗卫。” 青葛:“女暗卫?原来千影阁还有女暗卫?” 她在拼命撇清自己对千影阁可能的了解,心里明白这样也许用力过度,但没办法,她只能顺着这个路子继续往下演了。 好在宁王并没觉得什么,他解释道:“这位女暗卫沉默寡言,身怀绝技,做事一向妥帖。” 青葛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她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在宁王这里获得这么高的评判。 宁王:“千影阁也有几位女暗卫,不过她是功夫最好的一个。” 青葛:“那样的话,倒是让人放心。” 当下宁王带着青葛回去凝和苑,这么走着的时候,恰好经过一处花圃,走过刚才那条路,那条她以暗卫青葛身份跟随着宁王走过的路。 才这么一会功夫,她便摇身一变 殪崋 ,成了他的王妃,亲昵地被他牵着手。 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不过这也很难,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么走着间,王妃所处的凝和苑越来越近,青葛开始想着下一步。 她得让宁王离开,这样自己就可以以王妃的身份单独接见暗卫了。 单独接见的话,只要没外人在场,她完全可以制造出两个人在场的错觉。 这么走着间,两个人回去了凝和苑,一进房,青葛却笑着道:“对了,我先换身衣服,刚才蹲在那里看海棠花,倒是弄污了裙子。” 宁王:“只是一个暗卫而已,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青葛:“可我总有我的顾虑……若是传出去,外人只说王妃不讲究呢。” 她想了想又道:“罢了,我还是沐浴一番吧,不然还是觉得不舒坦,既是暗卫,还是个姑娘,以后怕不是要随时伺候在我身边。” 宁王听着,略顿了顿,到底是纠正道:“不是伺候。” 青葛:“啊?” 宁王:“这是暗卫,是贴身保护你,和侍女嬷嬷不一样,她身怀绝技,关键时候,可以以身护你。” 青葛看过去,却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她竟然以另一个视角听到了宁王对自己的评判。 青葛,暗卫,身怀绝技,为他出生入死,护卫他的王妃,关键时候自然可以去死。 她的性命比草芥都不如,如果不是要护卫王妃,她可能已经成为弃子。 不过这些情绪波动对青葛来说只是一瞬间罢了,她几乎是瞬间恢复,眉眼温和地笑着道:“我知道,这都是殿下看重的护卫,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既如此,更该敬重,不可失礼。” 宁王见她坚持,也就道:“也好,那便让她稍后再过来见你。” 青葛:“嗯!你就让她直接过来吧,既是女儿家,也不必非要你在这里,我可以好好和她说说话。” 宁王听着,轻笑了声:“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青葛:“怎么就没有?” 宁王并没多说,只是简单地道:“只是暗卫而已。” 青葛抿唇笑,笑得越发温软:“知道了!” 宁王:“那孤先过去天鸿阁,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青葛:“嗯。” 宁王待要走,不过看自己的王妃笑得娇艳动人,一朵浅淡的海棠花落在她的鬓发间,竟衬得那肌肤越发明媚。 他自己出身皇族,后宫环肥燕瘦不知多少,诸般美色他都见过,他自己又是生得过于金玉一般的容貌,自是不太在意女色。 是以长到了如今,差不多年纪的皇兄弟孩子都已经可以翻身上马了,他却至今未曾婚配,身边也没任何女子。 但如今他看着自己这王妃,这觉王妃明净照人,竟看得挪不开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1章 青葛见他墨黑的眸子就那么望着自己,神情莫测。 她心中疑惑,想着他刚才见到了自己,莫非是感觉熟悉,起了怀疑? 当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温声道:“殿下,怎么了?” 宁王唇角轻勾,笑了下,之后却抬起手来。 青葛只觉,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落在自己鬓边。 之后,便看到他指尖捻着一薄软的花瓣。 原来自己鬓边落了一片花瓣。 宁王抬起手,将那花瓣放在薄唇旁,轻抿了一口,黑眸笑看着她,道:“海棠无香,不过孤的后宅,这海棠却是香的。” ************ 宁王走出后院后,想着到底是要和青葛交待一声,便做了一个手势,暗卫有严苛的规矩,做主人的一个手势出来,暗卫顷刻之间必现身。 宁王一个手势过去后,并无动静,一时也有些意外,当下便直接发出暗语。 按照惯例,他这么一声后,王府中的暗卫会迅速交互信息,之后他要找的人便会立即出现。 不过这一次,竟无声无息。 他一时哑然。 如果是以往,别说区区一个青葛,便是叶闵,他但凡想找,一弹指间,人就得直接滚到他面前了。 他负手而立,略沉吟间,也就明白了。 因王妃不喜,王妃院落中是没暗卫的,没暗卫,所以他一个命令迅速传遍王府这一套是不成立的。 至于那青葛,显然她也不在。 他略蹙眉。 这么蹙眉间,却见前方一道身影,着青色麻衣,犹如鹞子一般,就这么轻盈落在自己面前。 落在地上时,她单膝跪地,低首道:“青葛来迟,请主人恕罪。” 宁王面色疏淡:“叶闵便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青葛越发俯首,额头几乎点地:“属下知错,只是属下知道王妃出身世家,如今属下要贴身护卫王妃娘娘,唯恐王妃娘娘见怪,惹了娘娘厌烦,所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 宁王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眼前俯跪着的暗卫,她着了一身寻常青色麻衣,卑微地匍匐在地上。 他略颔首,不再计较这等小事,反而嘱咐道:“你径自过去见王妃就是,王妃出身尊贵,但性情温和,你万事仔细,不可唐突了王妃。” 青葛:“是。” 宁王便命青葛径自过去,他自己则过去天鸿阁了。 青葛在宁王走后,起身,之后过去王妃所在的凝和苑,到了那凝和苑后,却先见到了崔姑姑。 崔姑姑见了青葛,疑惑:“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青葛面无表情地解释了原委。 他们千影阁独立于王府的管辖,崔姑姑虽然掌管内宅,但是却不能插手千影阁,是以青葛在崔姑姑面前,站得笔直,也没有半分客气。 崔姑姑便有些蹙眉:“未免大费周章了,你们千影阁是天子御封的带刀侍卫,可入内廷的,王妃纵然身份尊贵,但她如用暗卫,到底是逾越了。” 对此,青葛沉默不言。 她明白崔姑姑的意思,她其实也希望崔姑姑把王妃的暗卫赶跑,或者干脆去宁王那里撺掇。 但她也明白,崔姑姑只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而已,她未必敢去找宁王理论。 崔姑姑望着青葛,叹了一声:“你们暗卫往日都是冲锋陷阵的,如今竟保护这么一闺阁女子,也是委屈你了。” 青葛平平地看着崔姑姑,没半点反应。 崔姑姑看着她这个样子:“罢了,你去吧。” 青葛颔首,之后径自绕过她,过去了凝和苑。 崔姑姑微眯起眼,再次看了眼青葛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 ************** 青葛步入凝和苑后,光明正大地走入了曲廊,径自过去王妃房中。 期间有侍女拦住她:“这是王妃娘娘住处,没有娘娘命令,不得擅闯,你是哪一房的?” 她好奇地看着青葛,显然没见过青葛这样的。 王府中的侍女都穿着讲究,哪有青葛这种穿麻衣的,而且是最为简洁的染青麻衣。 青葛:“我奉殿下之命前来,面见王妃娘娘。” 这时,一旁的罗嬷嬷也听到动静,蹙眉看过来:“这是做什么的?还有没有规矩?你是奉哪个的命来,都得通禀一声。” 青葛听这话,视线便淡淡落在罗嬷嬷身上。 事实上,青葛一直很有种冲动,想直接扭断罗嬷嬷的颈子,或者直接捅一个对穿。 之前她一直刻意收敛着,如今她杀意陡现。 罗嬷嬷被她那样一看,突然就觉脖颈处发凉,她甚至感觉自己好像隐隐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传闻千影阁暗卫神出鬼没,嗜杀如命,这—— 一阵冷风吹过,罗嬷嬷不寒而栗。 她深吸口气,强做镇定:“既是殿下吩咐的,那我带你去见王妃。” 青葛只简洁两个字:“不必。” 她凉凉地望着罗嬷嬷:“我奉殿下之命护卫王妃,只护卫王妃,其他一概和我无关。” yh 说完,径自迈步,越过罗嬷嬷,往那王妃房中而去。 罗嬷嬷和众多侍女看着青葛的背影,半晌,罗嬷嬷呸了声:“什么玩意!” 不过她自然不想凑过去了,这种不好招惹的暗卫,就让那王三一个人去对付吧。 *************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2章 进了房中后,青葛掩上了门,之后,从容不迫地换下了暗卫的青色麻衣。 其实事情走到这里,最大的难关也就过去了,事情差不多理顺了。 要知道千影阁的暗卫本就是神出鬼没,不受王府规矩的拘束,也不必拘泥于那些俗礼,他们所效忠的也只有宁王殿下而已。 是以如今青葛所要做的只是避免可能的夏侯氏王妃和青葛的面对面接触,如今宁王已经带着她过来面见了王妃,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暗卫和王妃也已经见过面了,接下来王妃就可以帮助暗卫遮掩一切,一切就好办了。 她从容地换上了王妃衣裙,将那一身麻衣并其它行头全都藏起来,她身为暗卫多年,自然知道这房屋构造中上等的隐藏物件之处。 这里是王妃的闺房,没有任何暗卫敢过来行偷窥之事,是与一切都还算安稳。 她这么稍等了片刻之后,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是罗嬷嬷过来了。 那罗嬷嬷走到窗外道:“娘娘要不要用些茶水?” 青葛一听,便用往日夏侯见雪的声音道:“我正在和千影阁的暗卫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还有没有规矩?下去吧。” 罗嬷嬷碰了一鼻子灰,她悄悄看过去,透过那薄窗纱,隐隐可见里面有两道人影,似乎正说着话,她无奈,也就只好先行退下了。 当下众人也不敢过去打扰,这罗嬷嬷其实有心探听一番那暗卫具体怎么行事,但探听不到,只能作罢。 如此过了片刻,突然间便觉有什么东西自眼前闪过,又好像有什么很轻微的动静? 她心中疑惑,问起旁边的侍女:“你们刚刚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了吗?” 这侍女摇头:“不曾听到。” 罗嬷嬷疑惑看过去,这时候却听到王妃的声音:“刚才那位暗卫姑娘出去了?” 她仿佛很有些惊讶的样子。 罗嬷嬷忙过去门外:“没,没看到什么人出去。” 王妃一时也是疑惑:“她刚刚向我说先行退下,我还想着说几句客气话,结果一眨眼的功夫,这就不见了。” 罗嬷嬷心中骇然:“千影阁的暗卫竟有如此功夫吗?” 青葛:“传说千影阁神出鬼没,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一时罗嬷嬷和众位侍女全都惊诧不已,青葛从旁见着也就随她们惊讶去了。 其实千影阁的暗卫若要瞒过众人,那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哪里能让她们听到什么动静? 如今不过是给她们一些铺垫,好让她们知道,这暗卫是真正的神出鬼没,以后再有什么诡异的事情,比如暗卫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在王妃房间中,再也不要大惊小怪就是了。 一切都是因为暗卫太过神出鬼没了。 *********** 傍晚时候,宁王回到凝和苑,青葛便笑着迎上去,又贤惠地亲自为宁王净手。 她笑着道:“今日妾身煮了茶,殿下要用一些吗?” 宁王看向一旁,却见房中红泥小炉正烧着,上面那茶壶中冒出热气。 当下也就道:“好。” 此时正是春夜,前几日才刚下过雨,正是寒意微生的时候,卧室内却是炉火正沸。 青葛亲自为宁王煮茶并点茶,她原本不会这些的,好在最近熟悉了。 她边点茶,边笑着道:“妾身生在冬日,恰逢那年寒冬第一场雪,从此后,每逢妾身生辰,家人都会为妾身攒了那梅花上的雪,放在瓷瓮中埋起来,及至今日,妾身到年底就十七岁了,已经埋了十七罐。” 宁王看着她那纤纤玉手,随口问道:“不曾取出来用?” 青葛笑着垂下眼,软声道:“是,攒了十七年,如今这十七罐旧年的梅上雪,充作陪嫁带来了,以后妾身亲自为殿下点茶。” 宁王也是不曾想到这茶水中竟有这么一番故事。 他望着眼前女子,外面春寒料峭,房间内炉火映衬着她浅淡的眉眼。 世家大族蕴养出的娇女,若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是世间罕见的仪静柔婉。 他是杀伐果断习惯了的,生来的铁石心肠,不过这一刻看着自己的王妃,也不自觉生了许多怜惜以及疼爱。 他的眉眼泛起温柔,低声道:“好,王妃以后为孤点茶,孤来品尝王妃的梅上雪。” 积攒了十七年的梅上雪,她要亲手煮了茶来奉给他。 青葛越发温柔:“殿下尝尝吧。” 宁王便接过来,尝了一口,细品之后,抬眼看过去,笑望着她道:“清冽甘甜,好茶。” 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愉悦,她便明白自己是对的。 宁王出身皇室,那自然是贵中之贵,若论富贵,这世上并没什么人能和这皇族至尊皇权相提并论,不过若论起雅,若论起那风花雪月的讲究,四大世家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和清贵。 以宁王目无下尘的性子,天下能打动他的,也就只有四大世家的姑娘了。 所以适当地表露出夏侯家族做事的清雅之风,他自然是欣赏的。 他就希望有这么一个诗书琴画样样精通,且体贴温柔的王妃,换言之,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美,还要给他生一个为他带来便利的小世子。 ——青葛突然发现,他可真贪心。 或许越是贪心的人,越容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两个人这么品着茶,说着话,一时倒也气氛融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3章 各种念头在青葛的脑子里打转,她得趁着他高兴时候,看看怎么说服他,不要让自己保护王妃了。 这事该怎么开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在那氤氲茶香中,青葛到底主动提起来:“今天殿下提到的那位暗卫姑娘,她来过我这这边了,我们聊了聊。” 宁王听着,随口问道:“怎么样?” 青葛笑道:“这位暗卫,我看着是一个规矩听话的,若让她跟随在我身边,我倒是还算喜欢。” 宁王:“你既能接受,那就好,这次你过去皇城,一路上历经数个州府,我怕其他人难免有些顾及不到,让她贴身护卫着你,我也放心。” 青葛又道:“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位姑娘寸步不离地跟着,总觉得怪怪的,外人看上去也不太像话吧。” 宁王听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青葛笑道:“我也问了问这位暗卫姑娘,看起来他们做暗卫的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让她暗中跟随我吧,不必太招惹,要不然时不时在跟前,也太过引人注目。” 宁王点头道:“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千影阁的暗卫,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她便是一直跟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察觉,如果没有必要,她也不会轻易出来,你放心就是了。” 青葛又道:“那这位暗卫姑娘是隶属于那位叶闵先生手下,对不对?” 宁王:“是” 青葛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位暗卫姑娘是不是每过一些时候,就会向那位叶闵先生汇报,汇报我的行踪,以及我具体做了什么?” 她看着宁王,有些担忧的样子:“那岂不是我做点什么,暗卫姑娘都要禀报给叶闵先生,这不就成了这位叶闵先生来监视我吗?” 宁王安抚道:“放心,暗卫有暗卫的规矩,叶闵先生心里有数,不会去问一些不该问的,你放心便是。” 暗卫既然是如影随行,那自然确实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 不过暗卫都是受过严格规训的,万万不至于泄露不该泄露的秘密。 只是这些,宁王认为没必要说给自己的王妃。 其实因为 殪崋 她的排斥,也是他并不想让寻常暗卫太过接近自己的王妃,顾念男女大防,早就做出让步了。 这次青葛保护王妃,这是不容更改的。 青葛听着,便微抿了唇,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是我不喜欢,闺阁女子,随身陪着的暗卫竟然要去一个男人那里禀报,这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了。” 她望着宁王,软声撒娇:“我就没听说过谁家这么做的,没见过这样的规矩。”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千影阁的规矩并不好打破,所以只能以夏侯氏的规矩来压一压。 然而,她发现自己失算了。 宁王听到这话,锐长的黑眸淡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而已,青葛便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那是他不悦的气息。 宁王笑了笑,内褶很薄的双眼皮透着几分危险。 青葛心里一窒。 宁王修长的指把玩着手中杯盏,却是以一种轻而微妙的声音道:“你如今是宁王府的王妃,夏侯家有没有这样的规矩,重要吗?” 青葛听这话,微微咬唇:“殿下,你分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我无话可说,殿下说的对,原本我不该去争这些,我既嫁入王府,那既然一切按照王府的来,叶闵先生要监看着我,我也没什么怨念。” 她这话说的自然是有些装了。 不过不然怎么办呢,她也只能这么说。 宁王听这话,抬眼睨过去,却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低垂着眉眼儿,既温顺,又委屈的样子。 很是惹人怜爱。 他原本略显疏冷的神情稍缓,声音也温和起来,低声道:“这些都是可以商量,这位暗卫可是叶闵先生手下的爱将,如今叶闵先生愿意让这位过来保护你,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种小事,你倒是不必有什么小性子。” 小性子… 青葛听着这话,知道宁王已经有些愠怒,只不过勉强忍耐着罢了。 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她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没达到目的,她也就没心思再哄着他。 她便干脆低头品着茶,看都不看他。 宁王冷眼审视着自己的王妃,却见她绷着小脸,抿着唇,分明是赌气的样子。 眸底的些许耐心也终于散去,他倏尔扯唇,似笑非笑,将那茶盏放在案上。 茶盏很轻的一声脆响,房间内的氛围顿时紧绷到了极致。 一旁罗嬷嬷探头探脑地看着,屏着呼吸盯着这边,却见宁王径自撩袍起身,动作疏淡冷漠。 看那样子是要离开。 青葛见此,自然不理会,爱走走! 罗嬷嬷却突然上前,笑着问起晚膳。 她看看宁王,再看看青葛,笑着道:“娘娘素来风雅,今日一早看到那玉兰花,便提起说想尝尝,于是今日便采了玉兰花来入膳。” 青葛:“……” 她什么时候想吃什么玉兰花了。 罗嬷嬷赶紧给青葛使眼色,挤眼努嘴的。 青葛明白,罗嬷嬷必然是知道两个人的不愉快,她不想局面闹僵,所以进来缓和下氛围,挽回下。 其实想想,她倒是也犯不着恼什么,往日当暗卫,出生入死的也没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4章 如今不过是放低身段罢了,至少好吃好喝…… 于是青葛到底勉强道:“殿下,尝尝吧,这个味道倒是新鲜。” 宁王盯着她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略挑眉,眸底疏淡。 旁边罗嬷嬷看着这情景,心道不好,怕是要闹崩了。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什么玉兰花?” 青葛哪知道什么玉兰花,之前莫经羲也没教她,于是她看了眼罗嬷嬷。 宁王却凉凉地道:“我在问你。” 青葛:“……” 她只好胡诌道:“如今玉兰花正值花期,这本是早春第一枝,我往日喜欢玉兰,总是会命侍女在那霭霭暮色中取摘取一些,洗净了——” 洗净了怎么做? 她完全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于是信口开河:“那玉兰花的花瓣大而肥厚,香味似兰,把花瓣洗净了入膳,香柔味永,自是美味。” 说着,她看一眼罗嬷嬷:“今日这玉兰花馔,是你做的?” 罗嬷嬷赶紧上前解围:“是,我是把那玉兰花剖开,洗净了,在面浆里一醮,再放在麻油中煎食,那味道确实是好,才刚做出的,殿下尝尝吧?” 宁王却是不置可否,只是抬眼,锐长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青葛。 仿佛并不在意,但又不走,又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青葛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人可真倔,既倔又傲。 她心中好笑,懒得和他计较,道:“殿下,晚膳都备好了,要用吗?” 宁王自然听出,她的语气还是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不过—— 他略颔首,倨傲、勉为其难地道:“既如此,那便尝尝吧。” 第0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她是骄纵的王妃 晚膳确实还算丰盛, 都是春日的新鲜货,有那晶莹剔透的山海兜,里面裹了各样新鲜菜, 清醒爽口, 也有用鲜嫩笋尖和粳米同煮的笋尖饭。 这些也就罢了,都是往常宁王用的, 最别出心裁的是玉兰花。 一大盘鹅黄裹了剔透白玉, 清逸飘香,又酥又脆, 实在是色香味俱全。 宁王尝了一口, 颔首:“王妃贤惠, 味道上佳。” 青葛自己也尝了, 是好吃。 她想多吃几口, 但想想对面糟心的男人, 只能罢了。 美食让人舒心, 原本神情冷沉的宁王也慢慢缓和起来, 夫妻二人勉强闲谈几句,气氛勉强融合。 用过膳后, 青葛试探着问:“殿下可要歇在凝和苑?” 自从成亲后, 他每隔三四日便会歇在她这里,要和她行燕亵之事。 但是现在两个人闹得不愉快, 这件事是不是就免了。 宁王:“歇。” 青葛意外。 宁王撩起眼来,望着她:“怎么, 只是嘴上客气客气?” 青葛一时无言。 顿时觉得自己天真了,他勉强压下恼, 到底和自己用膳,不就为了今晚睡在这里吗? 男人啊男人! ************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宁王心绪不佳, 她觉得宁王今天和往常不一样。 他甚至变了一个新花样,要青葛跪伏在上面,而他站在下面。 青葛觉得这样实在是怪。 她咬着唇,回首,却只看到男人充满爆发力的紧窄,正迸出紧实凌厉的线条。 她便低声道:“殿下—— ” 然而此时宁王正在关键时候,兴致起来,哪里肯,他甚至惩戒式地拍了青葛。 青葛便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匹马,眼前一切都在晃,而在那激烈的晃动中,她也想起许多画面。 比如皑皑白雪之中,她紧攥着那块混着雪水和脏泥的豆糕,却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鹿皮靴,比如清雅幽静的茶室中,她和白栀跪在那里等着赐名,曾看到的那华美精致的袍底。 白日时候她跪在王爷脚下,不能抬首,现在她跪在这里,仿佛要溺毙其中。 终于宁王结束了,他大手一搂把她抱在了怀中。 这样柔软而富有韧性的身体,犹如丝缎一般的肌肤,带给他无尽的享受,他实在是非常受用。 一脸靥足的男人躺在那里,胸膛上的汗液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整个人都是热气腾腾的,蓬勃着滚烫的热意。 他抚着自己王妃的长发,满足地眯着眼睛,想着若是早知道夏侯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这婚事也不至于拖沓到如今。 青葛靠上去,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去贴上男人健壮的肌肤,之后纤细的胳膊搂住男人有力的腰。 她的动作柔软,依赖,充满被驯服的示弱。 宁王低头怜惜地吻她,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一个吻过于缱绻温存,会让人产生错觉,多么恩爱缠绵的夫妻,两个人都已沉迷其中。 半响之后,宁王终于放开青葛,他爱怜地摸索着青葛的脸颊,低声道:“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王妃,我怎么可能让其他男人探听你的私密呢?” 青葛道:“殿下是什么意思?我笨我听不懂。” 宁王声音格外温柔,低声商量道:“这暗卫在你身边护卫期间,就不必向叶闵回禀了,但是隔一段日子,她终究回去点一个卯,可以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暧昧的质感。 最后的“可以吗”更是让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在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5章 青葛心里明白,这已经是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其实每隔一段过去点一个卯,对她来说足够维持着这场戏不至于被戳穿。 她也就道:“好,妾身听殿下的。” 宁王低首凝视着她,越发有些不舍得,他再次珍惜地亲了一口:“不用叫我殿下,私下时直接叫我名字。” 说着,他告诉她:“我名九韶,这是先帝为我赐的名,谢九韶。” 对此,青葛并没应,只是含糊地“嗯”了下。 她并不想叫他名字,他的名字也不是她能随便叫的,不习惯,会觉得大逆不道。 或许是谢这个姓在大晟国本就带有皇室的权威感,也或许是“九韶”这两个字太厚重,也太肃穆,有着昔日一代帝王的期望,以至于“谢九韶”这么三个普通的字眼是如此庄重禁忌。 宁王亲吻着她耳边的软肉:“ 我以后直接叫你见雪?你家里人往常是怎么叫你的?可有什么乳名?” 青葛当然知道,往常在夏侯家,夏侯见雪都被家人称作阿雪。 但这一刻,她其实有些犹豫,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她更希望王爷依然称呼王妃为王妃,或者娘娘,如果叫见雪或者阿雪,这个指向性太明显,她会有一种偷了别人男人的感觉,或者是一种奇怪的偷情感。 不过她本来就是他们这场婚姻中的第三者,一个早晚要消失的人。 让他习惯叫阿雪或者见雪也没什么。 于是她听到自己道:“就叫阿雪吧。” ************ 对青葛来说,让自己尽快脱离贱籍,拿到户帖,顺利的话在可以在千影阁功成身退,这样她等于少了一桩差事,只需要专心做好王妃这个职位就行了。 等真正的夏侯娘子过来,自己顺利退出,到时候即便是让叶闵知道相貌的相似,但两个人性情气质相差甚远,他也不至于起疑,只会觉得巧合,顺利瞒过叶闵,自己从此之后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不过要想让自己脱离暗卫这差事,目前看来需要等待时机,万万不可莽撞。 而在这之前,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双重身份来谋算一番。 比如说这一日,她略收拾了一番,有些钗黛首饰都是宫里头赏过来的,是专门赏给王妃的,也有一些是宁王送的。 她便挑了两件金贵值钱的,让罗嬷嬷先包起来。 她仿佛很不经意地道:“这些放着吧,回头方便时候我随手送给那位暗卫姑娘,别人辛辛苦苦做我们的护卫,又是贴身护卫,总应该打点一番,我们夏侯氏来到王府,总归要手头阔绰。” 对此罗嬷嬷倒是赞同的,她又从夏侯氏的嫁妆中拿出两三件来:“这可是千影阁的暗卫,高来高去的,不是我们寻常人,又是宁王器重的,只怕是人家轻易看不上这些,拿几件稀罕贵重的,这样也拿得出手,有些分量。” 她身为夏侯氏嫡女的贴身嬷嬷,自然见多识广。 青葛看过去,她拿了几件很是金贵精巧的首饰,有累丝的,有锤鍱,也有金银错和掐丝的,这一看便知道做工精良。 特别是其中一件累丝宫灯耳坠,小小的耳坠却做成宫灯形状,那不知道多少功夫在呢。 她出手倒也阔绰。 不过青葛却道:“这个未必合适,虽然我也不懂,不过那些做暗卫的,他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这些首饰金贵,一个是做工,一个是流行新花样,但在他们眼中看,却未必实在,过于花哨了,应该给他一些实诚硬通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要留着自己戴,或者卖了,或者熔成金块子,那都随她自己。” 罗嬷嬷听着,倒是赞同:“你想得也周到。” 她知道青葛家里是军户,想着她兴许更懂那些暗卫的心思。 于是罗嬷嬷重新挑拣了,却挑了缠臂金臂钏和黄金手镯,这都是实心的,手艺没那么讲究,但都是实打实的金块子。 青葛赞同:“就这两样吧。” 罗嬷嬷:“好,这两样,再加上我刚挑的那几样,都包起来,回头你见了那位暗卫姑娘,都塞给她。” 青葛意外:“未免太多了吧?” 罗嬷嬷看了青葛一眼,很有些不太看得上:“多吗,这一点都不多,少了岂不是让人家小看了。” 青葛想想也是,多给点挺好的,反正是给她, 于是她便道:“那就多拿几件吧………” 罗嬷嬷继续道:“做人不能太小家子气,我们夏侯家从来不缺了打点下人的银子,这是宁王身边的暗卫,千影阁的暗卫,若真能收买了,让她帮衬我们,再多钱也值得。” 青葛:“……”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不过这样也好,等于她现在干着两份差事,但是拿着三份银子,三边捞钱。 当王妃可以拿王爷的赏,可以拿夏侯家的十万两,当暗卫可以拿千影阁的俸禄,也可以吞罗嬷嬷的好处。 两份差事固然辛苦,但是她左右手互博,捞一份大的,完成了这笔买卖,从此金盆洗手逍遥自在。 她想着昨夜被宁王放在榻上,他从后面这样那样的种种,不由攥了攥拳头。 等她功成身退,有大笔银子傍身,到时候寻个俊美郎君,她自然是要郎君侍奉自己,什么都要可着自己来! 她要骑着那美貌郎君!她说停就停,说做就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6章 当下她也就颔首道:“罗嬷嬷,你出身高门,见惯了世面,确实出手阔绰,是我想得太小家子气了。” 罗嬷嬷听这话,面上多少有些自得,她微昂起头:“夏侯家风一贯如此。” 青葛在心里笑,想着你可以更大方一些啊,我不介意被说小家子气! 她又道:“不过嬷嬷,我看这暗卫来无影去无踪的,一时也未必能遇着,你先包起来吧,放在那儿,等哪天她过来,你亲自交给她就是了。” 她知道罗嬷嬷防备着自己,如果由自己来交,倒仿佛是自己的人情。 罗嬷嬷肯定是希望由她自己来交给暗卫,这样她在暗卫面前落了人情。 果然,罗嬷嬷道:“是,改日看到再说吧。” 一时又嘱咐青葛:“等暗卫姑娘过来,我也要好好问一问,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能为我们所用,那自然是更好了。” 青葛听着这话,也是好笑的,这罗嬷嬷自然不知道千影阁的规矩森严,若是轻易能被收买,泄露千影阁秘密,只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自己如今沦落到欺上瞒下,也是机缘巧合,实属无奈。 但她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也就敷衍着,随便点了点头。 她又想着,看来在自己功成身退前,可以靠这种方式多捞一些了,只是也不能捞得太狠,不然难免引起怀疑。 她甚至想着还可以造成王妃和暗卫不合的假象,这样外人更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了。 接下来,她再次制作了一个机会,以暗卫青葛的身份过来见王妃,却被罗嬷嬷暗中拦住说话。 罗嬷嬷显然是很会摆弄的,她拉着青葛,好一番推心置腹,说起自己王妃往日并不太好说话,她叹了一声道:“青葛姑娘,其 忆樺 实有什么事,你多和我讲,我能办的,怎么也能做个周全。” 青葛明白她是想弄权,自然就随她,一切都应着:“罗嬷嬷,我先谢过了,以后还得请罗嬷嬷多关照。” 罗嬷嬷很有些得意:“这是自然,你我都是伺候在娘娘身边的,自己人,什么事都不必客气,我这里有些小意思,还得请青葛姑娘笑纳。” 说着她将那些备好的诸般金首饰全都塞给了青葛。 青葛并不客气,直接收了,收了后,她将几样贵重的自己收起来,藏到了城外自己的隐秘之处,却拿了两样自己并不是太看重的去见叶闵。 她上前向叶闵禀报了自己在王妃那里的种种,其间她自然是尽量做到冷静淡然,又把那两件早已经备好的金首饰呈给了叶闵。 叶闵看了一眼呈在案上的那两样金首饰,道:“这是王妃给你的?” 青葛:“不是王妃给的。” 她到底是道:“这是娘娘身边的罗嬷嬷给我的,罗嬷嬷很是随和,说话亲切,看样子想拉拢我,我不好当面拒绝,也怕她多心,便先收了来。” 叶闵:“罗嬷嬷是夏侯家的老仆,自然是有些心思,王妃娘娘呢,如何?” 青葛道:“至于王妃娘娘,性情倒是好,只是看起来并不喜身边有人护卫,是以问了属下一些问题,属下感觉娘娘似乎有些排斥。” 叶闵听闻,淡声道:“这位王妃娘娘性情高傲,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青葛略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道:“阁主,你和王妃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总觉得她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悦和排斥。” 叶闵道:“不过是一个闺阁妇人罢了,我能和她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此女出自夏侯氏,夏侯家野心勃勃,就这次联姻来说,怕也是居心叵测,我不得不防罢了。” 提到这里,他蹙眉:“殿下素来英明,也不是那种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只不过自从成亲后,我总觉得殿下对于王妃过于宽容了。” 青葛:“……” 她试探着道:“倒也不至于吧,我听那意思,王妃其实对殿下似乎有些不满?” 叶闵:“不过是门阀千金的骄纵罢了,不必理会就是。” 青葛:“……是。” 看来她的骄纵如今已经在王府深入人心了。 极好,她要保持! 叶闵又道:“如今你在王妃身边侍奉,你凡事总是要小心一些,万万不可被她抓住什么把柄,免得横生枝节。” 他顿了顿:“殿下自是英明之人,但是王妃到底是他发妻,他凡事也要忍让,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只怕还是会牵连到你。” 青葛听着,恭敬柔顺地道:“阁主,我心里明白,会小心行事。” 叶闵:“你素来谨慎心细,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以后你不必过来向我禀报,他们再给你什么,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你收着就是了,至于我这里,你一个月过来点一次卯就行了。” 青葛便露出惊讶的意思,之后才道:“好。” 叶闵又问道:“你那毒怎么样了?” 青葛道:“倒是解去了大部分,只是总觉得还有一些残留在体内,迟迟不能排出。” 叶闵道:“伸手过来。” 青葛便起身上前,将手腕递给叶闵。 叶闵抬起手来,指尖搭在青葛手腕上,微合眼,闭眸细察。 片刻之后,叶闵终于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些残留的余毒,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毒也是一样,你小心就是了,好好养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7章 青葛道:“好。” 叶闵又道:“这件事情你好好办,等从皇城回来,我便向殿下请命,为你消去贱籍,给你户帖,保你离开,你看如何?” 青葛有些疑惑:“殿下会允许吗?” 之前时候她是因为受了伤,中了毒,功力散去大半,成了废人才不得不离开。 但是现在她的毒已经好了,一切都已经恢复,殿下会轻易允许她离开吗? 叶闵神情清冷,反问道:“你的毒是否彻底好了,殿下又怎么会知道?” 青葛恍然,也讶然。 叶闵竟然要瞒着宁王了,要知道叶闵一直对宁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叶闵望着青葛惊讶的样子,缓慢地道:“其实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他嘴上不说,对于当时错怪了你,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之后又差点害了你,我会向他请命,设法保你离开。” 听到这话,青葛很有些感动。 如果叶闵不是拿胡萝卜吊着自己,以后确实能做到他所承诺的,那她自然感激不尽。 当下她单膝跪下:“谢阁主!” 离开千影阁后,青葛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她这次是从千影阁直接回去,自然很有几番光明正大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光明正大回去,也不好一下子背一个大包袱,让人一看就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所以她只是拿了一些关键的物件,也好贴身放着。 谁知道刚要往外走,就见前方屋檐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抱着剑,安静地戳在那里。 是白栀。 白栀一身黑衣,犹如一把标枪般站在屋檐下,抱着一把剑,眼皮微垂,望着前方一处。 他并没有在看青葛,甚至青葛走过时,他眼睛都没抬一下。 不过青葛还是走过去。 青葛其实并不想和千影阁的任何暗卫再有过多的牵扯,她既然已经生了离去之心,那自然是斩得一干二净。 千影阁的暗卫做过许多事,干净不干净的,上台面不上台面的都做过。 离开千影阁的暗卫会得到一份自己想要的生活,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没有人愿意提起,也没有人会出卖。 大家都会把过去的一切忘干净,假装自己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正常人。 是以青葛完全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有什么瓜葛了。 不过白栀终究给了自己老人参。 在青葛过去十八年的岁月里,她曾经得到过的温情几乎微乎其微,她得到过,哪怕很小的一点好处,全都是自己拿命拼来的。 所以一根几十年的人参也是很重要的。 她看着白栀,到底走上前:“谢谢。” 白栀看都没有看她,他望着远处,远处有王府训练的鹰,它们正在晴空盘旋高飞。 他开口道:“不必。” 青葛:“可是你为什么等在这里,你不是想听我说谢谢吗?” 她这么问出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青葛,你这么说可就错了。” 青葛看过去,却见一旁飞檐上,斜斜地倚着一女子。 那女子生得身段妖娆,风姿绰约,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仿佛有钩子。 此时阳光洒在绿色琉璃瓦上,她却犹如开在春光中的牡丹,妩媚动人,艳光四射。 这是晚照。 青葛淡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晚照轻笑:“他并不知道你会回来,他只是恰好在这里晒太阳。” 说完,她睨了白栀一眼:“我说的对不对。” 白栀面无表情,看都没看晚照一眼:“对,你说得都对。” 晚照便掩唇笑了。 青葛:“你们继续晒太阳,我先走了。” 晚照却道:“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叙叙旧?” 青葛:“不是已经叙过了吗?” 晚照轻“呸”了一声:“这么无情无义!” 说着,她望向白栀:“瞧见没,你惦记着人家,人家可未必惦记你,我早和你说过,她啊,没心没肺……” 对此,白栀不予理会,眉眼都不动一下。 青葛:“若有事,可去王妃院外寻我。” 说完,她纵身一跃,便离开了。 对于白栀她尚且防备着,对于晚照,她更是处处小心。 晚照最擅长的是伪装,藏在妩媚面具下的到底是什么面 弋 孔,什么心思,谁也猜不透。 况且如今她干出这种事,更得避着他们了。 第0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挑拨 不得不说, 一人分饰两角,既当着宁王的王妃,又要当着伺候王妃的暗卫, 这差事并不容易, 不过好在经过青葛这么一番折腾后,这千头万绪她倒是也能捋顺了。 最有威胁的是叶闵, 宁王和莫经羲。 现在莫经羲是外男, 可以避开; 她一个月去叶闵那里点卯一次,可以在叶闵面前适当探听消息, 并帮王妃身份遮掩一二; 至于宁王那里, 她又可以用王妃的身份来敷衍敷衍, 甚至关键时候可以稍微为身为暗卫的自己求求情。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罗嬷嬷、白栀和崔姑姑, 这都不足为惧。 等去一趟皇城, 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当然了, 前提是这一趟皇城之行, 一定要一切顺利。 她这么盘算的时候, 谁知道崔姑姑却过来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8章 因如今青葛掌管着这王府的中馈,纵然不至于事必亲躬, 但遇到要紧大事, 崔姑姑和孙管事都会过来回禀,要她过目。 这日傍晚时候, 外面天昏沉沉的,倒是有些要下雨的样子。 崔姑姑走上前, 恭敬地拜见了。 青葛略抬起眼来,懒懒地道:“我看外面阴得厉害, 这是要下雨了吧。” 崔姑姑恭敬地道:“是,外面风都是凉飕飕的。” 青葛笑了:“辛苦崔姑姑了, 这会儿正是用膳时候,倒是劳烦崔姑姑跑一趟。” 崔姑姑:“奴婢跑一趟没什么,做奴婢的,应该的,只是这次前往皇都车马众多,到时候要装箱的物件清单,还是得有劳娘娘过目。” 青葛颔首:“好,拿来我看看。” 于是崔姑姑便将拿出来一用宣纸列就的单子,上面都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列了很长。 青葛大致扫了一眼,这礼单分两种,一种是水礼,不是太值钱,属于锦上添花的礼节,比如彩缎匹帛,花茶果物,香烛酒果以及当地土仪,一种是实礼,那是值钱的实诚货,诸如金银琉璃,黄金白银以及珍奇异宝等。 因禹宁地处大晟之西,接壤西渊,所备礼货自和别处不同,有珊瑚雕成的寿星,琉璃铸成的茶盏,也有罕见的象牙雕件,甚至还有一对罕见的白鹦鹉以及可以献技的驯象。 青葛多少也知道往年寿圣节时,宁王府进献的礼单,明白今年是前所未有地贵重丰厚。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那一件件金贵物件,却是想起当今皇太子,也想起如今朝中的种种,显然宁王是有所打算的。 心思都在这礼单中了。 她这么往下看着,便见下面竟然特意列了詹合香。 她微蹙眉。 她盯着这詹合香看了好一番。 她当然知道这个的。 这詹合香产自詹合树,用詹合树枝来煎煮,要经过一道道繁琐的工序,之后上百斤的詹合树枝也只能熬煮出那么一点罢了。 西渊诸族视这詹合香为圣品,轻易不外传的,当初叶闵派出数名高手前往西渊取这詹合香,才好不容易得了一些。 不曾想,这竟是要给当今圣上的寿礼,怪不得呢。 一时又往下看,却看到上面有活鱼三十尾。 不免疑惑:“路途遥远,怎么还要带鱼?” 这一去十几日的路程,鱼怕不是要死绝了。 青葛指着一处道:“怎么会带这个?等到了皇都之后,只怕是都已经烂掉了。” 崔姑姑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往日贵妃娘娘尝过禹宁丽泽湖中的鱼,说是这个鲜嫩可口,一直惦记着,所以殿下今年特意带了,纵然麻烦一些,但也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青葛看了一眼崔姑姑,她自然明白,其实不是宁王有这个孝心,而是崔姑姑有这个孝心。 其实宁王根本不屑这些,都是崔姑姑从中一直拉拢着。 说起来崔姑姑为了谭贵妃和宁王的关系,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当下她也就点头道:“崔姑姑倒是一个细心的,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诸事也不甚了解,以后倒是要多多仰仗崔姑姑了。” 这话听得崔姑姑笑了:“娘娘说这话可是让奴婢愧不敢当,不过奴婢在王府三年了,确实对府中人事还算略知一二,娘娘若要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意外,往日崔姑姑对王妃可是不太看进眼中的,如今倒是改了性子。 因为宁王对她的敬重和纵容吗?不过总觉得她别有目的。 当下她拿着花名册,笑着道:“其实若说起来,府中倒是也有花名册,但是这名字背后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又怎么知道谁是什么性子呢?” 崔姑姑一听,笑得越发柔顺:“有什么事情,但凡奴婢知道的自然是尽心尽力提醒着娘娘,娘娘蕙质兰心,想必很快便把这些摸透了。” 青葛点头道:“说的是,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如今我身边随着的那位暗卫小娘子,倒是要问问他这性情。” 崔姑姑听了,原本含着笑意的眼底闪烁了一下,之后提防地看了看窗外。 青葛:“你放心就是,刚才我已经把她支使出去了,并不在身边。 崔姑姑这才略放心,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有些话,便是奴婢也不敢多说呢。” 青葛:“崔姑姑何至于如此,是有什么顾忌?” 崔姑姑这才道:“其实倒是也没什么,娘娘都问了,奴婢不敢隐瞒,自然如实告知娘娘,其实娘娘身边的这位暗卫叫青葛,若论就功夫来,她在千影阁平平无奇,不过仗着有些轻功罢了。” 青葛颔首:“这位青葛小娘子的轻功倒是一绝。” 崔姑姑笑了笑:“要说这些暗卫的功夫,性子也都大差不差的,但是这个可和别人不一样。” 青葛看她话中有话,便继续问道:“怎么不一样?” 崔姑姑:“这位青葛小娘子可是有人护着的。” 青葛:“护着?谁?” 崔姑姑叹了声:“就是千影阁的阁主叶先生。” 青葛听着这话也有些惊讶:“是吗?” 叶闵护着她? 他几次三番给自己派的都是苦活,差点命都搭进去呢! 这次给了自己杜仲王雄花的丸药,也不过是要自己继续效命卖力罢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69章 崔姑姑无奈地道:“其实要说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毕竟那是千影阁的事,奴婢身为王府后宅女官,也只是掌管后宅诸事,还过问不到千影阁,但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过,说青葛可是千影阁阁主的心头好,往日对她很是偏袒,说不得有些首尾。” 青葛听着简直想骂爹,这叫什么心头好,当时宁王对她执鞭刑时,叶闵说什么了,之后不过是淡淡的一句“有些过了”。 这时候,崔姑姑还在撺掇:“这一次叶先生将这青葛小娘子派到娘娘身边,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了。” 青葛想笑,这是借刀杀人吗? 知道她和叶闵有些不对付,故意挑拨,让王妃对付暗卫,到时候她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她便故意道:“这位暗卫小娘子也是殿下派过来的,都是殿下的安排。” 崔姑姑摇了摇头:“娘娘,这你可就想错了,殿下自然是可以直接号令千影阁众人,但是他一直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子,很少过问千影内务,具体事宜还不都是叶先生做主,叶先生挑选了这位青葛小娘子在娘娘身边,他能说出他的理由,殿下自然也就不说什么。” 青葛沉吟不语。 崔姑姑见她这样,显然摸不清青葛的心思,便含糊地道:“这些也未必就是真的,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如今娘娘问起来,奴婢不能不说,至于具体如何,谁能说得清呢。” 这时候,青葛却道:“听说青葛小娘子之前离开了王府,才回来的?” 崔姑姑略颔首:“是,青葛小娘子做错了事,触怒了殿下,殿下也是杀鸡儆猴的意思吧。” 青葛:“哦,因为何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留心 殪崋 着崔姑姑的神情。 她平白挨了一百鞭,缘由竟只是和白栀换班而已。 其实这在暗卫之中原也没什么,平时大家都默认了,便是叶闵那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王也从不理会,怎么那一日好好的,宁王突然问起来,怕不是这崔姑姑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在宁王身边挑拨告密了。 如今看来倒是大有可能。 恰好如今大家都要过去皇都,到了皇都后,又有谭贵妃做助力,她要对付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崔姑姑听青葛问起,却是道:“这就不知了,那是千影阁的内务,奴婢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些。” 只是自己如今务必要把王妃和青葛分开,万万不能替用王妃的身份替青葛出头。 这样的话自己要对付着崔姑姑,必须要想个其他的由头了。 青葛略沉吟了下,便有了打算。 这崔姑姑很受宁王倚重,除了因为她背后有谭贵妃,究其原因还是这三年来,崔姑姑在王府掌管诸般事宜,确实兢兢业业,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这点来说,青葛也觉得崔姑姑干练精明,细致妥帖,怪不得宁王这么倚重她。 她掌管府中琐事三年,从不曾干过中饱私囊的各种阴私勾当。 但是有一件事,青葛如今想来,却是不太对了。 她身为暗卫,自然对府中诸般事宜了如指掌,那些丫鬟仆妇的议论,都能入她耳中,她曾经无意中听到几个丫鬟抱怨,说本来干得好好的,却突然被挪到偏院干些辛苦洒扫浣衣的活计。 她还曾经无意中听到一个丫鬟在那低声埋怨崔姑姑,说崔姑姑不过是不喜府中侍女生得美貌,唯恐那些侍女凑到殿下跟前罢了。 对于这些事情,她以前从不曾在意,毕竟这和她无关。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崔姑姑对宁王有意,她守在这里,也许宁王并不会对她动心,但是她也不允许宁王有其它的机会,至少不允许宁王越过她,当着她的面有其它机会。 所以她在安置底下奴仆的时候,会特意把那些貌美的打发到偏远院落去。 宁王这个人最不喜徇私枉法,显然在崔姑姑远远打发了的那些侍女中,有一些会委屈,会莫名,这其中必然有些怨言。 这便是她可以利用的了。 青葛便命人取来府中名册,随意翻看着,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一处,那是一个叫云喜的侍女,侍女名字后面用小字注释了,即将成亲,支五两银子添置梳裹。 云喜原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后来因为家里犯了事,充作官奴,因她粗通文墨,便被孙管事要过来放在宁王的藏书阁,专门整理归纳书籍,并研磨笔墨。 这云喜倒也是个本分的,把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 一直到前些日,偶尔的一次宁王要寻一本史书,一时并没有寻到,云喜过来后,问起来,很快便帮宁王拿过来了,宁王见了自然觉得不错,便夸了一句。 据说宁王夸她美貌,又和她细聊了几句。 消息传出,人人都知道云喜得宁王青睐。 显然崔姑姑有些受不了了,她看不过去云喜,不着痕迹地把云喜打发到了别处,之后更是要给云喜配一个侍卫,那侍卫年纪有些大了,相貌也寻常,云喜便很是不愿。 青葛当时也是知道这事的,并没有往心里去,她知道云喜估计觉得委屈,但这并不是她能伸手管的,她见识过世间许多不公允,并不缺这么一件。 但是现在,倒是可以稍加利用了。 于是这一日,她便状若无意地和罗嬷嬷提起,要过去藏书阁。 自从她嫁过来宁王府,还未曾来过这里,之前偶尔说话间,宁王曾提起说她喜读书可以过来看看,她当时表现得颇有兴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0章 但因为忙于诸般事宜,她暂时还没心情过来装装样子,现在倒是可以了。 对于青葛过去藏书阁“读书”,罗嬷嬷自然也是赞同的。 不过罗嬷嬷又觉得:“你先不要急,让我打听打听,看看殿下什么时候来,到时候他来了,知道你过去藏书阁,这样不会太刻意,又能让他知道你酷爱读书。” 于是青葛便来到藏书阁。 宁王的藏书阁就在天鸿阁后面的偏院,很是僻静的院落,院内有苗圃花草,还养了几只鸟儿,藏书阁屋厦恢弘,足足两层楼那么高,一进去便见有一幅字,恢宏飘逸,很有宁王恣意妄为的性子,那是宁王自己的字。 阁楼中墨香四溢,颇有一些竹简典籍和古籍善本,靠窗处摆了紫檀木桌椅,一旁还挂了兵法字画以及大晟并禹宁边境一代的舆图。 青葛左右也不急的,她便站在禹宁边境舆图前,仔细看了一番。 这舆图画得比外面的可是要详细许多,山川河流都清清楚楚,这其中也包括西渊诸部落的地势,而西渊地形图处,甚至还用墨铅的细笔详细标注出各部落的势力以及约莫战力等。 宁王府的藏书阁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这舆图自然也是机密,外人轻易不可能看到。 宁王如今允她进入藏书阁,其实也是陆续把她这个王妃当成自己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认为夏侯家并不缺这样的机密信息。 此时的青葛盯着西渊地图看了许久,默默地将所有的信息全都记下来,这才挪开视线。 她并不是顶尖聪明的,但是对着一张字画或者一页书看三遍,一般来说都能将图上画面印在脑中许久。 确认自己记下来后,她走入书阁中,随意翻看着这边的书籍。 她对这些实在没兴趣,主要是觉得没什么用,于是她便胡乱翻着,想着如果能寻到一个什么武功秘籍也是好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哪有什么武功秘籍,或者最精妙的秘籍都在千影阁,都掌控在叶闵手中了。 宁王这里的书籍,是正儿八经的史书,典籍,治国之道,行军之道。 谁想到这人这么正经呢! 正这么翻着,青葛听到外面脚步声,她一听便知道,宁王来了! 她得办点正经事了。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温柔期待地翻看着这边的书籍,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位满身书香的高门闺秀。 如她预料的那样,藏书阁的门被推开了,宁王走了进来。 她便惊讶地抬首看过去。 此时春风料峭,阳光自窗外老槐树的缝隙漏下来,洒在他的身上。 他背着光看过来,清晰流利的线条,以及飘逸翻飞的袍边都被踱上一层明艳柔和的光泽。 尽管看不清,但她感觉到他是笑着的。 他望向她,开口:“这会儿不是应该歇着吗,怎么跑来藏书阁了?” 青葛对外宣称自己有午歇的习惯,午歇时不让人随意打扰,就是罗嬷嬷都不许,这样她才可以趁机以暗卫身份跑出去为所欲为。 如今听得宁王这么说,便懒散一笑:“今日晨间贪睡,起晚了,如今有些睡不着,百无聊赖,便想起殿下提起的藏书阁,想着过来看看。” 她仿佛很随意地笑了笑,问宁王:“怎么殿下也过来这里?” 宁王:“今日晌午抽空过去你房中,谁知道你不在,侍女说你过来这里,孤便过来了。” 青葛听着,心知肚明,唇角便露出笑意。 一个很有些了然的笑。 宁王看着自己妻子的笑,神情微顿。 突然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狼狈地看透了。 青葛察觉到他神情间的异样,一时仰脸看过去,他墨眉修长,线条流利锐薄,是最俊美冷清的男儿,不过此时他那冷玉一般的面庞上却隐隐泛起一些可疑的红。 她疑惑:“怎么了?” 宁王略抿着唇,淡淡地将视线落在一旁书架上:“只是回去看看你,并不是要如何。” 青葛略怔了下,便突然明白了。 他不好意思了。 他竟然不好意思了!脸红了! 青葛便越发想笑。 却在这时,宁王陡然伸手来,捂住她的嘴巴,声音霸道威严:“不许笑。” 带着些许墨香的清冽气息自那修长指尖传来,被捂住嘴巴的青葛眼睛中越发闪着不怀好意的笑,很有些故意的意味。 宁王轻哼一声,之后俯首下来,直接吻上她的唇,含住。 略有些惩罚的意味,轻咬了一口,之后再慢慢地吸。 自始至终,他墨黑的眼睛都是望着她的,在视线的交融中,他有些惩罚地亲吻她,细细地吻,吻得细致绵长,像是在品尝着奖励给自己的珍馐。 于是青葛的唇上便泛起丝丝酥麻来,那酥麻迅速弥漫,便传遍全身。 这时候,外面的树叶碰撞声窸窸窣窣的,阳光自窗棂穿透进来藏书阁,照在漂着的浮尘上,落在书架年代久远的典籍上。 一切都是静谧的,无声的,而那个俊美瑰丽到让世人惊艳的男子,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温柔缱绻地吻着自己。 曾经带给她无穷压迫感的主人,他的身形是如此挺拔高峻,以至于如今在低首吻上自己时,不得不略弓着身子来俯就自己。 一个那么孤冷高傲的男人,再是目无下尘,他也在贪恋着自己妻子唇间的柔软美好,为了些许口腹之欲低下高贵的身段。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1章 兴许是春日的风太动人,也兴许是男人唇间的气息太动人,青葛也闭上眼睛,沉醉其中。 藏书阁的墨香浅淡温和,她的双手攀附住男人挺拔宽阔的肩膀,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吻。 此时此刻,就连那穿过发丝的阳光都变得温暖起来,甜蜜而蓬松。 良久,宁王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他有力的手掌轻揽住自己王妃的腰肢,却见阳光下,她玉白的面颊染上了薄薄的粉色,像是初初绽放的桃花,薄软洁白却又粉艳。 他有些恋恋不舍,不过这是在藏书阁,终究场合不对。 于是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她的唇瓣,之后低声道:“找到什么喜欢的书了吗?” 青葛摇头,道:“本来想找找有没有琴谱,不过并没看到,我瞧着殿下这藏书阁都是经史子集以及经天纬地之道,怕是没这闲散书籍吧。”【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她是吃定了宁王性子的,果然,宁王听这话,笑道:“我倒是记得这里收着一本琴谱。” 青葛:“是吗,什么琴谱?” 宁王:“前朝手抄本的《碣石调幽兰》。” 青葛惊喜:“是吗?” 这《碣石调幽兰》可是南朝梁时人丘明所著,如今留在世间的抄本已是罕见。 宁王见青葛如此期待,自然更希望寻到,以讨她欢心。 当下便领了青葛,在一旁闲杂门类的书架中来寻找,不过到底有些年月了,宁王自己也久不曾翻阅,自然不好找,于是宁王便命藏书阁的女侍来寻找。 这时候宁王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道:“本王怎么记得,藏书阁原本有一位女侍,倒是机灵,她叫——” 他略想了想:“叫云喜?” 当宁王终于说出“云喜”这个名字的时候,青葛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以一个不着痕迹的方式坑一把崔姑姑。 旁边的女侍听得这话,面面相觑,却不曾言语。 宁王挑眉:“这个女侍人呢?” 那几个女侍中的其中一位,终于上前拜了一拜,道:“殿下,云喜犯了错处,被打发出去了。” 错处? 宁王:“什么错处,她现在人呢?” 那女侍恭敬小声地道:“具体错处,奴婢并不知道,奴婢只知道,云喜如今要成亲了……” 宁王锐利的目光淡扫过那女侍忐忑的样子,那两位女侍越发不安起来。 青葛从旁,见此情景,便笑着上前:“殿下,你看我寻到了什么,这本诗集我倒是喜欢得很。” 宁王收回目光,望向青葛。 自己的王妃眼睛璀璨晶亮,像藏了满天星子。 他轻笑,笑得温艳:“那孤陪你一起看看。” 第0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作妖的王妃 显然宁王并不想让他的王妃知道这些王府琐事。 宁王依然温柔地陪着青葛, 两个人过去了藏书阁旁的寝房,偎依在轩窗下,共读诗集。 青葛对这诗集并无半点兴致, 也说不出什么高深见解, 本来这很容易被看破,不过好在她偎依在宁王怀中, 声音绵软如蜜, 偶尔还仰起脸来索吻,总之把一个被宠爱王妃的爱娇模样做足了。 至于什么诗集, 宁王都未曾细看, 心思全在她身上。 这寝房是往日宁王用来小憩的, 并不算太宽阔, 床榻也只能容一人而已。 如今关上轩窗, 外面阳光璀璨, 不过房间内却静谧严实, 连一丝风都没有, 略显狭窄局促的房间给人一种踏实、隐秘和暧昧的感觉。 特别是当寝房内只有夫妻二人的时候,身边男人清沉的呼吸轻轻洒在她面颊上, 她开始想入非非。 而显然, 他也是。 于是一个不经意间,引线便被点燃了。 因不是在自己的寝房中, 这一切都有些陌生新鲜,以至于比起往常, 这一次仿佛更为淋漓尽致。 待到一切结束,宁王看看时候不早了, 起身穿衣。 他穿戴齐整后,才看向榻上的女子, 才刚和自己好一番纵情的王妃。 她含水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柔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潮红的压痕,而略显浮肿的薄唇一看便是被欺负过的可怜模样。 他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怜惜。 这是和自己水乳交融的妻子,和自己一起品尝过世间最甜蜜滋味的女子。 他伸出大掌来,轻摩挲着青葛的脸颊,温存地道:“若是累了,先歇片刻,让底下人伺候着你在这里沐浴,之后再回房吧。” 姿容绝艳的王妃,此时一看便是经过一场情事,他并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王妃此时的艳媚之姿。 青葛此时尚且沉浸在其中,以至于眼神迷乱懵懂,她感觉到男人略带了薄茧的大手,便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在他掌心中轻轻磨蹭。 宁王看着她那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哑然失笑,却也喜欢得紧。 跟个缠人的小奶猫一样。 他俯首下来,怜爱地啄吻她的唇:“真乖。” 青葛睁开雾濛濛的眼睛,看着男人那俊美的脸庞,总是线条冷峻的五官此时缱绻又温柔。 她继续将脸贴在他掌心中,舒服又依赖地道:“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有时候睡不着。就要殿下搂着我,我才能睡得更踏实。” 宁王看着这情景,恨不得继续留下来才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2章 不过他到底道:“孤还有些事要办,没办法一直陪你,你乖乖的,等会儿让侍女服侍你先用膳。” 青葛咬唇:“知道了……” 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 宁王越发笑了,再次摩挲了她的脸颊,这才离开。 他唇边含着缱绻的笑意走出藏书阁,而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笑意便收敛了。 这时便有侍卫恭敬上前。 他淡声吩咐:“藏书阁的女侍,叫云喜的,去查。” 侍卫恭敬应命,立即去了。 而就在藏书阁内的寝房内,眼尾尚且残留着旖旎迷情的青葛,却是凝神聆听。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她依稀听到了宁王的吩咐。 她轻笑了一下 宁王素来是一个疑心病重的,这藏书阁又是轻易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藏书阁中的女侍,还是他看重的女侍就这么随意被崔姑姑打发了,他若查明白,自然会对崔姑姑不喜。 当然了,也不指望这么一件事就此直接赶走崔姑姑。 崔姑姑毕竟在王府经营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宁王用着顺手,而且崔姑姑还有谭贵妃那边的关系。 所以这件事不能指望太多,只能指望给崔姑姑一点难堪。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那女侍云喜显然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只是无人做主,她又无法接近宁王罢了。 如今既然被问起来,云喜跪在宁王面前,哭着说希望终身不嫁,只盼着不要嫁给那侍卫,又说起自己当初被打发掉的委屈。 这件事情虽并不大,区区一个云喜也不至于宁王大动干戈,但是却足以触怒宁王。 女侍,还是藏书阁的女侍,是宁王的人。 宁王可以不要这个女侍,但是别人却不能随便动,更何况是竟然已经给这女侍指婚了。 于是宁王当众便命人唤来了温正卿,要温正卿严查崔姑姑往日作为。 崔姑姑一看这情景,当即脸色煞白。 温正卿是宁王府大管家,不同于孙管事以及崔姑姑这种管内务的,温正卿是总管内外一切事务并且在关键时候可以代替宁王处置府内诸事的,走出去也是宁王府的脸面。 宁王竟然要温正卿来处置,说不得便要把她赶出去宁王府,那她只能回去皇都了。 她自然不愿意。 于是她噗通一声跪下:“殿下,云喜在藏书阁中过于懈怠,不曾尽心,奴婢把她打发出去,谁知道她仗着殿下宠爱竟然不服管教,奴婢才小施惩戒,若殿下觉得奴婢有错处,奴婢甘愿受罚。” 宁王眼神凉淡:“先查吧。” 说完,径自起身,却是扫向一旁跪着的云喜:“随孤过来。” 云喜慌忙起身,恭敬称是。 崔姑姑跪在那里,望着宁王的背影。 宁王带着云喜走了,却把她留给了温正卿,显然是要温正卿来严查她往日行径。 其实她并不怕,因为三年来她处处小心,并不至于被抓住什么把柄。 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三年了,宁王就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因为一个云喜,竟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得这么难堪。 看着他漠然的背影,还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云喜,她手指尖都在颤。 ************ 青葛其实一直关注着宁王那边的动静,她大约知道那边必是查出来了,但因为不曾以暗卫身份过去目睹,是以不知道确切。 这会儿她正在房中,突而听到脚步声。 她凝神聆听,知道是宁王,宁王身后似乎还跟随着一位……女子? 很快宁王踏入凝和苑,罗嬷嬷得了消息,赶紧过来通报了。 她欢天喜地:“今日殿下大怒,听说是为了崔姑姑的事,这下子崔姑姑受罚了!活该,她活该!” 一时又道:“我们可要记得落井下石,把她赶出去,便是不能赶出去,以后她也休想拿捏了我们!” 对此,青葛是赞同的。 不过她觉得不可能把崔姑姑赶出去,况且她也不想把她赶出去。 自己当初中毒的事,她总要查查,这件事若是崔姑姑做的,她不敢承认,那她必须把她留在身边仔细挖,慢慢挖。 于是她只淡看罗嬷嬷一眼:“把她赶出去,我能有什么好处?” 罗嬷嬷:“以后娘娘你便能独揽府中大权。” 青葛:“那不累死吗?就崔姑姑做的那些事,你能做,还是我能做?” 府中总需要干活的吧?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葛:“若能独揽大权,便是辛苦些又如何?” 青葛:“反正我不干,我当的是王妃,干不来姑姑的活!” 罗嬷嬷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 罗嬷嬷只好强行忍下,她狠狠瞪了青葛一眼,便要出去。 这时候宁王也进门了,青葛少不得迎上去,温柔如水,娴静细致的样子。 宁王撩袍迈入时,倒是看不出喜怒。 青葛看着,有些莫名,他不是应该恼了吗? 宁王看到青葛,着实看了好几眼。 青葛被他看得莫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宁王却笑了,问道:“过两日便要启程过去皇都了,都准备好了吗?” 青葛看他心情仿佛不错,越发困惑,想着这是什么意思,不该是恼崔姑姑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3章 不过她还是笑着道:“准备好了。” 宁王:“这次过去皇城,路途遥远,到时候要辛苦你了。” 青葛:“也没什么,原该过去的。” 宁王:“到了皇城后,怕是有诸多琐事,估计凡事都要你受累了。” 青葛:“嗯,我明白。” 这时,宁王才道:“有个侍女,叫云喜的,我看着模样不错,倒是个伶俐的。” 青葛:“?” 她心中惊讶,不过还是平静地、含笑地看着宁王。 宁王道:“先放在你房中用着,如何?” 青葛莫名,困惑。 藏书阁中,传闻他对云喜颇有些欣赏,如今更是直言“模样不错”,更有他倚重的崔姑姑,嫉妒到要把云喜打发出去了。 结果,他平息这件事的办法竟然是,把云喜放到她房中? 所以这件事换言之便是,两个底下女子为了可能的妾位有了周折,打起来了,他却要把那女子放在他的正妃房中? 他难道不认为他的正妃有可能会吃醋吗? 还是他打算放在她房中回头顺道睡了?? 不过青葛压下疑惑,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宁王:“殿下既然夸赞不错,那必是不错了,我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喜欢还来不及。” 宁王看她这样,颔首:“如此甚好。” 说着间,便命人唤来了云喜,吩咐道:“以后你便留在王妃房中伺候着。” 云喜小心翼翼地上前,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奴婢拜见王妃。” 青葛便随意问了几句话,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宁王既然要留她,那自己便用着。 若是以后想干脆收在房中,也不是不可以,她先替夏侯见雪贤惠贤惠。 叮嘱了几句后,青葛便先让罗嬷嬷把云喜带下去了。 显然罗嬷嬷那眼神都要不对了。 对付了一个崔姑姑,结果竟然房中突然天降一个云喜,据说颇得宁王青睐的云喜?? 罗嬷嬷都要活生生气死了! 不过宁王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青葛也觉得这样没什么,罗嬷嬷只能按捺下来,领了云喜出去。 青葛其实有意试探,疯狂地想知道崔姑姑那边的情况。 可宁王四平八稳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样子,她也只好憋着了。 这男人很会变脸,在他的王妃面前,和在底下人面前,就是完全两个面孔。 且他喜怒收放自如,心思深沉难测,性情变化多端! ——这身兼王妃和暗卫两职的好差事,怎么没落到他头上呢! 此时他不提,她也只好不提,只温顺地上前服侍,为他奉茶:“殿下用茶。” 宁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手接过来青葛递过来的茶盏,这么慢慢品了两口。 之后,他看了眼青葛,突然道:“王妃觉得崔姑姑如何?” 青葛微诧。 突如其来的考验和试探? 她略沉吟了下,才笑着道:“是崔姑姑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宁王:“嗯?你知道了?” 青葛便温柔一笑:“也只是听底下人碎嘴了几句,罗嬷嬷便和妾身讲起,妾身也不知道根底,正想问问殿下呢。” 她明白,自己过去藏书阁,宁王发现云喜一事,宁王应该是相信自己,但他疑心病重,根子里对夏侯家的女儿也有防备,是以还是要试探试探。 自己如果直接装傻说不知道,反而引他怀疑。 果然,宁王听到这话,虽依然不动声色,不过青葛隐隐感觉他面色缓和。 当下他便也简单提起崔姑姑种种,之后才道:“以阿雪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青葛听到“阿雪”, yh 便越发觉得有趣。 他可真是,又疑心,又拉拢,又试探,御下之道玩得娴熟,对自己王妃也很有些手段。 若嫁过来的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不知道他素日性情,怕不是早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一颗心都捧过去了。 当下她想了想,才叹道:“殿下,就这件事而论,崔姑姑确实做得不合适,该罚。” 宁王听着,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青葛:“然后?” 青葛:“不过今日,妾身倒是要为崔姑姑求个情,请殿下宽恕了她。” 宁王修长的手指轻捏着手中的茶盏:“为何?” 青葛笑道:“妾身嫁过来王府虽时候不长,但最近几日开始过问府中诸事,发现府中事务繁忙,便是有几位管事分担,但几位管事到底不如姑姑这般细致体贴,也不如崔姑姑行事方便,若是非要下了崔姑姑的脸面,一时半刻,又有谁可以代替崔姑姑?” 宁王蹙眉,沉吟道:“崔姑姑确实细致能干。” 青葛:“是,再说妾身马上要随殿下进皇都,虽说妾身素日在娘家也学了各样礼仪,但是殿下为天潢贵胄,皇家规矩那自然不是寻常门第所能比,妾身过去皇都后,该学的还是要学,总归需要有人贴身提点着,崔姑姑原本为内廷女官,对这宫廷礼仪自然熟悉,所以妾身想着,凡事也得多多依仗崔姑姑。” 宁王听着,问道:“那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置?” 青葛提议道:“若是殿下信我,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宁王便笑了:“未尝不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就是了,不必有所顾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4章 青葛:“好。” 这时候侍女上来了小食,青葛请宁王品尝,夫妻二人品着茶,说着闲话。 宁王道:“皇室中的诸家眷,按照规矩都要特意请你这新妇,自然会有许多应酬,你一进皇都,便要忙起来了。” 青葛:“这倒没什么,妾身应该应对的来,再说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到时候还得请教殿下,人说枕边教妻,殿下也要多教教我。”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示弱,也有几分依赖,倒是让宁王听得意外。 意外之余,他眼底也泛起温柔来。 当下抬起手来,捏住她的指尖,笑着道:“皇室中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但孤还是和你提一下,孤在诸位皇兄弟中排行第七,几位皇兄都已经娶妻,不过诸位皇嫂都是平辈,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上面自然有长辈,有后宫的皇后娘娘和母妃,还有诸位皇婶,除此之外便没什么要紧的了,便是遇到,也是别人拜你。” 青葛听了这话,其实有些意外,宁王性情锋利,不曾想如今提起皇室中家常,竟是说得细致。 她便微点头,笑着道:“殿下,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谨记在心。” 宁王又道:“另外,夏侯氏也会派人过去贺寿,孤听你三叔提起,应该是你的兄长,到时候你可以见到他们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显然是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青葛便确实很期待的样子:“是哪位哥哥?” 宁王的视线望着她的眼睛:“你的兄长夏侯止澜。” 青葛眼睛便一下子亮了:“我确实很想念哥哥。”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些兴奋:“这下子可以见到了!” ************ 宁王离开后,青葛先把云喜唤过来问话。 显然云喜步入青葛房中时,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毕竟府中大家传闻“宁王对云喜青睐喜欢”,似乎对她颇为满意,鉴于宁王身边并无任何妾室,这个可以红袖添香的云喜是完全有机会的。 崔姑姑竟然刻意逼着云喜离开,并逼她嫁侍卫,不就是存着这个心思吗? 结果谁曾想,云喜才被宁王救了,便又放到了王妃身边。 人家王妃是新进门的新妇,却要容忍一个传闻给宁王红袖添香的侍女? 况且,罗嬷嬷望着自己的眼神尖锐刻薄,分明是恨不得当场拧自己的嘴。 云喜想到这里,脸色惨白,后背发冷。 她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青葛看着云喜那惶恐的样子,自然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其实她也是纳闷,宁王生在皇室,长在内廷,他怎么就不明白,他身为宁王府的主人,总归有些女子会恋慕他,一旦恋慕了,自然会争风吃醋。 崔姑姑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结果他当着自己王妃的面说别的女子长得不错。 难道他认为他的王妃不该为此拈酸吃醋,就该大度地帮他善后? 青葛揉了揉额,无奈地想,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就像之前,有女子投怀送抱,他是那么无情地给了人家难堪。 要宁王这种高傲的男人去体贴揣度女子的心思,难为他了。 当下青葛在心里叹了一声,对云喜道:“你先留在我身边侍奉着吧。” 。 云喜听着王妃这声音还算和善,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这才稍微安心。 她跪在那里,恭敬地表忠诚:“娘娘,云喜愿意竭尽所能侍奉娘娘,不敢有非分之想。” 青葛道:“你不必多想。” 云喜听王妃这么说,看她神情和善,到底松口气,跪在那里,越发感激:“谢娘娘宽容。” 一时云喜退下去了,青葛叮嘱了几句罗嬷嬷,不许她和云喜过不去。 她笑着道:“只是一个侍女罢了,犯不着计较,不然倒是显得失了王妃的宽容,嬷嬷你觉得呢?” 罗嬷嬷想想,也道:“怕只怕她不是个安分的,存着非分之想。”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那不是挺好吗,她一个当女侍的,为什么不能存非分之想?” 罗嬷嬷疑惑看青葛。 青葛:“罢了,我回头再和你说,如今先唤来崔姑姑,先和她说。” 罗嬷嬷:“你打算怎么惩戒她?” 青葛:“你且看我的吧。” 罗嬷嬷狐疑地看着她那笃定的样子,到底是道:“也行。” 很快罗嬷嬷便把崔姑姑唤来了,她自己则躲在旁边屏风后面。 往日的崔姑姑便是跪下,那也是腰板挺得笔直,言语间很有些内廷女官的骄傲,但是如今,她略低着头,眉眼间残存着几分哀怨,就像是秋日时被霜打了发蔫的叶子。 显然,对她来说更为打击的是,宁王不假思索维护了云喜。 青葛看着崔姑姑,自然也看出她的挫败和心痛。 自己心爱的男子却要维护其他女子,多难受啊…… 而她看着崔姑姑的难受,心中自然畅快。 她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崔姑姑,我也是不曾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她摇头,她无奈,她仿佛为她痛心疾首的样子。 第0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前往皇都 说着这话, 她摇头,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崔姑姑心里一紧。 这个王妃她原本并不太看在眼中,就算娶了王妃又如何, 谭贵妃那里也提防着, 她毕竟是谭贵妃的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5章 即使殿下宠她,可那也是看她夏侯家的身份罢了。 但是崔姑姑万没想到,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一步, 倒是要跪在那里,听她摇头叹息, 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对自己做出评判惩戒。 她深吸口气, 垂下头, 恭敬地道:“娘娘, 奴婢知错, 奴婢愿意接受处罚。” 青葛:“处罚自然是处罚, 但具体怎么处罚呢?你说你, 到底是触怒了殿下, 殿下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我又该怎么办?” 她很是为难地道:“若我不做任何惩戒, 殿下那里说不过去, 若我就此对你作出惩罚,你说我又怎么忍心呢?况且这次过去皇都, 诸事还不是要仰仗姑姑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崔姑姑羞愧得脸面通红, 她也是有脸面的姑姑,哪想到落到这境地。 可青葛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继续道 铱驊 :“一个当姑姑的,也是宫里头来的女官, 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便是殿下也得对你礼让几分,你竟然不珍惜,非得和一个小侍女过不去?只是一个小侍女而已,和这样的侍女计较,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呢?” 崔姑姑咬着唇,颤声道:“怎么说?” 青葛淡淡地道:“说你平时装得正经八百的,仿佛是内廷派来的女官,但不做好女官的本分,只一心想着扑到殿下怀中——” 崔姑姑听着,忙否认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青葛扬眉,笑看着崔姑姑:“有没有的也没什么,若是崔姑姑愿意,我可以和殿下说说,把你放到房中来,这也不是不行。” 崔姑姑顿时觉得,自己被青葛的眼神凉到了,寒凉彻骨。 她咬牙道:“娘娘,奴婢受贵妃娘娘所托,前来禹宁帮着殿下料理家事,奴婢谨守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 贵妃娘娘? 青葛听此,轻笑一声。 事到如今,还想着用贵妃娘娘来压她? 给她脸,她都不要吗? 崔姑姑跪在那里,听得这笑声,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 她发现,自己到底小看了这夏侯家的女儿。 青葛慢悠悠地研磨着茶盏,品了两口茶,才撩起眼,淡淡地道:“本来殿下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置,我想着,好歹帮崔姑姑遮掩过去也就罢了,但是姑姑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敢揽这个活,这件事我还是回禀了殿下,等到了皇都后,回禀给贵妃娘娘,再请娘娘定夺吧?” 崔姑姑心中微缩,她顿时意识到不对。 若捅到谭贵妃那里,一件小事便变大了,说不得还要惹起谭贵妃和宁王之间的麻烦。 她连忙道:“这是奴婢的错,也是王府的琐事,原不该惊动贵妃娘娘,这件事如何处置,奴婢还求娘娘给个惩戒。” 青葛垂眼,淡看着崔姑姑:“哦,你是甘愿认罚,愿意接受惩戒?” 崔姑姑咬牙:“是,奴婢错了。如今既然触怒殿下,让殿下不喜,奴婢愿意接受处罚,还请娘娘执行家法。” 青葛:“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姑姑怔了一下。 青葛:“其实我初来乍到的,这王府到底是什么规矩,如何处置下人,殿下又是什么心思,我哪里知道呢?这事情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好歹让我在殿下面前过得去,不至于让殿下失了威严就是了。” 崔姑姑便明白了。 明白后,她的心便微微沉了一下。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闲散地坐在绣椅上的王妃娘娘,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小看了这夏侯娘子。 显然宁王要他的王妃来处置这件事,也有考验她的意思。 如果处置得重了,她会得罪谭贵妃,轻了的话又显得她这王妃畏手畏脚,反而让底下的小瞧。 结果现在她竟然让自己处罚自己,这简直是—— 崔姑姑在心里一个咬牙,这可真是好手段。 崔姑姑艰难地吸了口气,微攥着拳,到底是道:“奴婢办事不力,委屈了云喜姑娘,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愿意自罚半年俸禄,同时向云喜姑娘赔罪。以后府中人事往来,奴婢不敢自专,都会禀到娘娘面前,请娘娘定夺。” 青葛有些惊讶:“半年俸禄,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崔姑姑要不要酌情减少一些?” 崔姑姑此时气得手指尖都颤,她心中冷笑,但也少不得忍着恼恨,道:“娘娘,奴婢甘愿的,是奴婢错了,奴婢对此惩戒并无怨言。” 青葛这才满意,她笑得宽容大方:“既然知错认错,并且甘愿自罚,我自然也会向殿下替你求情,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吧” 崔姑姑垂下眼睛,恭敬地道:“多谢娘娘。” 青葛笑着道:“这两日前往皇都的车马即将出发了,崔姑姑你也好好准备下,你总归要做事更细致一些,这样殿下才喜欢。” 她轻笑了下,继续道:“你也知道,殿下他未必是真恼你,他是对事不对人的性子,说不得过几日这件事他也就忘了。” 崔姑姑听着,倒是觉得有理。 自己毕竟是王府中不可或缺的,又是谭贵妃安置的,宁王怎么也要看几分面子。 于是她总算能有点笑意:“奴婢谨遵娘娘吩咐,定是会操持好。” 当下青葛让崔姑姑先下,崔姑姑一走,罗嬷嬷便忙不迭地凑过来。 她一直在屏风后支棱着耳朵听,此时便笑眯眯的:“这件事娘娘处理得极好,这崔姑姑如今可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6章 对此青葛自然也是满意。 宁王不是对云喜颇有些好感,且觉得“她模样不错”吗,既如此,如果云喜有意,那她完全可以给云喜一些机会,助力于云喜。 至于崔姑姑……估计宁王也看不上吧,这种机会她就别想了! *********** 崔姑姑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同时还丢了脸面,一向在府中人人敬服的崔姑姑再不复往日风光,人人都知,崔姑姑做错事,王妃惩戒了她。 这么一来,青葛在府中威望自然大增,宁王对此也颇为满意,崔姑姑纵然心中不喜,但这口气也只能憋住。 毕竟她这惩戒还是自己提出的,她又能去怨哪个呢。 这时候,前往皇都的车马也要出发了。 于青葛而言,除了祝寿,她还是作为皇家新妇去面见天子和谭贵妃,是以自然要精心筹备。 罗嬷嬷为她备了各样精巧之物,有精细靴鞋,诸色丝绸,还有珍异珠玉,也包括来自绀梁的各样土仪,四时玩具,细画绢扇并销金裙缎等,都是新鲜花样,是可以随手送人的。 除此之外,因为路途遥远,车马慢行,她的各样用具,诸如帐幔器具,珠宝首饰,以及交椅衣匣等,也全都装进车马带着了,如此一来只她一人用具便足足用了两辆马车。 待到出行时,青葛在罗嬷嬷以及众侍女的陪同下上了金凤辇,这金凤辇比寻常檐子更多一些花样,都是刺绣龙纹,并用剪花的棕榈叶围护住,且有紫色团盖,帐幕遮挡,翟羽以及彩色丝帛,那是寻常人所不能享用的。 待到上了金凤辇,却见这辇车出奇宽阔,入眼雕纹都是龙螭,各样器具齐全,比如唾盂,水罐,缨绋和金花等,而辇车中的座椅更是舒坦,绣百花软锦的背垫,还带着恰到好处的脚踏。 不说别人,便是那总是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有大见识的罗嬷嬷,都不免叹息:“到底是皇家的辇车,和寻常车马就是不同。” 青葛安然地坐在百花软锦座椅上,将两只脚放在脚踏上,略后仰,顿时觉得确实舒服。 当王妃真好。 很快这车马便起驾了,罗嬷嬷好奇,掀开锦帘往外看,却见仪仗整肃,装束华丽,随行车马浩浩荡荡,几乎望不到头,更有绣着“宁”的大旗在前方飘飞招展,尽显气派。 罗嬷嬷又仔细看了一番,这宁王府的马车是有数辆,首尾以铁索衔接的,一辆马车就如同不同的房间,这辇车后面还有一处所在,是侍女们用的,那里必然是狭窄局促,不过侍女们可以在那里休息,这样不至于搅扰了贵人。 罗嬷嬷有话要说,便对青葛使了一个眼色。 青葛明白,便让众人先回去歇息吧:“可以先小憩片刻,若有什么需要,再叫醒你们。” 众侍女听了,自然感恩戴德,她们也知道路途遥远,能抓紧时间休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是王妃娘娘对下人的体恤。 待到众人下去后,罗嬷嬷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这辇车的棕牛皮隔层,确认自己和王妃说话不会传出去后面,这才压低声音道:“娘娘,你怎么还带着云喜?” 青葛慵懒地靠在软椅上,脚尖悠闲地在脚踏上轻踏着,听到这话,并不在意地道:“带着她怎么了?” 罗嬷嬷叹:“我看这就是一个狐媚子,也和崔姑姑一样,惦记着勾搭殿下呢!” 青葛:“是吗?真的吗?” 罗嬷嬷看她那表情,觉得不对,怎么一脸惊喜的样子? 她狐疑地看着青葛:“你什么意思?” 青葛:“那不是很好吗?” 罗嬷嬷一噎:“好?” 青葛笑了笑,便压低声音给她分析其中利弊:“你看,殿下是你家娘子的夫婿,是不是?” 罗嬷嬷不悦地道:“是。” 这么好一夫婿,可惜娘子非惦记着别的,以至于让这王三啃了头份。 那可是俊美矜贵的皇室童子鸡,便宜了她! 且如今他们倒是打得火热,那童子鸡宁王估计该品的滋味都品到了,享受了那人间至欢的夫妻之情,以后和自己娘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心思。 罗嬷嬷想起这个便有些无奈,她也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娘子啊! 青葛又道:“殿下总是和我搅和在一起,你家娘子不是亏了吗,若是殿下能够雨露均沾,再多寻几个女子,反正是妾,每个人沾的雨露少了,得的宠爱少了,你家娘子若想胜过这些妾,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实在是绕,罗嬷嬷想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蹙着眉,不太理解:“可是那云喜,凭什么要成全她?” 青葛叹,语重心长:“做人呢,好歹大方一些,正经王妃,若是真图个贤惠,难道不该给殿下预备个伺候的?” 罗嬷嬷还是不懂:“我不明白,殿下在床榻上竟如此不济,你非要把他往外推?” 青葛摇头,无奈:“这舟车劳顿的,难道你不累吗,你若累,那我也累,若是能让云喜分担一二,我图个身上清闲,你不是也清净了?” 罗嬷嬷恨铁不成钢:“这种床榻之宠,岂能轻易让给别的女子?我看云喜长得模样齐整,回头得了宠,殿下只一心惦记着她,你又该如何?” 青葛心想那能如何,她倒是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她只是道:“好歹图个贤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7章 罗嬷嬷突然哼了声:“你不过是想偷懒罢,你当这十万两是白拿的?” 青葛无奈:“……” 她深吸口气,摇头:“你说得对,十万两呢,我活该被他日日睡。” 罗嬷嬷无可奈何:“你说话轻一些,若是让人听到,还能了得!” 一时又不免叨叨:“你便是金钗锦衣,也脱不了你粗俗,行伍出身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青葛懒得理会,享受地仰躺着,她甚至还故意自脚踏上翘起脚。 罗嬷嬷:“你既接了这活,哪有推脱的道理,况且宁王容貌俊美,我看在床榻上也不是腊枪头,你哪里委屈了?” 青葛不想和这罗嬷嬷讨论床事,直接道:“罢了,我认命,我安分,我伺候殿下,殿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罗嬷嬷神情缓和,哄着她道:“也不是说非要逼你,若是殿下喜欢哪个丫鬟侍女,我们可以安排,但他若是没喜欢,我们实在不必把到手的宠爱往外推。” 青葛听着,心想理是这么理,不过…… 她问道:“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再过些日子也要两个月了吧,我的三万两可准备好了,如今莫先生何在?” 提起钱,罗嬷嬷便笑了,这是她可以拿捏青葛的:“娘娘,这钱自然是缺不了你的,慢说莫先生不至于诳了谁,就是我这里,掌管着娘娘的嫁妆,如今想拿出三万两,也是易如反掌。” 青葛:“这倒也是。” 想想她直接大方拿出来给暗卫的金首饰,很是阔绰了——多给几次就更好了。 罗嬷嬷:“娘娘凡事还是得想开一些,多侍奉着宁王,总归不会亏了。” 青葛:“……行。” 其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既然接了这个活,也只能认了。 她是生来的贱籍,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卖的。 可以卖技艺,卖武艺,自然也可以卖身,更可以卖脸面。 其实有什么不同吗,都是卖! 她也懒得和这罗嬷嬷揪扯这个,回头见机行事就是了。 当下她道:“罢了,让我歇息会,晚间估计下榻在随云山的驿站——”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叹息,又是随云山呢。 她叹道:“我得养精蓄锐准备好侍奉了,不能养精蓄锐,我是伺候不来的,你也知道,他需索无度,我哪行呢。” 罗嬷嬷一时语塞,待要说什么,想想只能罢了。 其实宁王实在是万中选一的男子了,能得这样的夫君,就偷着乐吧,结果这女子可倒是好,竟仿佛很嫌弃的样子。 也不知道宁王到底看中了这女子什么,应该是和自家娘子相似的容貌吧。 这时候车马继续前行,青葛坐在软椅上,罗嬷嬷坐在旁边藤凳上,藤凳终究有些硌屁股。 罗嬷嬷幽怨地看了眼坐软椅的青葛,撇了撇嘴,叹息:“其实你这身子一看便不是娇养出来的娘子,实在是太过硬朗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 青葛半合着眼睛养神,听到这个,只随口敷衍道:“是啊,宁王为什么对我如此痴迷呢,我也很纳闷呢。” 罗嬷嬷略想了想,道:“谁曾想到呢,这宁王竟是个童子鸡,这种男子,哪里知道正经女人家的柔软,倒是把你当成宝,你竟然还不知足?你这样的身份,若不是有了这样机遇,宁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青葛微合着双眸,调整自己气息。 她是真怕自己一时收不住,直接把罗嬷嬷捅一个对穿啊。 她还是利用暗卫的身份,再狠狠多挖她一笔钱吧。 等事成之后,再左右开弓给她两个耳刮子。 她这么调整了一番气息,发现自己体内残毒基本消散了,如今内气畅通,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如此她心里倒是痛快了,她的功夫未必是天下第一,但是轻功出神入化,将来有一日便是事情暴露,亡命天涯,她也能活命。 这时候,罗嬷嬷突然想起什么,道:“这里距离夏侯家不过百里,你到时候和殿下说话,可以略表现出思乡之情。” 青葛:“知道了。” 这么说着,她缓缓地收了气息,略掀起垂帷,望向车窗外。 此时春光明媚,一行车马走在官道上,在大批侍卫开路之后,是宁王。 宁王今日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此时他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青葛便看到,他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度。 她静默地看了一会,便要收回目光,谁知道这时候,恰好宁王侧首看过来。 他背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青葛却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这时候,突而有一阵风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她的心中便有些异样,不过到底是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却去看外面街道上的热闹。 正这么想着,突觉有人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上,之后,马车便被揭开了。 宁王略一弯腰,进入了马车。 他身形过于挺拔高大,如今进来马车,虽是略弯着腰,不过依然给这马车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马车本是女子乘坐的,如今宁王过来,那自然是要见王妃,旁边罗嬷嬷和侍女等便稍微退后,就此回避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8章 宁王径自坐在了她身边。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不用说一句话,他只是坐在这里,便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存在感。 青葛便觉,他虽然没说话,但她已经感觉到了。 最近不知怎么,他欲念颇为强烈,便是这么坐着,她都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强烈气息。 于是原本还算宽阔的辇车,顿时局促逼仄起来。 青葛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萦绕。 *********** 其实宁王并不喜沉溺后宅,他觉得那是没出息的男人才干的事。 不过如果是自己的王妃,那又另当别论。 王妃是如此娇美动人,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有小钩子,挠着他的心,于是他到底放弃了骑马,在大庭广众之下径自钻到了这妇人才乘坐的马车中。 如此行径,看在属下一众人眼里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宁王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很是光明正大。 这时候,那些嬷嬷侍女都刻意回避了,马车的垂帷是落下的,上等的六重纬,似有若无地随风轻荡。 车马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有条不紊地往前走,车内光线朦胧。 宁王视线落在青葛脸上,他看着她那被蒙上了一层晕红的小脸,问道:“刚才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吗?” 青葛别过脸,继续望着窗外:“倒也没什么,就随意看看。” 宁王俯首过来:“你看了我好几眼。” 语气笃定。 青葛听着,心想他倒是想得挺多的。 确实看了好几眼,但她在想自己的心事,就是无意识看看而已。 不过这话不想解释了。 宁王看着她面上薄红,这么满意地端详一番后,便低头细细吻她。 这吻很是浅淡冷静,就像品茶,浅尝罢了。 青葛其实是有些排斥,刚才和罗嬷嬷那么说了一通后,心里便有了诸般念头,头绪混乱,自己也说不清楚。 宁王垂着眼睫,自然感觉到她的僵硬,不过却恍若未觉。 他直接捏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手牵过来,覆上。 青葛便很突然地被烫到了,她这才知道他已经这样了。 因为气息太过稳定,他的吻也是那么居高临下游刃有余,以至于这让她万万不曾想到。 这个男人太过于不动声色,哪怕她作为枕边人身份,依然不能窥探他的心思。 只说崔姑姑一事,他显然对她有些试探的心思,试探她是不是别有用心,试探她如何处置这件事,是不是够资格打理宁王府后宅诸事,以后是不是可以陪他共进退。 他对她显然已经有了男女之间的喜爱,但是这种喜爱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消除疑心,敞开心怀接纳她。 青葛望着上方紫色篷顶虚无的一处,心里想,或许他也在挣扎。 他看上去性情不羁,行事肆意妄为,但其实克制忍耐,也很懂得取舍。 就算往常他再高傲孤冷,再看不惯寻常女子,但作为男人,他还是有属于男人本能渴望的,但是他身边一直没人,其实这就是在克制。 克制自己的渴望,不让自己为女色所迷惑,他在藏书阁遇到云喜,或许也曾惊艳于她的才貌,但终究认为对方只是寻常女侍,便也不曾有过进一步。 为什么会沉迷于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夏侯娘子,是他的王妃,是他可以尽情放纵的妻子。 这时候,宁王终于放开了她。 放开她后,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窗外。 青葛散漫地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 崔姑姑,不行。 云喜,行。 他觉得云喜好看,而这段时间根据她的观察,可以看出来云喜是恋慕宁王的,只是她到底书香门第出身,要些脸面,知道羞耻,只能勉强藏住自己的心思,不敢做什么。 其实是极好的一姑娘了。 就青葛自己来说,她想帮帮云喜,成全她。 哪怕给宁王做妾,只要是正经妾,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若她能得一男半女,那更是享用一生,对于一个罪官之后,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她这么想着时,便听到宁王道:“你不问问孤,为何突然进入辇车中?” 青葛收回思绪:“为什么?” 宁王:“孤已经没办法骑马了。” 青葛听着,疑惑,终于看向宁王:“为什么?” 宁王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第0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她叫王三 他说, 你说呢。 很长的一眼看过来,那双眼眸犹如上等的歙州墨,明明深重, 却浓酽欲滴, 挥洒间别有一番动人。 青葛望着这样的宁王,不太能理解地道:“可是我不懂。” 宁王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摇头叹道:“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不透气的傻王妃。” 青葛一听, 辩解:“殿下,我又不会骑马,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宁王锋利的眉眼便透出无奈。 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青葛:“那你就告诉我吧。” 宁王:“不行, 自己想。” 青葛很无奈:“我困了, 想睡一会, 睡饱了再继续想吧。” 宁王:“才上车就困?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他忙于公务, 回来晚, 回来时她早睡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79章 早间时候, 他起身时, 她还未醒,总之她睡得比他多。 青葛自然是忙着练功打坐, 不过她不能说, 她只是懒懒地瞥他一眼,道:“殿下你是男儿家, 又是舞枪弄剑习惯了的,更曾经走过大江南北, 自然不懂闺阁女子的苦楚,我平日哪里出过门?出门舟车劳顿, 我都累死了。” 宁王听着这话,倒是意外。 他拇指托着下巴, 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是孤失于考虑了。” 青葛听他这么说,倒是意外,一时看过去,却见那双幽深的黑眸好像过于认真了。 他当真了,此时的他倒是很好骗。 仿佛有些笨… 她轻哼了声,道:“既如此,那我要歇着。” 宁王:“你睡一会吧,我搂着你,这样你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青葛越发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不太适应。 宁王看她不说话,挑眉:“之前不是说,喜欢我抱着你睡,这样睡得踏实,怎么,你只是哄哄而已,其实根本不是?” 青葛陡然记起,这是她在藏书阁说的话,随口撒个谎而已。 他记性倒是一个好的! 她红着脸道:“后面嬷嬷和侍女都在呢。” 宁王并不在意:“那又如何,难道本王不可以搂着自己的王妃吗?” 青葛到底是道:“好吧,那殿下抱着我。” 宁王轻笑了声,手掌一伸,便利落地将她搂在怀中。 他胸膛宽阔,怀中气息清冽好闻,有淡淡松香,青葛倒是喜欢。 宁王道:“我们一起歇会。” 说着,他将扶手放倒,又将脚踏抬起,于是这座椅便成了一张小床,竟可以躺着歇息了。 青葛看着颇为新奇,原来为了长途跋涉中的舒适,这凤辇的座椅都是特意包了一层软锦,且颇为宽大,一旁的扶手更可以放倒。 她虽跟在宁王身边四年了,但是宁王府无女眷,她便是见过皇贵妃和太子妃等贵人,但也并没有机会进入凤辇中贴身如何,是以不知道这凤辇的座椅竟如此精妙。 宁王径自抱住她,把她放倒在座椅上,之后自己从后面揽住她。 这座椅放开后的长度于她身量来说刚刚好,不过对他来说却短了。 于是他便将曲着的腿压在青葛腿上,夹住她的。 青葛拒绝地扭了扭:“我不要这样。” 他那两条长腿太长太重。 宁王:“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着,他用自己长腿越发禁锢住她的腿,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还把自己的下巴舒服地抵在青葛的发髻上,满意地磨蹭了下。 青葛没办法抗议,也没办法挣扎,其实也没太觉得难受,只好罢了。 这样两个人倒是严丝合缝起来,每一处都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这么贴着间,青葛便突然懂了,懂了为什么他说自己不能骑马。 骑马时是有马鞍的,女人自然怎么都好说,男人一般也没什么,但这种时候,若有个什么,那确实不方便。 她突然觉得好玩,甚至有些恶趣味,想着不知道寻常男子这样的话,他们该怎么办?没辇车可以钻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很快又想到,并不是每个男人骑着马都会那样吧? 就他,淫者见淫! 好在他虽然淫者见淫了,但进入辇车后,倒是克制得很好。 为什么,是因为她说自己累了吗? 青葛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觉得宁王没这么体贴,他才不会体恤人,估计是矜持着,顾虑着自己作为皇子的骄傲,不肯在辇车上如何吧。 他有洁癖,又骄傲。 这时候,宁王却伸出手来,修长有力的五指卡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扣,和她掌心紧密贴合。 青葛的手昔日有些磨出来的茧子,不过莫经羲为她调养那段日子,茧子便慢慢消淡,及至自己做了这宁王妃,一直被精心保养着,手便软嫩起来。 过于娇嫩的掌心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宁王带给自己的触感,那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常年练剑以及握笔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整齐。 他手指略动了动,略有些糙感的骨节轻压着她的小指,就那么一下一下的。 青葛的小指腹便有些痒,想撤回。 然而他却颇用了些力道,牢牢锁着,不让她撤回。 指腹和掌心这么紧密相贴,而后背紧贴着男人紧绷的胸膛,她能清楚感到男人的每一次气息脉动。 青葛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明明其实并没什么,明明他如今忍耐克制着,并不曾对自己如何,只是手指骨之间的摩挲,但她竟然觉出一些暧昧来。 她发现比起大开大合的占有,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小温存更让她喜欢。 会有种错觉,岁月静好,琐碎无声,阳光投射在静谧的浮尘上,他们是夫妻,日子会一天天地过,没有尽头。 这时候,宁王略侧首,将下巴抵在她颈子间:“闭上眼睛,睡吧?” 这音量压得很低,声音沉沉的,连带着胸腔都有了沙沙的震颤感。 青葛“嗯”了声。 宁王放开她的手,有力的大掌落在她的腰际,缓慢而温柔地抚着,安抚地摩挲着。 有力的指骨给人温暖熨贴的感觉,这让青葛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0章 她开始觉得身后的男人温柔包容,就像水一般,能给她极致的呵护。 哪怕是错觉,现在这样也很让人喜欢。 被人疼爱呵护地抱在怀中的滋味呢…… 她略仰起颈子来,越发紧贴着他,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既强势又温柔的气息。 车厢内很安静,可以听到外面富有韵律的马蹄声,车轮倾轧过官道的声音,以及后面厢室中侍女低低的私语声。 这些细致琐碎的声响是如此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会感觉很安全,可以倾听到这个世间许多声响,可以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她和身后的男人却是隐蔽的,不会被人感知的。 她低声喃喃道:“我好像确实困了。” 宁王低首,亲了亲她的眼皮,感受着那薄软眼皮的颤意。 他轻轻厮磨,享受着这种亲密的触感。 在气息萦绕的交缠中,他哑声轻笑,亲昵地呢喃道:“被你这一说,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 刻意压低的声线醇厚好听,深情款款,这声音犹如电流一般自耳中窜入青葛身体内,让她不自觉打了一个颤。 她努力地克制着,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带给她无法克制的快意。 其实她的身体也是喜欢的啊。 这时候宁王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不过也只是浅浅含住,并不曾启开她那唇缝。 这种内敛克制的体贴,让青葛像是沐浴在温柔的泉水中,浑身舒畅。 有种恨不得就此沉沦其中的冲动。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她想她累了。 累了的她想靠在他怀中,先睡一觉,不管这个人有多少真情实意,至少这一刻,她想靠在他怀中睡一觉。 宁王感觉到她的困意,轻放开她的唇,低声道:“今日饶了你,晚间我们歇在随云山的温泉吧,我想和你共浴。” 这声音已经很低,且带着些困意。 此时气序清和,昼长人倦,外面马车铃声枯燥乏味地响着,路途劳顿无趣,而自己怀中的温香软玉是如此动人。 这个时候,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必操心于那繁杂的公务,纵情地陪着自己的王妃,想睡就睡,想抱就抱,想亲近就贴住。 于是宁王眼皮也懒散地耷拉下来,就这么半睡不睡的,沉浸在惬意而松弛的朦胧睡意中。 却在这时,他听得怀中妻子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他不曾睁开眼,只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低声喃喃道:“怎么了?” 之后他便听到她低地地道:“雪,冷……” 她的身体犹如单薄的树叶一般瑟缩了下,之后偎依着越发贴紧了自己。 她甚至打了一个寒颤。 宁王心生怜惜,温柔喟叹:“冷吗,那我抱着你,不要怕。” 说完,他将那纤细颤抖的身子搂得更紧,严丝合缝,紧密相贴。 ************** 青葛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昏昏睡去了,也许确实是困了吧。 她醒来时,宁王早已经醒来。 她缓慢睁开眼,却并不曾出声,只沉默地靠在他怀中。 她想,自己确实是不曾得到过呵护的人,所以才会因为那么一点温情而沉溺。 对此她有些害怕起来。 她能够拥有的很少,所有的都是自己拿着命挣来的,包括这一身的绝技。 她没有任性的本钱去尝试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迷恋,所以她应该自这迷雾中挣脱出来,让自己清醒,哪怕给自己狠狠泼一盆冷水也必须清醒过来。 就在她无声地闭着眼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几个侍女无声地上前。 青葛感觉到,她们对着宁王比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要用膳了。 宁王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之后对侍女吩咐道:“先下去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 几个侍女便先行退下,不过这时,宁王却道:“奉水。” 侍女中的一位,脚步顿了下,之后其他人退下,唯有她,弯腰低头,跪在了一旁,奉上了银壶,又用银盏为宁王取水。 在轻微的水声中,青葛突然察觉,这个送水的是云喜。 她心中微动了下。 云喜,传闻宁王曾经颇为青睐的云喜,被宁王夸赞过模样好看的云喜,还被他亲手安置在自己身边。 如今宁王让其他人下去,唯独留了云喜。 她必须承认,想到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感觉,特别是在刚才那么温柔的拥抱后。 但是,那些细微的感受是如此微不足道,一时的温柔不过是蛊惑罢了,在她这里,些许脆弱的情绪就是自己要铲除的荒草旁枝。 他可以,完全可以去宠幸一个侍女,她甚至会帮他,为他制造机会。 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不让宁王察觉自己醒来。 宁王略喝了几口水后,便示意云喜上前。 云喜以很轻的声音道:“殿下。” 宁王压低了声音,低到有些暧昧:“有羹匙吗?” 云喜忙道:“有。” 说完她从一旁的瓷筒中取出,再次用雪白的巾帕擦拭过后,递给宁王:“殿下。” 年轻貌美的小侍女,声音轻盈柔软,像一片即将融化的蜜糖。 青葛听着,深切明白自己和云喜的话不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1章 自己是假的,伪装的,骗人的,而这个小侍女才是真实的,动人的。 殪崋 小小娘子那么甜美地恋慕着,看着男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向往的敬仰,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现在,在马车枯燥乏味的行进中,在嫡妻正妃熟睡的卧榻旁,他们距离很近,声音压得很低,可以来一场眉来眼去的挑逗,发酵出属于男女之间的牵连。 青葛屏住自己的感官,试着让自己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感知。 她缓缓地控制着体内的真气,让自己化为一片叶,一朵云,她可以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她让自己脱离这一切,让自己封闭在一片白雾中,飘荡,游弋。 她也让自己去回忆,回忆往日施展轻功,御风翱翔于郊野的种种,她像一只奔跑的豹子,像一只飞翔的鹰—— 就在这时,陡然间,她唇上感到一些凉意。 滋润的凉意。 她疑惑,茫然地睁开眼。 跃入眼底的却是宁王那张过于深刻俊美的面庞,因为距离太近,充满视觉冲击。 青葛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男子。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起来,幽暗又静谧的车厢内,壁灯朦胧的灯光下,他挺拔的鼻梁窄而高,其下唇线微抿着,神情竟格外认真。 这时候,察觉到她睁开眼睛,他褶线分明的薄眼皮微掀起,无奈地看着她:“醒了正好,喝点水。” 青葛听此,懵懵地看向他手中,却见他拿了羹匙,羹匙中有些汤水。 于是青葛恍悟唇间的凉意是为何。 宁王挑眉:“刚才我看你唇上发干,便让侍女准备了羹匙,想着给你用些,叫你,你也不醒。” 他摇头,言语间带着淡淡无奈:“睡得像一头小猪,就差打两个呼噜了。” 青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叫来云喜,低声和她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她以为是男女之间暧昧的发酵,其实只是看她口干,想取了羹匙来喂她吃水? 宁王看她懵懂茫然的样子,径自将水递给她:“怎么了,睡懵了?还是做了什么梦?” 青葛听到梦,陡然想起之前。 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呓语了? 她眨眨眼睛,掩饰地喝了口水,之后才道:“好像是吧,胡思乱想的,做了许多梦,但我记不清了。” 宁王看着她犹如迷雾一般水濛濛的眼睛,笑道:“也没什么,你好像梦到雪了。” 青葛便费劲地回忆着:“我怎么梦到雪了呢?” 宁王想起睡前的种种,他略蹙眉:“或许你这个名字取得不好。” 青葛:“名字?” 宁王神情竟有几分严肃:“是,我曾和邵唯雍先生谈起易学和算术之道,也曾提起命理之说。” 青葛知道邵唯雍先生精通奇门遁甲,擅预测占卜之术,是大晟国一代奇人。 她好奇:“然后呢?这位先生怎么说?” 宁王:“所谓命运,乃命和运,先天命,后天运,命不可改,但运却是人力所能为,一个人的名姓若是取得好,有其名则有其命,名可潜移默化,助力于后天之气运。” 青葛没想到宁王这么说,她想了想,倒是想起前几日为了附庸风雅读的一首诗:“这倒是让我想起前朝诗人的那句,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想来一个人的姓名若是用得久了,那姓名和这个人已经休戚相关了。” 宁王赞同:“王妃所言极是,所以你这姓名,固然意境动人,但雪终究为至寒之物,能入得诗赋文章,却未必安稳康健。” 青葛若有所思:“……那怎么办?” 宁王:“所谓财官压人,若是太金贵,反而脆弱易折,比如我的姓名,当年先帝为孤取九韶二字,为箫韶九成,有凤来仪,虽略显高远,但是先帝说他以他帝王之命来庇护我,这才用了这个名字,不然寻常人等,命格漂浮浅薄,轻易不敢用这两个字。至于王妃——” 他望着她:“可以取一个乳名。” 青葛:“有什么好的乳名吗?” 宁王略沉吟了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青葛:“随便取一个?” 宁王:“比如?” 青葛想了想,试探着道:“比如王三?” 宁王听此,神情一窒。 之后,他墨黑的眼神透出微妙的无奈:“王三?这算什么乳名?” 青葛听他这么说,不悦,反驳道:“这名字很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你不是说取个随意的嘛,贱名好养活,这个名字我觉得就是好!” 她瞪他一眼:“你觉得很难听吗?很俗?” 宁王看着她那明显要恼了的样子,不免意外。 她一副不能惹的样子。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无辜又无奈地道:“其实也不难听,你如果非要用这个做乳名,倒也不是不行,随你吧。” 青葛便笑了:“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宁王看她那很有些得意的样子,唇角微翘起,很没办法地道:“不过叫王三还是有些奇怪,倒像是陌生人一般,不如我便叫你三三吧。” 他这么念着的时候,只觉“三”这个字看似寻常,但也别有意趣。 当下笑道:“王者,天下所归往,一半为土,一半为玉,土为土行金,玉为金行水,恰可补雪之凉寒,而三为天地人之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名字看似随意寻常,其实大气磅礴,寓意深远,我的王妃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2章 青葛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说,我必须叫王三了,不对,叫三三!以后你叫我三三!” 宁王却没笑,他略拧眉,墨黑的眸子有几分回忆:“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我在哪里见过。” 青葛听此,呼吸微顿。 不过她依然笑着,不动声色地道:“是吗?难道殿下恰好认识一个叫王三的?” 宁王沉吟间,道:“就是觉得耳熟,应该不认识。” 青葛:“觉得耳熟是因为太常见了,这么寻常的一个名字,市井百姓,贩夫走卒不知道多少这么称呼的。” 宁王:“或许吧。” 青葛却已经看向车窗外,她发出惊讶的声音:“殿下,这是到哪里了?外面这风景看着倒是眼熟。” 宁王也看过去,却见山势绵延,白雾缭绕,水木毓秀,便道:“这是随云山。” 青葛:“竟是随云山!” 宁王:“这里倒是距离你们绀梁不远。” 青葛:“嗯,是不远。” 随云山距离绀梁,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罢了。 所以,当时她才会在随云山遇到莫经羲。 这一切说是巧合,其实也不是那么巧合,如今想来都是注定了的。 宁王:“今晚我们下榻在随云山,可以在这里歇息一两日,休养生息。” 青葛笑道:“好,那我们可以享用这里的温泉了。” ************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随云山。 青葛再次想起往日种种。 当时她是在山下逗留徘徊,结果遇到莫经羲,被莫经羲盯了几日,最后终于那一天他找到自己,要自己扮演夏侯见雪。 如今一晃不过月余罢了,她便把自己化为另一个人,扮演着那人该有的戏份。 庄周梦为胡蝶,自在逍遥,竟不知自己为庄周,待到一日骤然醒来,可还记得自己本是庄周,从不是什么蝴蝶。 青葛便在这诸般思绪中,在众人侍奉下宿在驿站。 因驿站官员事先早知道宁王行经此处,早就提前两日拒不接待寻常官员,筹备迎接宁王。 这里又是依山傍水的,风景不同别处,又有驿站精心安排,青葛等人下榻后,倒是还觉舒心。 晚膳用的是山间鲜菜野味,有莼菜,鲜鱼汤,茭白和竹笋等,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但贵在鲜美,吃得人口齿留香。 用过晚膳后,便享受山中温汤,温汤中都是用了药的,可以消除疲乏,颐养肌肤。 青葛对此自然期待,她之前享用过这边的温汤,确实对于她体内的毒有些帮助,如今体内虽然只有些许残毒,但终究希望彻底恢复。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不过来了温汤后,便彻底去了担心。 这驿站的温汤比外面的私家温汤要讲究许多,外面是潺潺细流,流入温汤房舍中,房舍中配备有壁炉和地漏,设了屏风和帷幄,从里面看,可以看到外面山雾弥漫星空朗月,但是从外面看里面,却是朦胧模糊。 房舍内只一盏朦胧的宫灯,香雾弥漫,热气氤氲中,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根本不必担心宁王会看到什么细致处。 宁王沐浴过后,只穿了宽松的白丝长袍,径自迈入温汤中。 温汤中用绉纱裹了上百种花料制成香囊,自是花香四溢,使人如同置身于那百花间。 此时青葛便侧倚在温汤中,不着寸缕,身上仅有的薄纱大袖衫松松垮垮地落在细致的腰肢上,那活色生香随着水波若隐若现。 宁王眸色转深,当下迈入水中,将青葛抱住,放在一旁浮石上,几乎是把她摊开,之后俯首下来,埋首缓慢地吃。 这是青葛万没想到的,要知道往日宁王不苟言笑,手起刀落间高冷矜贵却又杀伐果断,这样的男子,如今竟埋在自己怀中。 青葛其实想推开他,不过却仿佛有什么涌起,浸漫后腰,她手脚已经发软,并没太多力气,只得任凭他施为。 她觉得宁王简直要把她的魂都吸飞了。 宁王突然自一片雪白中缓慢地抬起眼睑,浓若泼墨一般的眸子望着她,问道:“三三,喜欢我这样吗?” 青葛原本心内火热,意识缥缈,此时听到“三三”这两个字,越发心荡神摇。 对,她叫王三,在没有进入千影阁之前,她本来就叫王三。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亲昵温暖的语调叫出她的名字,曾经伴随这个名字而来的只有鄙薄,厌弃以及呵斥。 王三身份低贱,王三鄙若茅草。 现在他唤出了这个名字,温柔呵护,仿佛名字的主人是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她身体在颤抖,失神地看着他,喃喃地道:“喜欢,好喜欢。” 宁王看她碎发凌乱,微微潮湿,那眼神脆弱无助,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使劲地疼,或者干脆把她揉碎了才好。 他当下捧起来,感受着那雪腻柔嫩犹如水豆腐一般的触感,用牙齿轻轻浅浅地咬。 口中却是不自觉地哑声道:“三三生得真好。” 青葛听着这个,在那茫茫然中却莫名记起罗嬷嬷说的话。 她说宁王之所以贪恋她的身体,不过是因了不知道其他的女子有多柔软香味罢了 青葛觉得好像确实是的,她曾经无意中碰到过贵女的身体,她们都要比自己柔软。 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想那么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3章 她是谁?是被遗弃在雪中的孤魂,是被世人鄙薄的女奴,是入了千影阁再不能回首的死士。 刀枪剑雨,地狱深渊,她都是一个人趟。 如今,一个尊贵的皇子愿意纡尊降贵这么温柔缱绻地哄着她,照顾她最细致的感受,她何必非要较真那些?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喜欢的,是享受的,是希望得到更多的。 这若是一场梦,那她允许今晚的自己就此坠入梦中。 于是她扬着修长的颈子,在那无上的欢愉中,紧攥住宁王的发,发出放纵的叫声。 之后,随着宁王进一步都动作,她整个炸裂开了,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带给自己的愉悦中沉沦。 第0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相思缕 行事过后, 青葛本以为自己既在温汤之中,排出那些轻而易举,可谁知道, 结束之后, 宁王并没有放开自己,反而是揽着自己的腰肢, 就这么抱着自己, 两个人紧紧纠缠着,又要一起沐浴在这温汤中。 此时春寒乍暖, 外面还有些沁凉, 温室中的温汤却是舒服到让人每一处都放松, 这难免让人生起慵懒来。 青葛轻靠在男人有力的胳膊上, 这个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 会觉得两个人便是交颈鸳鸯, 可以天荒地老, 可以不离不弃。 但她自然也明白, 这都是海市蜃楼,夜晚来, 天明去, 日头一晒,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 也许自己当初到底是想错了,以为只是些许男女欢愉, 享受过后也就完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的,在和一个男人产生这种紧密的缠连后, 她的心里也会有一些微妙变化,多少还是会有些心动的。 这时候, 宁王有力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哑声问道:“三三在想什么?” 当他喊出“三三”这三个字的时候,语调温和,带着几分含笑的调侃,也有几分缱绻的意味。 青葛知道他的心思,必是觉得这名字有些太过随意,只当是榻上的夫妻趣味。 她懒懒地倚靠着他,低声问道:“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宁王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一声:“好。” 之后他却搂着她,亲自抱了她出去浴室,躺在金丝楠木床上,又拿来浴巾,为她擦拭。 事到如今,青葛也不会去拒绝什么,闭着眼睛,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照料 这是禹宁的天,是宁王府的主人,也是她要效忠的人。 现在她偷得一些欢愉,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怜惜。 这么细致擦拭间,难免有些情不自禁,再次缱绻。 良久后,青葛微咬唇,道:“殿下,我再去清洗吧。” 她不死心,想彻底消除隐患。 一时的沉迷和享受,并不能扰乱她的思绪,她明白自己必须做什么。 宁王自然也发现了,他晦暗的视线就那么盯着,神情异样,一动不动。 青葛受不了他的眼神,抬起手,遮挡。 宁王却拿来了一锦枕,直接垫在青葛腰际,青葛疑惑。 宁王解释道:“别出来了。” 青葛听到这话,怔了下,一时看向宁王。 上方的男子依然很正经的样子,他那神情便是出现在议事厅号令群臣都毫不违和。 但是现在他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脸上变红,通红之余也有些担心,最开始时候不过四五天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今他实在是有些太频繁了。 这样子下去防不胜防,她一定会怀孕的。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怀孕。 她是贱籍,生下孩子身份也自然卑微,她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怎么去养育一个孩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葛竟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些动摇了。 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她在千影阁十四年,如今勉强熟悉的,也不过是叶闵、白栀和晚照罢了。 而这些也都是虚假的,彼此用一个假面孔对着对方,彼此间都是提防。 她活在这个世间,空空荡荡,除了攒下的一些银两和一身武艺,其实一无所有。 如果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让人期盼的。 不过当然,拥有宁王的血脉其实是不合适的。 宁王期待的是夏侯家嫡女为他生下的血脉,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暗卫的孩子,如果她就此生了孩子,夏侯家的嫡女一旦回归,自然是把那孩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她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带走的。 ************* 当晚,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行人干脆歇在这随云山,欣赏这里的山水美景,也算是休息休息。 青葛明显感觉宁王似乎和自己更为亲近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暖意。 曾经过于凌厉冷漠的眉眼,此时春风化雨一般,全都柔软起来。 甚至晨间起身穿衣时,她都能感觉到宁王眼神中的宠爱。 然而 yh 在青葛的心里,却觉得距离他更远了。 喜欢这个男人吗,当然是喜欢的,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杀伐果断,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又生得如此俊美,被这样一个男人怜惜着,和他做夫妻,谁能不高兴? 但是青葛也明白,他要的并不是自己,而自己也永远不合适他。 与其陷入其中,不如慧剑斩情丝(见作话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4章 是以她便把心思再次放到了云喜身上。 云喜这小娘子,不算是什么有心机的,她明显是喜欢宁王的,不过又要脸面,试着靠近,但又不能豁出去,又仿佛有些良心,愧疚于“王妃”对她的好,以至于不能豁出去做些什么。 青葛看着这情景,便很有些无奈。 你冲啊,你得自己冲,我不能把宁王就这么送给你! 相对于云喜的畏首畏尾,崔姑姑这一路一直是找机会的,她也在努力表现,或许是存着将功赎罪的心思? 青葛不免存着一股郁气,想着难道真要接纳这个崔姑姑? 其实心里是膈应的,不过这样未尝不可。 她崔姑姑如果能把这宁王睡了,那也行,自己正好趁机歇歇,到时候略使个性子,彼此远着,不要做燕亵之事,她也落得清净了。 反正崔姑姑用过的,她一定不会再要了,青葛这么恶狠狠地想。 而崔姑姑确实也很上进,第二日晨间用膳时,崔姑姑竟然亲自奉上了煲汤。 她笑着道:“我怕这驿站的到底是粗人,做出来的不太干净,是以我亲自动手煲的,还请殿下和娘娘品尝。” 这时候罗嬷嬷也从旁伺候着,见状那脸色就不太好。 一个女官,跑来这里讨好,不觉得丢人吗? 不过青葛却颇为友善,笑着问起来:“这汤中都加了什么?” 崔姑姑也有些意外青葛的温和,便笑着讲起来。 不过讲的时候,眼神自然是望向宁王的。 宁王听了,也便夸道:“崔姑姑素来做事细致,这一路过去皇城辛苦你处处打点周到。” 崔姑姑微垂着颈子,脸上很有几分笑意,看着温温婉婉的,倒是有几分动人。 青葛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行吧,就你了。 于是用过早膳后,宁王说要带她过去山中逛逛,她便推脱道:“到底是有些累了,不想走动,想留在房中歇息。” 宁王墨眸含笑看她:“你昨晚不是说山里的鱼汤鲜美吧,等下我们过去自己捉几条来,你一起过去看个热闹?” 青葛:“还是算了吧,我在家等着殿下捉鱼大获而归。” 宁王却不由分说:“昨晚不是已经歇了一晚,出去走走,若你嫌累,孤命人准备软轿就是,哪里能累得到你?” 一时又问旁边的崔姑姑:“崔姑姑,备轿。” 崔姑姑自然是盼着青葛不要去的,她倒是盼着能和宁王更亲近啊! 宁王这么说,她有些失望,不过此时也说不得什么,少不得含笑应着。 青葛听这话,也是无奈。 也幸亏自己是假的,不是什么真正的夏侯见雪。 不然就宁王这不霸道自专的性子,夏侯见雪怕不是早气跑了。 人家要休息,他却非要拽着出去。 青葛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却也没用软轿,山路崎岖,她并不想这么折腾底下人。 不过出去后,却见除了伺候的一行人等,前后还有诸多持刀亲卫,远远地散在附近,并提前排查周围路况。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这次宁王带着夏侯氏王妃过去皇都,看似悠闲逍遥,其实一路上诸多危险,是以纵然是在这随云山,也要处处当心。 她如今身兼两职,看来作为暗卫的自己还是要时不时露面,以防别人起了怀疑。 等今晚或者明早,她务必寻个由头以暗卫身份见宁王。 一时又想起叶闵,他有事耽误了,会一两日赶过来。 自己如今可以随意,等叶闵来了,那就必须躲开他,万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容。 这么想着,一行人已经出了驿站,却见晨间的雾气弥漫,如茵芳草,一时也是心旷神怡。 尤记得当时她离开千影阁,正是奔波无去处,却遇到了莫经羲,就曾经沿着这山路上山去,那时候路边那褐色枝条只是浅淡花苞,如今却已经是香轮暖辗,莺啼芳树。 这会儿山路上游人络绎不绝,一个个都是带妻挟子,嬉游游玩,其间还夹杂着穿了红绿戏衫的,都赶着热闹爬山,路边还有货郎叫卖各样香炉香球,颜色鲜艳的花篮,闹杆,鼓吹之类,还有新奇瓜果点心。 青葛不免疑惑:“怎么都在卖这些?” 宁王:“今日是佑圣真君诞辰,山上有一处真君道观,我们正好赶上热闹,过去看看。” 青葛:“竟是这样。” 宁王:“我们正好赶上了,所以停歇两日,一则歇脚,二则正好凑个热闹,你上次不是还种了桑树许愿吗,如今赶上这真君诞辰,可以再许一个愿,一定灵验。” 青葛便哑然失笑:“我哪有那么多愿望!” 况且,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知道泥塑的佛像神仙并不管用,不过是给人一个安慰罢了。 宁王笑道:“过去凑个热闹,然后我们就去捉鱼。” 青葛这会儿也精神起来:“好。” 当下两个人沿着山路往前走,倒是也不急,边走边欣赏着这山中风光。 却见随云山上苍松翠柏,高下相间,更有些桑枣树夹在其间,下面则是澄澈水潭,远远望去,山水交融,竟宛若挥洒泼墨的山水画。 到底时候还早,山中还弥漫着清新的水汽,青葛穿了鹿靴,那鹿靴踩踏在沾满露珠的新草上,便留下浅淡绿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5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葛这鹿靴却并不让人那么舒心。 据说夏侯家的女儿虽然不缠脚,但是也有些闺中特有的秘法可以让那双脚纤细修长好看,青葛是自小苦练的,是要跳跃跑纵的,脚型自然和夏侯嫡女的不同。 为此,莫经羲在那几日也特意赶制了一些鞋子,并把昔日夏侯家嫁妆中的鞋子撤下来,如此一来,其实大多鞋子并不是太精细。 往日那些软底鞋子也就罢了,这双鹿靴,却是不够讲究。 青葛也只能故作无事,跟随着宁王往外走。 心里想着,还是赶紧让罗嬷嬷帮自己做一批新鞋子,之前到底疏忽了。 这么走着间,宁王突然停下了脚步。 青葛:“殿下?” 宁王的视线扫过她的鞋子。 那是一双用料精良的鹿皮靴,不过显然于她来说并不是十分合适。 他看着她:“累?” 青葛:“还好……我虽然往日喜欢蹴鞠,但是不曾走过山路,有些不习惯。” 宁王叹:“未免太娇气了一些,适才让你坐软轿,自己又不愿意。” 说着,他伸出手牵着她:“过来,我牵着你。” 青葛:“嗯。” 继续往前走,草丛间还残留着露珠,湿漉漉的,会打湿鞋子,偶尔间也有叽叽喳喳的什么鸟儿自眼前掠过,留下些略带着山林浅淡潮气的羽毛。 宁王领着青葛往前走,在要跳下一处略显陡峭的山坡时,他干脆纵身一跃,利落地跳下,之后伸出胳膊来:“跳。” 青葛意外,没想到这样。 她站在那里,提着裙摆,望着下方对她张开双臂的宁王,有些犹豫。 宁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他的声音清朗笃定,洒脱飞扬。 青葛怔了下,看着下方的宁王。 此时晨曦洒落下来,春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过于俊美的脸庞上,总是矜贵傲慢的男人却含着笑,他筋骨分明的大手伸展在阳光下,眼底是纵容的温柔。 太阳的温暖和夜晚的清冷交织在一起,青葛的心在这一刻五味杂陈。 最后她到底抿唇轻笑,之后放开双臂,往下跳去。 她果然被他接住,抱在怀中。 这一刻感觉自己是翩翩飞舞的彩蝶。 宁王牢牢地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笑:“你看,接住了。” 他这么说话时 铱驊 ,青葛闻到了松木的清新。 她红着脸,抿唇笑:“殿下真好。” 很轻的声音,却让宁王眉眼溢出更多的温柔。 放开她后,他依然握着她的手:“很快就到了。” 青葛:“好。” ************ 待到上了山来时,日头也不过刚刚出来罢了,但是真君道观前已经热闹得紧,各样买卖货郎叫卖声此起彼伏,旗伞花篮比比皆是,还有那头戴卷脚帽子身穿红绿戏衫的,翻飞跳跃,引来众人一片喝彩。 宁王领着青葛,看这看那,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还买了诸样小食,如梅鱼干,鲜鹅鲊和糟脆筋等,青葛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宁王却不吃的,只是看看罢了。 青葛便笑:“殿下这样,让我觉得你好像是专陪我游玩的。” 宁王笑看她一眼:“对,我是你跟班的随从。” 青葛便笑:“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随从!” 这不是要人命吗,折寿! 宁王握住她的手:“走,去里面看看。” 这道观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各处都是游人众多,大家拿了彩果背着香火,烧香祭礼,烟雾缭绕。 宁王:“这里倒是香火旺盛。” 青葛看众人虔诚跪拜的样子,便想起自己当时在栽种桑木时许下的那个愿。 一时不由侧首,望向宁王:“殿下,你信神佛吗?”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自然不信。” 青葛沉默。 宁王笑道:“若一个人不思进取,只知跪在这泥塑前祈求,神佛们哪里会搭理他?凡事总归要靠着自己,世间从不曾有什么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青葛赞同:“殿下说的是。” 不过她却想着,他出身富贵,自小锦衣玉食,纵然曾经走遍四方,看尽百姓疾苦,那又如何,说到底回首过去那二十三年,他太过顺遂。 所以他不知道,面对这世间事,当无从下手,无能为力时,世间凡人自然只能寄希望于那渺茫的神佛了。 宁王抬起手,握住青葛的:“走吧,我们过去后院看看。” 青葛:“后院?” 宁王:“我们从道观后面离开,从那里下去有一处瀑布,我们可以在那边溪水中捞鱼。” 青葛很有兴致:“好!” 当下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进去道观,这里拐弯那里绕路的,最后终于到了道观后面,谁知道这里香火也颇为旺盛,更有人围了一棵树在那里跪拜,树上还挂了许多红锦绳结成的手链儿,在烟火中一荡一晃的。 宁王和青葛不懂这是做什么,一起站在那里好奇地看。 那边有一小道长口中叫卖着“相思缕”,时不时有人去交了铜板领一对,领的都是年轻男女。 宁王便懂了:“这都是一对一对的,取一个月娘红绳的彩头,给这些男女都拴上。” 他这么一解释,青葛突然想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6章 本来挺正经的一件事,被他说得仿佛人家是骗子! 宁王看她憋着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笑,提议道:“要不我们也求一个?” 青葛:“才不要呢!” 被他那样一说,这件事就显得很傻,傻透了。 然而宁王听这话,却是眉骨微动:“这是要取一生一世的意思,也是一个好兆头,为什么不要?难道你不想和孤拴在一起吗?” 青葛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你又不信,也不会戴,还是留着给那些信这个的吧,这也算是功德呢。” 宁王:“那孤偏要来一对,若孤的王妃和孤共效于飞,一世厮守,这才是大功德。” 青葛却不想要:“我不戴。” 宁王:“你不能不戴,孤这就去买来。” 这时宁王径自上前。 有了上次栽树买水的经验,他自然是准备了银子的,上前给了道士一块碎银,便要了两根相思缕 他径自将一根相思缕递给青葛:“来,你一个,我一个,我们长长久久。” 青葛便想笑,不过还是接过来戴上了。 宁王戴上后,自己伸出手看了看:“其实还算好看。” 青葛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好看,整洁干净,这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而袖口的沿边更是精致讲究。 结果如今戴上这么一根红通通的相思缕,就很不搭,不伦不类的。 偏生他还郑重其事地举起来研判一番,就很好笑了。 于是青葛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是挺好看的。” 宁王轻哼了一声,黑眸瞥她一眼:“不许笑了!” ************ 从后院出了道观后,路却不好走。 显然寻常游人并不会走这条路,以至于道路狭窄艰难,有稠密的灌木以及招展的树枝,脚底下更是杂石荒草。 宁王便干脆握着青葛的手往前走,有侍卫拎着长剑,拨开濡湿的枝叶,于是风一吹,便洒下一片稀薄的水汽。 清凉中带着艾草的甘香,也有捂了一夜的潮湿暖意。 青葛便觉一切都美好到了极致。 宁王这么走着,笑道:“等会看我给你捉鱼吃。” 青葛笑得眼睛晶亮:“你会捉吗?” 他都是要别人伺候的。 宁王清绝的眉眼飞扬含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候一行人穿过那片山林,来到了溪边,山溪边落叶深厚,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音,又听到潺潺流水之声。 于是急走几步,便很快豁然开朗,却见前面有一处瀑布,流水洒在下面碧绿的湖水中,溅起点点翠玉。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将峭壁的边缘以及瀑布都染成了金黄色,美不胜收。 崔姑姑等人一直远远跟随着,并不敢上前搅扰。 此时总算走近了,亲眼看到宁王竟抱着王妃,又看宁王牵着王妃的手,夫妻二人并肩而行。 她是有些不敢信的,宁王是何等人,王妃是夏侯家的女儿,他就这么宠爱她吗? 她看得心里酸涩。 一时又觉得,宁王喜欢的并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 他只是给予自己妻子疼爱,也给予夏侯家嫡女敬重罢了。 而自己比那女子只是欠缺了一层身份。 眼见宁王和王妃抵达这溪边,她也就无声地带着人,体贴地清理过一处草丛,铺上了草席和丝垫,又挂起了帷幔,这样可以供宁王和王妃歇息。 一切都处理妥当,她上前道:“殿下,娘娘,先坐在这里歇息片刻吧?” 宁王却没理会她,只是笑问青葛:“你坐在那里看着,孤来捉鱼。” 青葛:“好。” 于是青葛过去旁边坐下,宁王便和大家伙一起捉鱼去。 崔姑姑陪在青葛身边,看着大家用粗硬的枝桠削过后,做成简单的木叉子,用来叉鱼。 宁王显然很有兴致,干脆撩起袍角,迈入水中。 他捉鱼时,动作利索精准,看准了一条鱼,木叉子猛然叉出,须臾间之间水花四溅,水中那条鱼便剧烈翻腾,他直接一把捉住,扔到岸边,一时自有小厮去捡拾。 崔姑姑望着宁王的背影,眼底便泛起痴迷来。 青葛悠闲地观赏着这山中风光,心里却在想着,这崔姑姑未免有些磨叽了,她就不能干脆一些? 恨不得直接把她塞到宁王床上。 宁王今日对自己实在是好,过于温柔了,纵然知道宁王温柔对待的是他的王妃,是夏侯氏嫡女。 抛却这些身份,他正眼都不会看自己。 如果自己为了这些温柔假象而沉迷,那就可笑了。 可……真的很难不受影响。 是以青葛也在挣扎,挣扎着让自己逃离。 不过是虚无的幻象罢了,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能一直贪恋沉迷。 这时候,宁王已经准备上岸了。 再是讲究的人,此时在水中玩了这半晌,袍角也已经染上了湿意,就连墨发和脸上落上了水滴。 崔姑姑见此,道:“殿下怕是要用大巾,娘娘——” 她看向青葛。 她虽细致,想到了,但是她身为女官,断然不可能在王妃面前跑去王爷跟前伺候,崔姑姑知道这是逾越。 她能在宁王身边照料多年,且得宁王赏识,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7章 青葛看得出,崔姑姑很想上前,但她还得按照规矩行事。 实在不容易呢。 青葛便道:“走了这么多路,有些疲乏,劳烦崔姑姑照顾下。” 她这话一出,崔姑姑眼中泛起笑意,旁边的罗嬷嬷那脸色顿时不好了。 待到崔姑姑起身过去宁王处时,罗嬷嬷便剜了青葛一眼。 青葛哪里搭理她,依然悠闲地坐在那里,看那白云苍狗,看那远山悠悠。 晨间的阳光自枝叶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感觉温暖悠闲。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用自己的面庞不加修饰地面对这青山绿水实在是一种享受。 她闭上眼睛,听着风吹枝叶发出的窸窣碰撞声,感受着来自山涧的清新气息。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听到那边一声惊叫,那是女子的惊叫。 训练多年的本能让她的身体瞬间紧绷,她倏然睁开眼,看向不远处。 却见崔姑姑竟然落了水! 她一下子跌入水中,不会水的她正惊慌失措地扒拉着。 而距离她最近的便是宁王。 青葛多少猜到了,这个手段实在是太过拙劣,拙劣到不堪入目。 可是崔姑姑也没办法吧,宁王性情高傲,治下分明,怎么可能和自己府中女官瞎搞。 距离皇都越来越近,她需要向谭贵妃复命,已经没多少时间,只能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青葛不动声色地看着,果然见宁王直接跃入水中,一把将崔姑姑捞起来,而崔姑姑几乎是下意识地攀住了宁王。 崔姑姑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年轻貌美,如今身上春衣被打湿,那布料便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女儿家曼妙的身姿来。 偏偏这样曼妙的女子此时是紧紧攀着宁王的。 宁王身上也湿了,被崔姑姑这样死死抱着,两个人几乎纠缠在一起。 这时候几位侍卫也都匆忙赶来,跃入水中,想从宁王手中接过来崔姑姑。 不过崔姑姑却死死扒拉着宁王,根本放不开。 大家都湿漉漉的,手上湿滑,也不好硬拽。 宁王见此,便径自崔姑姑,几乎是拎着小鸡往岸上走。 没几下到了岸上,崔姑姑显然吓怕了,还是抱着宁王不放。 周围人见此全都尴尬起来,崔姑姑这年纪这相貌,如今和自家王爷这样,看来是要成好事了。 罗嬷嬷看着,眼睛都气红了,咬牙低声道:“她竟这么不要脸!” 青葛对此并不在意。 她知道崔姑姑的心思,赶在进皇城之前弄这么一出,到了皇城里直接对着谭贵妃哭,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能不纳,怎么也要给崔姑姑一个位置。 这崔姑姑是谭贵妃一手培养出的,留在宁王身边,看管着宁王,贵妃那里也放心。 这么一来,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的,不成也得成。 罗嬷嬷还想着她家娘子的千秋基业,自然是恼火,但青葛却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崔姑姑,到时候自己便有理由和宁王闹个别扭,也可以分散宁王主意,自己可以清闲了。 很明显宁王对他的王妃越来越上心了,这本是正常,可让她去承受这种夫妻温情,她也怕自己万一控制不住,沉沦其中。 正想着,就听罗嬷嬷道:“咦?” 青葛听得,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宁王将崔姑姑放在了岸边,崔姑姑依然攥着宁王的胳膊。 宁王却是并不见怜香惜玉,手腕利落地一翻间,崔姑姑低声疼叫,便下意识松开了。 宁王当即起身,漠然吩咐道:“将崔姑姑带回房舍去。” 底下人自去办了,崔姑姑此时仿佛也恢复了神智,哭着跪在宁王面前道:“是奴婢失礼了,奴婢倒是劳烦殿下救我。” 宁王眉眼凉淡疏冷:“先送回去吧。” 当下众人带着崔姑姑回去,宁王衣袍也湿了,也要回去换衣袍。 他径自过来青葛身边,问道:“回去吗?” 旁边罗嬷嬷赶紧给青葛使眼色。 青葛自然不听,试探着道:“我瞧这里风景倒是好,好不容易出来了……” 她只希望宁王回去,陪着崔姑姑回去,她要在这里图清净。 宁王:“好,既如此,那我们先把这些鱼烤了吃。” 青葛:“哦?” 她看向他已经半湿的袍子。 宁王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挑眉:“难道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带着替换的衣袍吗?” 青葛呐呐地道:“我没这么认为……” 宁王幽深的眸子凉凉地看着她。 青葛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宁王轻磨牙,之后一字字地道:“怎么,想把我赶回去后,你好独霸我捞出来的鱼?” 第0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宏愿 宁王说, 她想把他赶回去,她好独霸他捞出来的鱼。 他那幽凉的眉眼,那磨牙的语气, 让青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忍都忍不住。 宁王面无表情地扶住她的腰, 看她笑得仿佛力气都没了。 他略挑眉:“现在,我的王妃可以帮我更衣了吗?” 青葛咬着唇, 憋着笑:“知道了。” 其实衣物这些都是崔姑姑打点的, 随行的仆人侍女自然带着各样物件,也包括主人要更换的衣物, 一时早有底下人拉上了帷幕, 帷幕严实, 遮了一个密不透风, 可以更换衣服, 也可以处理一些私密之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8章 青葛便也起身, 过去照顾宁王更衣。 这么起身时, 恰好收到罗嬷嬷不满的一眼。 她显然对于今日崔姑姑的事不满, 也对于青葛明显推脱的态度不满,她希望青葛扑上去讨好宁王。 对此青葛懒得搭理。 帷幕遮盖严实, 里面甚至还设了软榻, 这都是底下奴仆带过来的出行之物。 青葛打开包袱,包袱中整齐叠放着宁王的一套袍服, 也包括中衣等物,都是打理干净后, 又用熏笼进行熏濡的。 她拿起来,便闻到松竹之香, 浅淡清冽。 这时候宁王已经褪下身上袍服并雪白的里衣,露出纹理清晰的胸膛。 其实不是没见过宁王的身体, 她既是贴身暗卫,什么不曾见过呢。 不过如今乍见到,自然感觉不一样。 她便略别开视线,之后拿了里衣上前,呈给宁王。 宁王却不接的,也不言语,径自伸开胳膊。 青葛略沉默了下,便拿着里衣,为他穿上。 她并不曾为男人更衣过,如今站在宁王面前,纵然自己身形也算高挑,但是在宁王怀中依然不够。 她略踮起脚尖来,才勉强帮宁王套上,好在宁王很配合,总算是把里衣穿好了。 整个过程,宁王一直垂着眼,漆黑眼眸紧追着青葛不放。 青葛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动作逐渐有些不自然了。 于是帷幔内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了,外面的鸟鸣声和水花声远去了,唯独男人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就在耳边。 青葛略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道:“殿下,这玉佩还要佩戴吗?” 出来郊野,到底是不方便,怕丢了。 宁王却依然注视着她,不曾挪开,只是哑声开口:“不必了。” 青葛轻“嗯”声,便继续为他穿衣,好不容易将外袍穿好了,又要系好玉带。 青葛往日也穿男装,但是腰上玉带却不同,她穿的是最普通的,很随意那么一系就是了,不像宁王的是贵重的玉带。 她拿着玉带,试探着帮他佩 璍 戴,但似乎不太行…… 上方便传来一声:“我自己来吧。” 青葛如释重负。 宁王接过来玉带,却略俯首,凑近她耳廓,低声道:“不为难我的王妃了。” 低沉的声音刻意压低,青葛耳朵却被震得有些酥麻。 她咬唇,无法克制地瞪了他一眼。 他就是故意为难她的! 这个人心眼真坏,坏透了!什么都是故意的! 等穿戴过后,两个人自帷幔出去,青葛便见一旁侍女侍卫都立在那里候着。 青葛便意识到大家都在等着,而刚才自己和宁王在帐幔中的逗留,以及低声说话调侃,外面的人很可能听到了。 她竟有些耳热。 往常的青葛都是安静的,安静到不会被注意,她沉默地藏在暗处,无声地守护着殿下,让自己化为一道仿佛不存在的影子。 现在她竟然成为许多人注视的焦点,还是因为这么暧昧的事情。 她略垂着眼,安静地跟在宁王身边。 心里却想着,这事实在太过荒谬。 她本来只是想干一份差事捞些银子,谁曾想竟成这样了呢。 这时候,随从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摆了一红漆小案,旁边架起来烤肉专用的燔炉,刚才叉到的那些鱼也都打理干净了,串在籖子上。 而除了他们捉到的鲜鱼,还有其它一些山中的鲜货,也有从驿站带来的,诸如羊头签,鸡签,荤素签和莲花鸭签等,这驿站知道宁王要来,诸般食材都格外讲究,只说那羊头签,便是只取了羊脸上的嫩肉,切成小条用了鸡蛋白面裹着炸的,如今只是拿来烤烤而已。 宁王拉着青葛坐在一块石头上:“尝尝我的手艺。” 青葛:“殿下,你会烤鱼?” 她确实不知道。 在她十四岁之前,她自然也是见过宁王的,但那时候并不跟随左右也不熟悉,她一直都在苦训,一直到十四岁,正式出阁那年,她才正式跟在宁王身边。 但是未曾见过他还有这般手艺,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目无下尘的矜贵高傲,随时都有一大帮人伺候在旁。 宁王将烤鱼放在篝火上,之后闲散地伸展开长腿,笑着道:“当然会了,我以前入过行伍,那时候带兵打仗,行伍中哪有那么多人伺候,若是偶尔想开个小灶,还不是自己动手。” 青葛听着,便笑了,道:“我听说殿下射得一手好箭,有百步穿杨之能。” 宁王颔首,之后道:“你要不要学?” 青葛忙摇头道:“我哪会呢,不学。” 她会,当然会。 正因为会,千万不能学,一学就露馅。 那么娴熟,瞒都瞒不住。 宁王听她不假思索的拒绝,拧眉道:“身为我宁王府的王妃,确实不至于沦落到要你学这个来上阵杀敌,不过你到底应该多锻炼身体,强身健体。” 青葛点头:“嗯,殿下说的是。” 宁王又道:“之前你初来乍到,我也没提过什么,等这次从皇城回去之后,孤练剑时,你也跟着起来,可以晨练,到时候让青葛或者谁来教你吧。” 青葛:“……” 她不动声色地道:“好。” 这么说话间,鲜鱼却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89章 青葛看过去,鱼被烤得开始发黄,散发出淡淡的鲜香,上面有一层均匀的焦黄酥脆,一看就引人食欲。 旁边有一溜儿的黑瓷陶罐,青葛看了看,给烤鱼撒上了各样佐料,这些作料都是从西域带来的,炙烤肉食上加上,便会格外提味。 不过这些中原地带到底少见。 宁王见她倒也娴熟,随口问道:“往日在家中时,可会食用这些?” 就如今风气来说,大晟有些饱读诗书者,并不屑去食用这些从番邦带来的奇怪作料,认为有碍食物本身的风味。 而夏侯家家风严瑾,但相对来说也比较墨守成规,据说是不吃这些的。 青葛听着,洒着胡椒粉的手便顿了顿。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莫经羲也没特意告诉她,她一时不注意,也就忘了。 撒谎就是这样,日常相处,一不小心就露馅。 好在她还算淡定,只是笑了笑道:“我们家家规大,并不能随便吃这些,不过每到春日时,我和闺中好友外出踏青赏春,或者秋冬时聚在一起赏雪,她们都会用的,我耳濡目染,自然也都知道,哪能真的没见过呢。” 宁王颔首:“说得倒也是,其实这些番邦来的调料,略用些许,味道上佳。” 说着,他取了烤鱼来,用籖子插了来,递给青葛:“尝尝。” 青葛道了谢,接过来,尝了口后,果然是好吃,外酥里嫩的,颇为鲜美,至于胡椒粉以及各样调料,更是香,是画龙点睛的香。 她便笑:“好吃!” 宁王看她眼睛都在发亮,也笑:“看来是真好吃。” 两个人这么吃着烤鱼,坐在青山绿水间,听着瀑布水声,欣赏着这湖光山色,倒是惬意极了。 吃过烤鱼后,略收拾了收拾,便也准备回去,继续享受温汤。 这次温汤中放了不同的药草,倒是可以多试试。 青葛对这温汤,她身体内还有些残毒,多泡泡总归有好处的。 除此之外,驿站也准备了一些温补汤药,配合这温汤,据说能颐养身体,青葛喝了后,确实有些助益。 到了晚间时候,侍者在驿站旁的空地放了屏风,搭起来帷幕,又安置了软榻。 这时候月色如水,山林中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窸窣声。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悠闲地半靠在软榻上,仰望着这浩瀚星空。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风吹过一旁挂起来的宫灯,宫灯的光洒下来,给两个人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银芒。 突然间,有什么声音在林间响起。 青葛的本能让她身体各处瞬间绷紧。 不过很快她发现,只是一只鸟儿罢了,那只鸟飞过树林,发出挥舞翅膀的扑棱声。 宁王轻笑,拢住她的手:“吓到了?” 青葛“嗯”了声。 宁王便抬起手,搂住她在怀中,之后低声道:“怎么这么胆小呢?” 青葛眨眨眼睛,不说话。 宁王便觉她这样子太乖顺了,他忍不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以后还是要长进一些。” 青葛轻笑:“我倒是好奇,殿下,你胆子倒是大,是从小修习武艺骑射吗?” 宁王听着,道:“是,我的皇兄生下来便是太子了,所以我母妃希望我能辅佐皇兄,皇兄待我极好,我也希望能帮他,再者我自己也喜欢,所以我很小时候便潜心学习兵法武艺,只盼着有一日能够在沙场上大展神威。” 青葛:“嗯,然后呢?” 宁王:“在我七岁时,皇兄若有差事外出,便会带着我,就是在那时候,我去过了大胜许多地方,可以说踏遍了大好河山。” 青葛望着天上星子,问道:“那殿下怎么过来禹宁的?” 她知道,禹宁因为接壤西渊,西渊各部落混乱,也会伺机侵大晟边境,这对于一个受宠的皇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安稳富贵的封地,反而责任重大。 事实上从宁王十三岁时,便已经接管了千影阁,开始掌管禹宁边境防守了。 宁王听这话,沉吟了一番,道:“这应该是十四年前了。” 青葛睫毛微颤:“嗯?十四年前?” 宁王眸中便泛起回忆:“那时候我才九岁,西渊各部落侵扰我禹宁边境,皇兄前来视察边防,我也跟随过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看到这里百姓流离失所,看到这里连年战乱,这里也是我大晟的国土,这里的百姓也是我大晟的子民,我便对皇兄说,他若为帝,我愿在这里为他守护一方。” 青葛垂着眼睛,安静到呼吸几乎停滞。 宁王又道:“回去后,我便接管了千影阁,并要求父皇封我在禹宁。” 青葛:“殿下十三岁便来到禹宁,如今算来已经十年了。” 宁王颔首,眉眼间是意气风发,以及笃定自信:“十年了,禹宁早不是 依譁 昔日模样,也算是政通人和。” 青葛闭上眼睛,靠在宁王怀中,隔着薄软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宁王纹理结实的胸膛,以及轻淡的松竹之香。 她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殿下你。” 而她,也是因为宁王,才会活到今日。 那一年身为贱籍的自己挣扎在淤泥之中,结果却看到了那天降的贵胄,并从此改写了人生,开始了她十年的苦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0章 *********** 晚间时,宁王有事临时出去了下,这时候崔姑姑凑过来了。 崔姑姑之前落了水,如今穿着厚重,把自己裹得严实。 她走到青葛身边,低声道:“娘娘。” 青葛淡看了她一眼。 她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如今有些松动的样子,容长脸看着死气沉沉的苍白,眉眼耷拉着。 看得出,她心里并不好受。 她豁出去脸都不要了,扒拉着宁王不放,确实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宁王痴缠在了一起。 然而宁王抬手一劈,直接把她扔一边的动作太过果断,丝毫没半点拖泥带水,这让她到底心里难受。 况且,她到底要面对一些流言蜚语了,以后便是当上了侧妃,这名声也不是特别好。 从这点来说,青葛还挺同情她的。 青葛也就道:“崔姑姑仔细些,不要着凉了。” 崔姑姑抿了抿唇,才道:“谢娘娘关心,奴婢身上还好,只是今日落水,只怕是搅扰了殿下的雅兴。” 青葛:“倒也不会,殿下兴致并未受什么影响,我看他心情不错。” 崔姑姑听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看了眼青葛。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却是宁王回来了,崔姑姑见此,也就准备退下。 宁王褪下衣袍后,很不在意地道:“崔姑姑刚才说了什么?” 青葛一边帮他宽衣,一边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为了白天的事,生怕殿下责怪。” 宁王颔首:“我看她脸色不好,你回头记得宽慰几句。” 他顿了下,道:“再赏一些补品药材,要她养养身体。”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直觉上她觉得宁王不是这样的处事风格,他并不是这么细致的人,不会这样去关心一个人。 或许宁王对崔姑姑,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多少是有些情意的? 不过她当下自然是应着:“好。” 当晚歇下,第二日约莫四更时分,宁王便已经醒了,起身穿衣,准备出去晨练。 这是他往日的习惯,每日都要起来练武,以前宁王少与自己王妃同榻而眠,倒是也还好,互相并不搅扰,但是自从启程前往皇城,他起得早,青葛自然也醒来,醒来后便要侍奉他穿衣,等他出去后,自己再补眠,并等他回来一起用梳洗和用早膳。 今日宁王起来后,低头看锦帐内,青葛还在熟睡。 她那头乌黑柔亮的发柔软的铺散下来,那肌肤细润犹如温玉,散发着浅淡的柔光。 外面的微晨从窗柩的缝隙中洒下,透过薄软的锦帐,越发给她镀上一层光晕,这让她看着有些不真切。 就好像她是随着晨光而生的美人儿,就在呼吸间,她会随风而逝。 宁王垂眸,盯着自己的王妃看了许久,才起身,合拢了锦帐。 绕过屏风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对身边侍女吩咐:“让娘娘先歇着,不必惊了她睡眠,随意睡到什么时候。” 此去皇城路途虽远,但时间却是来得及,并不急于一日两日。 众人听这话,自然应着。 之后宁王走出房间,而就在房间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锦帐中的青葛睁开了眼睛。 她如今身兼两职,自从王府出发之后就未曾露面,这么下去难免引人怀疑。 所以她必须适当露一面了。 但露面的话,如果她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冒充王妃,她就可以和王妃同时出现,一切都自然而然,但现在不行,她得单独在宁王面前露面,这样就需要有一些缘由,不然显得很奇怪。 如今她多少算是寻到一个由头去见见宁王了。 她知道,此次前往皇城,必然危险重重,宁王手下的众多侍卫也是,设下了重重护卫,但这是在驿馆,驿馆内防卫森严,甚至在随云山一带也设下防护。 但就在上山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上了随云山后,其实地形倒是容易防护,但是这上下山的时候山路狭窄崎岖,如果有刺客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隐藏伺机行刺,上下山的队伍往往便乱了阵型。 按照规律,上山来到生僻之地,心生警惕,但下山时脚步轻松,一鼓作气下山,且又是自己已经熟悉的地界,这时候难免生了疏忽。 这算是她跑过去找宁王的一个上等理由。 当下她迅疾无声地换上衣服,纵身一跃出去了。 就在外面的山脚下,宁王正在练剑。 此时天还是黑沉沉的浓夜,只是在悬崖上方浮动着一丝微光,如同一条绛红玉带,玉带上方则是清冷晨曦,很淡的冷蓝色。 宁王一身白袍,身姿如鹤,长剑舞动间,犹如长空中的流星,在暗黑的夜色中留下一道道白亮的残影。 他的身姿矫健而有力,剑剑锋利,风声猎猎。 青葛轻盈地落在一旁,沉默地单膝跪地,一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就那么看着宁王练剑。 此时,宁王的剑已经舞到了淋漓尽致,剑影在空中交错,剑气如狂潮般涌出,铺天盖地,犹如一道道清啸划破天际,于是原本万籁俱寂的山林便被点燃起来,剑气迅疾锋锐地旋转,伴随着山涧中湍急的溪流,仿佛有百头猛兽在咆哮。 青葛看着这一幕,便想起昨晚宁王所说。 十四年前,他来到禹宁,看到这里生灵涂炭,于是发下誓愿,请命受封于此,从此为大晟镇守西大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1章 这是一位天潢贵胄的人后,是他为天下发出的宏愿。 而她,曾经那个卑微到没有姓名的贱籍奴婢,也因此得到了机会,成为一道影子,一枚棋子,宣誓效忠,为他生,为他死。 她垂下眼来,心里却想着,哪怕没有暗卫的那些生生世世的誓言,她原本也是愿意为他而死。 可她到底是走到了他的对立面,成为那个欺瞒他的叛徒。 这时候,墨蓝色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丝亮光,那里亮光缓慢无声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夜空,天已经要亮了。 宁王倏然收剑,随着一声铮鸣,一切归于无声。 清冷的晨风吹过,宁王白色袍底翻飞。 他看都不曾看青葛一眼,只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剑,淡声道:“说。” 青葛垂下眼,恭敬地道:“属下奉命保护王妃娘娘,所幸自出发以来一切平安,不过今日属下已经打探过路况,随云山下山途中,地形复杂,极易藏匿,只怕是防不胜防,还请殿下早做筹备,万事小心。” 宁王听此,缓慢地抬起眼,视淡扫向青葛:“本王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多事起来?” 青葛垂下眼睛,无声地道:“属下奉命保护娘娘,自然要善尽职守,不敢懈怠。” 宁王优雅地用长指托着下巴,笑看着青葛:“但本王却觉得,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你素来不喜多言,以至于本王感觉,今天你似乎话有些多了。” 青葛听这话心里明白,宁王过于敏锐,自己在他面前是不能耍什么花样的。 她垂着眼睫,跪在那里,恭敬地道:“是属下逾越了,属下受命保护王妃娘娘,确实有些惶恐,生怕不能胜任。” 宁王听此也就明白了,道:“本王会做好安排。” 他淡淡地道:“娘娘身份贵重,为本王发妻,她若出半点 铱驊 差池,那本王的脸面往哪儿搁,皇都之中,也没办法向夏侯家交待。” 对此,青葛默不作声。 宁王看重夏侯氏的联姻,她是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他对这桩联姻的重视比她以为的更多一些。 正想着,宁王突然道:“你体内的毒,如今清了吗?” 青葛道:“目前体内还有些残毒,身体已经痊愈,功力应该恢复了七八成。” 宁王点头:“那就好,好好保护王妃,若王妃有半点不好,唯你是问。” 此时他正低头用软锦擦拭着他的剑,剑锋锐利,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也有些漫不经心。 青葛低着头,恭敬道:“是。” 说着间,告辞而去。 宁王擦拭着自己的剑,随后剑入鞘中。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一个抬眼,恰好看到了青葛转身的背影。 他的视线落在青葛的发梢上。 青葛的长发大多是包起来的,但是现在她似乎有些仓促,以至于黑头巾包住的长发泄出来一缕,那缕长发居然格外柔顺乌黑的样子,在这晨曦中,被染上了淡金色的光。 宁王看着她远去的灵动背影,倒是想起叶闵。 叶闵喜欢这个小暗卫。 他唇角略翘起,玩味地笑了下,之后收回视线。 第0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突袭 如果青葛只是一个暗卫, 那她这次过去找宁王的举动可以说是冷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她现在还兼着王妃的身份,那么她这一鼻子灰也就值得了。 她抓住机会, 一次次地证明, 她和王妃不是一个人。 这个印象要不断加深,等到有朝一日万一宁王起了怀疑, 就会有许多的日常琐事浮现在他脑中, 让他下意识地想着,不, 不可能。 所以哪怕宁王也许在心里嘲笑她的无知她的愚蠢, 她也就认了。 她回到房中后, 迅速换下来衣物, 藏好。 于是等宁王练剑归来, 略梳洗过后, 恰看到他的王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以至于薄软的锦被几乎滑落。 宁王轻笑了下, 垂眸看着这娇软的美人儿:“小懒蛋,起床了。” 青葛也就急忙起床, 因为睡得太久, 她脸颊上还残留着红色睡痕,看上去脆弱而楚楚动人。 宁王显然对于自己的王妃颇为满意, 他这时候想起暗卫青葛。 于是便随口道:“今日下山时,我会加派人手, 免得出什么意外。” 青葛便一脸惊讶的样子:“为什么?不是有青葛姑娘吗?” 宁王:“这几日青葛一直一路相随,你感觉如何?” 青葛:“还好, 青葛姑娘还算体贴细致,大部分时候我都察觉不到, 只偶尔会过来和我汇报,我觉得这样也好,我不太喜欢有人一直杵在我身边。” 宁王:“那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道:“下山时候,除了加派人手,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青葛神情一动:“好。” 她知道他必然是听了自己的话,且也意识到问题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宁王陪着王妃,叶闵必然越发加派人手护卫在王妃身边,这样自己身为暗卫青葛身份需要出现的概率便变小了。 于是一人分饰两角的机会也就变少了。 暗卫青葛最好是少出来,不然她并不能保证不会穿帮露馅。 当日,宁王果然陪同青葛一起下山,王府护卫分为三批,一批前面开路,一批殿后,还有一批分为两批人,分左右两翼在山路旁的灌木丛中排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2章 在这种严瑾防护下,一行人到底是顺利下山,并不曾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这期间有暗卫来报,说是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痕迹,疑似曾经有人在其中布局躲藏。 对此,宁王淡道:“他们应该早就算计好,埋伏在此,不过看到我们防守严密,知道必不能中,唯恐打草惊蛇,便不曾出手。” 青葛听着,道:“幸好殿下提前防护周全。” 宁王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青葛明白,他自然是觉得暗卫青葛提醒得对,不过他显然不太想多提,在他的王妃面前,他其实很少提及公务。 一行人下山后,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进入官道,一旦进入官道,相对来说防守容易,大家也就略显放松了。 接下来,连着两日,一直未曾有什么险情,行程顺利,众人也就越发放松了。 而这一日,车马抵达一处山下,青葛自马车中望过去,却见那边山势险峻,远处有一陡峭山壁,上面山石被经年的雨水冲刷得锃亮。 就在山下,有歇脚的茶坊,茶坊中有几个过往行人,正在那里歇脚喝茶。 他们这一行人走了这半日,也到了午膳时候,见此干脆也停下来,用些膳食。 青葛看向一旁峭壁,她隐隐感觉此地凶险,不过接下来的路程必须经过此处,行程约莫一个时辰,大家都已经饥饿,如果此时不歇,接下来一个时辰内更不能歇息了。 她看过去宁王方向,却见叶闵虽然不在,不过已经有四名暗卫分四个方向守护宁王,看样子叶闵也已经意识到危险,并做了安排。 她略放心下来,这时候罗嬷嬷过来伺候她膳食,她也就准备用膳。 正用着,崔姑姑也过来伺候了。 自从那日随云山落水之事后,崔姑姑仿佛要刻意撇清关系一样,凡事总是爱往青葛跟前凑,反而一直和宁王保持距离。 青葛揣度着,她应该是等入了皇都直接面见谭贵妃,如今反而要避免大家非议了。 旁边罗嬷嬷显然对崔姑姑很是不满,言语间颇有些鄙薄,崔姑姑保持沉默,罗嬷嬷越发不屑,脸上已经带出来了。 青葛不想看她们两个勾心斗角,便道:“罗嬷嬷,我有些疲乏了,先上去马车,略歇歇吧。” 罗嬷嬷便笑了笑:“崔姑姑,娘娘要歇息了,你请吧……” 崔姑姑有些讪讪的,便也先回自己马车了。 罗嬷嬷便重新上了车,却是对青葛道:“这崔姑姑真是脸都不要了,还好意思凑到娘娘你的跟前来,她心里是什么主意,当我们不知道吗?” 青葛略靠在车厢雕镂的木壁上,聆听着远处的动静,她听到山上传来的奇怪的声响。 罗嬷嬷:“我说娘娘——”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间,就见那边峭壁之上隐隐有轰隆雷声。 众人听得这声音,顿时脸色大变,一时便听到有侍卫大吼一声:“保护殿下!” 这话音刚落,便见几道人影飞驰翻飞,已经将宁王护在中间,而随着这动作,便见山路上碎石滚动,沙尘飞扬。 众侍卫左闪右避,凶险异常。 罗嬷嬷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山塌了!” 其实并不是山塌了,而是有人自峭壁上推了山石,让山石往下滚。 如此一来,宁王和自己身边便是绝顶高手,面对那自高处陡然降落的山石也是无法施展,而对方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茶坊中众人都大惊失色,高声尖叫,牵着牛拉着车地拼命逃窜。 宁王单手握剑,下令:“前七后三。” 这是一道暗语,关于暗卫排兵布阵的暗语,而从如今的暗卫分布看,他是在下令要暗卫调派人手过去保护王妃。 然而,为时已晚。 山上已经滚下巨大的石头,那些石头本就分布在峭壁边缘,敌方在上面推下很容易,但是山石在顺着峭壁坠落后,形成了巨大的冲力,那些山石携带着千钧之力冲击而下。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绝顶的高手也没办法和这种冲力硬对,只能运用轻功躲闪。 那些刺客似乎是有意的,大量的碎石和巨石混杂着滚落,轰隆隆地落在宁王等人后方的官道,以至于宁王身边暗卫根本无法抵达王妃身边,很快那些巨石将官道砸烂,大批土块塌陷 忆樺 ,同时碎石积压,后路已经封死! 宁王眯起眼睛,冷静地盯着后方,沉声问:“王妃身边都有哪个?” 一旁温正卿禀报道:“青葛,白栀和万钟都在娘娘身边护卫。” 宁王微颔首。 温正卿道:“青葛轻功高超,白栀剑法了得,万钟内力深厚,这三人都是千影阁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三个在,应无大碍。” 宁王冷静地仰望上方悬崖,春日的阳光将峭壁边缘染成金色,因为反光,并不能看真切,不过隐约可见上面一些人影。 他薄唇掀起,凉凉地道:“兵分两路,反攻。” ************* 就在宁王已经下令反攻时,乱石的另一侧,罗嬷嬷正慌乱无措,一旁婢女一个个脸色煞白,而白栀和一位叫万钟的暗卫正全力护卫马车。 青葛自马车中看过去,万钟内力深厚,一掌过去,那些山石几乎化为粉末,而白栀则闪躲腾挪,仗着轻功躲避,同时利用巧劲儿将那些冲往马车的石头改变方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3章 他们一边躲闪护卫,一边对青葛发出尖锐的信号,要她好生保护王妃。 至于一旁王府侍卫,摆开阵型保护自己,然而因为滚下来的那些山石,阵型几乎不稳,有一个侍卫躲闪不及,被一块滚落的山石砸中,当场吐血身亡。 青葛明白,自己必须出现了,不出现说不过去了。 只是身边还有一个六神无主的罗嬷嬷,以及一众不知所措的婢女。 这些人都不会功夫。 她当即吩咐道:“此地危险,我等必须尽快离开。” 罗嬷嬷:“离开?” 众婢女也都大眼瞪小眼。 青葛淡道:“如今我等和宁王殿下的通路已经被斩断,宁王怕是顾不上我们,只有几位暗卫和王府侍卫保护我们,关键时候,那些侍卫暗卫只能弃车逃离,到时候——” 她望向众女子:“怕是顾不上你们,现在那些刺客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们尽快先逃,还有一条生路。” 大家面面相觑,几个婢女显然是想跑,但又不敢。 这时候,却见自峭壁一旁的斜坡中,冲下来一些彪悍的蒙面人,一个个手中带刀。 没有时间了! 青葛便陡然沉下脸,命道:“还不快跑,难道你们还想留在这里拖累我吗?” 几个婢女听着这声音,竟削金断玉一般,心中一惊,便有了惧怕。 大家当下跪在那里:“我等,我等先走了。” 她们当然明白,这是王妃送给她们一条生路,当下擦着泪,赶紧就要跑。 恰好这时候,那些碎石暂时告一段落,众婢女抱头鼠窜,有几个侥幸逃窜,有一个婢女却不慎碰上,就此跌落,当场丧命。 罗嬷嬷看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她本来也想跑的。 如果是自家娘子,她还能忠心,务必和娘子共生死,但是现在这不是自家娘子,是假的,她犯不着在这里,她要跑。 但她腿脚无力,她跑起来不灵便,这么犹豫间,看到旁边丫鬟死去的惨状,竟再也挪不动步了。 青葛见此,只觉这罗嬷嬷无用。 但罗嬷嬷在这里,实在耽误人,眼看着白栀和万钟已经抵挡不住,接下来他们必然要带着自己逃命,如果这样的话,暗卫青葛再不出现,便已经严重失职了。 当下她低叫一声:“小心那边!” 罗嬷嬷不知就里,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抬头看一旁,青葛便从旁一个手刀,自罗嬷嬷后颈处劈下去。 罗嬷嬷都没能反应,瞬间犹如软泥一般,应声倒下。 青葛当即将这罗嬷嬷拖入马车下,藏好了。 她可顾不上这罗嬷嬷,罗嬷嬷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她迅速换上暗卫的紧身衣,仓促之中易容回往日模样,因太过紧急,不好细整,唯恐露出马脚,便又用黑巾裹住,如此外人再看不出破绽。 之后,她便将王妃衣袍并一软枕包裹起来,形成一长条行囊。 她抱住行囊,纵身一跃,出了马车,此时乱石轰隆隆而下,她趁着山石落下的功夫,在烟尘杂乱中,翩然而起,闪身掠向一旁峭壁,待到了峭壁,她拔地而起,轻盈一跃便是几丈高。 耳边风声猎猎,紧身衣的黑色衣角随风而动,她在空中轻巧一转后,已跃上半空,并攀住峭壁上一棵斜伸出的老树,轻灵地栖息在上面。 之后她才发出清越的啸声,给白栀并万钟传递信号。 万钟在躲开一块巨石后,仰脸看去,却见松树上栖息着一道人影,人影似乎揽着一个什么,显然这是青葛已经带着王妃逃离。 他紧皱着眉头,略侧脸,对着和自己背靠背的白栀,沉声道:“青葛已带着王妃离开。” 白栀下颌紧绷,视线投向半空处。 他看到青葛黑色的紧身衣掩映在松树间。 他紧握着手中剑,道:“我们也上去。” 他们吃了这样的大亏,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 青葛拎着用衣服以及各样物件做成的人形行囊,此物轻盈,对她来说几乎是毫无妨碍。 她高高盘踞于松树上,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他们的队伍被分为三段,王妃和三位暗卫在最后一段,此时万钟和白栀已经发起反攻,而宁王那一段,宁王已经不见了踪影,唯留下一些惨尸。 看来她判断得不错,以宁王的个性,自然不肯吃这个亏,他定会攻上峭壁。 那些刺客在巨石攻击后,已经一拥而下,双方必然险峰相遇,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而她要做的便是保护王妃的安危,关键时候,她最好是受一些无伤大雅的伤,那些伤还要隐蔽,不能被宁王发现,于是她借机退出保护王妃的行列,结束她的一人分饰两角。 ——或者犯一个错也行? 不过犯错,对她来说是耻辱,她当然不甘心。 她的视线盯着下方,却见一旁峭壁上,有绳索顺下来,之后便有黑衣男子顺着绳索往下溜。 她冷笑一声,当即自袖中取出三枚飞蝗石,分三个方向陡然打出。 飞蝗石犹如闪电一般,直取那群黑衣男子,男子不曾提防,听得风声时,飞蝗石已经在他们耳边,他们仓促翻身急飞。 有两位男子翻了个筋斗后,到底不曾躲开,被飞蝗石击中大腿,剧痛之下就此跌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4章 还有一位却功夫了得,在半空不曾借力的情况下,竟然连翻两个筋斗,之后借着峭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足尖一点,直冲向青葛的方向。 青葛自然不能让他打中,手中一口气打出三枚飞蝗石,并一个纵跃,斜斜飞起。 半空中风声迅疾,电光火石之间,其中一男子占据了青葛的松树,而青葛占据了对方的绳索。 青葛微咬牙。 她的目的是冲上峭壁,之后借着山中树木的掩护,将这衣服做成的人形行囊藏在某处,这样自己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敌了。 别人若问起,她就说将王妃藏在暗处所在,等事情结束,她便取出这“王妃”,自己再换上衣裙,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人形行囊只能骗得一时,若是自己没有松树掩护,底下人难免发现蹊跷。 毕竟人和衣服裹成的行囊是不一样的。 那男子阴冷的眸子盯着青葛,一个撇嘴,突然伸出一把长枪,直冲向青葛。 青葛不想恋战,单手攀着绳索,飞身往上,同时身子倾斜,以足尖和长枪缠斗,她不求杀敌,只求逃脱。 一时之间,两人几个交手激烈缠斗,峭壁上有碎石簌簌脱落,下面阵阵轰隆之声。 青葛见男子如此纠缠不放,他甚至长枪挥舞,要砍断青葛攀上的那条绳索。 真是—— 青葛冷笑,找死吗? 当下她也顾不上其它,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刃,以闪电之势直冲那男子。 男子没想到青葛竟突然冲来 殪崋 ,一时大惑,大惑之余也是心存忌惮。 要知道青葛如今将衣服缠绕成人形,下面的人看,只觉她怀中有什么衣衫飘飘,显然是抱着一人,但是那男子和青葛同等高度,又距离近,却看得清楚,仿佛是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这种性命攸关之际,女暗卫本就让人忌惮,毕竟女子若无过硬绝技,是不可能充当暗卫一职的,偏偏青葛还抱着这么一个古怪的玩意儿,他自然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招式。 就在这种心存提防的狐疑中,突然见青葛把自己化为一道飞镖,径自冲了过来。 待到他反应过来,青葛手中一把寒刃已经直取他面门。 他心中警铃大作,顿敢不妙! 他是长枪,青葛是短刃,一寸长一寸强,他本优势占尽。 但是现在青葛已经近身,这种短距离近身搏杀,他的长枪根本施展不开。 而两个人都是在半空之中,峭壁上除了这松树再无落脚点,他完全没办法后退了! 青葛要抓住的便是这男子片刻间的错愕,她陡然出击,薄刃如霜,直逼对方要害。 这一瞬间,男子后背发冷,双眸倏然暴睁,他看到了青葛那双冷漠犹如寒霜的眼睛。 那双眼底中有一道白光乍现,之后,陡然间,那双眼睛倒映出漫天血光。 他是在身体完全卸力时,才意识到,那血光,是自己的血。 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死了…… 青葛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这男子后,才顺着绳索往上爬,上面只有三五个黑衣人防守着,他们正关心别处战况,并没意识到这里已经被青葛占据了。 青葛不想恋战,只想尽快脱身,是以一切都是求一个快字。 待到青葛跃上峭壁,几个人匆忙发现,青葛却已经轻盈一跃,飞向一旁密林中。 至此,青葛已经胜利了一多半,她挑选了一参天古树,蹭蹭蹭地攀爬上去,直接将衣服行囊藏在树梢间,有枝叶遮挡,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她在这里藏了东西的。 她藏在这里,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么看着间,却见那边白栀被数位彪形大汉围攻,对方招数毒辣,分明要置白栀于死地,而一旁的万钟也是有些自顾不暇。 她微磨牙,想着要不要去救。 若去救,只怕自己难以脱身,但如果不救—— 这时,却见白栀身形一个趔趄,之后骤然倒飞出去。 青葛眯起眼睛,看到白栀唇角已经有血丝溢出。 他受伤了。 她攥紧了手中薄刃,到底纵身一跃,奔出密林,冲入战团。 她和白栀四岁相识,纵然彼此也有较劲,但却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他又曾经赠自己人参。 此时此刻,大敌当前,她没办法坐视不管,没办法看着白栀就此丧命。 她手握薄刃,如风一般冲过去,同时手上一把铁棘子洒出,只取敌方面门,为白栀解围。 白栀肩膀上已经染血,万钟脸色略有些惨白,显然两个人都吃了亏。 如今青葛加入战团,顿时形势有些变化,两个人也燃起信心。 大家肩并肩,背靠背,反身向外严阵以待。 那些杀手见这二人本来已经落在下风,突然竟重燃斗志,一个个警惕地握着长剑,围着他们转圈,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试图寻找破绽。 青葛三人一边凝神相对,一边迅速地交换了信息。 当听说青葛已经将王妃藏好后,万钟皱眉:“若有个万一——” 青葛笃定:“我既要藏,自然藏好,不会有万一。” 白栀冷声道:“那就不管了,我们杀我们的。” 青葛扬眉,赞同。 万钟沉着脸:“你们两个!” 他不赞同,但是此时他也没法,显然青葛和白栀更默契,他们都赞同的事,他没办法反对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5章 于是他终究道:“那就杀!” ************* 这一场打得昏天暗地,青葛三人联手御敌,从悬崖之上杀起,而宁王身边暗卫侍卫等兵分两路,自下而上,一时之间,这悬崖上下血光漫天,惨呼声中,不断有尸体坠落,原本的茶坊也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到了黄昏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青葛侥幸未曾受伤。 她捏着自己染了血的薄刃,想着这也是好事,如果真受伤了,宁王和王妃日日同榻,他会发现的。 眼看着宁王带领人马往这边过来,她迅速和白栀交待了几句,便身形一闪,过去了密林中。 现在,轮到王妃出现了! 第031章 第 31 章 第31章寻找 当下青葛纵身跃入密林之中, 足尖轻盈点在那密实的灌木丛上,一个纵跃间已经找到她藏下各样物件的那棵古树,之后噌噌噌攀升上去, 拿到了自己的衣物。 她拿到衣物后, 当即便要换上,谁知道就在这时, 却听旁边传来繁沓的脚步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千影阁专用的啸声暗号,这声音正在急召青葛。 青葛迅速蹲下身体隐蔽, 之后透过繁密的枝叶看过去, 她看到宁王一行人冲了上来, 叶闵也跟随其中。 青葛不免拧眉, 这个时候她如果以暗卫的身份藏起来, 只让王妃出现的话, 实在是有些奇怪。 看来宁王和叶闵是要问话的, 她必须出现一下应付他们, 但是如果她出现的话,王妃只能稍后出现了。 她略犹豫了一下, 到底抱着那些衣物, 犹如飞鸟一般翩翩而下,轻盈无声地落在地上, 然后飞身来到了一处灌木丛,将这些物件迅速藏了起来。 之后, 她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早已染了血, 是别人的。 她侥幸不曾受伤。 当下并不犹豫,她用短刃划开自己的衣衫前襟, 又将身上的血略涂抹一番,这样子乍看之下,就像是自己受伤了。 再然后她调整气息,让自己的脸色变得苍白。 一切伪装过后,她才出现在宁王和叶闵面前,单膝跪地,用一种略有些不稳的气息,恭敬而愧疚地道:“殿下。” 此时叶闵便站在宁王身畔,在看到青葛出现后,他的视线快速掠过青葛全身,最后落在她的胸口处。 此时天色昏暗,但是他依然敏锐地看到了青葛胸口的血迹,触目惊心。 不过他的视线在片刻的停驻后,便淡淡收回,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宁王神情不豫,问道:“王妃呢?” 青葛手持薄刃,将刃尖撑在地上,恭敬地道:“属下唯恐王妃受惊,所以带着王妃在峭壁上突破,冲上峭壁后,将王妃藏在了密林之中。” 宁王听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青葛。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旁边的叶闵开口:“王妃现在人在何处?” 青葛道:“属下做了标记,现在我们可以过去找。” 宁王听此,锐利冰冷的视线扫过这一片深林。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山中响起了野狼尖锐的啸声,而这稠密的灌木丛,偶尔间有野生的鸟类低低掠过,空气中漂浮着血腥之气。 她竟然将手无寸铁的王妃藏在了这样的密林中! 宁王轻轻磨牙,森冷的黑眸微眯起。 旁边的叶闵看得出宁王已经脸色不好,已经在狂怒的边缘,如今不过是勉强压抑下来罢了。 对此叶闵什么都没办法说,只是命令道:“搜。” 于是一行人跟随青葛前往林中寻找,在众目睽睽之下,青葛自然是没有办法换衣的,她倒是可以寻一个借口逃脱,但是她逃脱之后,王妃便自己出现,这未免太过诡异,只怕也会引人怀疑。 青葛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变出两个人来。 于是在这深夜的老林中,她只 yh 能带着大家寻到了一处山洞,那里自然根本不可能有王妃,只有一些杂乱的脚步痕迹。 所有的侍卫暗卫看着这一幕,脸色都难看起来,叶闵更是皱眉。 反而是宁王,此时却是并无任何表情,他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青葛,一字字地问:“王妃人呢?” 青葛低垂着头,无话可说。 这戏没法唱,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素来冷静的叶闵已经是恨铁不成钢:“青葛,你难道忘记了,你的职责是保护娘娘,娘娘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负得起责任吗?我往日怎么教你的,关键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青葛跪在那里,愧疚难当:“主人,阁主,这是属下的错,但是属下当时以为这里很安全,王妃娘娘也很担心主人的安危,她当时哭着命令属下过去看一看,属下也怕殿下那里——” 她这么说的时候,宁王微微挑眉,嘲讽地问道:“所以,你觉得本王需要你来保护吗?” 青葛:“……”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像确实不需要。 宁王白牙森森,气极反笑:“如果王妃出半点差池,本王唯你是问,还不赶紧找!” 旁边叶闵连忙安排下去,众人分头行动,散布如网,开始在这山上寻找王妃踪迹,这时候山下官府军伍以及捕快等也已经抵达山上,前来听候宁王差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6章 因这山上还残余了黄教余孽,宁王便命温正卿带领山下援军搜查山中余孽,同时寻找王妃下落,至于本府侍卫暗卫,则全力寻找王妃踪迹。 青葛其实想悄无声息消失,这样她便可以赶紧变成王妃。 可是众多暗卫如今是交叉前行进行扫荡式搜罗,她没办法贸然脱身。 所以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暗卫变王妃…… 就在这种无奈中,她也在想,如果就此让那个王妃消失会怎么样? 王妃消失了,死了,大家可以认为她被虎狼吃掉了不见了,那自己倒是可以省事了。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宁王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大家一起继续搜罗。 各处暗卫侍卫陆续来报,并不见王妃踪迹,这时候天已近子夜时分,夜晚的山林寂静阴森,甚至有通过垭口的风正阴冷地嚎叫着。 人们听着这夹杂了山间野兽嘶吼的风声,心中自然都有不祥的想法,王妃那样一弱女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宁王神情越来越骇人,他偶尔扫一眼青葛,寒霜般的摄人眼神几乎恨不得把青葛千刀万剐。 青葛低头,愧疚万分:“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宁王面无表情地磨牙:“现在,你先滚回去,本王不想看到你。” 青葛跪着,祈求道:“主人,属下也想继续寻找王妃——” 宁王道:“滚。” 青葛听着这一声滚,心中其实如获大赦。 她当即紧攥着手中的薄刃,诚恳愧疚地发誓道:“主人,属下一定会找到王妃娘娘,若不能,属下情愿以死谢罪!” 说着也不顾他人的阻拦,纵身一跃,一溜烟跑了。 宁王看着她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 千影阁的暗卫现在都这样了? 一旁近侍也是疑惑,他也觉得这青葛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暗卫啊! 宁王冷哼一声:“本王若不是看在叶闵的情面上——” 他深吸口气,到底不说了,当务之急是寻到自己的王妃。 青葛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心里却是终于松了口气。 她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都看到自己被宁王责罚,并且自己还受了伤,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自己并不出现,似乎也不至于太引人怀疑,等到明日或者什么时候,自己在出现在宁王面前请罪就是了。 不过请罪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让宁王处罚自己,自己现在制造了一个假伤,正好和不受伤的王妃区分开来,不会有人怀疑,而如果真的被宁王处罚,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她必须想一个法子保住自己,万万不可以再受伤。 她这么想着间,已经寻到了自己藏在丛林中的包裹,迅速拿出来后,略一检查,她便先去除易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些碎叶和土,这样制造藏在林中狼狈逃命的假象。 之后她很快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更换王妃的衣裙,暗卫的衣服自然是便于更换的,但是王妃的衣裙却是制式复杂,那小衣穿起来更是麻烦。 青葛将小衣套上,又要系上繁琐的丝绳,谁知道就在这时候,突然便听那边传出脚步声,当下心中倏然一惊。 她连忙扯了衣裙遮盖住自己,之后便匍匐在草丛中。 很快对方走近了,却竟然是宁王,他正带领着三两个侍卫在这边搜寻。 青葛万万没想到,就在大功即将告成时,她竟然遇到了这么尴尬的场面! 她现在外裙还未曾穿上,就这么半露着,肌肤和草丛只隔着那么薄薄的一层布料,匆忙之中扯过来的衣裙勉强遮住背部和腰部,狼狈至极。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能出去的。 她只能趴伏在树荫中,躲在灌木丛后,屏住呼吸。 而正往前搜罗的宁王,走到了此处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这么一停,青葛的心便提了起来。 他发现了? 如果他发现了,自己怎么办,只能原地装晕过去了? 不过自己衣衫凌乱,只穿了小衣,这算怎么回事,推说不知情,说自己被歹徒欺负了? 可是这样,宁王会想杀了青葛,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王妃被其他男子玷污! 此时此刻,宁王单手有力地按在剑柄上,环视四周。 空旷的山林中,松涛阵阵,竹声萧萧,有什么怪异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一切都显得诡异幽深。 一种异样感觉让他觉得,这周围有什么不对,他不能错过。 他的视线缓慢而锐利地扫过这里的每一丛草,每一棵树,以及每一块石头。 随着他目光所到之处,蒙蒙的月光都变得幽森起来。 有萤火虫飞过,有初发的萱草在轻轻摇曳,也有密实的灌木丛在随风而动,空气中漂浮着一丝甘草的苦香。 周围看起来寂静无声,并没有任何异常。 此时的青葛利用龟息之法,屏住呼吸,略合着双眸,安静地等着。 她知道自己必须逃过这一劫,一旦宁王发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的王妃如此狼狈,且极可能被其他男子玷污,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会迁怒,迁怒暗卫青葛,迁怒其他人,甚至迁怒叶闵。 他这样极度骄傲的人,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任何瑕疵,没了清白的人是不配做他王妃的,哪怕是夏侯家嫡女那样清贵的身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7章 如此一来,青葛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处境,那等于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青葛闭着眼睛,她将自己所有的杂念压下来,让自己化作一片落叶,化作一根野草,化作这深林中的灰尘。 可就在她竭力让自己和这深山和这月光融为一体的时候,一个意外出现了。 竟然有一只虫子飞落在她的肩头,被精心保养过的肌肤雪白柔腻,显然那虫子也觉得很是可口,它竟然就这么咬了一口。 丝丝的痛伴随着麻痒传来,青葛心中恨极,恨不得将这虫子直接捏死,捏碎,要让它碎尸万段!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连呼吸都不能,只能沉默地咬牙忍受着那钻心的痒。 可这痒不同于痛,痛可以忍,这痒是越想越觉得痒,痒得拽心挠肺,痒得青葛恨不得跳起来。 宁王感觉胸口掠起一阵迟钝而深沉的痛,伴随着的是无法挥去的颓败和无奈。 他盯着眼前的萱草,轻轻摇曳的萱草被溶溶月光笼上淡金色,一切看着模糊而梦幻。 可是自己的妻子呢,她只是手无寸铁 yh 的弱女子,就这么被丢在了荒山野林中。 所有的人都在找,附近的州府也已经派了人马帮忙上山寻找,但是找不到,他找不到他的王妃。 他又想起青葛所说,说王妃是担心他,才要青葛出去助阵的。 他的心便被一种酸涩而甜蜜的温暖感包裹住,这让他越发品尝到了无法排遣的痛苦。 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就在摇曳的萱草后面,在毛茸茸的光晕后面,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无声地趴在那里,裸着光洁的肩,忍受着一只虫子带来的折磨,以及可能被发现的揪心。 就在这时候,那几个搜罗的侍卫已经几乎逼近青葛的藏身处。 青葛无声地垂下眼睛,她知道下一刻她就要被发现了。 宁王的王妃,夏侯氏嫡女,将以一个狼狈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宁王将觉得丢尽脸面…… 她已经不想去想该怎么解释,她只想趴在那里装死,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啸声。 青葛顿时精神一震。 那是暗卫的信号。 暗卫在发出信号,告诉大家那边发现了线索。 宁王略皱眉,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带着侍卫匆忙离去了。 等宁王走远了,听不到脚步声了,青葛才缓慢地放松了身体。 她竟然逃过了这一劫。 青葛自草丛中爬起来,虫子竟然还没跑,它咬了一口,食髓知味,竟然还想咬下一口。 青葛直接一个抬手,捏死了虫子,捏得粉碎! 一个虫子而已,竟然也要欺负她! 之后她迅速穿上王妃的衣裙,并略打理了鬓发,也不用太用心,反正经过了这么一折腾,王妃的发髻不必太过一丝不苟,乱一点才更像回事。 她又审视了一番自己,发现衣服上也已经染了血迹,这样子显然不太对,也许会引人怀疑。 她略想了想,到底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那么一下,只是浅浅的那么一下,但是足以流出一些血,以造成狼狈受伤的假象。 自己受伤了,很狼狈,逃窜在这深林中,这样就算有什么不对劲别人也不会细想。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手无寸铁奔波在深林中的可怜女子呢。 而且暗卫青葛的伤是在胸口,而王妃的伤是在胳膊,这样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们就是一人了。 忙完这个之后,她寻了一处安全之所在,将自己的那些物件全都隐蔽藏好之后,才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跑得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如此跑了一会,自然很快被暗卫发现了,宁王也匆忙赶到了。 至此,青葛已经大功告成。 她身形狼狈,浑身颤抖,身上沾满血迹,站在月光之下,就那么泪盈盈地看着宁王,之后直接扑了上去。 她哭泣着道:“殿下,你没事就好,我担心殿下!” 声音柔弱无助。 宁王并无言语,他只是冷静地查看了青葛全身,看到青葛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问道:“你怎么样?” 青葛抬起头来,看着宁王轻轻皱起的眉,她摇头道:“我身上的血,是青葛姑娘带着我逃跑时,我不小心沾上的血迹,不是我的。” 宁王很快发现她胳膊上的伤痕。 他不悦地看着她:“受伤了。” 青葛摇头:“很浅的伤口,不太疼,没什么大碍,我没事。” 宁王不管不顾,径自将青葛打横抱起来。 青葛连忙攥紧他的袖子。 她没想到宁王竟然这样,周围那么多侍卫和暗卫全都看着呢! 宁王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他行事素来我行我素,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眼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自己的王妃往外走,一众侍卫和暗卫紧随其后。 这时候附近州府的人早就到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罗嬷嬷竟然没死,她受伤了,但并不严重,只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哭哭啼啼的,也跟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等连夜赶往附近的驿站,到了驿站后,自有大夫过来为青葛检查伤口并包扎过。 这其间宁王也重整了行伍,并核对了伤亡,抚恤亡者,并安顿伤员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8章 如此全都安顿好后,已经是夜半时分,不过宁王却不见青葛的踪迹。 他皱眉:“她说要寻你,结果人影都不见一个。” 青葛温柔地握住了宁王的手,低声道:“殿下,你可不要怪青葛姑娘,当时她保护着我,把我藏到了安全之处,我听到外头的厮杀之声,实在是担心殿下,才让她过去保护殿下安危,你如果因为这个怪她,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我于心不忍。” 宁王见她这般,原本冷峻的线条也柔软起来,他低声道:“我心里有数。” 青葛仰起脸来,乞求地看着宁王:“殿下,你不会处罚她吧?” 宁王神情顿了顿,才道:“三三,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因为关心我而要她放弃保护你,但是她和你不一样。” 青葛一时无话可说。 她当然知道是不一样的。 不过宁王握着她的手,耐心地解释道:“你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才要她出去,这是你的贤惠,但是她作为暗卫,她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她要做的就是遵从命令,她的职责就是守护你,而不是听你的命令出去杀敌。” 宁王:“她竟敢擅离职守,违抗命令,就应该受罚,千影阁有千影阁的规矩。” 青葛听着,有些无奈地道:“那是怪我了,都怪我才让她受罚,这,这让我怎么办……是我对不起她……” 她现在只盼着宁王放弃处罚自己。 宁王轻叹。 对于自己王妃此时的心软和无奈,若是往日,他自然是不耐的,他并不喜欢公私混为一谈。 不过他才刚经历了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将妻子寻回来,妻子勉强还算安然无恙,他怜惜她受到惊吓,于是便对她多了更多耐心。 他抚摸着青葛缠了绑带的胳膊,道:“你看,我要她保护你,她还不是让你受伤了。” 青葛道:“是我自己不听青葛姑娘的话,我乱跑才受伤的,而且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看青葛姑娘伤得不轻,你不要再处罚她了,她已经很可怜了。” 宁王沉声道:“这并不一样,她是暗卫,既然是暗卫,那本身就是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你不同。” 青葛:“可是——” 谁知道这次,宁王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为她求情,这是千影阁的规矩,是王府的公务。” 青葛一时无声。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她这样求情已经干涉到了王府公务,这是她作为后宅女子不能干涉的。 宁王看她怔愣的样子,也是心生不忍,到底放轻了语气道:“不要多想了,好好在房中养伤,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青葛再不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 待到宁王出去,青葛很快摸出了另外一身行头,她原本那身紧身衣已经藏在了山上,没有带出来,现在只能穿这一身了。 ——不过她一定得挑一个时间想办法拿过来,不然那身衣服放在山上被人发现,估计也是后患。 她快速换上之后,如幻影一般窜出房间。 看起来宁王盛怒之下,是要处罚自己的,这个事情就没法躲过。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这对一个走在生死边缘的暗卫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现在自己是王妃的身份,她是万万不能被处罚,受什么伤的。 宁王日日和自己同榻而眠,怎么可能瞒过他? 第0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一念之间 青葛先去见了叶闵。 此时官府公差并宁王府侍卫随从大部分已经集中在这驿馆附近, 这驿馆只是山中并不起眼的一处,临时腾挪出来的,简陋偏僻, 从来不曾招待过这么多贵客, 如今驿馆房间有限,大部分侍卫暗卫需要临时搭建营帐。 众人如今已经点燃起篝火, 并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 幽沉沉的夜色中,火光随风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炙烧后的气息。 青葛很快寻到了白栀, 他并没问什么, 便将手中竹筒火折子递给了身边的人, 之后无声地跟着她走到一旁。 在一处避风处, 白栀低声道:“抓了一批黄教逆贼, 有十几人。” 青葛:“阁主呢?” 白栀:“二, 左三。” 青葛点头表示明白, 他意思是驿馆房舍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房间。 她迈步准备离开,白栀却道:“青葛, 你——” 青葛疑惑看过去。 白栀抿了抿唇, 欲言又止。 不远处的篝火映照过来,在他眼睛中忽明忽灭地跳跃。 里面好像有什么青葛看不懂的, 有些复杂。 她蹙眉:“你有话就说。” 白栀默了默,摇头。 青葛不想和他打哑谜:“那我先去见阁主。” 白栀却突然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不会擅离职守。” 青葛用很淡的声音道:“和你有关系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离开白栀,前往叶闵的房间。 不过在经过烟火缭绕的营帐旁时, 她心头突然泛起奇怪的担忧。 她的秘密,真的天衣无缝吗? 她瞒得过宁王, 是因为他高高在上,他对他身边那不起眼的暗卫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眼睛中只有他高贵娇美的王妃。 但是她真的能瞒得过叶闵,瞒得过白栀吗? 她是叶闵一手教导出来的,叶闵太熟悉自己的路数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99章 至于白栀,他们认识十四年了,曾经同寝同食,更曾经数次并肩作战,白栀真得看不透吗? 她穿梭在众军士和火光之间,却是后背一阵阵寒意。 就在刚才,当火光映在白栀眼睛中时,他望着自己在想什么,他的欲言又止又是因为什么? 青葛猜不透。 她停下脚步,合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时,她迈开脚步,走到叶闵房间前,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略显沙哑的声音:“进。” 青葛便推开了门。 驿馆中的房舍老旧简陋,常年失修,推开时便发出沉闷嘶哑的吱声。 房内狭窄,只有一榻一桌,桌上点燃着油灯,叶闵正用一块白色软巾擦拭着自己的拐杖。 青葛掩上门,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指骨修长,略显苍白削瘦,缓慢地擦拭着银拐。 那银拐上有着繁琐而细腻的花纹,在豆大的油灯下发着柔和的银光。 青葛当然明白,这并不是寻常人用的拐杖。 其实叶闵虽然腿有残疾,但他走路并不需要拐杖,这银拐据说是兵器大家专为他打造的,是精妙绝伦的杀器。 只是叶闵深藏不露,青葛不曾见他施展罢了。 有时候她也会好奇,这拐杖怎么杀人。 这时,外面响起来一阵刺耳的哨声,那哨声一声声的,有长有短。 这是暗卫的集合信号,不同长短代表不同的暗语。 青葛便知道自己应该出去了,今日既抓捕了十几名黄教叛逆,在严加审讯后若是不能拿到他们的口供,之后自然是当众处死。 如今宁王震怒之下,处死这些叛逆以儆效尤外,怕是也会对自己加以处罚。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在叶闵,她必须说服叶闵帮她。 她又想起刚才白栀的欲言又止。 她想她不能太着急,她必须在叶闵面前沉住气。 这时候,叶闵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抬起眼看向青葛。 青葛沉默坦然地站在那里。 叶闵看了她很长一眼,才开口道:“我难道不该听到你的解释吗?” 青葛抿了下唇,才道:“王妃娘娘说——” 叶闵直接打断青葛的话:“青葛,你受训多年,我相信你并不会因为王妃的祈求而置王妃于不顾,你知道轻重。” 青葛解释道:“当时白栀受伤了,很危险,那些人在围攻白栀和万钟。” 叶闵陡然命道:“抬头看着我。” 青葛只能抬起眼来,望向叶闵。 叶闵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在那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低首端详着她。 他看到她眼底依然有着坦然和倔强,她至今不认为自己错了的样子。 他略挑眉,幽凉一笑,却是问道:“白栀有那么重要吗?他可以让你违抗主人的命令吗?” 青葛道:“我尽了我的职责,我没有违抗命令,王妃安然无恙。” 叶闵眸底泛起诡残的冷意:“是吗?如今确实有惊无险,但是一旦王妃出什么差池,你就小命不保,你知道吗?你的任务是保护王妃,是谁要你去救白栀了?” 他盯着她,声调危险:“告诉我,白栀有那么重要吗?”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 如果是寻常时候执行任务,她自然明白,任务大于天,她不可能为了白栀擅离职,可是如今王妃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为了避嫌而对白栀的生死置之不理。 但她没办法解释。 叶闵看着她解释都不想解释的样子,瞳孔慢慢转暗。 他冷笑一声,一字字地道:“你既能擅作主张,如今又来求我做什么?自己做错的事,自己去承担后果吧。” 青葛微吸了口气:“阁主,我——” 叶闵却冷漠地背过身去,看都不看她一眼:“出去。” 青葛便缓慢地跪下来。 她跪在叶闵脚下,看着前方那垂下的玄色袍服,一声不吭。 叶闵声音冷漠至极:“我说了出去,你没听到吗?” 青葛当然不肯出去,她知道宁王在盛怒之下,自己去见宁王必然没什么好下场,现在可以帮自己的只有叶闵。 她只能赌一把。 赌叶闵对她存着一丝怜悯,以及隐隐约约其它的什么情愫。 若是往日,她必是不屑的,她如今能够拥有的一切全是靠着手中短刃一点点杀过来的。 但是现在,她可以试试。 既然有这么一条路,她就可以试试。 什么廉耻什么贞洁,于她何干。 所以她跪在他的脚下,试探着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袍角。 她动作很轻,不过叶闵自然感觉到了。 他削瘦修长的身形略僵了下,之后,缓慢地垂眼看过来。 她仰脸看着他,眸中有着柔软的祈求,很是脆弱无助的样子。 叶闵缓缓拧眉,就那么审视着这样的青葛。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青葛有着属于她的倔强,骨子里的清高,她绝对不是畏惧处罚的人,她宁愿死,都不会轻易低头。 但是现在她竟然单膝跪在他的脚下,扯着他的袍子,就那么祈求地望着他,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叶闵下颌线绷紧,十指缓慢地握成拳,握到指骨泛白。 她并没有回答关于白栀的那个问题,如今却来这样求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0章 他扯唇,嘲讽地道:“青葛,不要这样,你这样子,我会误会。” 青葛仰望着上方的叶闵,眼睛明亮坦然:“阁主,我现在身上有伤,若被宁王再次处罚,我伤势恶化,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去赌,更不想为此白白丧了性命,请阁主帮我,只有阁主能为我求情,让我逃过这一劫。” 微弱的灯花在摇曳,叶闵眸底晦暗难辨,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葛: 半晌,他终于漠声开口道:“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逃过这一劫?你不该被罚吗?你如今犯下的错,我也没办法护你。” 青葛却道:“殿下之前对我一百鞭刑,这不是无妄之灾吗?他心知肚明,这只是他的迁怒罢了,他当初既然因为一时怒火而处罚了我,他难道没错吗?既然如此,那我用当时那一百鞭来抵了这次,不行吗?” 叶闵嘲讽地扬眉:“你想和主人讲道理吗?” 青葛声音转缓,无辜无奈地道:“阁主,我不是要和他讲道理,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说服他,是不是?” 叶闵听这话,缓慢地弯下腰来,于是孤高修 依譁 长的身形便折了下来,俯就到几乎和青葛平视。 因为距离太近,他浅淡微凉的呼吸轻轻喷洒在青葛脸上。 油灯被风吹着,缥缈摇曳,朦胧的光晕便在男人脸上明明灭灭地亮着。 狭窄逼仄的房间内,两个人气息萦绕,难言的暧昧在缓缓流动,仿佛下一刻便要冲破禁忌。 于青葛来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千影阁的阁主,出神入化,深不可测,一手调教了千影阁多少暗卫,并掌控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青葛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现在,她想走一个歪门邪道,让这个男人为她心软,为她破例。 她仰着脸,在那浅淡的榭树气息中,颤巍巍地垂下眼睑,心里却在想,能成功吗? 她觉得可以,他的呼吸似乎已经有些急促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陡然间,她感觉面前一空。 她睁开眼睛,看到叶闵已经站了起来,削瘦的身形因为过于颀长,犹如深沉夜色中孤傲的山峰,就那么笼罩在她上方。 她心中微沉,到底明白自己失败了,叶闵并不吃这一套。 叶闵是一个傲气的人,过于傲气的他,在男女之事上有自己的矜持。 她也并不擅长这些,或者说她自作多情了。 叶闵已经转过身去,他漠然背对着青葛,道:“出去吧。” 青葛再不做挣扎,所有的情绪全都尽数收敛,她缓慢地站起身,恭敬地道:“是,属下明白了。” ************ 夜幕笼垂,属于山林的声音仿若销声匿迹一般,就连风声似乎都停息了。 阴森煞气氛围笼罩着山谷,远处的山峰树木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晚化为狰狞的暗影。 嶙峋山石的黑影下,已经聚拢了大批兵马,那是当地州府得到急令,迅速调派的人马,一个个全都披挂满身,腰佩长矛。 宁王亲卫林立在侧,彪悍冷漠。 就在这兵马和亲卫的正中间,有十几名身穿麻衣的黄教叛逆,如今都已经被拘捆起来,悬挂在临时搭起的刑架上。 空气中漂浮着血腥的气息,偶尔间似乎有几声类似呜鸣的声音,似乎是垂死的鸟,又仿佛是濒死的人。 整整一晚的刀光剑影化作了此时血的寂静。 竹筒火折子跃动的火光映照在密布的枯枝败叶上,也照在那刑架上,血红色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中。 突而,铿锵的拔剑声划破寂静。 火光熠熠中,剑芒冷冽,宁王眉眼漠然地望着那些俘虏,薄唇缓缓地吐出一个字眼:“杀。” 一声令下后,砍杀声此起彼伏,锋利的刀剑划破夜空,箭雨枪芒中,血泪横飞,惨呼连连,原本寂静的山林陷入了修罗地狱。 宁王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薄薄的眼睑下,眸色的眸子并无半分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宁王淡漠地扫了眼一旁的青葛,道:“过来。” 青葛便无声地随在他身后。 一旁白栀看着这一切,脚底下一动,便要跟随过去。 谁知一旁有人握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 他看过去,是万钟。 万钟刚毅的眉眼动了动,示意他看向不远处。 白栀顺着他的目光,却见崎岖山路旁的松树下,有一道玄色身影。 是叶闵。 白栀便明白了。 这个场合叶闵并不必出现,按照往常习惯他应该已经歇下了,现在他过来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为了青葛而来。 白栀的手攥紧了手中长剑,他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半晌,到底是垂下了眼睛。 ************ 青葛无声地跟在宁王身后。 她看着前方的宁王,他背影颀长冷漠,夜风吹拂,血腥气息弥漫中,黑亮垂直的墨发和精致华美的墨袍都在随风而动。 青葛看到,就在他的腰间,是那把佩剑,那把白日时候她曾经看着他擦拭过的。 剑鞘上有黑色皮革缠绕,剑柄上莹澈剔透的璧琉璃在泛着幽幽蓝光。 这么走到一处树下时,宁王陡然停下。 他缓慢转身,森寒的眸子盯着青葛,一层薄而冰冷的气息四散开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1章 青葛无声地跪下。 开口时,宁王的声音却很轻:“青葛。” 青葛恭顺地道:“主人。” 宁王的声音像是刀锋磨过石头的声音:“你知道吗,夏侯氏盘踞绀梁,绵延千年,他们藏书阁中的书籍包罗万象,先帝时御史修史书,还要找上夏侯氏来借阅前朝史书吗?” 青葛:“属下知道。” 宁王:“那你知道六年前江北一代兴修水利,遇峭壁水渠无法通行,为了能够请到温家的天机坊能匠,本王的皇兄,皇太子曾经亲自前往荼雍温家游说吗?” 青葛咬牙:“属下知道。” 宁王抬手,撩起袍角,之后略蹲下来。 眼前挺拔的身影陡然低了下来,青葛瞬间跌入宁王那双幽邃深暗的眸中。 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看到了他俊美绝伦的面庞,以及如墨眼眸深处的鄙薄和不屑。 青葛攥着尖刀的指骨紧绷泛白。 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她恨死了,但她逃无可逃。 她以为他会要她的命,没想到却是诛她的心。 宁王望着青葛,轻柔的声音泛着透骨的寒意:“那你更应该知道,本王为什么要和夏侯氏联姻,为什么要捏着鼻子迎娶夏侯家的女儿——” 青葛艰涩地开口:“属下知道。” 宁王陡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青葛:“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违抗命令,你受训十三年,竟是如此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竟然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本王要你保护王妃,保护王妃,如果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天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桩联姻吗?” 鄙薄的言语犹如刀一般刺着青葛的心,青葛无法控制地双手颤抖起来。 这时,宁王冷漠地道:“今日本王不会重惩于你,是因为当日那一百鞭,本王承认对你不公,所以这次本王可以放过你,但是本王要你记住,你今日所作所为,就不配继续留在千影阁!” 不配…… 这个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在青葛的脑中徘徊缠绕,让她几乎窒息。 宁王:“千影阁培养你十几年,真是枉费一番心血。” 青葛握住手中那把尖刀,直视着前方的宁王。 夜色漆黑,远处的山林犹如鬼魅一般林立,而眼前的男子,描金勾银的衣摆沾上了血腥,他居高临下,仿佛自己是一条卑贱如尘的野狗。 她哑声道:“属下的命原本是殿下的,既然殿下觉得属下错了,属下不配,那属下愿以死谢罪——” 说完,她举起尖刀,直刺自己心窝。 薄刃的锋芒迅疾地划过夜空,倒映在她雪一般冰冷的眼睛中。 她累了,干脆就此结束吧。 她不配,那她就去死好了。 她就此死去,结束她这卑微的一生。 让他的王妃消失,秘密将永远埋葬,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迅疾地飞过,之后,尖锐刺耳的一声,青葛手中的薄刃被震飞。 被震飞的薄刃跌落在一旁碎石中,发出铿锵之声。 未及反应的青葛狼狈地趔趄在地,她看到地上的薄刃余颤不止,她的虎口发麻。 她麻木而缓慢地看过去,便看到了叶闵。 叶闵无声地走到青葛身前,蹲下来,捡起地上那把薄刃。 冰冷锋利的白刃被他捏在指骨间,他抬起眼望向青葛。 铱驊 在四目相对间,他开口道:“我曾经教过你很多,但是从来没有教过你自寻短见。” 青葛乌黑的眸子中冰冷一片,不过身体却在颤抖。 叶闵将那把刀塞入她的手中,叹:“我送你这把刀,不是让你把刀尖对着自己的心口。” 一旁宁王漠然地看着这一幕,一直一言不发。 叶闵望向宁王:“殿下,我可以代她受罚。” 宁王淡看了一眼地上的青葛,道:“先回去吧,这种事情,本王不希望看到下一次。” ************* 叶闵弯下腰,伸手就要抱起地上的青葛,此时的青葛浑身颤抖,抖得仿佛雨中树叶。 不过青葛还是推开了叶闵的手。 叶闵抬起眼,沉默地望着青葛。 青葛攥了攥拳头,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之后平静地摇头道:“阁主,我没事,事情都过去了。” 她仰脸望着他:“谢谢你,你救了我,我又欠你一条命。” 叶闵:“是我要求你留下来的,也是我要求你护在王妃身边。” 其实本来她中毒后,是可以借机离开的,一切都因为那株杜仲王雄花。 如果那株杜仲王雄花干脆给了王妃,也许便没有今日的种种了。 青葛轻呼出一口气,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她能够控制自己了。 于是她开口道:“那我先退下了,我需要冷静冷静。” 叶闵的视线巡过她的胸口:“你的伤?” 青葛摇头:“其实没什么大碍,休养下就好了。” 叶闵:“你暂且先休息吧,不必护在王妃身边了,等到了皇都后,再做计较。” 青葛便道:“嗯,那我先行过去皇都?” 叶闵:“好,可以。” 青葛望着叶闵:“那阁主你呢?” 叶闵沉默。 青葛便明白,这不是自己能随便问的,当下也就罢了,先向叶闵告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2章 告辞之后,她不及细想,施展轻功,便要回去一趟山中。 谁知道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了白栀,他背着剑,站在一处山坳,无声地看着她。 青葛明白,适才发生的一切,白栀都看在眼中,不过她完全不在意。 她和白栀一起长大,曾经见过彼此最狼狈卑微的样子。 她并不曾理会他,微低头,就要往前走。 白栀:“我什么都没看到。” 青葛脚步顿了顿。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远处在暗夜中起伏的山峦,有那么一刻,想问问他,不过最后到底是没问,她快步离开。 离开后,她绕了两个圈子,并走了一些弯路,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后,便迅速回去一趟山上,拿到了自己的包裹,用火烧掉,就此消灭一切痕迹。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潜入属于王妃的寝房中。 这时候,已经三更时分了,宁王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罗嬷嬷惊吓过度,崔姑姑好像伤了胳膊,至于丫鬟们,四散零落,也都一个个惊魂甫定,大家全都歇息去了。 寝房中寂静无声,是青葛此时最需要的安静。 青葛缓慢地更换了衣物,并用冷水简单清洗过后,才终于躺在了榻上。 这榻上一应用具都是自己带来的,全都是上等的蜀锦做成的被褥,华贵奢侈。 如今青葛躺在榻上,满身心只觉得柔软温暖。 这种异样的奢靡舒适,却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周围的一切都是幻影,一个恍神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会觉得刚刚的一切是一场梦,噩梦,自暗黑地狱走了一圈的噩梦。 她闭上眼睛,脑中无法控制地回忆刚才的那一幕。 狰狞的月下,他冷漠鄙薄的眼神看,以及那一刻她心底泄出的歇斯底里。 冷静下来的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有了自我了断的冲动。 她疯了吗,凭什么要死的那个人是她! 她那么艰难地求生,一次次从深渊地狱爬上来,才活到了如今。 她还没享受金银,享受阳光,享受俊美夫君,她怎么可以生了想死的念头呢! 别人可以鄙薄她,放弃她,把她当成一条狗,但她知道她不是,她必须活下去,还要活得逍遥,活得滋润。 总有一日,她要———— 想到这里,她紧紧攥住拳,因为过于紧绷,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怎么可以忘记,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该死的是别人,不是她,她就是要活着!谁要她死,那她就要谁死!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宁王的脚步声,他回来了。 青葛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僵了片刻,便坐起来。 她望着窗外浓郁到犹如泼墨一般的夜色,伸出手触碰到自己胳膊上的包扎。 只是不值一提的皮肉伤而已,却被仔细地包扎过,她扯开那包扎,之后拿过来金簪,在那里轻轻划过,于是原本细微的划痕便慢慢溢出了血珠。 她将金簪擦拭过,放回原处,之后便躺下了。 他既然这么喜欢他的王妃,那她就给他继续演,让他泥足深陷,让他为情所困,把他脸上冷傲的面具彻底撕碎。 若这是一场狩猎,那输的必然是他。 第033章 第 33 章 第33章缱绻 宁王踏入房中时, 青葛已经摆好了姿态。 她坐在一堆水红锦被间,乌黑柔滑的长发披散在单薄雪白的肩头,她无助地蜷缩着, 将脸埋在膝盖间, 身子簌簌发抖。 宁王看着这画面,心仿佛被什么轻刺了下, 当即一步过去:“怎么了?” 这时候, 青葛缓慢地抬起脸,茫然地望向宁王。 于是宁王便看到, 自己的王妃澄澈的眸子中含着泪光, 一丝细软的发贴在湿漉而薄软的眼皮上, 那眼皮已经泛起淡红痕迹。 她看到自己进来, 仿佛未曾反应过来, 只是懵懂地望着自己。 宁王抬起手, 有些急切地想要抱住她, 不过却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凝视着她, 放轻了语气,哄着她问道:“三三, 怎么了?” 青葛掀起浓郁的睫羽, 细黑的眸子望向宁王,姿态脆弱而无助。 她咬着唇, 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做了一个噩梦,很害怕。” 声音茫然而惊惶。 宁王道:“你先躺下, 我去沐浴,很快回来。” 青葛便伸手要扯住他的袖子, 她当然不让他走。 宁王却道:“刚才处理了公务,身上不干净, 你稍等,很快就好。” 青葛听着,动作便顿住。 她明白了,他觉得他才刚杀了人,沾染了血腥,不愿意他的王妃闻到血腥味,怕吓到她。 一时宁王去沐浴了,青葛抱着锦被,趿拉着软缎鞋,径自过去了浴房外候着。 于是等宁王沐浴过后,他出来浴房便看到了自己的王妃。 她水润的眼眸犹如新剥的荔枝,清甜柔软,就那么依赖地、无助地、渴盼地望着自己。 他略怔了下:“三——” 他还不曾唤出她的名字,她已经一头扎到了他怀中,用她泪盈盈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又用纤细的胳膊牢牢地揽住他的腰肢。 柔软无助的身体,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仿佛自己是她唯一的依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3章 这一刻,宁王心中所有的棱角都仿佛被抚平了。 他有力的臂膀直接将她拦腰抱住,之后打横抱起来,径自走过去榻上。 将她放在榻上,自己也上了,他把她搂在怀中,扯来锦被将两个人包裹住。 他这才问道:“到底怎么了?是害怕吗?” 青葛水莹莹的眸子看着他,不说话。 宁王将自己的下巴贴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还惦记着那个暗卫?” 殪崋 青葛听到这话,咬了咬唇,低声嘟哝道:“你都说了,不让我问,我哪敢担心谁。” 宁王听此,哑然,之后怜惜而纵容地亲吻她的额头:“生我气了?” 青葛摇头:“我就是担心……况且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血,周围都是乌黑的山,还有野兽在叫,我特别害怕。” 宁王安抚地道:“一切都过去了,不要怕。” 青葛便颤巍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嗯,现在殿下回来了,我心里好受多了。” 宁王:“至于你担心的那位暗卫——” 青葛便忙问道:“如何了?” 宁王道:“没怎么样,没有处罚她,只希望她能得一个教训吧。” 青葛轻叹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心里实在歉疚。” 宁王声音很低地道:“这下不用多想了,她没事。” 青葛便“嗯”了一声,之后仿佛很随意地问道:“殿下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不是要处罚她?” 宁王:“说来话长。” 青葛好奇地看他,一脸想知道的样子。 宁王眉眼温和:“这是别人的事,不用想这个了,早点睡吧。” 青葛便明白,这种公务他是不会对自己王妃说的。 再宠,也不会多说。 于是只好道:“知道了。” 就要躺下时,宁王却不经意间碰到了青葛的胳膊。 青葛便陡然一惊,握住自己右边胳膊,发出低低的痛呼声。 宁王:“怎么了?” 说着,忙起身掌灯,拉开帷幄,为她检查,却见之前包扎过的伤口已经散开来,且溢出血丝。 青葛咬唇:“有些痒,难受,不知道怎么松了,可能刚才又碰到了?” 宁王皱眉:“是我压到了吗?” 说着,他当即命侍卫去请大夫,又抱着青葛哄,哄着让她不要害怕。 他低声道:“没事的,明天就不疼了,这只是皮外伤。” 青葛:“会留下疤吗?” 宁王沉吟了下,道:“不会,再说便是有疤也不怕,我给你找来七香冰肌散,用了后,不会留疤。” 青葛这才放心:“好。” 这时候有轮值的侍女进来,却是云喜。 云喜一眼看过去,见王妃柔弱无依地靠在宁王怀中,宁王怜惜地握着她雪白纤细的胳膊,那胳膊上却有触目惊心的血痕。 当下心中也是诧异,忙上前:“娘娘,你没事吧?” 谁知道她才刚说完,就见宁王不耐的视线倏然射过来。 她微惊,一时惶恐不已。 宁王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云喜羞愧,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眼眶中却逐渐渗出泪来。 她一直以为殿下对她至少是赏识的,和她说话也算和气。 如今顿时心灰意冷起来,又觉得颜面尽失。 青葛见此,便道:“殿下,我有些口渴了。” 宁王便命云喜:“还不快去取些茶水来。” 云喜这才咬着唇,羞红着脸:“是。” 说完匆忙出去了。 很快,大夫来了,大夫看过,重新为青葛清理并包扎伤口,青葛的伤势自然并不重,没几天就能好,且不会留疤,宁王听了这才放心。 他又搂住她,亲自喂她喝水。 青葛享受着他周到的服侍,心中自然是别样滋味。 她便故意道:“殿下,我突然觉得这中衣穿着不舒服,想必是有些糙了。” 宁王听着,抬手便要召唤侍女。 青葛阻止了他:“就在那边箱笼中,殿下帮我拿吧?” 宁王并未多想,起身去旁边箱笼中拿了一件中衣,不过青葛看了后并不满意,又要他再选一件,宁王只好又挑了一件,青葛才勉强满意。 上了榻后,她又生出幺蛾子:“殿下,我这胳膊一伸便觉得疼,你唤侍女进来帮我宽衣吧。” 宁王:“这有何难,我来吧。” 青葛:“那就劳烦殿下了。” 于是宁王弯腰上前,帮她更衣,更衣过后,抱着她放在床榻旁,俯首为她系上中衣腰间系带。 青葛望着近在咫尺的宁王。 他有一双让人过于惊艳的眼睛,内双,薄而狭长褶线,眼尾处微微上挑。 这让他看上去矜贵疏淡,有着与世间泾渭分明的孤傲,又会让人感觉,这个男人永远都可以把一切牢牢把控在他手中,永远都能俾倪众生。 这么想着时,宁王却陡然掀起眼皮。 于是青葛的视线便瞬间跌入了那双浓酽的黑眸中。 视线相触,房间中一时无声。 在片刻的沉默后,宁王抬起手,帮她整理好中衣,之后才道:“好了,睡吧?” 青葛却有些失落的样子。 宁王声音温醇:“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4章 青葛轻叹了一声:“殿下,我突然觉得我很没用,我给你添乱了。” 宁王听着,轻笑一声:“傻不傻,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什么叫你给我添乱了?” 青葛睁大眼睛,望着他:“可是殿下,你不觉得我太没用了吗?” 宁王抬起手来,略带着薄茧的大手捧住青葛的脸,细细一番端详。 他看了好半晌,以至于青葛忍不住道:“殿下?” 宁王却道:“我在看看我的王妃,看看她怎么没用了。” 他挑眉,笑着道;“可是我怎么没发现她没用呢?” 他笑声温醇,浓酽的眸底都是温柔的纵容。 青葛看着这样的他,不免想着,任凭谁看到这样的眼神不会心动? 谁又能想到,眼前变着法儿哄自己王妃开心的,便是适才森冷嗜血,一个简洁的“杀”字便瞬间结果多少条人命的阎罗呢。 偏偏他还那么细心,怕身上沾了血腥味吓到他的王妃…… 她心思有些恍惚,便喃喃地敷衍了句:“是吗?” 宁王看她这样,只以为她是受惊过度,到底有些累了,便收敛了笑,揽着她,温声道:“今日突遭袭击,让你受惊,是孤不曾保护好你,你受惊过度,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心中烦躁,这也是人之常情。” 青葛:“嗯,我是觉得难受……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身上不适。” 宁王叹了声,安抚地握着她的手:“那就睡吧,明日兴许就忘了。” 青葛:“好吧,不过我要殿下搂着我。” 她依恋地偎依在他胸膛上:“只有这么靠着殿下,我才觉得安心。” 宁王垂眸看着自己的妻子,她微合着眼睛靠在自己怀中,脆弱依赖的样子。 于是胸腔位置便掠过一缕酸楚却又酥麻的奇异情绪。 再开口,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样:“那我便一直抱着你。” 在宁王温柔的拍哄下,在那清淡的松竹气息中,青葛竟然很快睡着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她想她真的累了,太累了。 自从接了这差事后,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她要提防着莫经羲的算计,提防着罗嬷嬷的监看,提防着一手调教自己的叶闵,提防着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 她瞒天过海,狗胆包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悬崖。 而就在昨晚,她更是把自己逼到了极致。 好在一切都暂时结束了。 她没有死在别人的刀剑之下,她也没有被宁王重罚,更没有被叶闵放弃,她总算可以暂时隐去暗卫的身份,躺在柔软的榻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逸。 宁王大手抚着她的脊背,拇指轻轻摩挲着,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按压,于是青葛便一节节放松开来。 这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猫,正被温柔抚摸。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幻梦,不过她还是享受到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那种被人哄着疼着的虚幻中,意识慢慢模糊,之后终于沉入睡梦中。 ************* 经过此次遇劫后, 忆樺 余下的行程倒也顺利,一则各地州府都越发加强防护,带领大批侍卫接送,并提前严查本地,各处侍卫星罗密布,这么一来,各路宵小歹徒自然无机可乘。 于青葛来说,经过这一场波折,她可以暂时卸下护卫之职,暂时隐退,她不必一人分饰两角了。 只是经过这么一场,心里到底是不一样了。 善恶就在一念之间,她的心中原本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黑洞,深不见底,只是被她刻意压制下来,如今这黑洞已经细微的裂缝,那是她也无法控制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葛偎依在马车的木壁上,望着窗外。 原本的辇车已经被毁了,匆忙之中用了寻常的马车,此时这马车慢悠悠地走在晨间的官道,因为时候尚早,外面只有贪着赶路的零星路人。 清晨的天浅蓝明净,上面飘着绚丽的小云片,一层层犹如鱼鳞般延向远方。 早间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谁知这时候,罗嬷嬷却突然叹了一声:“什么时候到皇城啊!” 青葛半合着眸子,懒懒地靠在那里,并不理会她。 其实说起来罗嬷嬷倒是一个幸运的,那日被她从后面劈晕了过去,所以当时乱石滚动时,她躺在辇车上倒是躲过一劫。 再之后她自己醒过来,竟是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恰好遇到当地官府派来的公差,她哭着找人家表明身份,对方把她带到了温正卿面前,认出来是她,才把她带回来。 罗嬷嬷也是受了伤的,每日哎呦哎呦的,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酸,不过面对青葛,倒是话少了许多,也不怎么叨叨青葛了。 甚至对于青葛和宁王的种种,她也顾不上了。 这时候,罗嬷嬷却是有些不甘寂寞的样子:“娘娘,到了皇城后,就能遇到咱们家大公子了。” 她说的大公子,自然是夏侯止澜。 青葛倒是多少有了几分兴趣,她终于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看向那罗嬷嬷。 之后她道:“我看那画像,大公子生得皎皎如月,倒是世间罕见美男子呢?” 罗嬷嬷听她这语气,顿时瞪大眼:“你什么意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5章 青葛:“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嘛,这是我兄长,我当然得问问。” 罗嬷嬷却不太高兴了:“我们家大公子,那是玉树临风,清雅俊朗,那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妄议的。” 青葛淡淡地“哦”了声,也就不理会这罗嬷嬷了。 她不想提她就不问,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罗嬷嬷看青葛眉眼疏淡,倒是觉得有些没趣,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了。 于是她到底叹了一声,道:“娘娘,你我也是患难之交,你放心便是,等哪日事成,该给的银子一分不会少你的。” 青葛听此,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难道你还想着可以少了银子吗?” 罗嬷嬷:“……” 她叹息:“你说你,我给你说个软和话,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青葛:“我爹娘早早死了。” 罗嬷嬷听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青葛,却见青葛依然偎依在马车窗前,就那么望着窗外,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样子。 她好奇:“怎么没的?” 青葛漫不经心地道:“我父亲原本是大晟的乡吏,因贪了些银钱,就此发配边疆,我和母亲以及家中姐妹也沦为官奴,被送到禹宁边境。” 她说到这里,回首看了一眼罗嬷嬷,此时的罗嬷嬷听得认真。 她继续道:“结果突然遭遇了西渊内乱,当时他们各处都在打仗,还从我们禹宁抢走了不少男女充做奴隶,所以我们一家子都被抢走了。” 罗嬷嬷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青葛却沉默了一会。 罗嬷嬷看过去,她看到了青葛眼底的黯淡。 她便有些同情了,想着她也并不是全然无情,谁还不能有些伤心事呢。 于是她便道:“本只是随口问问,不曾想倒是惹起你的伤心事。” 青葛勉强扯唇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没了而已,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兄妹几个逃回来了。” 罗嬷嬷听着也是好一番感慨,之后她想了想,道:“那这么说的话,殿下还是你的大恩人呢。”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完全不想说。 罗嬷嬷又好奇:“你排行第三,你上面是两位兄长还是姊姊?” 青葛:“一个兄长,一个长姐,可惜长姐因早年种种,上山采果子,却摔瘸了腿,兄长瞎了一只眼,我家中贫穷,并无钱治病,幸好我在军中,勉强赚几个铜板。” 她长叹了一声,望着罗嬷嬷道:“如今,我们一家子的好光景,就全靠你了。” 罗嬷嬷听着,看向别处,笑着说:“那是,那是。” 青葛半合着眸子,欣赏着罗嬷嬷此时的样子。 这个曾经过于尖锐刻薄的罗嬷嬷,眼底有了几分怜悯,那怜悯中还有些愧疚。 她必是对自己生了杀意,在她眼中,自己最后终究是要死的。 但是现在,她听了自己的故事后,其实心生不忍了。 当然,再是不忍,为了她效忠的夏侯嫡女,她依然会一咬牙该杀还是杀。 这就是人性。 于是青葛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罗嬷嬷动手那日,她为了那点不曾彻底泯灭的良心,而不得不有的挣扎。 ************** 这一日傍晚时候下榻在一处驿馆,这里距离皇都也不过三五日路程了。 青葛由侍女伺候着沐浴更衣,又和宁王一起用了晚膳,晚膳是当地的州府官员特意送来的,倒还算精致可口。 不过青葛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箸子。 宁王见此,问道:“怎么了?不合心意?” 青葛恹恹地道:“只是没胃口罢了,总觉得身上疲乏。” 宁王:“请大夫过来看看?” 青葛:“倒也不必了,实在是这两日过于颠簸,我有些受不住。” 她如今可是比之前娇气多了,若有什么不舒坦,定是要说出来,且她故意要说那些他无法做到的,还要体贴懂事的样子。 明明是矜贵冷傲的天潢贵胄,往日都是无所不能的,如今却因为些许小事便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妻子,愧疚,无奈。 果然,宁王再一次蹙眉,他略想了想,道:“想必是新换的马车,到底不如之前的舒服,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们便会抵达淮宁城,我已经命人在那里预备下更稳当舒服的马车,这样我们便可以换新的了。”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她以为马车不可能轻易换的,毕竟长途跋涉,诸事不便。 谁知道他—— 她心里多少有些挫败,这时候想装惊喜都不成。 她便故意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劳民伤财?” 宁王:“也没什么,只是一辆马车而已。” 青葛看着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静默了片刻。 之后,她便叹了声:“可我终究有些愧疚,殿下,以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大费周章了,许多事,我忍忍就是了,不然传出去,坏了殿下的声名,也于殿下不利。” 宁王挑眉,笑道:“你往日娇生惯养,如今这一次跟着我倒是受了连累,是我对不住你,至于什么马车,难道本王的王妃要一辆马车,竟然还有人敢说嘴吗?” 青葛听此,也就道:“殿下,其实就这件事,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殿下待我这么好,等到了皇城之后,自然会弥补我的是不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6章 听这话,宁王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柔软温顺,睁着一双雾濛濛的眸子,含笑望着自己。 自从那次的遇劫之后,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很明显性子有些变化。 有好几次,宁王都捕捉到她脆弱而依赖的眼神。 就好像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只是当自 依譁 己问她时,她睫毛轻颤间,却努力抿出一个笑来,故作无事地和自己说话,对于自己的不安却是丝毫不提。 他想,到底怪他不曾护她周全,以至于那些惊吓留在她心里了,她只是体恤自己,不说罢了。 愧疚,甜蜜和酸楚等诸般情绪糅在心间,宁王不动声色地压下。 他低笑一声,声音温柔低醇:“等过去皇城,一定弥补了今日。” 青葛:“这就是了。” 宁王:“我先帮你换药吧。” 青葛:“嗯,好。” 虽然胳膊上的伤疤只是很浅淡的一些,但宁王依然每日都亲自为她换药。 他对自己的妻子实在是呵护备至了。 第034章 第 34 章 vip内容加载中... 第035章 第 35 章 第35章皇都 这一觉, 青葛睡得香甜,竟是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晨间醒来时候,阳光已经自轩窗洒落在她脸上, 她睁开眼睛后反应了一会, 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她竟然睡到了这会儿, 这倒是少有的。 榻上已经没了宁王, 他早起来了。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些存在感, 便撩开垂帐看过去, 却见宁王正坐在窗下案前, 手中拿着一本什么册子, 沉默地读着。 阳光自窗棂洒落在他的指尖, 指尖上肌肤便仿佛被阳光穿透了一般, 晕染成了浅淡的橘色。 他低首看得专注, 看完后又翻了一页。 于是在这和煦的风声中, 青葛便听到了窸窣的书页翻动声。 伴随而来的,似乎是似有若无的花香,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就是驿站窗下寻常会种的不知名小花。 这时候宁王转首看过来,见她醒了, 便起身走过来:“醒了?饿了吗?” 青葛略蠕动了下唇,想说什么, 但又没什么可说的。 最后只能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耽误了行程?怎么不叫醒我?” 宁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 反正我们不着急,时间来得及, 慢慢走就是。” 一时又问:“起来用早膳吧?” 青葛便点了点头,当下宁王命人上膳,早膳是早就做好了的,因青葛还在睡,所以底下人一直用水温着,就等青葛醒来。 等上来后,两个人坐在那里用膳,当地驿馆为了款待宁王,自然拿出好东西,膳食颇为讲究,不过青葛倒是喜欢吃里面几样野味。 此时正是草木茁发之时,各样野菜生得蓬勃鲜嫩,尤其那芦蒿嫩芽,色红若胭脂,鲜嫩无比。 这么吃着时,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异样。 她想起昨晚,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宁王神情间竟有些无精打采,俊美的脸庞略显出疲意,甚至连眼底都有些红血丝。 她诧异:“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王:“没什么。” 他开口时,青葛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像是没休息好。 青葛纳闷,宁王将那盘芦蒿嫩芽推到她面前,之后哑声道:“吃吧,还得赶路。” 青葛也就不理会了。 他睡不好那是他的事,他没提,她就装傻。 ************ 接下来的一路上,宁王对青葛一直体贴周到,晚间时候虽依然同榻而眠,但宁王一直没碰过青葛。 这倒是让青葛感到清净,她也不想应对这些。 少睡一次自己就赚一次,多熬一日自己距离十万两就更近一步。 崔姑姑先行过去皇都,罗嬷嬷如今话不太多,经常闷闷地低着头若有所思,这些人都不会叨扰青葛,而青葛自己又不用一人分饰两人,是以竟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安逸日子。 如此一行人终于在那一日午后时分抵达了皇都。 皇都乃大晟北地最为繁华之处,一进入城中,便可以看到密密匝匝的商铺宅院,以及熙熙攘攘的叫卖来往,更有栉比鳞次的宫殿,巍峨起伏的宅院。 此时距离寿圣节还有约莫半月,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尚书省,都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帝王寿诞,又有宫中教坊司开始召集各家乐手要为当日百戏排练。 便是这皇都的天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百戏杂陈,又有来自各番邦的珍奇异兽陆续进城,更是引人围观。 青葛并不是第一次进皇都,宁王每年都要过来一次皇都,她曾经跟随着过来两次,是以对她并不以为然。 这时候一行人抵达宁王位于皇都的府邸,这府邸是数年前修建的,宁王每年过来皇都都会住在这里。 这府邸修建得颇为宏伟,雕梁画栋,盖着铜瓦,上面镌刻了龙凤飞马,在阳光下金光灿灿,巍峨壮丽。 这宁王府门前有军士把守管束,此时宅门上更是垂下青布幕以护门。 待到宁王行伍抵达,在炮仗声中,青布幕才收起来,并缓缓露出带有铜钉的朱红大门,迎了宁王进门。 因崔姑姑提前赶路,早他们几日抵达了这皇都,并带领众人收拾府邸内外,是以如今宁王一行人抵达,倒是各处整洁,菜肴齐备,一切都是妥当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7章 青葛想起这些,不免感叹,宁王留着崔姑姑也是大有妙用,由她掌管后宅,她确实是一个能干的,而自己也是因此得了好处的。 若不是有这样细致能干的姑姑,她这临时王妃能当得这么舒坦吗? 安顿过后,一直不见宁王人影,他才回皇都,必然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可能还要进宫一趟去见天子和贵妃娘娘,估计皇太子殿下也会惦记着宁王,兄弟两个感情好,必是要先见一面的。 至于她这个宁王妃,按照安排是第二日正式进宫参加家宴。 青葛不免想起皇太子来。 她过来皇都两次,都曾经见过皇太子,太子和宁王性情截然不同,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温和贤者,还曾经特意向宁王要过她,要她随护在身边,不过宁王不肯给。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的脸贴在锦被上,轻叹了一声。 其实她多希望能随护在皇太子身边的,可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她已经陷入这宁王妃的泥坑中,就更没机会了。 这时候难免也想着,如果自己不曾贪图那一笔高报酬的“好差事”,安安分分地休养身体,那自己如今该是多自在快活。 可如今呢,她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如今对宁王的诸般心思,是报复,故意出气。 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没意思,他错了吗,他没有错。 一个暗卫,管你是女暗卫男暗卫,他都一视同仁,在他眼里错了就是错了,没要你命都是好的了。 其实这件事要怪就怪她身兼两职。 她没能很好地分开王妃和暗卫,以至于替自己感到委屈了。 一位皇子,一位有自己封地的王,他有必要迁就一个暗卫吗? 所以青葛的诸般无奈也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她关键是要干好自己的差事。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亏了,要什么十万两银子,很多吗,一点不多。 她当初怎么不要二十万两! 她轻轻磨牙,磨牙之余,想起这两个月期限快到了,她得催催罗嬷嬷。 这次圣寿节,四大世家都会派人前来祝寿,夏侯家也会来,莫经羲肯定也得来,到时候设法见一见,让他赶紧掏钱。 如果他们再有别的什么要求,撺掇她做什么,她就要钱加钱。 提一个要求加一份钱。 ************ 整整一夜宁王都不曾回来,青葛倒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三更时分便起来了,丫鬟们开始为她梳妆。 正梳妆着,崔姑姑过来了。 今日的她倒是精神焕发,用了头油把乌发梳得油亮亮的,且还特意戴了一只青玉簪,略显朴素,但淡雅好看。 铱驊 青葛知道谭贵妃喜欢青玉头面,这青玉沉稳细腻,一看便是上等料品,估计是贡品,应该是谭贵妃赐给她的。 她这么戴,很明显是要在谭贵妃那里卖力气的。 青葛收回目光,看着铜镜中,不再理会崔姑姑 崔姑姑却兴致很好,她先观摩了一番青葛的妆容,之后便开始指点起来:“你这肌肤固然是白,但用这个粉并不好看,贵妃娘娘可不爱人用这个,还是换了吧。” 这么看着间,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头面上,那是一件累丝芍药金钗,用累丝手艺细细堆叠出一朵娇艳生动的芍药,芍药上又用玛瑙镂刻出一只轻盈灵动的蝶儿,这做工,这用料都是一等一的。 这时候,就见一旁侍女将累丝芍药金钗为青葛平插在发髻上,青葛本就国色天姿,如今佩戴过后,越发雍容华贵起来。 她看着这金钗,道:“娘娘,还有这钗子,还是换了吧,进宫可不兴戴这个。” 青葛倒是没什么要紧,反正不是的钗子,反正她也是个演戏的,别人让怎么演她就怎么演。 没什么要紧的。 然而旁边的罗嬷嬷却不服气了:“这金钗可是王妃娘娘的陪嫁,这是当今圣手孙大先生亲手做出来的,这样的累丝芍药,世间罕见,娘娘戴上,这不是满室生辉吗?” 崔姑姑听着这话,却是笑了,那笑中意味很明显,有些事你们不懂,我懂,我得教教你们,但是我不会轻易讲,必须你们求着我,我才勉为其难地和你们说说。 她这么一笑,罗嬷嬷也有些看不惯,罗嬷嬷是夏侯家嫡娘子身边的嬷嬷,往日是很受尊重的,她不想看崔姑姑的脸色。 况且,那日在随云山的种种,罗嬷嬷颇为鄙薄,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不要脸攀附宁王的女人。 如今来到皇都,怕是觉得自己有谭贵妃撑腰,彻底不装了,扎煞起来了! 于是罗嬷嬷当即道:“既如此,那就佩戴这件——” 青葛却道:“罗嬷嬷,往日殿下说过,要我凡事多向崔姑姑请教,特别是如今到了皇都中,你我初来乍到的,凡事多听崔姑姑的定然没错,崔姑姑既然说不必戴这件,那一定是有些道理。” 罗嬷嬷脸上便很有些憋屈,她没想到青葛竟然这么说。 崔姑姑见青葛到底是懂事的,面上也很有些得意,当即也就提起来。 她笑着说:“贵妃娘娘往日喜欢玉,白玉青玉都喜欢,她尤其喜欢青玉,说这个玉色最衬女子的温柔贤淑,若是用金便俗了,若是用玛瑙,那更是俗了,说这样的女子太过张扬。” 她淡淡地道:“娘娘头一次进宫见贵妃娘娘,便用这累丝金钗,太过奢华,试问哪家婆母喜欢这样的儿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8章 罗嬷嬷听着,顿时默了,她觉得崔姑姑说得也有些道理。 青葛其实戴什么都行,如今让崔姑姑施展一番,也就随她,换了别的头面。 而崔姑姑在青葛这里斩获一次胜利,自然更有些飘飘然,看起来信心倍增的样子。 青葛猜着她必然要开始行动了,为郡夫人位置而努力了,这样也好,她快点吧,尽快! 这时候青葛终于梳妆妥当,又穿上了诰命大服,准备出发了。 崔姑姑上前道:“按照今日的安排,娘娘进宫后,要先和殿下会和,陪着殿下拜见皇上,拜见皇后,之后才过去贵妃娘娘的延祥宫。” 她笑着道:“不过今日一大早,贵妃娘娘便派了内侍过来,招奴婢过去,奴婢得向贵妃娘娘禀报下这一段宁王府的诸事,是以不能陪着娘娘了。” 青葛听此,自然明白,谭贵妃估计还有许多话要问,是以都会召崔姑姑过去。 当下颔首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崔姑姑了。” 待崔姑姑离开后,青葛也上了软轿,抵达二门,又在二门外换上辇车过去皇宫中。 这时候的天街上已经披金挂彩,是提前为寿圣节做准备的,青葛欣赏着街景,不多时便抵达了宫门前。 宫门前自然守卫森严,宫门两侧城墙外排列着红杈子,一旁都是手持长矛的军士,而此时朱红大门是大开的,从朱红大门可以看到里面连绵不绝的高大红墙,以及此起彼伏的殿宇,而在红墙之下,有一人骑在白马上,赫然正是宁王。 宁王今日着朱紫锦袍,头戴玉冠,骑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矜贵洒脱,神采飞扬。 此时旭日东升,晨曦洒在流光溢彩琉璃铜瓦上,反射出淡金色光芒,这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白马紫袍的青年便沐浴在金光之中,犹如紫袍战神一般。 青葛看着这样的宁王,着实端详了好一会,才冲他笑了下。 宁王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之后策马,走到宫门前,翻身下来。 他一步踏上了辇车,黑眸端详着青葛:“看你今天倒是有精神了?” 青葛:“也还好。” 宁王:“等下让御医给你过过脉,看看可有什么不适。” 青葛听着,摇头:“不必了,我自己知道已经好了,又何必麻烦御医,之前只是路途困乏,如今到了皇都,好生休息,也就没什么了。” 宁王低首沉默地看着她,很长的一眼。 青葛疑惑地看向他:“嗯?” 宁王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没什么。” 说着,便吩咐随行人员:“先过去延德宫。” 随行人员恭敬称是,一时辇车缓缓进入宫中,沿着白石板铺就的廊道往前行走。 宁王慵懒地靠在绣锦椅背上,微合着眸子:“过去皇兄宫中,拜见皇兄皇嫂,到时候和皇兄皇嫂一起给父皇,母后以及母妃请安。” 青葛听着明白,他所说的皇兄皇嫂自然是皇太子和皇太子妃,这样也好,皇太子妃是很好的人,温柔贤惠,青葛觉得自己如果能和皇太子妃一起各处请安,倒是不必担心什么了。 当下青葛点头称是:“殿下,我看殿下也有些疲乏?” 宁王几不可见地颔首,却是不曾言语。 青葛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才刚回来皇都,那自然是忙,有千头万绪都等着他来处理,估计还暗地里面见了几位要紧朝臣和武将。 这些事是不好公开提起的,他也不可能和自己王妃提。 这么想着间,众人抵达皇太子所在的延德宫,皇太子和太子妃得到消息,已经亲自来到宫门处迎接,约莫一年没见,他们见到宁王自然是颇为欢喜。 当下青葛也上前拜见了,太子妃很是友善,把青葛上下打量一番,拉着青葛的手笑道:“我早就听说夏侯嫡女才貌双全,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你能过来太好了,这样子我也有一个伴。” 她生得貌美,言语亲切,这让青葛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以前她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一直都待人极好。 大家寒暄几句后,便乘坐辇车一起回宫,到了宫中后,略坐下来,吃茶说话。 宁王却是对太子妃道:“皇嫂,她初来乍到,未必知道宫里的规矩,劳烦皇嫂多费费心了。” 太子妃听着,笑看着宁王,却故意问道:“她?谁是她?咱们这里谁是她?” 宁王便压低声音道:“皇嫂——” 很有些警告的意味。 太子妃见此,便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对一旁太子道:“你看看你这皇弟,往日看他骄傲得很,目无下尘,我还说天底下没什么女子能被他看在眼中,谁曾想如今娶了王妃,竟也知道体贴了,这可真是长大了。” 宁王不高兴地对皇太子道:“皇兄,皇嫂如今倒是很会打趣人了?你不管管她?” 旁边的皇太子也笑起来,笑声清朗:“九韶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宁王轻哼一声,面色自若:“身为男儿,要成家立业,我现在成了家,自然和以前不同,也没什么稀奇的。” 旁边太子和太子妃便全都笑,青葛从旁也微抿唇。 她其实多少感觉宁王在皇太子面前和平时是不一样的,或许多少有些长兄如父的意思吧,很明显这时候他更放松。 这时候其实 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09章 她挺羡慕宁王,有这样的兄嫂,多好啊。 大家吃着茶,说着话,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听宫娥来报,说是紫宸殿传来消息,可以过去了。 他们要去给天子请安,可天子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一直候着,是以都是要等传唤的。 如今听说可以过去了,一行人等便略整理过,皇太子和宁王骑马,皇太子妃和青葛乘坐辇车过去紫宸殿。 在辇车上,皇太子妃越发亲切,倒是问了青葛几句私密话,又说起等会见到天子的种种。 青葛道:“我不曾面见父皇,这是头一次,也不知道父皇性情。” 皇太子妃挽着青葛的手:“这也没什么,有我呢,到时候你便跟着我行事就是。” 青葛笑道:“好。” 皇太子妃是皇嫂,比她年长,她自然可以随时跟在她后头,反正学着就是了。 待抵达紫宸殿,青葛随着皇太子妃,拜见了天子,太子妃对青葛多有照拂,青葛自己往日也是知道宫中规矩的,一言一行自然是无可挑剔。 天子素日威严,忙于政务,此时见了青葛,态度也还算温和,略问候了几声,并赏赐诸样物件,最后吩咐道:“今日延祥宫中已经摆了家宴,朕听贵妃提起,特意备了各样新鲜菜肴,今日午膳便在延祥宫用吧,若是朕有时间,也会过去,若是来不及,也就罢了。” 青葛听这话,知道这是客套,皇帝根本没那闲工夫过去。 大家显然也都心知肚明,当下拜别了皇上,过去了皇后宫中。 这皇后十七岁便嫁给了当时还为储君的皇帝,那时候皇帝也才十四岁,她比皇帝大三岁,不过只得了一个公主,之后便因为身子不好,再没儿女。 皇后如今凤体欠安,凡事也是不争不抢的,待人颇为温和。 此时她见太子和宁王两对夫妇过来,自然是早就备好了各样礼品,好一番赏赐,又拉着皇太子妃和青葛说了会话。 待到从皇后宫中出来,已经接近午时了,正好过去谭贵妃宫中用膳。 青葛随着大家过去,先给谭贵妃请安,之后便是亲手奉茶。 谭贵妃虽然已经四十几岁,不过保养得当,雍容丰润,乍看倒仿佛三十多岁一般。 谭贵妃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青葛,之后从容闲淡地接过来茶,只略抿了几口,便放下了。 青葛略垂着眼,只看到谭贵妃修长的指甲,戴了镶嵌青玉的护甲,妖娆妩媚。 玉白的杯盏被她握在手中,格外精致小巧。 之后,她听到谭贵妃轻笑出声:“夏侯家百年门阀,更听说你的母亲那是天底下少见的美人,如今我看了你,确实长得还不错。” 她言语间虽然是夸,但那语气很轻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这显然不是夸赞儿媳的语气,更不是一个慈爱婆母应有的语气。 她是要给自己儿媳妇下马威。 其实之前罗嬷嬷已经特意和她讲过该如何应对谭贵妃这个婆母,不过青葛并不打算听,这婆媳斗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钱没给到位,她只负责应付宁王。 于是她面上淡淡的,就假装没听到。 宁王听此言,并不见什么反应,一脸寡淡,就像没听到一样。 反倒是旁边的太子妃,笑着道:“母妃,适才儿媳过来延祥宫,却见宫墙内的兰花仿佛要开了,倒是养得不错。” 谭贵妃听得,眉眼间顿时有了笑意:“是,这兰花养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要开了。” 太子妃:“我瞧着这花就是好,比御花园中的还要好看,御花园中的到底浅淡了一些。” 谭贵妃兴致越发浓郁:“这是惠兰,花瓣要比寻常兰花厚实,花色绿中泛粉红,这哪是寻常品种能比的?” 一时谭贵妃谈兴起来,倒是说起这花,因提起兰花,又提起献花的,却是一位宫中的御医,姓郁的,那郁太医医术了得,很得谭贵妃赏识。 青葛从旁沉默地听着,并不插言。 正说话间,崔姑姑进来了,先上前拜见了,之后才说起来,这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一直跟在宁王身边的,如今才回来,竟过来做主午膳,显然是很受谭贵妃宠爱的。 谭贵妃便颔首:“开膳吧,今日有几道新鲜小菜,都是九韶往日喜欢的,你这些年一直守在封地,母妃日思夜想的,如今回来,可要好好补养。” 宁王却是面色寡淡:“母妃说的是。” 谭贵妃显然早习惯了他这脸色,也不在意,当即命人开宴。 宴席之中,崔姑姑一直站在贵妃的一侧,处处伺候着。 青葛按照礼仪,垂眸无声地用膳,偶尔间也会亲自侍奉一旁的宁王。 谁知道宁王看了她一眼:“你吃便是了。” 青葛见此,也就不装样子了,反正宁王都这么说了,如果谭贵妃怪罪,也不关她的事。 谭贵妃听此,眼皮淡抬,看了他们夫妇一眼,显然是不高兴的。 旁边皇太子和太子妃假装没看到,他们都知道今天谭贵妃肯定要在自己儿媳妇面前摆摆样子,拿捏一番新妇,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做晚辈的也只能忍了。 谁知道这时候,谭贵妃突然笑着说:“见雪,你如今嫁过去禹宁也有一些日子了,诸事可还算适应?” 青葛看着谭贵妃难得的笑意,自然点头称是,又客气地夸赞了几句禹宁的好,并夸了崔姑姑:“多亏崔姑姑把府中打理得妥帖,这一路过来,崔姑姑更是劳苦功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0章 她这么夸的时候,旁边宁王淡瞥了她一眼,就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不过青葛依然面无改色。 谭贵妃满意颔首:“文茵是我身边的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做事细心周到,这些年我把她放在禹宁,陪在九韶身边,她一直也都做得很好,九韶十三岁便去了封地,我每每想起,其实心中颇为挂念,这做母亲的终究不放心,但有了文茵,我好歹宽心一些。” 很显然她这话放在这里后,便是正经的宁王妃也要敬崔姑姑三分,因为这是谭贵妃身边倚重的人。 而这言语中更深一步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也就明白。 宁王听此,薄薄的眼皮就那么懒懒地耷拉着,也不说话。 旁边皇太子妃不着痕迹地和皇太子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多少感觉到了,知道接下来谭贵妃要说什么,不过两个人都不曾言语。 于皇太子来说,此事到底涉及到自己弟弟的后宅,是他这当兄长的不好插言的。 而旁边皇太子妃也不好开口。 她嫁给皇太子多年,一直不曾有过孕育,虽然出身高贵,但其实谭贵妃对她很有些不满,这么一来她在谭贵妃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青葛自然也猜到了,她等着呢,等了好久了。 当下她便笑着说:“崔姑姑确实极好,帮衬了我许多。” 果然谭贵妃又道:“见雪,你既然嫁过去禹宁,以后自然要打理后宅的,我知道你们夏侯家自然教了你许多,你又有什么不懂的呢?” 旁边宁王突然开口:“母妃,今日家宴,说这些做什么,天天都是打理后宅,打理后宅,听着就腻,这到底是设宴呢,还是管家呢。” 他这言语实在不客气,谭贵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们女人家在说女人家的事,你不爱听你出去。” 宁王勾唇,轻笑:“遵命。” 他却径自抬起手,利落地反扣住青葛的手腕:“王妃,母妃有命,你我不得不从。” 说完,拉着青葛,抬腿就要往外走。 青葛:??? 第0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宁王的恼 皇太子见势不妙, 一步上前,赶紧拉住宁王:“九韶,不可放肆, 你久不回皇都, 母妃每每惦记你,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何必如此闹气!” 宁王墨眉微挑:“我这不是听母妃吩咐吗?” 皇太子:“你非和人杠着来?” 宁王好整以暇地道:“怎么就杠着来, 我就想吃个清净饭,这都不行?是谁非要让我不痛快?” 青葛见此, 知道事情要闹大了。 宁王是桀骜不驯的性子, 不喜被管束, 他和皇贵妃在一些事上也是诸多分歧, 如今他们母子却是因为自己的事闹起来。 万一闹大了, 那自己成罪人了。 回头人家母子和好, 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她只好起身, 道:“殿下,妾身在娘家时, 虽然也学了一些掌管中馈之道, 不过却不精通,更何况偌大一个王府, 我夏侯家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话说到这份上,别说那位夏侯嫡女, 就是罗嬷嬷来了估计都得气死。 不过不管,只是十万两的差事而已, 她也只能干到这份上了。 她继续道:“崔姑姑确实帮衬了妾身许多,如今妾身来到母妃跟前, 听从母妃教导,也觉得很有些长进,妾身和殿下远在禹宁,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也盼着能在母妃跟前尽孝。” 宁王听着她这一串话,眉眼间很有些嘲意。 青葛无奈:“殿下——” 有些请求的意味。 宁王打量她片刻,勾唇,笑了笑,便颔首:“王妃说得很好,那咱们就继续尽孝吧。” 说完,他一撩袍子,也就重新坐下了。 其他人尴尴尬尬,不过也随之坐下。 午膳重新开始,只是这么闹腾一番,场上气氛自然不佳。 宁王神情淡漠,谭贵妃也是沉着脸,皇太子夫妇小心哄着,言语格外谨慎。 母子不闹气了,青葛便低着头装傻,反正能吃尽量先吃。 这午膳过半,气氛勉强好一些了,谭贵妃终于道:“九韶,我是想着,崔尚宫既然在你府上不可或缺,她如今也有些年纪了,也该有个打算,干脆就留在你府上吧?” 说着,她也不等宁王回答,径自问青葛:“王妃,你意下如何?” 这王妃说得凉凉淡淡的,那意思很明显,青葛不能说不同意。 青葛便如他愿,道:“母妃,妾身哪里说得什么,一切还不是由母妃和殿下做主。” 旁边崔姑姑听了,倒是意外,她没想到宁王妃竟然毫无意见,这让她略松了口气,看来她若成了宁王郡夫人,那以后这日子倒是好过。 她完全可以掌控宁王妃中馈,也可以拿捏住这宁王妃。 不过眼下,还是得看宁王的。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宁王。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看向宁王了,唯独青葛,依然低着头。 她今天是矢志要把这傻装到底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宁王微微颔首,赞同道:“母妃的安排自然是极好,儿臣没有意见。” 大家听这个,顿时松了口气。 青葛却有些意外,她下意识觉得宁王不可能轻易就范,结果他这么好说话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1章 而崔姑姑,却是眸底瞬间绽放出惊喜来,一时脸颊也泛起红,她低着头,惊喜交加的样子。 宁王当即问旁边的内侍:“传孙管事过来。” 大家听着这话,不免疑惑,传孙管事? 那内侍也疑惑,但是哪里敢说什么,当即去传了,而宁王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却是淡定地道:“请孙管事看看怎么安置崔姑姑。” 大家越发不懂。 谭贵妃好笑:“崔尚宫既要留在府中,本宫自然请圣上传下旨意——”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宁王已经道:“崔姑姑原为宫中女官,如今已经是四品恭使宫人,如果要留在府中听用,从皇宫内苑到亲王府邸,按照惯例,应该官升一品,那就该是三品了。儿臣不敢委屈了崔姑姑,总归要请孙管事看看,府中还缺了什么职位,可以容得下这四品女官之位。” 旁边崔姑姑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她明白宁王的意思了,这是要她以女官身份继续留在王府。 如今她是宫中女官,是可以走出皇宫,由天子下旨赐婚的,她可以嫁给宁王做郡夫人。 但是如果她出了宫,留在王府做女官,这一辈子都没资格再成为宁王的家眷了。 谭贵妃听这话也是皱眉:“九韶,你——” 宁王正色道:“母妃,凡事总该多为底下人想想,崔姑姑这些年为本王打理后宅,劳苦功高,本王怎么能亏待崔姑姑?” 他的视线扫过崔姑姑,淡淡地道:“以崔姑姑的出身,若是进本王后宅,侧妃怕是不行了,只能做个保林,终究委屈了崔姑姑,况且崔姑姑兰质蕙心,德压艺优,在我后宅终究委屈了她,若是能为女官,必是锦绣前程,光宗耀祖,既如此,本王怎么好耽误了崔姑姑的前途呢?” 众人听得此言,一时目瞪口呆。 他这一番胡诌,倒是也有些道理,让人辩驳不得。 谭贵妃皱眉,看向崔姑姑。 崔姑姑咬着唇,殷切地望着宁王:“殿下,奴婢——” 她刚要张口,宁王已经道:“崔姑姑,如今贵妃娘娘在,太子和太子妃娘娘都在,这么多人可以为你做主,你且说说,你是要来本王府中,做一保林,日日伺候在王妃左右,诸事不得掌管,还是要求一个晋升,从此后为三品女官,享受诰命,为朝廷,为贵妃娘娘做一些事?” 说到这里,他突然淡淡地道:“哦,你不想了,你只想攀龙附凤,只想找一个亲王皇子嫁了,也好让你过去数年辛苦得一些回报?” 崔姑姑听得嘴唇都在发抖。 宁王说话太刻薄了,他几乎把她的心思全都说得那么直白,直白到不忍去听。 他这样说,她哪还有别的路子呢! 谭贵妃听着这些话,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她磨牙,盯着自己这儿子,冷冷地道:“怎么,你不想娶?你都做了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吗?” 宁王气定神闲:“哦,我做了什么?” 谭贵妃冷笑一声:“崔尚宫是我身边的女官,是我倚重的人,难道她不要名节吗?当初在随云山,她为了侍奉你才无意中落水?是不是你救了她?要我详细说吗?” 宁王听着,当即道:“母妃,儿臣请母妃将左右宫娥内侍全都摒退。” 谭贵妃疑惑,不过看着宁王那郑重的样子,也就如他所愿,命众人先退下去了。 宁王这才道:“母妃,其实有什么话,你想说尽管说就是,反正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不是亲哥哥就是亲嫂子,要么就是亲娘亲儿子的,我们有话,想说就说,现在先说说,我到底在随云山做了什么吧?若能说出个道理,儿臣也心服口服不是吗?” 谭贵妃一听,顿时拧眉。 旁边的崔姑姑咬着唇,羞耻得脸上通红,她一下子跪在那里,流着泪道:“娘娘,罢了,奴婢没有那个福气,奴婢只盼着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侍奉娘娘。” 然而谭贵妃却直接道:“你说,你现在就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姑姑脸红耳赤,却是只一个劲地哭。 宁王冷漠的眸子中泛起厌烦:“说话,本王没功夫听一个女官在这里哭哭啼啼。” 谭贵妃绷着脸,命道:“说,你说了,本宫自然为你做主,你不说,谁给你做主?” 崔姑姑没办法,少不得收了哭:“我落水了,是殿下救了我,我当时,当时害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捂着脸,眼泪无声地落下。 宁王听着道:“是不是当时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全都贴在了身上,所以当时你身子的样子,都被我看到了 弋 ?” 崔姑姑听着,脸上就像火烧一样,不过却根本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宁王直接承认了。 谭贵妃也是疑惑,不过还是问道:“是不是?” 崔姑姑羞耻地点头:“好像是……” 旁边皇太子和皇太子妃已经看傻眼了,他们哪想到要来围观这么一出戏码。 宁王微颔首,之后看向青葛:“王妃,你来说说当时的情景。” 青葛听着惊讶,要她来说? 这种事情是她能插嘴的吗?她不是只需要耷拉着脑袋在那里听着,关键时候点点头表示没意见吗? 她要说什么? 宁王含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王妃,我可是记得,你当时就在一旁假寐,说是假寐,但该看的都看到了吧,你不应该说说当时的情景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2章 青葛:“……” 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身上,太子和太子妃带着几分同情,而崔姑姑则是有些羞耻的样子。 唯独谭贵妃,望着青葛道:“王妃,你既知道,便该说清楚,我也好为崔尚宫做主,不然刻意隐瞒,那不是耽误了崔尚宫一辈子吗,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很轻,带着几分威胁,那意思明摆着的。 她又望向宁王,却见宁王依然带着笑,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说。 她深吸口气,到底是点头:“好像看到了吧……” 她这一说,所有人都盯着她,谭贵妃:“你看到什么了?” 说着,谭贵妃又补充一句:“王妃,事关重大,你是宁王妃,不可因为一己之私而隐瞒事实。” 青葛只能点头,她点头道:“我确实看到——” 她试探着用含蓄的语言道:“看到当时崔姑姑落水了,当时侍卫都隔着一片水草,只有殿下距离最近,所以便径自下水,过去把崔姑姑捞了起来。” 宁王好整以暇地道:“然后呢?” 他温和含笑,很有耐心地道:“王妃不必有什么顾忌,你但说无妨。” 青葛觉得他现在笑得很不对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当时崔姑姑身上春衫湿透了,贴在身上,露出了女子的身形,她当时紧扒着殿下的胳膊不放,殿下便提着她,把她送到了岸上。” 她说完后,殿内一片寂静。 崔姑姑咬着唇一言不发。 显然崔姑姑已经不清白了,宁王救了她,确实应该为她负责了。 谭贵妃很满意:“九韶,你怎么想的?发生这种事,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吧?” 宁王:“母妃,你且慢着,我还有几句话要问我的王妃。” 谭贵妃:“你说。” 宁王又问:“王妃,我问你,你当时距离我有多远?” 青葛实话实说:“约莫十几丈远?” 宁王:“那些侍卫呢?” 青葛:“侍卫当时跑过去,他们跑过去要救崔姑姑,他们就在湖边。” 宁王满意,笑道:“好,王妃,本王现在告诉你,你当时看错了,你眼花了,你说的都不对。” 青葛一时无言以对。 她完全不知道宁王要做什么,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谭贵妃听此,冷笑一声:“正话反话可是都让你说了,怎么,你的王妃刚才还言之凿凿,都看到了,她那么大一个人,还能看错不成?” 宁王:“母妃,我说她看错了,她就是看错了,她距离远,我距离近,她能比我看得清楚?” 谭贵妃:“你!胡闹!” 宁王好整以暇地道:“不然的话,母妃你再找几个证人?” 谭贵妃气急败坏:“你不是说旁边还有几个侍卫吗,他们难道不是证人?” 宁王恍然:“也对。” 之后他道:“既如此,那就马上传唤我的侍卫,请那些侍卫过来作证,看看当时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不是看到崔姑姑衣衫湿透,纤形毕露,若是有十个侍卫看到了,那说明我的王妃没看错,她说得对。” 谭贵妃当即道:“那就召你侍卫进来!” 旁边的皇太子妃皱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皇太子也意识到了,他一步上前,阻止道:“母妃,这不妥当吧?” 宁王一听,笑:“皇兄,怎么就不妥当了,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那我也可以许诺,只要有十个侍卫说,他们看到崔姑姑衣衫不整,纤形毕露,那我可以考虑——” 他说到这里,顿住,含笑望着谭贵妃。 旁边崔姑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脚底一软,直接跪在那里,浑身颤得如同寒风中的树叶一般。 她猛地明白了,如果有十个侍卫看到她那样衣衫不整,那她,她又有何面目进到宁王府为郡夫人!甚至连侍妾都不能! 亲王的侍妾,怎么可能呢! 谭贵妃也意识到了,她脸色一沉,神情变得非常难看。 万没想到她竟然着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道。 宁王却依然道:“母妃,请传唤儿臣的侍卫吧。” 谭贵妃气得咬牙:“传,传什么传!” 说着,她面前那杯盏直接被她摔地上,摔了个粉碎。 宁王疑惑,很有些无辜地道:“母妃,你这是?” 谭贵妃已经咬牙切齿:“从小到大,你几时听过我的?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我怎么生下你这么一个不孝子,我——” 她气得嘴唇都在抖。 旁边皇太子和太子妃赶紧过去劝,宁王也一脸孝顺地劝:“母妃,你别恼,有话好好说。” 谭贵妃更恼了,他还过来装孝顺!!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子! 崔姑姑见此,心里明白,再不可能了。 她自己跳入水中,要宁王来救,便是想拼出去自己的名节要宁王为自己负责,可谁知道宁王竟然这么说。 她哪可能要十个侍卫来证明自己当时衣衫如何凌乱呢! 她看着宁王,更多的却是伤心。 她过去禹宁已经三年了,三年中,她为了宁王府耗费心血,其实就盼着能留在宁王府,能成为宁王的郡夫人,结果却落得一场空。 她跪在那里,身体簌簌发抖,流着泪道:“奴婢愿意削发为尼,奴婢愿意一辈子为娘娘祈福,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求娘娘不要再讲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3章 *********** 自谭贵妃宫中出来后,青葛和太子并太子妃告别。 看得出,太子妃颇为同情的样子,青葛无话可说,只能冲对方笑一下,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太子妃低声安慰:“不要多想。” 青葛:“嗯,谢皇嫂关心。” 告别太子和太子妃后,青葛上了辇车,宁王却是看都没看青葛一眼,径自骑马离开了。 青葛觉得莫名,又有些好笑。 他显然生自己气,然而,自己做错什么了吗,不过如实复述当时的情景罢了。 还是他要自己说的! 于是青葛也就随他,她也懒得多问,自己乘坐辇车回到府中了。 回去后,罗嬷嬷也是惊讶:“你怎么一个人回来?” 青葛:“出大事了,一进宫就闹了一场。” 罗嬷嬷好一番细问,把宫中的各种情景都问了一个遍,青葛少不得提起来。 罗嬷嬷听了经过后,倒是欣喜异常:“这崔姑姑想做郡夫人,看来殿下根本不想要,这样倒好。” 她欢天喜地,却又咬牙切齿:“让她死了那个心吧!” 青葛:“嗯,她这下子死心了。” 宁王都那么嫌弃了,她真嫁过来,自然没好果子吃,也只能死心了。 罗嬷嬷:“不过娘娘,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你可长个心吧,如今娘娘那里就是要给殿下房中塞人的,咱们可得好好应对!” 青葛听着,只觉这罗嬷嬷太过聒噪,当即道:“你去问莫先生了没有,我的三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罗嬷嬷一听,笑了说:“娘娘,你才进了宫,有了大见识,我以为你长进了,谁知道你回头就知道念叨你的三万两银子?” 青葛惊讶挑眉:“难道不该念叨吗?我如果不是为了那银子,我何必在这里受气,你不知道今天殿下逼着我要我说的样子,我不 依譁 说他就要把我宰了的样子,我里外不落好,我容易吗?我要不是为了银子,我早就离开逍遥自在了!” 她望着罗嬷嬷:“你觉得那三万两银子不要紧,那你给我吧,或者你干脆给我六万九万十二万?这种俗物你嫌弃我不嫌多,赶紧都给我,也好成全你一世清白。” 罗嬷嬷脸色就不太好:“娘娘,你进了一趟宫,怎么火气这么大?” 青葛冷笑:“我受气了,我还不能有点火气吗?” 罗嬷嬷轻叹了声:“你放心,我已经和莫先生联系了,会尽快给你,不过莫先生想见一见你,有话要和你说,所以等见了面你们聊吧。” 青葛:“那也行,尽快安排就是。” 一时又问起夏侯家兄长来,青葛道:“见了面之后怎么说?对方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赶紧给我透个信,不然的话,突然碰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嬷嬷:“这个我们自有安排,你到时候听我们的就是。” 青葛:“行。” 正这么说着,突然间就听到外面脚步声,青葛当即不再说了。 之后便听宫娥进来,却是禀报:“娘娘,殿下过来了。” 罗嬷嬷便给了青葛一个眼神,之后自己先退去了。 青葛想着在延祥宫中宁王的种种言行,一时也是不能理解。 他当时逼着她说,她说了,他又仿佛很是不悦,以至于从那宫中出来,他理都不理自己一下。 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直接把她自己扔在那里了。 这如果是正经夫妻的话,新进门的妻子被丈夫扔在那里,只怕气都要气死了。 青葛倒是没气,她只是一个演戏的,她犯不着生气,她就是纳闷,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在推开的那一瞬间,便有夜风吹进来。 宫灯摇曳间,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门前,风吹着宽大的长袍,袍底翻飞,发出猎猎之声。 他身上的沉沉郁气已经充溢着整个房间。 宁王的视线落在青葛脸上,同时反手关上门了。 那门被关上的一瞬,房间内的风便静止了,宫灯幽暗的光也被阻隔在外面,只有案上一只将灭未灭的蜡烛正点燃着。 宁王几步走到了青葛面前,垂着狭薄的眼睑,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青葛是理直气壮的,一切都是他要自己干的,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并没有。 于是她到底是道:“殿下,都是因为你要我说,在母妃面前,妾身不敢不说,殿下让我说,我也不能说谎,而且我说的都是真话……” 然而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却觉得眼前氛围越来越沉重,以至于超过了这个事情本身,以至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宁王突然下手就扳她的下颌。 青葛没有躲,她现在已经能克服自己的本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 在宁王面前,夏侯见雪应该是毫无抵抗能力的,是脆弱美丽的。 所以她不曾反抗,就那么被他禁锢住。 她仰起脸来,看向眼前的宁王。 房间内唯一的蜡烛不曾熄灭,微弱地燃烧着,只是光却依然微暗。 而眼前的男人是背着光的,他低垂着眉眼,修长的眼睫垂下,这让他越发看起来幽深沉暗,高深莫测。 青葛便想起宁王今日对待崔姑姑的手段。 他其实早知道的,早知道崔姑姑的意图,还是顺着她,最后把她几乎逼到了绝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4章 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拒绝谭贵妃,可他偏偏要让自己说,要把自己扯进去,这是什么意思? 青葛突然意识到了。 宁王是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是不是谨守王妃的本分,是不是“护食”。 她缓慢地抬起眼,却恰好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他的眉峰冷峻,眼睛弧度却是薄锐狭长,一双浓黑如墨眸子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她。 青葛只觉这一瞬间,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他的视线可以穿到自己心里去。 宁王唇畔泛起一个冷笑,之后手一松,便突然放开了她。 青葛微抬起下巴,望着他,一字字地道:“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拇指却摩挲着指上的玉韘:“王妃,你心里记挂着谁,其实本王并不在意,但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本王喜洁的性子,哪怕再是心头好,若是污了颜色,本王绝不会怜惜。” 青葛困惑地看着他,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梦话?他知道什么了? 宁王淡瞥她一眼:“守好你宁王妃的本分,不要让我听到不该听到的。” 说完,他径自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声响一直回荡在房中,伴随着风声,房间内残留着沉闷阴冷的气息。 青葛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蹙眉。 叶闵那里,她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只是想想而已,他肯定不知道。 可他言之凿凿,仿佛她红杏出墙了。 这个时候,她身边若说雄的,也就院子外面每天打鸣的公鸡了。 第0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讨好 当晚, 青葛躺在榻上细想,她总觉得宁王话中特意提到了“兄长”时,那语气有些奇怪。 如今回想, 当初未曾出发时, 他还提起来了皇都会见到兄长夏侯止澜,那时候她还一脸期待。 但其实当时他那神情就不太好了。 她对宁王到底是了解的, 她可以敏感地捕捉到那种异样和不喜感。 况且, 分明在路上时,他对自己虽然有些疏远, 但也颇为体贴, 结果一入皇都, 就变了。 似乎最初的端倪来自于白日在宫门处, 现在回想, 那时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别有含义, 只是自己当时没觉察出。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葛胡思乱想一番。 她很快排除了最糟糕的可能, 宁王不可能察觉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更仿佛像是生闷气。 如果他真知道自己身份,冲冠一怒, 确实会直接把自己撕碎了, 和自己的暗卫不需要兜圈子。 所以问题出在……兄长夏侯止澜身上? 夏侯止澜做什么了,难道夏侯家和朝廷之间有了什么不快, 以至于她这所谓的夏侯嫡女被牵连要遭殃?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的王妃若是背叛他, 他就直接撕了她? 青葛在困惑中睡着了。 第二日,当罗嬷嬷过来伺候的时候, 特意问起宁王。 她觉得青葛惹了宁王不快。 她叹了声:“这路上时候殿下也是日日和你同榻的,我看疼你疼得紧, 怎么到了皇都后,竟一直不曾入你房中,这是怎么了?” 青葛:“忙。” 罗嬷嬷:“那也不至于忙成这样。” 青葛凉凉地道:“对于宁王那样的男人,闺阁妇人就是一乐子,他如今回来皇都,忙着他的宏图伟业呢,哪有闲工夫在闺阁中消磨时间。” 罗嬷嬷:“怎么会,男人再怎么样忙,总不至于彻底戒了,你是不是哪里惹了他恼?” 青葛都不想和嬷嬷说,自从两个人在温泉那么一番放纵后,还真没有过了。 宁王以前贪得跟什么似的,但是现在似乎真的不上心了,也许真戒了。 这么快便厌烦了呢。 她也就道:“这我哪知道,反正我做了什么都向嬷嬷汇报了,殿下那样的心思,我若能猜中,我就是神仙了。” 罗嬷嬷蹙眉,蹙眉想了好久,才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总得想想法子……” 她的视线扫过青葛的腹部,那腹部平坦,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叹了声:“殿下该不会在外面有什么野食吧?还是说,是崔姑姑给我们下绊子?” 青葛自然不耐烦听这些,道:“崔姑姑头发都保不住了,还给我们下绊子?嬷嬷,这些你慢慢想,你别和我提,我哪能想得了这些。” 罗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罢了,我给你梳掠。” 青葛这才不说了,于是罗嬷嬷为青葛梳头。 这么梳头时,青葛再次想起昨晚宁王的话,便仿佛不经意地道:“兄长那里喜欢些什么,我身为妹妹,好久不见了,总该准备一些见面礼吧。” 罗嬷嬷听这话,为她梳发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才说:“这倒是不必,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 青葛:“哦,准备了什么?” 罗嬷嬷:“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补品,总归是那些常见的水礼,礼节上说得过去就是了,自家人不必太过客气。” 她又问:“对了,娘娘,昨晚殿下过来,他还说了什么,问起公子了?” 青葛看向铜镜中的罗嬷嬷,她有些年纪了,纵然发髻梳理得油光水滑,但是那脸上的肌肤却现出许多沟壑来,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她盯着这样罗嬷嬷,道:“殿下确实问起来兄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5章 于是她便看到,自己说出这话时,罗嬷嬷眼底下的纹路都仿佛僵硬了。 她下意识地道:“是吗,问了什么?” 青葛抬起手,仿佛对这个话题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将那簇新的发簪插入发髻中,之后才漫不经心地道:“能问什么,左不过问候一声,我也不知道兄长那里具体如何,不好多说,便含糊了几句。” 她抬起眼皮,道:“反倒是你,嬷嬷,莫先生那里也该有消息了吧?” 罗嬷嬷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到底是道:“我会尽快安排。” 青葛眸底泛起凉意,不过还是笑着道:“既如此,那再好不过了,尽快吧。” 罗嬷嬷不悦:“放心,少不了你的!” ************ 因为临近寿圣节,这皇都的巡逻护卫自然比往日更要严密,身为宁王府的王妃,平日不出宁王府,便是偶尔出门,也都是事先要府中筹备的,是以青葛依然不曾被安排什么差事,倒是可以轻松一些了。 她每日都会对千影阁暗卫发出一些存在的信号,以博取一些存在感,让人知道她还在皇都,但是也不会出现在人前,倒是轻松。 她想,她就是一个拿着工钱但是只点卯的影子暗卫了。 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比如叶闵那里,她总归是要见见他的。 当时说好了的,每隔一段还是要过去见见叶闵,况且上次她找叶闵求情欠了人情,她不知道叶闵接下来想怎么样,她可以先试探试探他。 这一日,她发现了叶闵给她发出的暗卫暗号,千影阁有诸多彼此暗通消息的手段,比如信鸽花草等。 从如今得到的信息看,叶闵有急事要找她,且不容耽误。 她只好先把其它的抛下不管,赶紧换上暗卫的短打麻衣,又更换了面庞妆容,准备离开宁王府,过去见叶闵。 这皇都到底是寸土寸金,皇都的宁王府比禹宁的要小,而叶闵又不是愿意受拘束的性子,是以并不住在王府中,反而住在千影阁在皇都的据点鸣鹤楼。 青葛时间有限,不敢耽误,纵身出了王府后,便在那楼宇房舍间飞驰,她轻功绝佳,即使白日间也能避人耳目,没多时便抵达了东三街的鸣鹤楼。 青葛过来的时候,叶闵似乎正和人对弈。 她见此,便暂时侯在一旁,此时窗棂半开着,隐约可见叶闵对面那背影修长端正,姿态俊雅。 片刻后,叶闵起身送客人。 青葛便低首,沉默地立在一旁。 待到那客人出来后,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不免讶然。 这客人玉冠华服,神清骨秀,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关键是,青葛感觉到那人眉眼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她很快便想起,莫经羲曾经给她看过夏侯家众人的画像。 这人应该便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过来见叶闵? 他们认识? 她心中疑惑,不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依然刻板而规矩地站在那里,略低首,目不斜视。 叶闵目送夏侯止澜下楼后,他手握着银拐,看着夏侯止澜的背影消失。 青葛也看着,到底是世家门阀子弟,那风采又和宁王这样的皇室勋贵不同。 宁王生得俊美绝伦,可雍容华贵之中终究有些上位者的骄矜,有种迫人气势。 可这夏侯止澜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缕清风,当初莫经曦让她背诵夏侯见雪的诗文,其中有一篇就是赠予她兄长夏侯止澜的,其中提到芝兰玉树,轩然霞举。 她读书不多,不知道这两句的来历,但能领略到那清雅脱俗的风采。 一旁叶闵却突然开口:“知道这是谁吗?” 青葛:“不知。” 叶闵:“夏侯止澜。” 青葛疑惑地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叶闵:“这是主人的大舅子,怎么就不能来?” 青葛:“……” 她默了下,颔首:“阁主说的是。” 叶闵却垂眸轻笑,道:“殿下如今迎娶夏侯氏嫡女为妻,这次夏侯氏作为皇家姻亲,自然也会来皇都为天子祝寿,这次他们过来,可是带了重礼,另外三家不知作何感想。” 青葛听着,心里明白,如此一来四大世家之间便已经背道而驰了。 这时叶闵又问:“你最近在皇都,都做些什么?” 青葛听着,便本本分分地编了一些瞎话,汇报给叶闵。 叶闵颔首,又问起之前她跟随在王妃身边的种种,青葛便一脸坦诚地又编了一番瞎话。 叶闵略颔首,道:“我和殿下聊过了,接下来若是王妃外出,你依然要随行护卫王妃。” 青葛默了下:“好。” 外出的时候随护,意味着平时在王府中她不必出现,其实这样对她是有利的。 监守自盗这种事办起来太容易了。 若是不派自己,那宁王必然会派一个别的暗卫保护王妃,自己反而行事不便了。 这么说着,叶闵又道:“你也曾经随护在娘娘身边这么多时日,你觉得殿下对娘娘如何?” 青葛有些意外,叶闵竟然问自己看法。 她想了想,下了结论:“主人对王妃疼爱有加。” 叶闵若有所思:“可是我却觉得,自从那次的遇刺一事后,他们好像生疏了?” 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6章 她试探着道:“如果主人和王妃不合,那夏侯家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叶闵却是道:“这个不必理会。” 青葛:“啊?” 叶闵修长的指把玩着手中的银拐,没什么表情地道:“那夏侯嫡女既嫁入王府,合不合的,她都是宁王妃。” 他声音凉寒而缓慢:“别说只是不合,就算是死了,她也是。” 青葛一时陷入沉默。 她明白叶闵的意思。 夏侯家和大晟皇室的联姻,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是在昭告天下,四大世家之中的夏侯氏已经向巍巍皇权低头,要把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大晟皇室了。 古有皇室送公主塞外和亲一说,今日夏侯氏送嫡女,这姿态首先便略低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要说是否夫妻和睦,甚至就算她是假冒的,这也没什么,因为夏侯氏永远不能对天下人坦诚说他们欺瞒世人,让人冒名顶替他们家的女儿过去皇室。 只要送嫁的是夏侯氏,婚书上写的夏侯见雪,昔日夏侯三爷探望的是夏侯嫡女就行了。 如今夏侯止澜承认这个“王妃”,且以大舅子的身份尽了礼节,这更是向天下人昭示一切。 哪怕夏侯家送过去一条狗,那也是夏侯氏和皇室联姻了。 叶闵的话更是有些深意。 这夏侯见雪如果和宁王一条心,夫妻和睦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那就安安分分守在后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夏侯家,或者说夏侯见雪非要如何,那关键时候,夏侯见雪完全可以从这个世上消失。 换言之,从夏侯见雪被送到宁王府联姻的时候,她就成了这个百年门阀舍弃给宁王府的棋子,她就不可能回去了。 而叶闵和自己说这话——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关键时候,如果非要动手,那便是自己动手了。 所以,现在她完全可能面临一种情况,自己捉拿自己,自己追杀自己。 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叶闵却突然道:“不过殿下他——” 青葛疑惑地看过去:“嗯?” 叶闵:“他和王妃如今不和,倒是有些缘由,我们不必急在一时。” 青葛听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百个问号。 她很想直接问,到底是什么缘由,什么缘由! 为什么叶闵都知道,她自己却不知道? 这宁王到底在生气什么! 分明之前她这手段玩得还挺好,怎么突然就不灵了? 这就像是放风筝,她紧一下,松一下,正是张弛有道的时候,突然那风筝不听使唤了。 叶闵见青葛竟仿佛十分好奇的样子,有些玩味地道:“难得,青葛竟开始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青葛站得笔直而温顺:“属下曾经日日随护在王妃身边,王妃人不错。” 叶闵:“那你发现王妃有什么异常吗?” 青葛:“异常?” 她蹙眉想了想,摇头:“没发现,至少没有什么异常会让主人和王妃夫妻不睦。” 叶闵意味深长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青葛:“……” 她没办法说什么,也没办法再问了。 这时候,叶闵进去房中。 青葛略犹豫了下,也随之进去。 叶闵:“看你气色尚可,身上的伤好了吗?” 青葛垂着眼,道:“好了。” 叶闵颔首,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面前的七弦琴上,淡淡地问:“想听什么曲子?” 青葛跪坐在那里:“属下不懂曲子,阁主既有兴致,随便什么都可以。” 叶闵看她一眼:“想吃什么?” 青葛:“属下不饿。” 叶闵蹙眉,疏淡的眉眼间仿佛有几分无奈。 青葛看他这样,疑惑:“阁主?” 叶闵:“嗯?” 青葛小心地道:“阁主,是不是有话想和属下说?” 总觉得上次的事情应该有个进展,有个后续,结果进了皇都这么久了,他也不提什么,她的心难免悬着。 叶闵漠声道:“没有。” 青葛越发垂下眼睛:“属下知道了。” 稍后,底下人送来各样吃食,都放在红樱木小托盘中,侍女无声地布好,又放上了茶盏,之后才低首退下。 青葛看了一眼,桌上有各样小食,竟都是甜食,诸如樱桃煎,蜜煎金橘,和琥珀白果等。 她心中越发疑惑,无法理解地看了叶闵一眼。 他爱吃这些吗? 叶闵:“尝尝?” 青葛:“是。” 说着,她便取了一旁银箸,夹了一口樱桃煎来吃。 叶闵:“如何?” 青葛:“无毒,可食。” 千影阁有毒学这个门类,她往常只是略知一二,不曾上心,但她自己中毒后,曾用心钻研,叶闵自然是知道的,是以她下意识觉得叶闵在考她。 叶闵眉眼便有些异样:“我是问你味道。” 青葛略沉吟了下,郑重地给了评判:“这樱桃煎甘甜而微酸,好在用了梅干和蜜糖来熬制,倒是中和了酸味,味道上佳。” 可以吃出来,这是用了和内苑御宴上相同的樱桃,是贡品。 叶闵掌管千影阁,颇受器重,这区区贡品樱桃自然不在话下。 叶闵:“这个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7章 青葛看了看,他指着一旁琥珀白果,她便又尝了口。 之后不等叶闵问,便已经恭敬地道:“这琥珀白果清鲜淡雅,酥烂香甜,味道——” 她说到一半,叶闵直接抬手阻止了。 青葛疑惑地看他。 叶闵面色很有些难以形容,就那么看着她,带着几分让人无法理解的审视。 他好像不认识她,在重新打量她。 这让青葛心中顿时生了警惕。 她很快想到,那日在宫宴上,这几道甜食都是有的,她也曾经吃过。 难道叶闵猜到了什么,开始怀疑了,以至于故意用这些来试探自己? 这时候叶闵又道:“你喜欢吃哪个?” 青葛心中犯嘀咕,便道:“都还算喜欢。” 叶闵:“都喜欢?” 青葛越发狐疑,不过还是尝试着回答:“可能因为新鲜吧。” 她垂着眼睛,温顺而恭敬地解释道:“比如这樱桃,往日吃过,但是不曾吃过樱桃煎,会觉得新奇。” 叶闵颔首:“那可以再尝尝。” 青葛:“……好。” 从房中走出去后,青葛满嘴都是甜,可心里却是苦。 叶闵如果已经开始怀疑了,那她该怎么办? 直接坦诚? 她明白,如果这件事让宁王知道了,他能直接劈死自己。 她并不想死。 青葛又想起夏侯止澜,兴许她应该尽快见夏侯止澜,和他攀攀交情。 其实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夏侯嫡女并不要紧,关键是,夏侯氏承认自己。 她也许可以借着这个逃过一劫?不过如果那样,她到底背叛了千影阁。 说到底,她对千影阁,对宁王还是存着忠心的。 她可以在其它事上隐瞒叶闵,欺瞒宁王,但是关系到朝廷大事,关系到夏侯家族和宁王府的利益纠葛,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宁王的一面。 这是她注定的立场。 宁王少年时的抱负,也是她的渴望,这一点,哪怕她和宁王府背道而驰,她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况且一旦事情暴露,宁王和叶闵都不会放过自己。 总之……似乎一旦身份泄露,一定是死路一条了。 她正在这里冥思苦想,却听身边一个声音:“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软软腻腻,如丝如绵,自然是晚照。 青葛收敛了心神,淡声道:“也没什么,刚从阁主楼上出来。” 晚照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阁主和你说什么了?” 青葛无声地看着晚照,按照规矩,这些自然不能随便说的,晚照也知道的,所以她根本不解释。 晚照自然知道自己不该问,她轻笑了一声,却是道:“好,那我问你,阁主给你吃什么了?” 青葛有些犯愁:“一些甜食。” 晚照看着青葛的样子,仿佛叶闵逼她吃了毒药。 她越发笑起来:“什么甜食,你说来听听。” 青葛:“樱桃煎,蜜煎金橘,琥珀白果,还有一些别的,倒是齐全,尝了好多。” 晚照“哇”了一声:“这么多好吃的,阁主怎么不请我吃呢!” 青葛看着晚照那调侃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问道:“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晚照惊讶,她上下打量着青葛:“你不知道?” 青葛也惊讶:“我该知道吗?” 最近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怎么总是有些事,仿佛全天下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晚照:“你——”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年纪也不小了,你好歹也学学吧。” 青葛越发困惑:“有话你就说。” 晚照:“你没看过……” 她试着和青葛解释:“你没看过话本吗?” 青葛:“?” 晚照:“就是坊间的那种话本,男女情爱的,一个女子见到一郎君便如痴如醉,一个男子为了一女子怎么神魂颠倒,两个人情投意合,滚在一处。” 青葛一时无言,她瞥了一眼晚照:“原来你说这个,我看你不就行了,又怎么会不懂?还需要去看话本吗?” 别说她看晚照往日种种,就她自己,都已经和宁王过招几次,该干的早干了。 男女之事,不过尔尔。 晚照惊讶地眨眼睛,狐疑地道:“那你?” 青葛漠然地道:“……这个和小食有什么关系?” 晚照一愣,之后便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青葛不悦地看着她,凉凉地道:“晚照,你要笑的话,好歹说清楚一些?” 晚照便笑着摆手:“自己想,自己去想,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这时候,旁边白栀过来了。 白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衣,沉默地抱着他的长剑。 晚照便略倚靠在白栀身上,她笑得花枝摇曳,搭着白栀的背道:“你看,你看她,你说她聪明,她偏偏像一块木头……” 白栀淡漠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晚照。 晚照跺脚:“你说你,靠一靠怎么了!能玷污了你清白吗?” 青葛从旁看着,默了片刻,自己离开了。 她那边还有王妃的差事要干,没法和他们两个在这里耗时间。 等青葛走远了,白栀蹙眉,不悦地道:“你这样戏弄她,有意思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8章 晚照越发笑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好笑,你不觉得很好笑吗?阁主一大早便命人送来了各样新鲜食材,请了厨子做了各样甜品,还特意让人搬来了他的七弦琴,结果——” 根本是对牛弹琴! 白栀脸色不好,显得脸更黑了。 晚照噗嗤一声笑,同情地拍着他的胳膊:“哎呀呀我都忘记你了,瞧你这别扭的样子,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凡事想开一些嘛,你也没法和阁主抢是不是。” 白栀面无表情。 晚照眼神妩媚含笑:“要不你陪我去喝酒,兴许我能帮帮你呢。” 白栀:“帮我什么?” 晚照兴致盎然地巡视过白栀那过于挺拔强健的身体,笑道:“你得不到心,却能得到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哪日起了兴,兴许先试试你的身子。” 白栀冷冷地扫了晚照一眼:“闭嘴!” 晚照却不以为意:“呀,你脸都红了!我就知道你还是童子鸡!” ************ 青葛是在飞驰于殿宇上时,突然才明白过来。 叶闵今日突然要演奏琴曲,还摆了那么多小食甜点,其实是在……讨好她。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一脚不稳,险些从高高的屋脊上摔下来。 叶闵,讨好她? 这让她实在意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那一日自己那么哀求他,自己几乎走投无路,他都没有应了自己! 不过很快青葛又想到,他最后到底护了自己,自己其实欠他一个人情。 他如今的诸般行径,这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 所以他要让自己滴水之恩以身相报吗,可惜自己没能领悟其中意思。 他怎么就不能说明白一些,自己本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想到这里,青葛轻吐了口气。 他既然这么要求了,那她该做的都可以做,那日在山中,是自己主动求上他的,他虽然没有明确应了,但兴许在他出手救下自己的时候,他认为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有了默契,认为她应该报恩了。 青葛揉了揉脸,思考着如今自己的处境。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种事,寻一个郎君是寻,寻两个郎君也是寻,晚照曾经有过很多郎君,她说这样很快意。 反正他们做暗卫的,干的是卖命的勾当,在活命面前,寻常人的贞操廉耻,早就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况且—— 青葛想起今日宁王的话,他说她是属于他的,他的所有物,若是污了,再是好颜色,他都不会有丝毫怜惜。 宁王喜洁。 他曾经说她脏兮兮的,那么高傲骄纵的少年,他嫌她脏,满眼都是鄙夷,好像多看一眼都无法忍受。 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青葛很明白,就算她不是他的王妃了,但凡曾经上过他床的女人,若是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将来有一日他若知道了,怕不是直接气死。 想到这里,她仰脸望着天。 今日这天真好,干净明洁,让她想起冬日的大雪,属于西渊的大雪。 她略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 她是不见天日的暗卫,是苟且于阴暗中的蝼蚁,但是因缘际会,她的人生竟然打开了另一道门,去接触那些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的。 内廷百戏中,有一样便是在殿前竖起两根数丈高的幡竿,幡竿上搭一横梁。 要仰脸才能看到的横梁,又细又滑,那杂耍者要爬上去,足尖搭在横木上,表演装鬼神和吐烟火的杂耍。 那是过于惊险的表演,一个不慎便可能脚底打混,就此跌落。 青葛知道,自己此时就在几十丈高的横木上开始她这辈子绝无仅有的表演。 但是管他呢,哪怕粉身碎骨,反正她先干了再说。 第038章 第 38 章 第38章往事 青葛又被重新召过去随护在王妃身边, 不过只需要出府的时候跟随,是以这个活倒是很轻松,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同时露面, 她只需要偶尔去找叶闵汇报就是了。 这件事罗嬷嬷知道后, 有些长吁短叹,觉得诸多不便。 她要安排青葛见那莫经羲, 有人跟随终究麻烦。 青葛见此, 反而劝她:“这位暗卫姑娘和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不是说给她银子她会收吗, 既如此, 那就给她, 多给——” 说到这里, 她难得对罗嬷嬷笑得友善:“多给一些, 总能堵住她的嘴, 如果我们换了一个暗卫, 对方不知道什么性情, 那还不是得慢慢摸索?” 罗嬷嬷恍然,眼睛亮了:“娘娘说得对, 是这个理!” 于是接下来, 罗嬷嬷好一番筹划,总算寻到了外出看百戏逛街市的机会, 安排好了青葛和莫经羲见面。 在出去之前,罗嬷嬷还特意寻来了青葛, 给她塞了两个沉甸甸的缠臂金,还有一个大金簪子, 这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没太多做工。 青葛自然喜欢, 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罗嬷嬷趁机提出,说想出去走走,说娘娘怕殿下见怪,让她不必跟着。 青葛便答应了。 答应过后,她又跑去见了叶闵。 去见叶闵的时候,她略犹豫了下,想着如果这次他有什么暗示明示,那自己就直接点,赶紧还人情报恩。 不过叶闵神情平淡,竟丝毫不提上次的种种,反而是问起如今王妃的种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19章 青葛便说起罗嬷嬷贿赂自己的事,叶闵蹙眉,正色道:“那你应了便是,不过暗中跟随,如王妃娘娘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禀报,我再择机和殿下提起。” 青葛便有些为难:“殿下那里如果问起呢?” 叶闵:“殿下如今沉迷女色,对王妃过于偏宠,若他知道了什么,只怕打草惊蛇,你我若这能查出什么,我们再禀报殿下吧。” 青葛道:“好。” 叶闵又嘱咐了几句,青葛便要告辞。 谁知道就在青葛转身时,叶闵突然道:“青葛。” 青葛听闻,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 叶闵略垂着眼睛,并没看她。 她疑惑:“阁主?” 叶闵睫毛颤了颤:“没什么,你去吧。” 青葛望着叶闵略显苍白的面容,默了片刻,心里有所感。 这就是暗示了。 她略吐了口气,给自己一点勇气,之后径自回到叶闵面前。 叶闵眼神淡淡地看过来:“怎么了?” 青葛认真地望着叶闵:“阁主,我——” 她言语顿了下,想着怎么开口。 这是叶闵,千影阁阁主,是一手把她调教起来的 弋 人,可以说,自己的技艺处事,全都有他的痕迹。 这样一个人,是上峰,是师父,甚至是一个抚养者。 青葛并不在意贞洁,这件事比起性命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所以她觉得她可以。 但是她发现,她很难把叶闵看做一个“美貌郎君”。 其实如今想来,她和宁王的最开始也是尴尬而艰难的,现在只是慢慢适应了而已。 她垂下眼睛,让自己不要去看叶闵的眼睛,把他想象成一棵树,一座山。 之后,她才郑重地道:“阁主,其实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没问题。” 叶闵睫毛掀起,意外地看着她,仿佛有些不明白。 青葛见他这样,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高深莫测,至少在这一刻,自己掌控了主动权。 这种感觉也不错。 于是她直视他的眼睛,缓慢地道:“你对我生了男女之情,是不是?” 这个问题如此直白,以至于猝不及防的,叶闵脸上微微泛红。 苍白的脸庞,那抹红晕便格外惹眼,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暧昧风情。 一个阴郁沉默的男人,没有血色的肌肤,看上去脆弱削瘦,却是千影阁的掌控者,拥有深不可测的功力,以及无情残酷的性情,是她仰视和畏惧的人。 可是现在,冰封的冷漠有了裂痕,他透出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眼睛中看着的,不是夏侯见雪,都是青葛,三十七号青葛。 这让青葛心底泛起一丝波澜,她突然期待起来,甚至兴味盎然。 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曾经用那么残酷的手段训练她,在她用手指头死死扒住石窟边缘树根时,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指头掰开,让她绝望地坠入毒蛇蠕动的蛇窟中。 现在,他竟然对自己这样的三十七号动了男女之情? 她唇边露出一抹笑,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阁主,我说对了,是吗?” 叶闵望着青葛的笑,那是胜券在握的笑,她在自己面前掌握了主动权。 这让他并不适应,甚至有些苦涩的失落。 他别过脸去,乌黑的睫羽垂在苍白而薄淡的下眼睑处,之后微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误会了。” 青葛盯着他抿起的薄薄唇瓣。 他面容雪白,就连唇色都比一般人浅淡,就像蒙上一层薄霜的花草。 她开始好奇,他在床榻上是怎么样的,这样的人会失控吗,会低吼吗,会沉迷吗? 这种想法让她几乎当场想做点什么。 打碎他该死的冷静,让他失控,让他大吼,让他疯狂,让他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叶闵。 于是她笑了笑,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格外缭绕:“阁主,你说…我误会什么了?” 叶闵的视线落在一旁墙上,那里有一幅字画。 他没有看青葛一眼,让自己盯着字画那略有些泛黄的纸张。 只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却让人不由自主去想象,他甚至仿佛闻到了什么香气。 再次开口,他声音艰难晦涩:“青葛,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葛却步步逼近:“那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请我吃小食?你不就是想讨好我吗,你想和我做男女之事。” 她语气特别肯定。 这直白得话语让叶闵眸底泛起一丝狼狈。 他缓慢地将视线落在青葛脸上,看着她脸上的兴味和笃定。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她说起来没有任何属于女子的羞涩,就好像这件事只是杀一个人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点燃她情绪的点,不在于男女之爱,而在于,她可以掌控自己了,她要把自己踏在脚底下捏碎。 他略抿了抿泛白的唇,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你非要这么说吗?” 青葛:“不然呢?你不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你想要什么?” 于是叶闵便不说话了,就那么沉默地望着她。 青葛只觉,那双素来冷静寡淡的眸子中,似乎有些萧凉的意味,就像秋日时走过郊野,却看到浓雾弥漫湖面,沁凉萧瑟,悲哀而无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0章 这是一个陌生的叶闵。 然而青葛却认为,机会来了。 她不再说废话,走上前,直接握住了叶闵的手腕。 叶闵生得削瘦苍白,不过他的手腕却颇为硬朗有力。 青葛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在他年轻时候曾经意气风发,他年少成名,曾经得多少人的艳羡仰慕,可惜天妒英才,他瘸了腿。 只是瘸了腿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他却离开了皇都那是非之地,过去了禹宁,孤独而安静地守在千影阁,成为暗不见天日所在的掌控者。 也许过于高洁孤傲的,容不得一点瑕疵,便更容易折断。 而晚照或者自己这样的,反而更有韧性,可以不要脸面,不要贞洁,为了能活下去,怎么都行。 因为她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只剩下自己的身体。 一具身体,可以是一把刀,可以是一个玩物,也可以是一道佳肴。 她握着叶闵的手腕,抬眼望着他,用自己学过最为妩媚动人的眼神,诚挚而动情地道:“叶闵,你不想和我试试吗?” 叶闵雪白面容泛着奇异惊人的红晕。 他眼底晦暗难测,望着青葛,用一种紧绷到几乎颤抖的声音道:“试什么?” 青葛:“叶闵,男女之间的欢愉,你不知道吗?可以让你生,让你死,让你欲罢不能。” 叶闵瞳孔微微收缩,他略眯起眼,声音轻而危险:“哦,青葛,你知道?” 青葛坦然地道:“对,我知道。” 她轻笑了下,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你和我试试就知道了,阁主,这个世间不只有千影阁,还有许多其它的,可以让你着迷的。” 叶闵却陡然挣脱了她。 青葛诧异,所有的热情全都稀碎。 他竟不曾着了她的道! 再看时,叶闵眸底尽是寒意:“你试过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是谁?” 青葛挫败,不能理解:“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你也一把年纪了,你竟如此天真吗?” 叶闵冷冷盯着她,锋锐冷冽。 青葛并不在意地道:“阁主,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这个年纪若是寻常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我寻一貌美郎君,享受人间至欢,这有错吗?” 叶闵的五指缓慢地并拢,攥紧,指骨发白。 他盯着青葛,磨牙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竟如此——” 他薄薄的唇,吐出两个鄙夷的字眼:“随便。” 青葛听着,越发惊讶:“阁主,可是晚照有过很多男人,这些不都是你命人教她的吗,你可从来没说过她随便。” 晚照估计都睡了八十个了!! 叶闵眯起眼,一字字地道:“你们不一样。” 青葛好笑至极:“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同吗?都是低贱的奴籍,杀人放火卖笑卖皮肉,谁就比谁高贵清白了?你说我随便,你从来没教过我怎么叫不随便,你只告诉我,命最要紧,什么时候都要活着。” 为了活着,有什么不能干的吗! 叶闵骤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扳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 对此,青葛温驯至极,没有丝毫反抗,她抬着眼,清亮的眸子就那么坦然地望着他。 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视线相对,呼吸萦绕,青葛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眸底的幽暗阴森,他下颌绷紧,咬着牙,似乎要将什么撕碎。 显然他被她的话激怒了,像是一头被人刺痛的兽。 对此,青葛一脸平淡,她不知道叶闵竟然是这样的,太装了! 难道他以为,她可以平心静气和他装傻装天真风花雪月? 那是高门闺秀才会干的! 她在宁王面前装,装了这么久早累了。 叶闵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青葛脸上,他阴森森地咬牙道:“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叫什么,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青葛:“不知道名字。” 她漫不经心地补充说:“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干嘛要知道名字。” 叶闵神情便僵了僵。 青葛看着叶闵,叹了一声,无奈地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这种事。” 叶闵合上眼睛, 铱驊 微吸了口气,之后,有些颓然地放开了青葛。 青葛得了自由,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下巴有些疼,希望不要留下淤痕。 叶闵再次看向青葛,神情异样,甚至仿佛有些恍惚,他喃喃地道:“是我的错,我错了。” 青葛却不想听这些,她不觉得谁错了,平心而论她是感谢叶闵的。 所以哪怕时至今日,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她依然会挡在叶闵面前,可以为叶闵生为叶闵死,但是涉及到男女之情,她确实没太多情绪。 她以为他们可以是简单一点的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对于这点,她也有些挫败:“阁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想那么多,你试着放轻松,享受享受男欢女爱,这不挺好的吗?” 叶闵眸底异样苦涩:“你——” 他摇头,颓然地道:“你出去吧。” 青葛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事情没做成,半途而废,放在那里也是一块心病。 于是她望着叶闵,试探着道:“阁主,我是认真的。” 叶闵手指尖都在颤:“认真的?那你之前呢?你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1章 他艰难地咽下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到底是道:“那你之前怎么可以随便?” 青葛一脸诚恳地道:“我和那个男人就是随便玩玩的,但和你是认真的,他没法和你比。” 说完这话,她突然感觉到,窗外似乎有人。 刚才她和叶闵谈话太过投入,以至于不曾发现。 这时叶闵也发现了。 他侧耳聆听,之后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是宁王。 青葛意识到是宁王时,她也有些无奈。 怎么是他? 不过想想,她和叶闵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寻常人不可能轻易踏入这里,两个人没防备,再加上两个人情绪太投入,以至于对宁王的到来全然不知。 偏偏宁王是能自由出入叶闵住处而不被暗卫拦下的,所以就这样了… 他听到什么了吗? 她有些心虚,不过很快自我安慰,听到也没关系,他不知道那个“随便玩玩的男人”的男人就是他。 叶闵很快收敛了情绪,给了青葛一个眼神。 毕竟训练有素,且多年默契,青葛也迅速恢复冷静,略点头:“属下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就微低着头,匆忙出去。 出去时,恰好看到宁王。 宁王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外,气度雍容,神情坦然。 青葛无声地对宁王见礼,宁王淡看她一眼,略颔首,便不再说什么。 上次宁王斥责青葛后,两个人再不曾见面,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宁王来说,怎么调教好这个暗卫是叶闵该做的,而如今无意中撞破这小暗卫对叶闵所说的言语,一时也是—— 他略挑了挑眉。 青葛身形一跃,径自离开,宁王却是气定神闲地迈入房中。 于是他便看到了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的叶闵。 他有些戏谑地笑道:“叶阁主,本王也不是有意要偷听,本王只是不曾想到,你们竟然如此投入。” 他过来时,这里的暗卫侍卫自然不敢阻拦,他就这么进来了,谁曾想,却听到小暗卫这样的言语。 啧啧啧,这虎狼之词。 叶闵神情紧绷,木然地道:“没什么,这件事不用提了。” 宁王却很想提提。 他长叹一声:“叶闵,你这样子不行。” 叶闵垂下长睫:“哦?” 宁王收敛了笑,道:“本王之前提议过的,你若当时应了,何至于让别人占了先机,你倒是凭空在这里酸。” 叶闵艰涩地别过脸去,闷闷地道:“殿下,罢了,随她吧。” 宁王无奈扬眉,待要调侃叶闵几句,不过却想起自己的王妃。 他眉眼顿时萧条下来。 男女情爱这种事,终归让人有些惆怅。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能幸免。 ************ 青葛施展轻功回去宁王的府邸,在回去的路上,她并不避讳被人看到。 她现在重新随护王妃的话,还是要偶尔以暗卫青葛的身份露面,让大家意识到她一直围绕在王妃身边,一直是存在着的。 不过在这么行走间,却想起刚才叶闵的种种。 他可能有些失望,不过青葛也没办法,只能说,他想要的自己确实给不了。 宁王那里,她如今已经太过煎熬。 想到这里,她脚步停了下来。 其实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宁王有男女瓜葛,更不曾想过,叶闵会对她示好。 这在她心里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可冒犯的权威,不可逾越的高山。 她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四岁那年,那时候,她只是被豢养的菜人,因为太瘦,暂时苟活。 那天,在大雪天中,在雪和泥的脏污中她和两条狗抢食,却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 她紧紧攥着才抢来的糙米糕,睁大眼睛,警惕地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雪地中的一行人。 那是叶闵陪着太子以及还是皇子的宁王在巡防边境。 十四年过去了,她的人生中经历了许多事,她也曾经挣扎在生死边缘,但她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那一幕。 耀眼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让那明洁的雪白纯粹干净到了极致。 只有一块破布裹着瘦弱身体的她仰着脸,好奇地望过去,当阳光自蔚蓝的天际透射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她的人世间。 她才四岁,那么稚弱幼小,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那两只瘸腿瞎眼的狗,她拼命和它们争抢少到可怜的粗食,又拼命地想让自己晚一些被宰杀。 在她心里,孩子和狗早晚都是要被吃掉的,只是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区别。 直到那一刻她才隐隐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青葛扶住了一旁的老树,让自己的额头抵在树干上,粗糙皴裂的树皮带来额头些微痛意,她回想着往年的种种。 她感谢皇太子,感谢宁王,也感谢叶闵,是他们给了她机会,让她脱离了她原本愚昧无知为人鱼肉的人生。 她还记得太子伸向自己的手,那双过于温柔修长的手。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阳关的照射下,仿佛发着金光。 这在她心里便是入世的仙人。 青葛在额头些许的痛感中,自喉咙发出一声喟叹。 那时候,他们所给与的一切几乎犹如天赐,她感激涕零,顶礼膜拜,她愿意效忠,效忠一生一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2章 她愿意为他们去死。 在犹如炼狱一般的苦训中,她麻木的意识也曾经滋生出豆蔻情思。 她喜欢宁王的兄长,当今皇太子,他霞姿月韵,松风水月,世间无双,她愿意用她贫乏词汇中所有的赞誉之词来形容他,没有人能和他媲美。 当然,也许最初她对皇太子说不上喜欢,只是仰慕,是向往,是对温暖的渴望。 毕竟这是跃入她苍茫贫匮世界的第一抹暖色。 本来那种仰慕会随着她的长大而褪色,也会随着对这个世间更清醒的认识而消淡。 可后来那仰慕化为了恋慕,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皇太子早已经娶妻几年了。 太子妃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其父为武安侯,母为信国公府嫡长女,生得蕙心纨质,雅思清妍,端庄娴静,性情也最是温柔良善。 可青葛曾经用阴暗的眼神盯着太子妃,试图证明太子是错的,他选的这个太子妃不好。 一直到有一日,她看到皇太子妃行经一处园圃,却看到花树下有一雏鸟,那雏鸟显然才出生不久,毛都不曾长,瘦弱丑陋的样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皇太子妃却并不嫌脏,她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怜惜地抚摸着,让人取来饭食,她一点点喂它,哪怕鸟粪脏污了衣裙也不会恼。 那一刻青葛懂了。 这个世上有人沽名钓誉,有人道貌岸然,有人念一千遍 铱驊 佛经敲一万次木鱼却依然虚情假意心肠歹毒,但是青葛知道,皇太子妃不是那种人,她是一个善良柔软的人。 那样的温柔善良是自小被父母疼宠,是不曾缺过衣食,是被泼天富贵滋养出来的。 她和皇太子是一种人,他们冰清玉粹,雪胎梅骨,他们是再相配不过的好人。 从那日起,青葛的心思便彻底消散了。 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她便不再去惦记,他们那么相配,合该成就神仙眷侣。 时至今日,再见皇太子和太子妃,她心中已无任何波澜。 只是她不曾想过,阴差阳错,有一日她会以别人的身份和宁王有了这样的牵扯,更未曾想过,叶闵会对自己生出男女之间的念想。 最初相见时,青葛只记得叶闵是一个“大人”,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大人”是多大,只觉得他很高,笔直笔直的,挺拔修长。 如今回想,十六岁的他其实是一个飞扬洒脱的少年,一身劲装,手持长矛,是最飒爽的英姿。 之后再见是四年后,最初她并没有认出他,是后来知道他昔日的阅历才慢慢知道,当初和皇太子以及宁王在一起的少年便是叶闵了。 叶闵曾经是一战成名的少年悍将,在一次残酷的伏击战中,他身受重伤,残了腿,之后自请进入禹宁。 至于宁王—— 青葛吸了口气,她伸出手来,撑在老树干上,之后缓慢地让自己站直了。 无论是叶闵还是宁王,他们两个都是压在她心坎上的一座山,她终究会想起最初,想起那个过于清冷雪白的午后,想起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怜悯的,像是高居于云端的仙人俯瞰着挣扎在苦海的世人。 他们生得再是昳丽绝艳,性情再是温柔体贴,对她再是恩重如山,曾经的一切依然在她心里,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烙印。 最初,明明矜贵讲究到极致,却依然愿意对着脏污卑贱的她伸出手,冲她温煦笑着的,是皇太子。 如今叶闵的示好,不过是看中了美貌的皮囊罢了。 可以效忠,可以卖命,甚至可以一夜风流。 其它的,不可能。 至于宁王—— 青葛扯了扯唇,笑了下。 ************** 青葛适时露面,找了罗嬷嬷,稍微露出了宽松的意思,可以让她们出去,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嬷嬷感激不尽,粗暴直接地塞给她一个金坨子。 她掂量了掂量,足足三十两的金子。 她如今这差事也是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可以在罗嬷嬷这里揩油,也可以在宁王那里讨赏,还可以从叶闵那里落一个尽忠职守,谋求一个户帖。 总之自己一个人把王妃暗卫的活,把把监看被监看的都演了。 这个世间也许有她就够了。 罗嬷嬷买通暗卫青葛后,自然是很有些得意,先找王妃青葛炫耀一番自己的能耐,之后很快便安排起来。 这里到底是皇都,不是禹宁,处处安插有夏侯家的耳目,罗嬷嬷行事自然方便。 没多久,恰好海上番国的使者来皇都,进贡了什么孔雀,火鸡以及倒挂鸵鸟等,这些都是寻常闻所未闻的,到时候这些珍奇异兽会自皇都天街经过,一时之间皇都百姓纷纷外出观看。 罗嬷嬷便趁着这个机会,一番布置安排,以外出游玩为由将青葛带出王府。 不得不说,青葛看着罗嬷嬷这么一番,不免心生敬佩,她想自己之前到底小看了她。 待事情了解,自己务必万分小心,不能着了罗嬷嬷的道,不然只怕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个人观看了那番邦进贡的珍奇异兽后,便在侍卫的保护下过去一处茶楼。 莫经羲已经侯在这里,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罗嬷嬷出去茶楼外面望风,青葛径自进去见了莫经羲。 已经一个多月不见,莫经羲看上去神情间有些疲惫,他以手支额,就那么打量着进来茶室的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3章 青葛毫不客气,径自落座,望着对面的莫经羲张口便道:“三万两,准备好了吗?” 如果说之前青葛多少还得供着财神爷,现在,在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只想说,给钱。 第039章 第 39 章 第39章 吃醋 青葛认为自己是有理由对莫经羲横鼻子竖眼的。 毕竟最开始他也没说到底是代嫁到哪一家, 如果她早知道是宁王府,她是一定不会接这份差的。 看看,她已经沦落到什么狼狈地步了! 她上下欺瞒, 背叛了宁王, 欺瞒了叶闵,甚至还仿佛开始学会随便。 她原本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小暗卫啊! 在她经历了这么多后, 她看到莫经羲, 只有无情的两个字:“给钱。” 莫经羲惊讶地看着她,之后上下打量一番, 终于道:“王三娘子, 你如今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青葛冷笑:“我经历了这么多, 能和以前一样吗?” 莫经羲显然已经听罗嬷嬷提起了, 他安抚道:“辛苦你了。” 青葛:“废话少说, 你先给钱。” 莫经羲叹了声, 摇头:“你急什么?” 他这话音刚落, 青葛一把刀直接架到了莫经羲脖子上。 凉森森的刀, 藏在青葛袖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拿出来了, 直接切在莫经羲脖颈的肌肤上。 莫经羲抬眼看过去, 他知道,但凡眼前这女子手一抖, 他这里便会有鲜血迸溅而出。 他开口道:“你别急,我给你银子, 银子就在我袖中。” 青葛收回来短刀。 莫经羲当即从袖子中掏出来银票,双手递给了青葛。 青葛数了数, 一张银票三千两,一共是十张。 她脸色稍缓, 道:“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七万两银子到手了,按说她可以跑了。 可她还有暗卫这个职位,还有叶闵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她没法跑。 但是她当然不能让莫经羲知道,所以她可以更理直气壮一些,可以用这个拿捏拿捏莫经羲。 莫经羲:“也没什么,知道你经历了许多事,所以问候问候你。” 青葛:“放心,还没死。” 莫经羲赔笑,之后道:“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青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之后道:“期限是五个月,我已经熬了两个月,后面就这么混着就是了,反正你们夏侯家的公子已经和千影阁接头了,双方把手言欢开始共商大计了?” 莫经羲蹙眉,狐疑地看着他:“这你都知道?” 青葛冷笑:“所以接下来,夏侯王妃到底活着还是死了,也不是那么要紧的吧?” 莫经羲:“话不能这么说。” 青葛:“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莫经羲:“你要如何?” 青葛:“我不要如何,我不想干了,剩下三万两,你们想找谁找谁,我七万两到手,天地任我逍遥,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说完,她抬脚就走。 莫经羲沉着脸:“站住!” 青葛挑眉,笑看着他:“怎么,杀人灭口吗?” 莫经羲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是有些武艺在身的,甚至还是一个高手。” 青葛:“嗯。” 对此,她也不想隐瞒。 不过千影阁暗卫神出鬼没,如果她可以在宁王和叶闵面前瞒天过海,那区区莫经羲便休想窥破她的真实身份。 莫经羲:“不过我想告诉你——” 他眯着眼睛,盯着青葛:“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有几分武艺,你若想就此逃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青葛知道莫经羲并不是狂言妄语,夏侯家若想捉一个人,那个人绝对不可能逃掉。 只可 yh 惜他们就是这么不幸,就是遇到了她王三! 遇到了宁王嫡系,千影阁暗卫。 莫经羲:“在大晟这片国土,夏侯家也许不是最顶尖的门阀,但是得罪夏侯家者,夏侯家族必尽全力诛杀。” 青葛听此,无畏一笑,直接将手中的刀放到了桌上,锋利的薄刃磕在紫檀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笑着道:“可以,你完全可以这么干,那我干脆不跑了,现在,请你干脆一刀杀了我,一了百了!” 莫经羲:“……” 他深吸口气,声音放缓:“王三姑娘,你再熬熬,熬三个月,我们家娘子便过去替了你,到时候是我们家老太太七十大寿,你必是要回娘家的,就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家娘子就去替换你了。” 青葛不搭理。 莫经羲便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有什么条件你尽快提,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但你不能这个时候摞担子。” 青葛不为所动 莫经羲咬牙,一狠心道:“我再给你加两万两,三个月后,直接给你五万两!” 青葛这才道:“行,五万两,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莫经羲:“你说。” 青葛便道;“这个宁王殿下,他长得确实还可以,也是个有权有势的。” 莫经羲额头抽搐了下。 这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也是皇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被她像评点白菜一样。 不过他到底是点头:“是。” 青葛继续道:“不过他性情实在是诡异莫测,我摸不清他的性子,我受不了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4章 莫经羲盯着青葛:“他不是对你颇为怜惜疼爱吗,你不心动吗?” 青葛面无改色:“他怜惜的是他的王妃,疼爱的是夏侯氏嫡女,我心动有个屁用?” 莫经羲望着青葛,神情莫测:“你倒是想得明白。” 青葛:“所以我的第一个要求是,从现在开始,我想怎么和宁王相处就怎么相处,当然我会和你们说清楚具体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们不能拘束我,不然我受不了了他。” 莫经羲面色犹豫。 青葛:“你觉得不合适,那你就另请高明。” 莫经羲咬牙:“行。” 青葛:“第二,我需要你们说清楚,最近你们夏侯家的公子和宁王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不愉快?” 莫经羲一听这个,面有难色。 青葛:“怎么,不方便说?” 莫经羲深吸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双方即将把手言欢,皆大欢喜,接下来天子还要宴请公子,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至于宁王那里,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青葛:“是吗?” 莫经羲颔首,无奈无辜:“我若知道,我不会隐瞒什么。” 青葛:“夏侯止澜什么时候过去王府?” 莫经羲:“两日后,两日后,他便会登门拜访,你先应对过吧,罗嬷嬷会从旁提点。” 青葛勉强道:“行。” ************* 青葛回到王府歇息下后,却见院中送来各样箱笼,孙管事正安静地候在那里,见到青葛进来,便忙笑着上前:“娘娘。” 青葛扫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前几日在谭贵妃宫中,出了崔姑姑一事,宁王自然不喜,这崔姑姑也不可能留在宁王身边,是以如今已经离开,不知所向,估计谭贵妃随意打发掉了。 至于宁王,自从前几日拂袖离开她的房间后,这两日便不见人影。 青葛初来皇都,又面临诸般人事,也是有些心绪烦乱,是以宁王不归,她倒是正好落得清静。 孙管事却是笑着道:“这都是各地送来的贡品,有一些是要提前分给皇室宗亲,殿下到底细心,提前让人留了一份送过来给娘娘用,还请娘娘过目。” 青葛连看都没看,只是不在意地道:“先放那里吧。” 孙管事笑容微凝,忙道:“娘娘,这可都是珍奇异宝,娘娘——” 青葛抬手,示意他停:“我累了,先下去吧。” 孙管事见此,也没法,只能恭敬地道:“是。” 其实她猜到那箱笼中怕都是稀罕物件,不过她只对金银细软感兴趣,不能带走的,她统统不要。 至于宁王那里,前几日莫名其妙对自己摆脸色,这人性情诡异,捉摸不透。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琢磨了。 反正现在她已经七万两银子到手,如今新谈定的那五万,有没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户帖。 况且已经和莫经羲摊开了讲,不伺候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鬼知道他家夏侯娘子遇到这种事会是什么性情,她还不如可着自己来。 是以如今的她,装都不想装,也不想搭理孙管事,径自回房了。 回到房中,罗嬷嬷显然有话说,对她好一番絮叨,和她说内廷的规矩,和她皇室的种种,还和她说太子妃。 她眯着眼睛,神秘兮兮地道:“太子已经而立之年,和太子妃成亲十几年,至今无出,这太子怕不是不行,他们估计就盯着殿下这边了。” 青葛懒懒地道:“那不是挺好,说不得你家娘子以后生一个皇帝呢,到时候高低不也是一个皇太后吗?” 罗嬷嬷倒吸口气,赶紧看看外面,看到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叹:“你说话小心些,隔墙有耳。” 青葛扫她一眼:“你不是说,那个青葛姑娘已经被你收买了,有她帮衬着,怕什么?” 罗嬷嬷摇头,愁眉苦脸地道:“说是收买了,也只是不要紧小事吧,真到了正经大事,哪还能真帮着我们,若这么简单,千影阁早就倒了。” 青葛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罗嬷嬷:“果然不亏是你。” 罗嬷嬷得意:“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且学着吧。” 对此,青葛倒是赞同:“是。” 事成之后,她怎么弄死自己,自己就怎么弄死她,必须学个明明白白。 ************ 傍晚时候,罗嬷嬷出去了,青葛终于得以清净。 她干脆上了榻,拉上了锦帐,盘腿坐在榻上,运功练气,好歹让自己有些长进。 催动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后,她缓缓收了气,几个吐纳,待要下榻,便听到外面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其实往常时候,方圆百米内,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练功时,她会特意屏住气息,不去听那些罢了。 不过宁王不一样,宁王到底是她的主人,暗卫对主人的声音总是格外敏锐,以至于宁王一踏入院中,她便听到了。 青葛听着这脚步声,再次想起如今自己的处境,以及上次他说过的话。 她闭上眼睛,许多往事浮现,她想起昔日荒芜穷困的禹宁,想起宁王登高西望时发下的宏愿,也想起如今战乱纷呈的西渊。 作为一个曾经发誓为他生为他死的暗卫,她背叛了他吗? 好像背叛了,又好像没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5章 作为暗卫,他若遇到危险,自己永远可以赴汤蹈火,可以为他不顾生死,但是自己身处宁王妃的位置,却又存着一些气恼。 其实这是不对。 如今处在这个位置,一切不过是为了钱罢了,再熬三个月,她也就功成身退了,又何必在这里受他的气? 这么想着间,房门被推开,光洒入房间内,之后青葛便感觉到,宁王踏入房中。 隔着一道锦帘,青葛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从容的步伐掀动空气,袍角轻荡间,雍容闲淡,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以至于这个房间一下子局促起来。 青葛便不紧不慢地下了榻,上前恭敬地道:“殿下。” 他今日穿了一件象牙白刺绣山水楼台圆领袍,精致华贵,只不过身上略带着几分酒气,估计是从哪儿宴席过来的。 宁王的视线掠过青葛的发髻,见她钗斜髻松的,倒是有海棠春睡的妩媚。 当下问道:“困乏了,可是哪里不适?” 青葛笑:“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过去外面街道看了珍奇异兽,有些疲惫,便在榻上歇了一会,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宁王冷眼审视她过于温婉的笑靥,笑起来好看是真好看,但是客气也是真客气。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淡声问:“孤命人送来的那些物件,可还喜欢?” 青葛听着,眨眨眼睛,困惑地看着宁王:“那些,都是可以打开看的?” 宁王:“为什么不能打开?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青葛笑得越发温柔,不过却是道:“殿下既然这么说,那我回头便打开看看。” 宁王颔首,不过抬眼间,却是疑惑:“那之前怎么不打开看?” 青葛道:“我是担心,怕万一打开看,看了喜欢了,结果又有哪个要拿走,岂不是我又白白欢喜一场?” 她说完这话,宁王神情便有些无法形容。 半晌,他微吐了口气,有些无辜地道:“多久前的事了,你倒是还记得。” 青葛轻笑:“只是说一说而已嘛,殿下何必这么认真,开个玩笑,这都开不起吗?” 宁王便也笑了,笑声清沉好听。 他挑眉,很没办法地道:“行,你尽管开。” 青葛轻哼了声,便也不说什么了。 犯不着和他太计较。 于是两个人这么说着话,也就兴致勃勃地命人抬来那些箱笼,拆开来看。 因如今大晟帝王寿诞,可谓万邦来贺,藩邦进贡,邻国贺礼,还有各地官员的进献,全都是一车一车地往皇都拉,这些都会由内廷分派一些给宗室皇亲。 宁王素来受宠,又掌控重权,自然很得了一些。 这些箱笼因为都是外邦送来的,有些根本来不及拆开分发,都是原本送贡的箱子,一个个装饰华丽,镀金钑银,并有着繁琐瑰美的花纹,充满异族气息。 宁王命侍女一个个打开那箱笼,却见有沉香、冰片、檀香、燕窝和犀角等,更有绒毡,玄猴皮,以及貂皮,这都是平日能用上的。 青葛自然觉得不错,都一一收了,这些虽对她没什么大助益,也都是好东西,他好心好意给,她就痛快收。 宁王又打开旁边一个雕花红木匣子:“看,这个是今晨外邦使者送来的,孤特意命人留了一些给你。” 青葛好奇看过去,却见这是人参模样的,不过和往日所见人参并不同,隐约记得见过,似乎是白参? 宁王:“这是外面送来的,和我大晟的人参有些不同,补气养血,生津安神,自从上次遭遇刺客,你受了惊吓,似乎一直心绪不佳,孤想着,这次过来皇都,安顿一段日子,好生补养。” 青葛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个打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殿下费心了。” 心里却想着,这参好大一根,一看便是好东西,据说关键时候可以回阳救逆的,回头如果吃不完还是得带着…… 一时又打开其它箱笼,果然各样奇珍异宝,还有那什么银海螺,紫胶香之类的,都是中原地带罕见的。 待到看完各样礼物,又有侍女摆了晚膳,夫妻二人共用了,晚膳时还吃了今晨才到的文鱼,倒是有着不同于寻常鱼肉的鲜美肥厚。 这么用膳时,宁王也就随口提起来:“皇室中诸位皇嫂,婶婶,也都要开始请你了。” 青葛听着,道:“嗯,我知道。” 宁王:“不过也不用担心,皇嫂会陪着你一起去,有什么她都会提点你。” 说着,他看向她:“皇嫂温柔贤惠,体贴细致,你不必担心。” 青葛便笑了:“我知道,我和皇嫂一见如故,这次来皇都,诸事就仰仗皇嫂了。” 宁王看她笑得明媚,显然很喜欢自己皇嫂,也就道:“那就好。” 他略顿了片刻,又道:“我和母妃一直不睦,你也看到了,不过和兄长却是自小要好,太子于我,是如父如兄,我和皇嫂言语间虽然也会说几句玩笑话,但其实我心中对她颇为敬重,从我这里来说,这次来皇都,我也希望你们妯娌之间能够和睦。” 青葛听这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皇室之中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屡见不鲜,但是他和自己兄长手足情深,他不希望有什么会影响这兄弟情深,兄弟两人长大成人,各自娶妻,这时候妯娌之间关系也会间接影响到兄弟之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6章 或者说在他心里,他希望自己和兄长依然像一家人一样,于是便少不了各自妻子的参与。 从这点来说,这宁王倒是真心想和他王妃过日子,想图个长久。 宁王看青葛一直不说话,疑惑挑眉,看过来。 青葛便轻笑了下:“皇嫂是极好的人,我初来乍到,诸事不懂,自然多请教皇嫂。” 宁王微颔首。 一时夫妻二人便沉默了,房间内颇为静谧,只有偶尔象牙筷发出的轻微声响。 用膳过后,显然宁王是要歇在这里的,于是夫妻二人便要沐浴。 宁王看了眼青葛,提议道:“一起沐浴?” 青葛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好。” 虽说一起沐浴,不过两个人之间依然存在着一些微妙的生疏,以至于当在浴房中彼此裸裎相对时,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依然不太对。 青葛过于沉默,笑是会笑的,侍奉也是侍奉的,但宁王就是不太满意。 他总觉得欠了一些什么。 氤氲水汽中,温热的浴水冲刷过健壮结实的身体,他视线幽暗,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王妃,目光专注深邃。 青葛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她并没理会。 她依然故我,悠闲地眯着眼睛,享受着这浴汤。 到底是皇都王府的浴汤,用具颇为讲究,专门设置的暖房,且还有紫檀木小坐,也有矮榻,可以倚靠着沐浴,甚至旁边还放了茶果等物,可以边吃边沐浴。 就是这汤水中,也放了兰蕙各样香草,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她以后离开,是万万享受不到这些的,此时自然是让自己舒服地感受这锦衣玉食的奢华。 这时候,宁王突然开口:“三三。” 青葛听着这声音,一顿,睁开眼看过去。 宁王却起身,径自走过来。 并没什么衣物,以至于他矫健修长的身形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他大剌剌地走过来,毫不吝啬将他自己暴露于她面前。 这种视觉冲击,几乎让青葛下意识别过脸去。 常年习武,他身形修韧有力,腰部结实窄瘦,整体修长光滑,没了那世俗布料的掩盖,他暴露出自己年轻强健到充满原始爆发感的身形。 青葛抿着唇,想着刚才骤然冲击过来,以至于如今依然残留在自己视线中的一幕。 凶悍,强硬。 她心里很有些腹诽。 宁王却走过来,和她并排躺在矮榻上。 分明是有些讨好求和的意味,不过青葛忽略。 她用恭顺的语气,笑着道:“殿下,那我把这里让给你。” 可她这话才说到一半,便感觉男人强健有力的大掌握住了自己的腰肢,之后,视线陡然降低,两腿下意识胡乱踩在矮榻上,但太过湿滑。 等惊魂甫定,她已经被他抱在怀中了。 他的拇指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浓酽的眸子低首凝视着她。 青葛有些抗议:“殿下——” 宁王略挑眉:“三三生我气了?” 青葛听着“三三”这个称呼,却别有一番快意。 她望着他,却是想起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眉眼矜纵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知道有一日他会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喊着“三三”吗?知道“王三”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但是她却会有一种错觉,她把他拉下了凡尘,用自己身上的污泥涂抹了他的洁净高贵。 她便笑道:“没有,我怎么会生殿下的气呢。” 宁王听着 璍 她过于愉悦的笑,眸色微暗,他拇指微用力,哑声道:“不要和我兜圈子。” 青葛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声音,她微咬牙,看着他道:“我没有生殿下的气,是殿下自己恼,我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你了,是你先莫名其妙冲我发火。” 宁王低头端详着她,这么看了半晌。 最后他终于发出一声喟叹:“崔姑姑的心思,以你的冰雪聪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此青葛装傻,不言语。 宁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耳边的嫩肉,低声道:“但是你视而不见,你放纵她,你冷眼旁观,你就是在看戏。” 他的唇轻贴在她脸颊上,就在这呼吸萦绕间,他掀起眼睑,望进她的眼睛中。 在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青葛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他素来是敏锐的,刀锋一般的眼神凉薄锐利,能穿透人心,并不是什么好欺瞒的主人。 她甚至觉得心中所有的一切暴露在他面前。 不过她到底让自己冷静下来,无畏地,坦然地,理直气壮地去面对。 宁王扯唇,似笑非笑:“嗯?”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脸上,黑眸温柔到了危险:“我的王妃很贤惠,盼着给我寻一美貌妾室,如此一来,也免得我缠着你不放,是不是?” 青葛:“殿下何出此言?” 宁王越发靠近了,森森白牙轻咬她耳边肌肤。 些许的酥麻伴随着疼密集地传来,青葛咬着唇不出声。 宁王:“你还问我?你竟然还问我?” 他冷静尽失,甚至咬牙切齿起来:“我的王妃真是玩得好手段,不就是想借着母妃给我塞人吗?怎么,我在床榻上没让你舒服?你心里是惦记着哪个?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找别人,好让你清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7章 第0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夏侯止澜 青葛一听这话, 也是好笑。 他在说什么!给她来这种阴阳怪气,她受够了! 当下她直接反唇相讥:“你竟然还好意思和我提这个,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想什么?你莫名其妙, 阴阳怪气, 谁知道你到底在恼什么?” 宁王狭长的黑眸眯起,阴郁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视着, 却见她眼神火亮, 理直气壮。 倒好像谁冤枉了她一样。 他抬手,以拇指抬起她下颌, 定定地注视着她, 之后以轻而缓慢的声音道:“哦?你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青葛敏锐地感觉到, 他怀疑自己了, 但他不确定。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是不是—— 夏侯见雪和什么男人有私情, 被宁王听说了, 所以宁王恼了, 才开始莫名其妙,才开始放话威胁? 越想越有可能, 可是, 夏侯见雪那个私情男人是谁?? 青葛想到这里,反客为主, 直接问道:“我凭什么不理直气壮?殿下,你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我竟然不能理直气壮了?” 宁王看着她那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打量半响, 眼底的阴郁便逐渐散去了。 不过他还是冷笑一声:“难道不该是你先说清楚,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找几个!” 青葛一心想多打听:“你阴阳怪气, 说什么污了颜色,还说我想着别的男子,你怎么不说清楚?” 宁王淡漠地敛眸,并不太在意地道:“只是说说而已,你当什么真。” 青葛听这话,明白他分明故意不说,在隐瞒在逃避! 越是这样,她越想知道宁王这酸溜溜的醋到底是从哪儿酿的。 当下故意问道:“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宁王眉骨微扬:“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不能开玩笑?” 青葛:“……” 自己才说的话,如今倒是被他拎过来反击自己!这人可真不讲理! 宁王却是步步紧逼,他冷森森地笑了一声:“母妃有她的心思,但是你呢,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身为我的王妃,不帮衬我也就罢了,你坐山观虎斗?恨不得我多纳几个妾?” 他一声声的逼问,问到她脸上。 青葛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明明他依然是那个宁王殿下,是他昔日的主人,明明他依然压迫十足,可她—— 心中竟无半点惧意! 宁王又如何,主人又如何,她都不怕了! “你非要逼问我这个,你不觉得自己不讲理吗?母妃跟前,我还能说瞎话不成,你问我我就答,难道不该吗?要不你告诉我,那种情境下我该怎么办,才能不得罪母妃,又不至于让殿下你老人家满意?我不会你赶紧教教我啊!” 宁王看她这样,好笑又好气。 她倒是伶牙俐齿的样子,那小嘴叭叭叭,道理一通一通的。 他呲着冷森森的牙:“关键不在于你说了什么,而是你心里怎么想。” 青葛一诧,之后越发好笑:“我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成神仙了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宁王扯唇,嘲讽地道:“三三,再装就没意思了,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青葛狐疑,纳闷看他,却见他笑得嘲讽,仿佛看透了一切。 正想着,宁王却陡然俯首下来,过于俊美的那张脸突然就在自己眼前放大,强势地威压下来 青葛呼吸微窒。 在很近的距离中,宁王薄薄的眼皮垂着,微烫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脸上:“嗯?不该说说吗?” 青葛便觉自己好像处于下风了。 宁王太精明了,自己是不可能轻易从他那里套出话来,他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有失颜面”的事,无论真假,他的高傲都不会让他把这件事问出来。 可他偏偏太过敏锐,还想让自己解释自己对他的“不护食”。 此时此刻,万物俱籁,青葛听到了窗棂处细微的蜜蜂舞翅声,也听到了眼前男人那沉沉的呼吸声。 他不好糊弄,他要一个解释。 于是她到底道:“可能我到底觉得…殿下………” 她有些结巴。 宁王微扬眉,发出一个慢条斯理的、胁迫式的声音:“嗯?” 青葛却是编都编不出来! 她干脆道:“我就是觉得,说不得你巴望着呢!” 宁王:“我巴望?我怎么巴望着了?” 青葛干脆胡说八道起来:“你的事我怎么知道,你装什么傻,你难道不知道崔姑姑什么心思吗,你还是一直纵容着,我还以为你想纳妾,我这么想有问题吗?!” 宁王眸色幽邃,他冷冷地盯着她:“和你没关系?什么叫和你没关系,夏侯见雪我告诉你,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别想逃,你以为你嫁给我,还能撇得干干净净?” 青葛:“你!” 她嘲讽:“咱们说东,你又说西,若是这样,谁说得过你!我真是多余搭理你!你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吗?你都对,你全对,行了吧?” 说完她推开他就要离开。 然而宁王自然不放,他强硬霸道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之后不容置疑地吻上她。 青葛猝不及防间被他吻上,一瞬间只觉霸道肆意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的唇齿瞬间被充塞,他滚烫灼人,蛮横强霸,不允许她躲,也不允许她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8章 唇齿紧紧缠绞,他贪婪地似乎要把她整个吞下,她想分开都不能。 激烈的渴望和占有,生猛而富有力量的气息冲撞,这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被他拖拽于其中。 这时候,她的脑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这是欢愉,男女之间的欢愉! 酸酸涩涩,带着一丝丝苦的欢愉。 她从未品尝过的情绪激烈地冲刷着她,这让她的身体甚至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 她好像也挺喜欢的…… …… 良久,一切终于缓和下来。 宁王有力的手掌扶着自己王妃纤细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这让宁王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一切都是美好而微妙的,就像是八卦图的阴阳鱼,首尾衔接,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他让自己紧贴着王妃柔软细嫩的脸颊,在那肌肤和肌肤的相贴中,眼睑低垂,满足地喟叹。 青葛趴伏在他怀中,一动都不想动。 挣扎是不能挣扎的,那就干脆躺平享受。 谁用谁还不一定,反正他是被欺瞒的那个,关键时候也是他卖力气! 这时候,宁王抱着青葛,低声道:“你若是吃醋泛酸,尽可说给我。” 青葛听着,视线飘忽了片刻。 她好像没吃… 宁王:“嗯?告诉我。” 他的声音慵懒轻缓,莫名带着些哑意,有种动人的震颤质感。 青葛:“也没别的事吧,就这个了,况且你也解释清楚了。” 宁王放开她,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崔姑姑不会回来了,那云喜呢,你还是在意云喜?” 青葛无奈:“关人家什么事?” 宁王蹙眉,却继续追问道:“可是上次你突然提起她来。” 青葛:“可是你也解释了,我觉得你说的没问题,你是对的,怎么突然又提起来了?” 宁王略抿着唇,神情有些苦恼的样子。 青葛好奇地看他。 宁王便有些挫败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那天你说的话,是我哪里做错了吗,除了云喜,我想不出别的了。” 引经据典说道理,他自然是赢了,可他又觉得在某些他不熟悉的领域,他好像又输了。 在口舌上赢了自己的妻子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闺房不是沙场,床榻不是金銮殿,自己的妻子也不是自己的属下。 青葛听着,也是沉默了。 她当时确实是有意让他不痛快,故意打击他,想把他天之骄子的矜贵狠狠撕碎,让他自我怀疑,徘徊,痛苦。 但是后来听了他那些话,又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不过是借着床榻之间的关系讨一些便宜罢了,也就不再去想。 没想到她已经走出,他却沉浸其中一直耿耿于怀。 青葛倒是平添了些许愧疚,她也就解释道:“确实多少因为这个吧。” 宁王:“因为我觉得云喜好看?” 青葛:“……算是吧,不过你已经解释了,我也认可你的解释。” 宁王黑眸注视着她,闷闷地道:“可你一直在生我的气。” 青葛看过去,却见他眼神无辜,微上扬的狭长眼尾微微泛红,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无辜的样子啊… 青葛几乎倒吸一口气。 他怎么可以这样! 倒仿佛她欺负了他一样。 他是宁王啊,禹宁的王啊,手握重权啊,他凭什么装得这么委屈! 青葛磨牙。 宁王却俯首下来,修长的手托住她的后颈,又用额头轻贴着她的额,低声道:“只是一个女侍而已,我也是想着她书香门第出身,放在你身边,琴棋书画上都可以侍奉,你用着也顺手,至于好看不好看的,你身边侍女若是不堪入目,也不合适,至于崔姑姑,你也看到了——” 青葛眼神便飘向一旁:“我明白,我不会误会什么……” 宁王微呼出口气,抬起手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卡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握。 他望着她道:“你应该看出来,我很忙,禹宁的公务繁忙。” 青葛:“嗯,知道。” 宁王:“我也不是什么储君,我的子嗣不关乎江山社稷,没有人逼着我非要纳几房妾室,所以我没精力,没兴趣,也没必要去置办什么妾室,招惹什么女子。” 青葛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小心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候,宁王却两手一提,直接把青葛打横抱起来。 青葛下意识攥住宁王的胳膊:“干嘛?” 宁王低首注视着她:“该解释我都解释了,还生我气吗?” 青葛顿了顿,之后摇头。 宁王微微一笑,温润缱绻,却又强势不容拒绝:“好,那本王要和本王的王妃探讨探讨夫妻之道。” ****************** 他要探讨,结果足足探讨了两个多时辰。 也不是一直探讨,中间会歇着,之后又开始了。 或许是经历了这一段的疏远,如今重新来过,宁王好像格外强劲,青葛最开始还有些不在状态,不过后来便被拉入其中,最后她甚至舒服得浑身颤抖。 她也隐隐感觉,宁王比之前多了一些耐心,他似乎开始关注她的反应,会特意停下来,让她歇口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29章 他对她有了更多兴趣,探索的兴趣。 这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廊檐下的宫灯亮起来,青葛看到在那宫灯的投射下,他们两个的影子交迭在一起,投射到旁边的墙上。 一道强健结实充满爆发的力道,一道纤细而富有韧性,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她看到自己被分开,听到自己在哭泣。 她是一位暗卫,她苦练十年,为了主人可以生可以死,她从不畏惧。 她使了一手好暗器,指尖捏住暗器时是那么稳,从来不会有半点闪失,可她现在竟然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可是,她发现自己很喜欢。 他相貌俊美,身形强健,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低沉清朗,每个字都带着沙磁一般的质感,让人耳朵就像过电一般,跟着震颤酥麻。 现在也开始学着在取悦自己。 关键还不要钱,不要钱。 还能挣钱…… 青葛就这么断断续续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宁王却俯首下来。 于是有什么突然冲击过来,来势汹汹,足以将青葛彻底淹没。 死也甘愿。 *************** 死也甘愿? 那都是床榻上快活时的言语,当然不能死,要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接下来这两日,夫妻之间倒是和睦起来,宁王再次提起云喜。 他提议道:“你若是不喜这云喜,那就把她打发到别处吧。” 青葛听这话,却不言语,只淡淡地看着他。 宁王便觉她的眼神不太对:“我说错什么了吗?” 青葛看着他这个样子,便笑了。 他也有因为别人一个眼神开始反省自己的时候吗? 昔日的天之骄子,似乎现在没那么高傲了。 于是她也就解释道:“殿下,我并没有不喜云喜,你误会了。” 宁王:“嗯?” 青葛道:“我不喜的是你。” 宁王一时无言。 他抿着唇,用无法言说的神情看着青葛:“有道理,你不喜的是我。” 青葛解释道:“殿下,其实归根到底,这云喜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卖身的死契就握在你手上,她区区一个丫鬟,还能翻过天去不成?她身处在那个位置,别说未必有那个心思,就算有,也是情有可原,我误会也好,不误会也好,都不愿意因为你我之间的事而连累了别人,更不愿意因为自己一个好恶就远远打发了人。” 宁王显然意外,他蹙眉:“你继续说。” 青葛便继续道:“殿下身份贵重,手握重权,只是一个眼神便可能让一个小丫鬟的命运为之改写,既如此,为何不多几分仁和宽厚?” 宁王越发没想到。 他皱眉,低首沉思。 青葛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今天说这话,发自肺腑,真心之言,也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良久后,宁王轻叹了一声:“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生于皇家宗室,自小享尽富贵,我往日总是自认为自己知人善用赏罚分明,但是如今听你说起,到底失了仁厚。” 青葛也没想到他竟这么说。 前些日子在跋涉途中,他还振振有词,不曾想如今倒是反省自己,并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便笑道:“殿下能这么想,也是宁王府诸人之福了,至于云喜,平心而论,她确实是个伶俐的,那就留在这里伺候着,至于以后看她自己的心思吧。” 也许云喜依然对宁王有些肖想,也许她自此绝了心思安安分分,这都没什么。 不要说她也就是临时当当这宁王妃,就算她是正经宁王妃,她也没办法把宁王拴在自己身上,一个富有一方大权在握的皇子,他若贪图女色,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谁也管不着他。 宁王自然没什么不赞同的,不过他还是再次解释道:“真没觉得她多好看,只是还算顺眼而已,其实这样的侍女有很多。” 他看着她,黑眸透着认真:“完全没法和你比,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青葛听着,故意问道:“那是自然没法比,毕竟我出身门阀世家,是不是?” 宁王哑然失笑,他专注地看着她,声音温柔:“就算三三不是生在门阀世家,那也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寻常人所不能及。” 青葛略歪头,看着他:“是吗?那万一我生于贫寒之家,不通琴棋,不懂书画呢?” 宁王:“那三三便是浑金璞玉,质地纯粹。” 青葛没想到他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于是又干脆问道:“那我万一相貌丑陋呢?” 宁王眼神无奈,不过还是道:“古有丑女诸如嫫母、无盐、孟光和阮氏者,虽无天人之姿,却志行坚诚,露华在腹,清雅高洁,自也能流芳百世,光照史书。” 青葛便轻笑出声。 他这辈子的阿谀奉承估计都说给她了! 宁王看着青葛笑:“好了,不生我气了?” 青葛哼了声:“也没有生你气啊。” 宁王笑了笑,抱着青葛,倒是好一番亲,这次更多是亲昵亲近,反正抱着自己的王妃,像抱着一个宝,倒是喜欢得很,觉得怎么看怎么好。 这么闹腾了半天,青葛才推着他:“好了,不闹了,你不是还忙吗?” 宁王:“也没什么忙的,倒是今日信国公府送来请帖,明日你先过去见皇嫂,由她领着你去赴信国公家的宴席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0章 青葛点头:“嗯,我知道。” 宁王略收敛了笑,又道:“后日你的兄长要过来,到时候自然是设宴款待,你家兄长在饮食上可有什么忌讳喜好,你都可以讲一讲。” 青葛听他这么问,想着夏侯止澜是夏侯见雪的兄长,她是万不能露出什么马脚,于是回忆了一番当时莫经羲所教授的那些,于是便把夏侯止澜的喜好都一一说了。 她说得详细,不过宁王听着,脸色却是越来越微妙。 青葛疑惑:“怎么了?” 难道哪里说得不对? 宁王神情淡淡的:“你倒是记得清楚。” 青葛听他这么说,只觉莫名,不过还是道:“毕竟是我兄长,能不记得吗,我们往日兄妹感情好。” 宁王轻哼一声,掀起薄薄眼皮,看着她道:“那我喜欢吃什么?你可记得?” 青葛茫然,摇头:“不知道。” 她确实不曾留意过,便是以前给他当暗卫时,她都不知道这些。 宁王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之后,他磨牙道:“三三,从今天开始,我喜欢吃的,你全都要记住。” 他望着她,道:“你喜欢的,我也会努力记住。” ********* 青葛随着皇太子妃参加信国公府的宴席,太子妃本是温柔细致的人,她对青葛处处提点,时时关照,宴席还算顺利。 待到二人分开,太子妃不但提起其它几个宴席,又说起过几日要参加蹴鞠比赛,说是要带着青葛一起过去观看。 青葛自然一口答应。 太子妃实在是一个花朵般的人物,看得人赏心悦目,性情也如此良善柔软,青葛和这样的女子接触便觉浑身放松,她喜欢得很。 到了第二日,夏侯止澜抵达皇都,来到皇都略安顿下来后,自然是要先见宁王和宁王妃,他这亲妹夫妹妹。 因夏侯止澜要过来,一大早罗嬷嬷早早准备,前后奔忙,准备膳食,安排奴仆,好一番忙碌。 这夏侯止澜进了王府后,自然是先被宁王迎入外厅,两个人先行叙话。 青葛对夏侯止澜和宁王之间的事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她觉得自己应该过去那边听听他们的动静,看看宁王和夏侯止澜到底说什么。 当下她唤来罗嬷嬷,吩咐道:“兄长既来王府,必是要后院来见我,若是殿下随着兄长一起过来,那万一他看破了什么呢,所以等下,你便过去二门处候着,见到兄长后,便由你迎兄长过来后院,这么一来,便不必劳烦殿下了。” 罗嬷嬷听着,正中下怀,痛快答应。 她也想私底下先探听探听夏侯止澜那边的意思,自然也有些话,是不想让青葛知道的。 青葛看她那样子,也明白她的心思,这正是她想要的。 一时罗嬷嬷离开,青葛迅速改头换面,因是见缝插针,她这时间紧凑也来不及,是以只略更改了额头和眉眼的妆容,更换了短打衣衫,之后蒙上面纱,便施展轻功过去前院。 若是以往,不该她听的她自然不听,她多么遵守千影阁规矩的一个暗卫。 但是如今关系到自己,她不得不探听一番,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将自己贴在那影屏上,这里恰好能听到里面宁王和夏侯止澜的谈话。 却听夏侯止澜正和宁王说起西渊诸部落的情况,按照宁王的意思,那西渊之所以混战多年,以至于拖累了大晟,到底是他们各自为政,互不服气。 宁王是想扶持其中几批势力,由他们各自统一几个部族,这样可以保持西渊的相对安定。 青葛听着这个,自然明白宁王的打算,他只是和夏侯止澜说的话,半真半假罢了。 那西渊内部混乱,地形复杂,且西渊人骁勇善战,直接去占领西渊并不能带来好处,要放置重兵看守,得不偿失。 反而不如培养他们内部的势力,以此维持西渊的和平,同时大晟也能和他们通商,取长补短。 到时候大晟自然会在这几批势力之间摆弄政治手腕,让他们可以互相牵扯,让他们永远不可能聚集最大的势力来攻击大晟。 要巧妙地让这西渊内部维持着一种既相对和平,又绝对不会统一起来一致对付大晟的行径,如此对大晟是最有利的。 只是这些,宁王自然不可能和夏侯止澜细提,太过深远了。 这两个人这么说话间,倒是相谈甚欢。 青葛听着越发意外,看起来夏侯止澜这次过来皇都也是诚意十足,两个人关系如此和睦,结果这宁王却屡次提起这夏侯止澜来,看上去对他很有些不喜,这是什么意思。 青葛隐在暗处,安静无声地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越听越觉心惊。 她隐约感觉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关系到夏侯氏的。 自己对此全然不知,就这么懵懂地踏入了一个陌生的旋涡,就这么夹在宁王和夏侯氏两大势力之间。 如果夏侯家族不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在关键时候,那自己就是他们和宁王的砧上肉,他们要自己性命不过是动动手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此时的青葛深切明白,哪怕自己心里其实并没有背叛千影阁背叛宁王,但其实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要想全身而退,只怕难比登天。 想到此间,青葛垂下眼睑,冷静地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1章 过了半盏茶功夫,青葛身形一掠,便出去院中。 她倒是也不避讳,左右外人眼中她便是青葛,她趁机以青葛的身份走动走动,让大家知道她在干活,并不是一直偷懒,这样也好。 谁知刚出大门,走了几步,恰好碰到了白栀。 弋 青葛略颔首,和他打了个招呼。 白栀看着青葛:“你怎么过来这里?” 青葛:“娘娘知道夏侯公子过来,便问起来,着我过来看看。” 她说的这话乍看倒也说得过去,不过细究之下却是有问题。 娘娘若要问什么,自然会派身边侍女过来,何必派她呢,未免大材小用。 好在白栀并没多问,他只是道:“我正要找你。” 青葛:“找我?” 白栀:“主人命我唤你过去,我刚才过去娘娘院中找你,你不在,正疑惑,不曾想你过来这里。” 青葛一时心中微诧,宁王找她做什么? 白栀:“你稍等片刻,等下夏侯公子过去后院见娘娘,估计主人有话要问你。” 青葛声音凝涩:“好。” 夏侯公子要见宁王妃,主人要见青葛,所以她该怎么分身? 虽说罗嬷嬷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飞来飞去的,自然也不会帮她遮掩。 她这么略一犹豫间,就听到花厅那边传来说话声,却是宁王和夏侯止澜出来了。 两个人说笑着往这边走,彼此都客客气气的。 不过夏侯止澜在看到青葛后,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 宁王疑惑:“夏侯兄,这是?” 夏侯止澜看着一旁黑纱覆面的青葛,道:“这是?” 第041章 第 41 章 第41章你在说谎 夏侯止澜看着青葛的时候, 宁王也淡看了一眼青葛,之后道:“这是我千影阁的暗卫。” 他显然并不想特意提起这是王妃身边的,所以言语间很是轻描淡写。 夏侯止澜神情疑虑, 他打端详着青葛:“这位暗卫姑娘, 你的侧影让我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青葛的心中缓缓浮现出问号来。 他?觉得自己似曾相识? 是觉得自己原来暗卫青葛的面目眼熟,还是觉得自己本来的面目眼熟? 她又想起自己昨日才在叶闵那里露面, 莫非这夏侯止澜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眼熟? 他的眼睛竟如此敏锐吗? 这时, 夏侯止澜拧眉端详着青葛,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 一直不曾挪开。 宁王见此, 故作不知, 只是笑道:“夏侯兄, 请吧。” 那夏侯止澜却是望向宁王, 语气温和, 言辞诚恳:“殿下, 这位暗卫姑娘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我也不知道何故,倒像是我昔日一位故人。” 宁王:“故人?” 青葛听着, 也是疑惑, 疑惑之余,却多少猜到了。 因为自己现在只易容了发饰、额头和眉眼, 所以脸型上来说,可能依然偏向于更像夏侯见雪的容貌, 所以他察觉了? 可……隔着面纱,这实在是再微小不过的变化, 就连叶闵和宁王都不会察觉,他怎么会察觉到不同呢? 青葛越发不能理解。 夏侯止澜已经道:“这位暗卫姑娘实在是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我有个冒昧之请,可否请这位暗卫姑娘摘下面纱,容我一观究竟?” 青葛的心微沉。 她现在脸部根本没有易容,一旦将那面纱退下,那就全完了。 她可以当场割喉自杀了。 旁边宁王听此,淡看青葛一眼,有些问询的意思。 青葛顿时明白宁王的意思,便上前一拜,之后才恭敬地道:“不知道夏侯公子的那位故人,是何相貌?” 夏侯止澜盯着青葛,缓慢地道:“那位故人有国色天香之姿。” 旁边的宁王负手而立,已经道:“夏侯兄,这是我千影阁的暗卫,千影阁自然有千影阁的规矩,暗卫面容,并不能轻易窥探,什么国色天香,什么貌比无盐,这些于暗卫而言,并不要紧,这里只有暗卫,没有男女,至于故人——” 他视线淡淡地扫了一眼青葛。 青葛意会,恭敬地道:“属下惭愧,属下容貌寻常,想必是夏侯公子想错了。” 夏侯止澜:“不知道姑娘何方人氏?父母为何人?” 青葛听此言,修长的睫毛垂下,掩住眸底的情绪。 开口时,声音却越发恭顺:“回夏侯公子,属下生在禹宁边境,父母原为大晟云宁州流放禹宁的罪人,属下随着母亲沦为奴籍,苟活于禹宁,之后幸得殿下宽恕,才来到千影阁,为我主效力。” 夏侯止澜听着,神情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他依然盯着青葛,似乎想看出什么。 一旁宁王却已经开口道:“夏侯兄,请吧,阿雪还在后院等着你。” 夏侯止澜勉强收回视线,笑了笑,道:“殿下,请。” *********** 夏侯止澜和宁王一起向后院走去,青葛快速地计算着时间差,按理说宁王送夏侯止澜过去,别人兄妹久别重逢,自然要说些体己话,宁王不可能站在那里碍眼,所以他会回来花厅。 宁王显然有些疑问,他会过来花厅找自己问话。 这么说的话,自己要等在这里听候宁王的问话,之后自己再快速回去王妃的住处,去掉易容,这样才能见到夏侯止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2章 这个里面的时间间隙太小了,夏侯止澜和宁王分别,走向后院,这个时间必须尽量拖延一些。 她派了罗嬷嬷去迎,罗嬷嬷必然想和夏侯止澜多说话,这里面就可以多耽误一些时间了。 所以她能不能成功,就看罗嬷嬷有多少话想对夏侯止澜说了。 正想着间,一道人影无声地落在青葛的身边。 是左手偏前的位置。 青葛都不用看,她便知道是白栀。 在过去许久的光阴中,她和白栀都是一起训练,也曾经数次并肩作战,他一直都习惯站在她的左手偏前的位置。 青葛依然望着前方。 白栀先开口,声音很低:“你见过他?” 青葛知道,白栀说的“他”是夏侯止澜。 她颔首:“是,前几日我过去见阁主,曾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如此怪异。” 白栀略侧首,看向青葛,她神情疏淡。 他静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视线逐渐微妙起来。 青葛感觉到了,她缓慢地望向白栀,审视着他。 四目相对间,研判,怀疑,冰冷的视线如刀,曾经并肩作战的二人,胶着的眼神中充满较量的意味。 最后,青葛撤回视线:“主人在等着我。” 白栀:“你刚才说谎了。” 青葛云淡风轻:“那又如何,对夏侯家的人,有必要说真话吗?” 白栀眯起眼:“但你刚才有些紧张,你在怕什么?” 青葛掀唇一笑:“白栀,你不要总盯着我,多看看这大千世界,兴许能多挣几个银子,多增益些功力。” 说完,她迈步要走,白栀无声地看着。 就在青葛和他擦肩而过时,白栀陡然出声:“那一日为何要救我?” 青葛顿住脚步,侧首再次望向他。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彼此能看清对方最细微的神情。 白栀抱着怀中的剑,漠然开口:“你恨不得我死,为何却要救我。” 青葛不动声色:“哦,我为什么恨不得你死?” 白栀视线冷冽如霜,他望着青葛:“在你很小的时候,你会做噩梦。”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青葛的视线在一寸寸变冷。 青葛很避讳这些,如晚照所说,她确实无情无义,她心里也确实藏着许多秘密,绝对不会言说的秘密。 任何人想要窥探,她都不会让对方活,哪怕白栀也一样。 此时的青葛轻轻扯唇,笑了下:“我会说梦话是吗?你这么好心,可以告诉我,我在梦中说了什么?” 说这话时,她距离他很近,她笑着,吐气如兰,但是她的眼神犹如冰冷的针,锋利直接,泛着直白的杀意。 白栀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青葛颔首:“很好。” 她后退一步,眸光犹如寒星:“你我自小相识,曾多次联手御敌,以性命相托,我不想有朝一日你我背道而驰,以至于自相残杀。” 白栀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他望着前方虚无的一处,终于一字字地道:“我手中这把剑,饮过无数人的血,但我永远不想有朝一日,它沾上你的血。 璍 ” **************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青葛也永远不希望,自己去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去厮杀。 不过她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没有回头路,其实从莫经曦找上自己,一切都已经注定。 如果说这是一盘棋局,莫经羲是棋子,罗嬷嬷是棋子,自己也是棋子。 夏侯见雪,宁王,甚至包括夏侯家族,都将被扯入这个疯狂的漩涡,所有的人都休想逃过。 至于白栀说的话……他说她很小的时候会做噩梦。 这倒也没什么。 她知道她小时候会梦到雪,雪纷纷扬扬地下,漫天飞舞,遮住了这个世间的血腥荒芜,却掩不住自己骨子中透出的冷漠苍白。 她的眼睛中都是白色的,白茫茫一片,以至于她以为这个世界没别的颜色。 正想着间,前方却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件绣有鸟衔瑞枝暗花纹的织花绫长袍,长袍下是一双绣工精致朝靴 那人原本是阔步而行,如今陡然停在青葛面前,于是袍底也随着一个顿挫,袍角轻荡间,那衔瑞枝的飞鸟栩栩如生,仿佛在展翅而动。 明艳华贵,栩栩如生。 青葛不曾抬眼,便知这是宁王。 她恭顺地道:“主人。” 宁王神情清淡地打量着她:“你刚才在想什么,竟如此专注?” 青葛面色如常地回道:“属下在想夏侯公子说的话,不知为何他竟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属下的父母都是寻常市井庶人,当年也不过是因了田地纷争和人殴打,以至于犯下罪过,和夏侯家自然无半点牵扯。” 宁王略颔首,问道:“刚才娘娘在做什么?” 青葛:“属下离开时,娘娘在看书。” 宁王:“本王命白栀去唤你,不过你似乎是自行过来花厅的?” 青葛:“……是。” 她无奈于宁王的精明,只好道:“是娘娘让我过来看看夏侯公子是不是来了,想必是娘娘思念兄长,急于见到兄长吧。” 然而,她说完这话后,就感觉隐隐不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3章 花厅中的气息变得凝滞,属于宁王的戾气几乎无法压抑地四散开来。 青葛不懂了,刚刚听宁王和那夏侯止澜高谈阔论,看起来彼此也是心情愉悦,勉强也算是相谈甚欢,如今这是几个意思? 她跪在那里,微垂着首,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宁王的下袍以及保养得当的指骨。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宁王的拇指正轻轻摩挲着他那青白玉螺纹韘。 她作为暗卫,熟悉宁王的一举一动,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她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宁王极度的不悦,甚至有杀人的冲动。 杀人…… 所以现在他是要杀谁?杀他的王妃还是大舅子? 正想着间,宁王的视线突然落在青葛脸上。 青葛顿时感觉宁王有话要说。 谁知道宁王沉默了很久,似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缓慢地道:“你现在马上过去后院,盯着夏侯止澜,若有异动,马上向本王禀报。” 青葛:“是。” 她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夏侯止澜必然是有些秘密的,可惜她毫无线索,如今宁王竟然吩咐自己盯着夏侯止澜,她可以趁机探听些消息了。 宁王瞥了青葛一眼,才继续道:“本王只是要你盯着夏侯止澜,至于本王的王妃——” 青葛恭敬地听着。 宁王淡淡地道:“这是本王的妻子,也是你的主人。” 青葛便懂了。 自己的任务只是盯梢夏侯止澜,而宁王既然视夏侯见雪为发妻,并不愿意自己的属下对自己的妻子有任何冒犯和不当之处,换言之,自己的任务是保护,而不是监听。 于是她低下头,道:“是,属下遵命。” ************* 因为宁王,青葛耽误了一些时间,她匆忙赶回去后院。 她已经用枕头做了假人,让自己假装正歇在房中,除了罗嬷嬷外,其他人等也不敢轻易搅扰她。 但是如果罗嬷嬷回去,过去房中禀报,见自己不吭声,必然进去查看,那就露馅了。 青葛自然也想过,万一露馅的话,王三莫名失踪,那就只能自己布下密云,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让人误以为王妃遭遇了什么不测。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这么麻烦,是以当下施展轻功,疾飞向后院,她轻功绝佳,轻盈飞纵间,几乎了无痕迹,寻常人看到,只恍惚看到一些残影罢了。 待到青葛终于回到后院,这时候夏侯止澜已经被带到了书房候着,而罗嬷嬷也正回房通禀。 来不及了! 青葛不敢耽误,当即匆忙自窗棂飞纵入房中,轻盈地落在屏风后。 她脚落在屏风后时,恰好罗嬷嬷敲门。 在那敲门声响中,青葛稍微调整气息,之后站在屏风后,用懒散的声音对罗嬷嬷道:“刚才小睡了片刻,嬷嬷,你略等等。” 声音懒散,带着浓浓的困意。 罗嬷嬷一听,便没好气,不过想着人多口杂,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耐着,用那恭敬的声音道:“娘娘,要不要奴婢伺候?” 青葛:“不必。” 她这么说着,罗嬷嬷却已经推门进入房中。 青葛在屏风后,正快速地易容并更换衣服,她手上动作飞快,视线却不住地关注着外面罗嬷嬷的身影。 她出发前,就命人在外面桌上摆了一盘松糕,罗嬷嬷贪这一口。 她赌罗嬷嬷见到后必然尝尝,那就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万一罗嬷嬷绕到屏风后,那她必然施展手段,给她来一个意外。 她这里动作迅疾,嘴上却没闲着,故意用松散的语气道:“嬷嬷,等下我见了夏侯公子,也不敢多说,到时候你看准时候,找个由头救我一救。” 罗嬷嬷见到那松糕,果然走不动道了,便走过去,拿了一块来吃。 她吃得心意满足,鼓着腮帮子含糊地道:“这是自然,你别以为你如今渐入佳境,自己便能把这一摊子支应下来,事到临头还不是得找我?” 她显然有点噎住了,连忙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如果不帮你,你没几天就得被人家拆穿了,到时候我们小命都得不保了!” 青葛便故意道:“没了我,你的小命就能保住了吗?” 罗嬷嬷:“你怎么这么喜欢抬杠呢,你说说你——” 她吃着那松糕往屏风这边来:“你快点,公子还在书房等着,你怎么这么磨蹭?” 就在她说着这话时,青葛的易容已经完毕,属于暗卫的紧身衣也已经退下,王妃所穿的衣裙还未曾整理妥当。 她听到罗嬷嬷的脚步声,背对着她,直接将那一包紧身衣扔到了一旁角落。 之后便用很随意的语气道:“我这系带怎么都系不好?” 罗嬷嬷打眼一看,差点气死:“你看看你,衣裙衣裙穿不好,就连这发髻都乱了!你到底做什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她嘴上叨叨着,到底还是赶紧过来帮忙,很快整理妥当了。 待整理过后,罗嬷嬷依然有些不满意,满腹牢骚,青葛自然懒得理会,匆忙过去书房见夏侯止澜。 走到书房的时候,夏侯止澜正站在那书房中,看墙上挂着的一幅书画。 不得不承认,这夏侯止澜端的是翩翩佳公子,长相骏雅,才思敏捷,是夏侯家族这辈子最为出类拔萃的。 青葛想着他之前竟然误认自己为什么故人之女,其实心中多少有些担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4章 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误认,是发现自己哪里看着眼熟,如今自己改了妆容衣裙,他还能认出吗,若是还能,事情就不妙了。 不过青葛也明白,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 于是她轻笑一声,道:“阿兄。” 夏侯止澜听得这声音,身形似乎顿了顿,这才会转过身,望向青葛。 青葛便感觉,夏侯 璍 止澜那眼神格外温和,温和到如同春日的一泓水。 这和之前他面对其他人是完全不同。 看来这兄妹感情极好。 兄妹感情好,便意味着她的扮演难度很大很大,况且这夏侯止澜似乎过于敏锐。 怪不得昨日莫经羲反复嘱咐她,言语中很有些顾虑的样子。 当下她越发小心谨慎,上前和夏侯止澜叙话。 她的笑容,声音,以及步态都几乎做到了无可挑剔。 好在夏侯止澜并没有起疑的样子,他神情温和,和她谈起家中的种种,还说起这次自己带来的各样礼物。 青葛自然表现出兴致来,温柔含笑。 夏侯止澜:“这次入皇都,为兄带来了一些奇珍异宝,那都是进献给皇上庆祝寿诞的,除此之外,我也带了一些,都是你的心爱之物,稍后便让人送进来。” 青葛抿唇笑:“谢谢阿兄,倒是劳你费心了!” 夏侯止澜也便笑了,笑得越发温柔:“你喜欢便好。” 青葛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夏侯止澜,她敏锐地捕捉到,夏侯止澜虽然笑着,但那眸底却隐隐有着几不可见的惆怅,以及别的什么微妙情绪。 他是有什么话要说? 两个人继续叙话,青葛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含笑应对。 她是想试探试探夏侯止澜所说的什么“故人”是怎么回事,不过按说她应该不知道这消息,所以也不好张口。 如果夏侯止澜能主动问起什么就好了…… 谁知道这时候,夏侯止澜却道:“对了,阿雪,有一件事为兄想问问你。” 青葛心里一动:“阿兄,有什么你问便是了,你我兄妹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夏侯止澜听得这话,却是深深地看了青葛一眼。 青葛被他那么一看,只觉心里咯噔一声。 这什么意思…… 怎么越发感觉这眼神很怪,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夏侯止澜收回了视线,已经道:“阿雪,你对殿下身边的千影阁暗卫熟悉吗?” 青葛听着,知道必是要之前那桩事了。 她便故意问道:“暗卫?那些暗卫神出鬼没的,我并不太熟悉,不过殿下在我身边安排了一位暗卫来保护我,我只熟悉我的暗卫,阿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夏侯止澜略沉吟了下,到底是道:“是一位女暗卫,我听着她似乎叫青葛?” 青葛听着惊讶:“青葛?” 夏侯止澜看她这样:“阿雪知道她?” 青葛便哑然失笑:“阿兄,她便是我身边的暗卫,是殿下特意安排了保护我的,适才我惦记阿兄,便请她过去看看阿兄是否过来了,不曾想阿兄正好看到她。” 夏侯止澜忙问:“她相貌如何?” 青葛便仿佛想了想,之后才道:“青葛姑娘是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子,身怀绝技,身形纤细,虽失于保养以至于肌肤并不细腻,但是看上去爽朗可人,是一位女中巾帼。” 她这话说得含蓄,但是意思却是明摆着的——这位姑娘很能干,但相貌寻常,且肌肤略显粗糙。 夏侯止澜明显有些失望,他继续问道:“听说千影阁有不外传之秘术,可以变换容貌?” 青葛便道:“阿兄,你说的这是易容术,这易容术我见过,青葛姑娘为我演示的,确实是出神入化,但是若近观,其实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青葛姑娘倒是偶尔装扮成美貌女子,不过只是偶尔吧。” 夏侯止澜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问道:“她和你相貌上,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青葛一听这个,神情便顿在那里。 她用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眼神看着夏侯止澜:“和我?像?” 夏侯止澜神情无奈:“没半分相似之处?” 青葛肯定地点头:“那是当然了,一个暗卫,怎么会和我像?” 她望着夏侯止澜,疑惑地道:“阿兄怎么提起这些?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侯止澜眼神黯淡,他摇摇头,道:“一位故人之女,自小便丢了,适才我看到那位青葛暗卫,只隐约感觉她哪里和那位故人相似,想着这或许是……” 青葛眸中便带着几分笑意,她望着眼前的夏侯止澜:“阿兄,那些暗卫都是黑巾掩面,轻易不露真容,你怎么会觉得相似?” 夏侯止澜:“阿雪,为兄也不知,或许是侧影,头型,或者哪里让我觉得有些相似吧。” 青葛:“那就不知了,要不然我去把这位暗卫叫过来,阿兄你再问问?” 夏侯止澜摇头:“罢了,是我多想了,其实我已经和青葛姑娘聊过了,她不可能是。” 青葛点头,之后状若无意地道:“不过阿兄,你说的那位故人,是什么人?” 夏侯止澜神情便有些凝滞,之后,他苦笑一声,看了青葛一眼:“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青葛颔首:“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5章 夏侯止澜望着青葛,叹了声,之后才道:“其实来之前为兄一直担心你,不过如今看你在这里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青葛觉得他言语中有些异样,不过又说不上来,当下只能道:“阿兄,殿下待我极好,阿兄不必挂念。” 夏侯止澜笑了下:“那……就好,你这么说,为兄便放心了。” 青葛越发觉得他神情间有些什么,酸涩的,或者无奈的。 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间,夏侯止澜却取出一物,径自递给青葛:“阿雪,这个你拿着吧。” 青葛看过去,一看之下不免惊讶。 这是一件金粉红漆铜牌,正面阴刻“九微令”篆书,并有浮雕波浪纹。 这是夏侯家族的九微令。 据说夏侯家族的令牌,亮出这九微令,可以号令夏侯氏在各地的部属,夏侯氏各处只认令牌,不认人。 可以说,这是夏侯家族掌控实权者才能拿到的。 如今夏侯止澜竟然要把这令牌给夏侯见雪? 第042章 第 42 章 第42章他抢了她的花 夏侯止澜见她惊讶的样子, 将那令牌直接塞到她手中:“阿雪,你拿着吧。” 青葛便推让道:“兄长,我已是宁王府王妃, 我拿着这个不合适吧。” 夏侯家族这种家族, 外嫁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掌权了。 夏侯止澜看着青葛,轻笑, 笑得有些幽凉:“这是我给阿雪的, 阿雪也不收吗?” 青葛心中困惑,不过面上却是关心的样子:“阿兄是有什么心事吗?” 夏侯止澜扯唇, 有些嘲讽挫败地道:“没有。” 说完, 他便别过脸去:“许久不见阿雪, 阿雪自嫁人后, 性情倒是变了许多, 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青葛听此, 想着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看来夏侯止澜并没怀疑, 他只以为是“嫁人后和他生疏了”,以为是女子做了妇人后的变化。 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免得多说多错, 只能含蓄地道:“阿兄,我离开夏侯神府, 嫁到禹宁,最初心里自然忐忑惶恐, 不过好在殿下待我亲厚,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我初为人妇,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 总归要长大一些了。” 夏侯止澜听闻,沉默了半晌,却是有些疲惫地笑了声,之后道:“阿雪说的是,你这样……极好,你能忘记过去,我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青葛听着这话,越发觉得夏侯止澜古怪,待要试探,夏侯止澜却已经道:“阿雪,这个令牌你收着,将来若有个万一,你总归有些用处,任何人你都不要告诉,包括罗嬷嬷。” 青葛便也不再客气,想着管他呢,她自己私藏了,不告诉罗嬷嬷。 当下她收下 弋 九微令,正待再行试探,突然间就听外面脚步声。 夏侯止澜略一蹙眉,看向窗外。 外面却是宁王过来了。 宁王步履轻松,仪态雍容,含笑推开门。 不过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视线便迅速在夏侯止澜和青葛之间巡视一番,之后才微微一笑,道:“你们兄妹好久不见,如今多叙叙话。” 夏侯止澜起身:“适才和见雪提起来家中诸事,全都安好,她也就放心了,如今时候不早了,晚上还有宫中宴席,愚兄先回去准备了。” 宁王:“也好,不过晚上只是寻常家宴,夏侯兄随意便是。” 夏侯止澜笑道:“好,愚兄明白。” 当下这夏侯止澜离开,等夏侯止澜一走,宁王的视线便落在青葛脸上。 又来了…… 虽依然是温柔的,但带着些许打量探究的意味,好像有些提防。 她想起宁王对自己的嘱咐,要自己盯着夏侯止澜,吩咐的时候又欲言又止,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似乎从来到皇都后,一切都变得莫名起来,她完全想不明白宁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关键是,好像周围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唯独她不知道。 宁王看着青葛:“今天心情不错?” 青葛:“嗯。” 宁王道:“兄妹久不相见,说了什么?感觉如何?” 青葛:“闲话家常罢了,王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些?” 宁王却是径自走到她面前,垂着眼睛,就那么一丝不苟地审视着她。 距离太近,青葛感觉到了异样气息。 她困惑地看他。 宁王哑然,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么说的时候,他眼睛依然注视着她, 青葛:“嗯。” 这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息萦绕,四目相对中,暧昧滋生,宁王缓慢地俯下来,之后含住了青葛的唇。 青葛看到,他内敛的眼皮散漫地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唇感觉到他的温度和气息。 她曾经效忠的人,如今她全然无法琢磨他的心思,却用这种方式在感受他。 宁王越发俯下来,揽住她的腰肢,轻轻含着,温存地亲。 青葛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享受,男人清冽的气息那么萦绕着她,让人有些迷醉。 宁王耷拉着薄薄的眼皮,看着她那沉醉的样子,他也颇为受用。 他大手一伸,轻松地将她抱起,径自上了床。 青葛用手撑住他的胸膛。 宁王挑眉:“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6章 青葛略犹豫了下:“要不……先洗洗?” 宁王顿了顿,之后有些宠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温醇沙哑:“好。” 他当即下榻。 他下榻时,青葛的视线快速地扫过床榻上的那些衣物,那里面藏着自己的短打麻衣,这是万万不能让宁王发现的! 宁王过去浴房,青葛快速收拾过后,也去了浴房。 沐浴过后,两个人上了榻,一番翻云覆雨。 青葛可以感觉到宁王用力的深度和力度,他比往常更兴奋,好像想更多拥有什么。 甚至在关键时候,竟逼着她,让她说些并不好出口的孟浪之言。 青葛无法理解,但青葛没办法挣扎,只能呜呜咽咽地说了一些。 之后宁王似乎变得激烈和亢奋起来,他简直像是要把青葛揉碎了吞下去。 待到一切结束,已经是晌午过后,青葛软绵绵地趴在那里,身上无力。 她甚至觉得,如果这时候突然有一把刀过来要宰了她,她也动弹不得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宁王,宁王慵懒地半合着眸子,一脸靥足的样子。 这时候,然就听到外面动静,却是侍女来报,说是夏侯神府带来的一些物件送来了,问问怎么处置。 青葛想起夏侯止澜所说,知道那是夏侯止澜送给他妹妹的。 虽然听起来仿佛不错,不过那也不是给自己的,只是过个眼瘾罢了,是以她也兴致缺缺。 不过因侍女问起来,她也就随口道:“那就拿进来看看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宁王陡然睁开了眼。 一双茶色的眸子凉凉地扫过来。 青葛:“嗯?” 宁王淡声道:“我也看看,看看你娘家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青葛:“……好。” 若眼前这人不是宁王,她简直会认为他是不是要和自己抢好东西呢。 很快,夏侯止澜带来的各样物件都拿上来,却见各样红木雕漆小盒,里面放了各样五花八门的物件,都是一些闺阁之中要用的。 对于这些青葛没什么反应,她也只是看看而已。 宁王冷眼旁观,见她毫无兴致的样子,道:“既不喜欢,那就拿走吧。” 谁知道这时,青葛却看到旁边那白玉瓶,上面写的却是“七香冰肌散”,她顿时眼前一亮:“竟有这个。” 她身上那些疤,可就是靠了这个,不曾想如今竟给自己送了这七香冰肌散。 宁王凉凉地道:“这个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青葛停下手,望向宁王。 她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我觉得挺稀罕的。” 宁王挑眉,示意她:“过来。” 青葛便走到榻旁。 宁王在她耳边道:“你是觉得,夏侯家能给你的,本王不能给你吗?” 青葛只觉耳边酥麻,她咬着唇,反问道:“能吗?” 她竟这么说! 宁王轻磨牙,那牙齿便碾在青葛脸颊上,轻压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下一秒便要咬下去。 他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夏侯见雪,告诉本王,你是谁?” 青葛:“……” 她沉默,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宁王:“说。” 青葛心里茫然:“殿下要我说什么?” 宁王那戴了青白玉韘的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细白的脸颊。 他低声道:“说,你是宁王妃,生是宁王的人,死是宁王的鬼,还要给本王发誓。” 青葛这才懂他的意思。 差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疑点,原来只是男女之情的发誓。 这很简单。 她想了想,便一脸认真地道:“我是夏侯见雪,宁王妃,我生是宁王的人,死是宁王的鬼,我夏侯见雪发誓,永不背离,若违背誓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横死街头,尸首异处,永不入轮回…” 宁王:“停!” 青葛诚意十足:“可以了吗,还可以再多发几个誓。” 反正她是替夏侯见雪发誓,和她无关。 发誓自然发的越狠越好。 宁王:“够了。” 简直是太够了。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今晚的家宴,你要记住,本王不喜欢看到不该看到的眼神。“ 青葛听着纳闷。 她歪头,躲过他那似有若无的拍抚,直接问道:“殿下认为我应该有什么眼神?” 宁王看着她那坦然又困惑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却是并不说了。 青葛:…… 打什么哑谜呢! ************* 宁王陪着青葛一番云雨后,却又有管事过来通禀,宁王嘱咐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青葛知道如今皇都正在筹备寿圣节,宁王作为手握重权的藩王,又是太子嫡弟,自然忙碌异常,不知道多少人事等着他去料理,他如今过来自己这里也是忙中偷闲罢了。 宁王一走,罗嬷嬷特意过来逼问了她一番,看得出,她想知道夏侯止澜和青葛说了什么。 青葛虚虚实实说了一番,不过隐下了这九微令,这种好东西坚决自己留着。 她自然也有心想试探罗嬷嬷,关于夏侯止澜那怪异的样子。 可惜罗嬷嬷滑得像泥鳅,她根本试探不出来什么。 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言语间都是心眼,最后罗嬷嬷有些半信半疑,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青葛:“你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天子要设宴云琼殿,款待公子,你之所以得到宁王的宠爱,那都是因为你是夏侯家的女儿,你如果不是,那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7章 铱驊 和崔姑姑云喜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青葛:“我明白。” 她承认,罗嬷嬷是对的,她也一直不曾忘记。 罗嬷嬷叹了口气:“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希望一切都结束,尘归尘,土归土。” 青葛:“是,我也希望,尽快结束吧。” 罗嬷嬷离开后,青葛先将自己那些衣物处理妥当,免得露了马脚,之后又拿出九微令好一番把玩。 这是夏侯止澜送给夏侯见雪的,可怜这做人兄长的好一番兄妹情深,不过她打算就此贪了,且毫无愧疚。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上面精致神秘的花纹,掂了那厚重的分量,很有些满意。 夏侯世家绵延千年,自然有家族诸般严苛繁杂的规矩,这九微令一出,夏侯家族宗族中人只认牌不认人,倒是大有用处。 她自然不能轻易拿出来,要好好收着,有朝一日若是夏侯家要把她逼到绝路…… 她凉凉一笑。 豁出去拼一个鱼死网破就是了。 她好生一番把玩,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来。 ***************** 第二日,天子设宴云琼殿款待夏侯止澜,一大早宁王便携青葛过去内廷。 此时气序清和,榴火欲燃,宫墙内外绿树成荫,不过因内廷正筹备寿圣节,各国来使以及地方来使尽皆聚集皇都,宫门外也聚集了各色人等,是以内廷戒备森严。 青葛一眼看过去,天武、金吾、武勋和羽林兵士等来往穿梭,肃穆威严。 宁王顺着青葛的目光看过去,随口解释道:“这会儿不能出乱子,设了许多岗亭哨所,咱们府中如今也都已经安置好了。” 青葛点头:“嗯,怪不得殿下特意要命青葛姑娘保护着我,想想也是,如今这时节,四处都是人,若有个什么,防不胜防。” 宁王颔首:“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皇都内早已经筛了几遍,但凡有可疑的是不允许进皇都的。” 他这一说,青葛也记起来,当时他们进皇都虽然是毫无阻碍,但寻常人都是要一遍遍严查,要带着户帖的。 户帖……她必须有户帖,不然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 一时两个人过去云琼殿,却见教乐所乐部已经按例扎了山楼彩棚,又有乐部人员穿了紫绯绿三色的宽衫,在那里排练节目,这都是为了圣寿节做筹备的。 这时候皇后,皇贵妃和各路宗亲也都陆续到了,入眼所见,那些内侍,侍卫,宫娥,全都是锦衣华服,黄盖掌扇上的雉尾发出耀眼光芒。 宁王携青葛踏入云琼殿,这殿中深阔肃穆,华灯宝炬,彩绸华丽,又有乐声相伴,身在其中只觉踏上了仙界一般,云里雾里的。 青葛随着宁王见了天子,皇后和贵妃,又见过太子和太子妃,这才按照座次坐下。 因这是家宴,也就不分内外,无论男女家眷全都按身份入席就座,皇上皇后自然是居在上位,其次是谭贵妃。 夏侯止澜是姻亲,自然是贵客,坐在客位。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夫妇,并宁王和青葛,则是居在下首了。 这御宴和寻常宴席不同,座位上都垫着锦绣凉纱垫,前面桌上摆了珠花看果,宴上使用的酒盏,都是用纯金打造而成,奢华昂贵,就连那食器也都是金、铰、漆器的碗碟。 看得出天子兴致很高,待夏侯止澜格外亲切,宴席上觥筹交错,大家一团和气笑语连连。 言语中提起如今春日了,皇都中自然有各样玩乐,于是便提起来女子蹴鞠和水上秋千比赛。 皇后笑着道:“你们年轻,都应该多参与。只有你们先参与了,皇亲宗室,内外命妇才都愿意参加。” 太子妃听了,便笑对青葛道:“见雪,既如此,干脆我们都报名得了,一个水上秋千,一个蹴鞠,两个都试试?” 青葛自然觉得不错,点头道:“好。” 太子因恰好坐在夏侯止澜右首,笑问道:“弟妹往日在家中,可喜蹴鞠?” 夏侯止澜温和一笑,叹道:“她往日——” 青葛听这话,顿时意识到不妙。 那夏侯见雪在家里不爱蹴鞠,夏侯止澜可不能拆自己的老底! 她当即道:“我看皇都中盛行蹴鞠,听说皇嫂也是蹴鞠高手,女中巾帼,我便是再不济,如今也要跟着皇嫂,好歹做个女子表率。” 夏侯止澜听这话,有些意外看着青葛。 青葛冲他含笑点头。 她这笑其实是安抚的意思,让他不用担心,也盼着他不要再说话了。 她之前还和宁王解释自己身上那一身结实是因为蹴鞠,他这当兄长的再说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夏侯止澜看着她的笑,微怔了下,略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青葛见夏侯止澜总算不说话了,本来应该放心了,不过看他这样,多少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又来了,总觉得这兄妹之间怪怪的。 正想着,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 是宁王。 身边的宁王略含着几分笑,就那么看着她,不过笑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青葛在和那道视线相对时,突然,一个让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想法窜入脑中。 他在吃醋? 而吃醋的对象竟然是……夏侯止澜? 这个念头最初进入青葛脑中时,她下意识觉得荒谬,荒谬到她觉得有这个念头的自己简直是傻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8章 不过低头品尝着面前小食时,她想着宁王一直以来的种种,以及之前在房中他逼着自己发誓,那强烈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占有欲。 她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竟然有些道理的样子。 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 兄妹……那个乱? 昔日夜色朦胧中,青葛和夏侯见雪擦肩而过时,夏侯见雪的小腹平平,并看不出来有身孕的样子,她也就不去想了,毕竟这件事情和她也没有关系。 如今细细想来,夏侯见雪这件事是瞒着夏侯家族的,可以说莫经羲和罗嬷嬷狗胆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韪,帮着夏侯见雪隐瞒了这一切,一旦事情败露,这两个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夏侯见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并没有见过宁王,又何至于抱着如此强烈的排斥? 这么推测之下,无论夏侯见雪是否怀孕,答案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心有所属。 代嫁这件事的主事人是莫经羲,那就说明夏侯见雪恋慕的那个人有可能也不知情,夏侯见雪是一厢情愿的。 那么能让夏侯见雪这样一个夏侯氏嫡女恋慕的男人,又能是谁呢? 这一定不是什么身份低下的,毕竟夏侯见雪养在深闺,怕是连刺青为何物都不知道,这样的女子能够见到的外男有限,而她恋慕的必然是她日常中接触到的。 但是日常中能和夏侯家族有来往的,身份也是高贵的,比如其它三大世家的子弟,比如夏侯家族的亲朋,若是夏侯见雪喜欢那样的人,她干脆说出来,求个成全便是,又何至于非要被迫联姻呢? 推敲来推敲去,只能说明夏侯见雪喜欢上一个男人,那是她绝对不可以嫁的男人。 结合夏侯止澜和自己说话时那莫名微妙的语气,那故作云淡风轻其实无比别扭的样子……所以这就是夏侯见雪的奸夫? 夏侯见雪的亲哥哥! 青葛莫名有种激动,她竟然能窥破这样的秘密! 这么有意思的事啊,竟然让她知道了,且身在其中,若是不掺和一脚,不给她搅和一下,那她就不叫王三! 她很快分析着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夏侯止澜是有些逃避这件事的,夏侯见雪岂不是会有些伤心?她绞尽脑汁只为了保全自己清白,为此宁愿做出背叛家族的事。 想到此间,青葛觉得自己可以做点好事了。 成亲她都帮她成了,洞房也帮她洞了,男人也帮她睡了,何不干脆帮人帮到底,连外面的情郎都顺便帮她撩拨撩拨,让他心猿意马,让他情迷意乱。 殪崋 一时青葛竟是心摇神动,恨不得当众之下就跑过去赶紧挑逗几句夏侯止澜。 她太喜欢使这个坏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间,她感到一道幽沉的视线。 她顺着这道视线看过去,是宁王。 今日的宁王配镶有北海明珠的玉冠,身穿绯色绣锦长袍,金丝滚边,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处有金织蟠龙栩栩如生,越发衬得他雍容浓艳,气度非凡。 不过此时的他,略眯起锐薄狭长的眼眸,幽黑的眼瞳紧盯着她不放。 在这庄重喧嚣的皇家家宴中,两个人的视线浅浅碰撞。 青葛微扬眉。 宁王勾唇,泛起一抹略有些嘲弄的笑意。 青葛收回视线,一时也有些心虚。 毕竟现在她是在扮演这宁王妃,。 不过心虚之余却越发肯定了,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关系不清白,估计很多人知道,包括宁王自己也知道。 这么一想也怪不得最初相见时,宁王对自己的态度有几分轻薄不屑,想必是心知肚明……果然是捏着鼻子娶王妃。 为什么后来态度缓和了,是发现她竟是清白之身,至少还算守规矩,以至于认为他们兄妹之间至少没太过分?当然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太美他被打动了……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青葛都要同情宁王了。 不说别的,若按照以前来说,这是她的主人啊,自己效忠敬仰的人,竟然要捏着鼻子娶一个和自己兄长有染的女人。 简直恨不得替他抹一把泪。 不过同情归同情,青葛还是觉得有趣,更是迫不及待想搅和一番浑水了。 就在这种胡思乱想中,帝王御赐簪花,宴席结束,众人谢恩。 宴席结束后,似乎那些男人们相谈甚欢,天子特意请了夏侯止澜过去观赏自己的藏书,太子宁王以及诸位宗亲自然也要作陪。 至于青葛和皇太子妃在拜别了皇后之后,便随着谭贵妃过去她的宫中暂且歇息,等待自己的夫君离开时再一起出宫。 宫中早有女官为众位贵人准备了辇车,青葛在女官引领下准备上辇车。 谁知道就在她刚要提裙迈上去时,身边却出现一双手,稳定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腰肢。 她侧首,便看到了身边的宁王。 因为太过挺拔修长,他的下巴恰好抵在她的发髻处。 她略抬起头来,疑惑地道:“殿下?” 宁王轻哼一声,压低声响,在她耳边道:“今天宴席上,你在想什么?” 青葛声音无辜,眼神荡漾:“想今日宴席上的膳食实在是好吃,等回去府中,要让厨子也做这些。” 宁王面无表情地“呸”了一声:“少给我在这里装。” 青葛便笑,有些讨好地笑:“殿下,我哪儿做错了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39章 宁王看着她那懵懵又无辜,还要软绵绵撒娇的样子,一时只觉爱极了,又觉恨极了,恨不得把她吞了才好。 他越发压低声音,俯在她耳边道:“三三,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的王妃,我的妻子,我不想看到你对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笑。” 青葛眨眨眼睛,故意问:“我笑了吗?” 宁王幽暗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 半晌,他倏然一笑。 之后他薄薄的唇张开,白牙直接咬住了她发髻上的那簪花。 那簪花是适才天子所赐,内廷所制累金丝牡丹花,华贵妖娆,他咬住那花,倒是越发衬出他薄唇一抹艳红。 青葛:“我的花,还给我……” 宁王抬起手,自薄唇上取下那朵金丝牡丹,拈在手中。 长指玉洁修长,牡丹花繁琐瑰丽,他撩起眼来,微微一笑:“你的,就是我的。” 青葛:“……” 上了辇车后,隔着锦幄,青葛隐隐看到宁王陪着夏侯止澜一行人过去,一群男子,每一个都是锦衣玉袍,这没什么,但唯独宁王,玉冠旁攒了一朵金丝牡丹,昳丽绝艳,风华无双。 恰别人好奇看他,他一笑间,慵懒洒脱:“我家王妃的,我替她戴了。” 青葛无力抬起手,抚额。 虽说本朝也有前朝遗风,御宴之后,天子赐花,男子也会戴花,但毕竟少。 现在真的不太时兴这个了…… 他却非要戴,而且是光明正大在这么多人面前戴! 第0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憋什么坏呢? 坐在辇车上时, 青葛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无奈。 尽管从根本上来说她已经背叛了千影阁,也背叛了宁王,但她心里是忠诚的。 她从来不希望自己伤害到他, 也不希望任何事会折损到他的权威。 他好, 千影阁才能好,众暗卫才能好, 她也才可能从千影阁攫取更多钱财后离开。 再说到禹宁, 说到西渊……总之二人之利,息息相关。 结果现在, 大庭广众之下, 他就这样, 竟是如此放肆轻薄的模样。 青葛深吸口气, 揉揉额, 她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辇车很快到了谭贵妃处, 青葛下了辇车后, 便看到了谭贵妃一张紧绷着的脸。 旁边皇太子妃给她一个同情的目光。 青葛上前, 恭敬地拜见了谭贵妃。 这么拜着的时候,青葛觉得自己从夏侯家拿些好处是应当应分的, 就当额外补贴了。 毕竟最初谈买卖的时候, 也没说她还得应对刁难的婆母啊。 谭贵妃凉笑一声,嘲讽地道:“光天化日之下, 你竟公然和九韶在那里眉来眼去,嘀嘀咕咕, 成何体统?” 青葛听着,无辜地看着谭贵妃, 一脸委屈:“母妃,是殿下有话要吩咐息妇[作话解释], 息妇没有和殿下眉来眼去,更不曾和殿下嘀嘀咕咕。” 谭贵妃:“你——” 青葛咬着唇,泫然欲泣:“母妃若是不快,那等回去后息妇便和殿下提起,说母亲恼怒,很是不悦,让他以后还是不要和我眉来眼去了。” 谭贵妃一听,气得揪过来旁边的拂尘,当即便要扔过去。 旁边皇太子妃赶紧拦下,她劝着道:“母妃,九韶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们夫妻和睦恩爱,他最是护短,若是回头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气,况且夏侯公子如今还在宫中呢,父皇对夏侯公子也颇为赏识看重——” 她一口气搬出来夏侯止澜和宁王,倒是让谭贵妃顿时憋在那里。 她恨:“怎么,我自己的息妇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皇太子妃便温柔又为难地道:“母妃若是哪里气恼了,这是自己息妇,关起门来说她几句,也不是什么事,任凭她是什么身份,当了人家息妇,终归是要低头说话,怎么说都是她的错,可……” 她无奈:“母妃终究要顾念九韶那里吧……九韶的性子你也知道。” 谭贵妃无言以对。 旁边青葛依然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她知道皇太子妃在帮衬自己,她也感激的,这个时候按说她应该上前说几句话,可……她就是不想啊。 反正她说不说的,谭贵妃都要恼,随她吧。 上次崔姑姑一事后,谭贵妃在自己儿子面前颜面尽失,现在自然心中不快,她本就憋着气,如今只不过是把气恼发泄给自己罢了。 她不敢和宁王说什么,只敢冲着息妇发火。 青葛对谭贵妃是不太看得上的,尽管谭贵妃相貌上和宁王有些相似,但是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同样的一个神情,宁王是冷锐锋利,谭贵妃就是尖酸刻薄,总是不一样的。 若不是她还是想着试探试探谭贵妃,她现在随便寻个理由转身就走了。 烂摊子当然是留给宁王去处理。 这时候婆媳三人到底是进入殿内,入座后,底下宫娥送来了各样小食茶点,大家无声用着,谭贵妃依然冷着脸,殿内气氛颇为僵硬。 青葛自然不在意这些,她就装聋作哑,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得罪她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亲儿子,这关自己什 铱驊 么事情呢? 至于她如今要摆脸色,反正她也是给自己的息妇摆,自己只是个演戏的,且听着就是了。 是以她依然温温柔柔笑着,仿佛没看到谭贵妃的脸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0章 她甚至笑着将那栗果剥开,放到谭贵妃面前,笑着道:“母妃也尝尝,这个好吃。” 谭贵妃见她这样,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若是这夏侯见雪显出几分不自在,她也觉得心里舒服一些,至少让她不痛快了,可现在简直就是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 人家不当回事! 太子妃从旁也是无奈,但她说不得什么,只能装傻。 她也是出身高贵,不过她给谭贵妃当息妇也颇有一些年头,这些年她没什么血脉,在谭贵妃面前不太能抬得起头,所以忍气吞声习惯了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这种僵硬而尴尬的沉默中,青葛突然开口了:“母妃,说起来如今我们府中没有了崔姑姑,我们倒是感觉诸多不便。” 她突然这么一句,谭贵妃也是意外,疑惑地看过来。 青葛笑着道:“还是你老人家把崔姑姑调理得好,对我们诸多助益。” 谭贵妃听得这话,冷笑一声:“本宫把崔姑姑放到你们身边,这都是本宫的好心,结果你们呢?你们哪里知道本宫的良苦用心?你们就这么把她赶出来,赶出来了,你竟然还说这种便宜话,怕不是你容不下崔姑姑,在那里吹枕头风吧!” 青葛惊讶地睁大眼:“母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息妇我哪能吹得了殿下的枕头风?殿下是那种随便被人吹枕头风的人吗?” 她这么一说,谭贵妃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区区一个夏侯氏的女儿,怎么可能左右自己儿子的想法,自己儿子的心性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改变的! 青葛又道:“若是母妃实在觉得心里不快,那要不息妇就学着吹吹枕边风,看看让殿下收回成命,把崔姑姑给收到房中当郡夫人吧。” 旁边的太子妃惊讶地看过来,她实在不明白青葛这是在做什么。 谭贵妃也是意外,本来这夏侯见雪不冷不热给她软钉子吃,她觉得她不受调教,没有想到现在倒是突然知趣起来。 意外,但也受用。 于是谭贵妃也就道:“罢了,崔姑姑是不上台面的,看来是用不得了,回头本宫再选一个好的送过去就是了。” 青葛道:“那还得麻烦母妃尽快帮我们安排了。” 这么说起话来,婆媳之间氛围也就缓和下来,谭贵妃趁势问起府中诸事以及安排。 青葛有意无意的,也就东拉西扯,其中还提到了暗卫青葛保护自己的种种。 谭贵妃听着神情一动,问道:“如今这青葛就护在你身边,她听你调令吗?” 青葛笑着道:“勉强算是吧,反正我说什么,她好歹也听一听,如今就在我身边使唤着,不过关键时候,人家怎么会听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还是得请示千影阁或者殿下那里吧。” 谭贵妃便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轻笑了下:“这样也好。” 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谭贵妃不再提起青葛,不过她神情间已经不若之前那么冷漠,言语中倒是有了几分亲切。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太子妃都惊讶起来,怎么刚才还仿佛要掐死对方,势不两立,如今突然热络起来。 她当了谭贵妃十几年息妇,如今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当息妇了…… 青葛见此情景,心里却越发确定了。 当初天子前去皇陵祭祀,宁王等诸位皇子跟随前往,她也奉命保护,却无意中撞见谭贵妃的丑事。 她当时只以为谭贵妃或许没有发现,现在看来谭贵妃是生了疑心的,因为生了疑心,她必是铁了心要自己去死。 这么一想,自己的毒,必然就是崔姑姑下的手了。 如今崔姑姑虽然已经折翼,不过她还被留在后宫中,自己也不好出手,不然只会引得谭贵妃怀疑,务必等谭贵妃把崔姑姑放出去后,自己再过去,先让崔姑姑招供,之后直接一剑捅个对穿。 至于自己,如今看来自己万万不能以暗卫的身份继续留在宁王府了,谭贵妃一计不成,肯定又是一计,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自己,防不胜防。 不过……青葛考虑着,她倒是可以借着谭贵妃这一把刀,让作为暗卫的自己暂时消失。 最好是自己把自己给支出去做一件事情,等自己扮演夏侯见雪的任务结束后,顺利拿到银子离开,这样自己再以暗卫青葛的身份回来,劳苦功劳,就此拿到户帖离开。 这样也免了如今自己一人分饰两角的苦楚。 只是到底做一件什么事呢?而且这件事最好是由谭贵妃出面,这样不会引人怀疑。 不过倒是也不着急,反正还有时间,她可以慢慢来。 ************* 傍晚时候,婆媳三人正享用着小食,却听宫娥来报,说是宁王过来了,来接王妃的。 谭贵妃一听,挑眉淡淡地道:“那就进来吧。” 宫娥面有难色,道:“殿下说,他如今骑着的是陛下御赐的御马,就不下马了,请王妃娘娘出去,他在外面候着呢。” 谭贵妃脸色微变,恨得咬牙:“这个孽子!” 皇太子妃忙安慰,青葛见此,故作不知,只是道:“母妃,殿下还在外面等着,那我先出去了?” 谭贵妃:“出去,出去,都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青葛恭敬地道:“是。” 说完提着裙子就出去了。 谭贵妃自然气得手指头都在颤。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1章 这都什么息妇,本以为她性情乖张不服管教,结果突然示好,她也就大度容忍了,不和她计较,想着和她聊聊那府中暗卫青葛,回头再行计较。 谁知道突然就变脸了。 谭贵妃入宫这么多年,还没遇到她这样的,气都要气死了。 而青葛这里,提着裙子一溜烟出了殿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已是黄昏,西边天空都已化为了赭色,漫天霞光洒在巍峨殿宇之上,琉璃瓦金光流泻熠熠生辉。 就在那古老殿宇以及绵延的城墙下,却见宁王着犀金玉带紫袍,挺拔立于雪白御马之上,他单手握着缰绳,侧首含笑看过来。 青葛看着这样的他,心间微动。 他是生来的天之骄子,先帝赐名九韶,长在这风谲云诡的宫阙之巅,此时却配金丝牡丹,乌发逶迤,紫袍白马,笑得这么恣意率性,让这流云霞光都黯然失色。 真是让人喜欢的俊美郎君。 宁王自然看出青葛眼中的喜欢,这让他心底愉悦,畅快惬意。 他眉眼含笑,戏谑地道:“看傻了?我就这么好看?” 青葛便也轻笑:“我当是哪里来的神仙下凡,却原来是殿下。” 宁王挑眉,笑看她:“说的不对,重新说。” 青葛便惊叹一声:“天呐,世间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这男子还是我的夫君!我得夫如此,何其幸哉!” 宁王愉悦地笑出声,笑声爽朗清醇,好听得要命。 他笑着间,洒脱地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到一旁,之后携起青葛的手:“我等下还要过去皇兄那里,有要事相商,不过你初来乍到,对这里到底不熟,我先送你出宫吧。” 青葛听着这才明白,他是百忙之中抽空来解救自己的,实在是体贴的好夫婿了。 当下两个人一起上了凤辇。 凤辇是女人乘坐的,不过他却非要坐。 反正他要坐就坐,谁能拦住他,皇帝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上了辇车后,青葛侧首打量着宁王发上的金丝牡丹,还挺好看的…… 她便忍不住笑。 宁王淡淡地瞥过来,眼神中很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青葛赶紧收敛了笑,故作正经,有笑也憋着。 一时辇车前行,青葛想起之前的宴席上的种种,不免纳闷,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真是兄妹乱那个吗,她真想敞开问问,可惜如今她自己就是夏侯 铱驊 见雪,想问都不能问,总不能自己打听自己的消息吧? 可不问又憋得难受…… 也许她应该以自己暗卫的身份去试探叶闵,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么想着间,身边男人突然开口:“三三,这是憋什么坏呢?” 温柔缱绻的语调,却别有意味。 青葛听得这话,只觉得耳朵酥麻。 不过她还是平静地抬起眼,看向他:“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在母妃那边说的。” 宁王听此,凉笑:“她说你了?” 青葛:“说了,不过我没听。” 她解释道:“反正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宁王赞同:“这就对了,别搭理她。” 青葛好奇,试探着道:“殿下,你和母妃一直关系不睦?” 宁王听此,便沉默了,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道:“她是我生身母亲,为人子女的,到底是遵从孝道大义,该敷衍的还是敷衍了,只不过再多羁绊却是没了的。我每每想着,今生我和她为母子,一定是我不小心投错了胎。” 青葛越发纳闷,想问,却又不好看。 宁王看着她那好奇探量的眼神,自嘲地轻笑一声,解释道:“也没什么,只是性情不合而已,我也只是为她增光添彩巩固帝王之宠的器具罢了,待到我封王就藩,她又对我诸般把控,唯恐我逃离了她的掌控,对她又能有多少母子亲情呢。” 青葛听着,多少感觉到了宁王提及此事时的些许遗憾。 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投下一道阴影,红色宫墙上飞龙祥云图案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墙高耸,辇车轻驶于御道之上,车轮碾过白石板路,发出细微而沉稳的声响,此时两个人竟都沉默起来。 这时候,宁王抬起胳膊,将青葛搂在怀中。 因这凤辇原本是供一人坐的,如今宁王也坐,难免有些局促,如今他搂住青葛纤细的腰肢,两个人一起靠在软锦座椅上,他自己两腿交迭翘起,这样倒是舒服多了。 青葛偎依在他肩窝中,脸贴在刺绣精致的袍服上,略合上眼。 宁王:“这是怎么了,蔫成这样了?” 青葛将脸在他肩窝里蹭了蹭,之后才道:“听了殿下的话,忍不住胡思乱想。” 宁王垂眼看着怀中的妻子,黄昏时候,宫灯已经盏盏亮起,微光落在她净白的脸颊上,她垂着修长的睫毛,有着倦鸟归巢的懈怠。 他忍不住低首,亲了一口她的额,温声问:“胡思乱想什么?” 青葛动了动唇,到底轻声问道:“我只是胡思乱想,想着若有朝一日,为人子女的和父母有了仇怨,又该如何自处,才算不违背人伦之道?” 这话问出,宁王沉吟了片刻,道:“我生来桀骜不驯,任性妄为,幸得兄长谆谆教诲,诫我以正道,才勉强收敛性情,遵循礼法。如若有朝一日,人伦道德成枷锁,我绝不会为世俗所困,更不会为繁文缛节所缚,必破之而后快。”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2章 青葛听着,只觉心中狂跳,她不动声色,问道:“悖逆人伦,人皆鄙薄,这枷锁又该如何破?” 宁王:“三三饱读诗书,应知道佛道儒并尊的降魔天神那拏天?” 青葛:“略知一二。” 宁王:“那拏天身怀异能,然而命运多舛,与其父冲突频仍,他便析骨还父,析肉还母,自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青葛若有所思。 宁王抬起手,轻抚青葛纤细的背,道:“提起这些,倒是远了,其实有皇兄在,万事得皇兄周全,我又不必身担社稷之重任,封在禹宁,天高皇帝远,凡事都可自专,她也奈何不得我。” 青葛低笑一声,抬起手来,环住宁王窄瘦坚韧的腰,低声道:“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听殿下讲起这些人伦道理,倒是觉得大有启发。” 宁王哑然失笑:“你听听就罢了,别往心里去,不然我都怕哪日我把你带歪了。” 说话间,这辇车行出宫门,宫门这时候也要封门了,他们恰赶上了最末。 青葛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远处,心里却散漫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突然听宁王道:“想吃?” 青葛疑惑:“什么?” 宁王的视线悠悠地落在不远处:“刚才,你不是一直盯着那边吗?” 青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桂美楼。 这桂美楼就在皇城墙门外,是皇都最大的点心小食铺子,也经营一些外食。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想着事情,可能视线无意识落到那里。 她也就顺势道:“嗯……有些想吃。” 宁王听着:“那让他们买一些来。” 青葛自然觉得不错。 一时侍卫过去桂美楼买小食,宁王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先自己回去。” 青葛:“嗯。” 宁王待要下去辇车,不过却是并不走。 他慵懒地以拇指托着下巴,斜斜地靠在座椅上,就那么打量着她。 青葛:“?” 宁王轻笑:“我的王妃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青葛:“……好像没有吧。” 宁王:“王妃没什么好说的,那我就问了。” 青葛听此言,看着他那过于温柔的笑,不知为何,却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心里打鼓,不过还是道:“殿下,你问。” 宁王依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却到不了眼睛中:“今日宴上,王妃看着夏侯公子时,在想什么?” 说着这话,他略弯下来,和青葛额头相抵,于是两个人视线平齐。 有丝竹之声自这傍晚的内廷传来,应是乐部人员为了寿圣节加紧的排演,那声响悠远缥缈,缠绵醇厚。 巍峨宫宇间有婆娑树影随风而动,宫灯摇曳中,飞檐翘角和尊贵的玉冠一起投射出明明暗暗的阴影,交错缠绕,窸窣轻响。 在眉对眉眼对眼的距离中,青葛看到,男人的眼眸幽深晦暗,难以揣测。 呼吸交缠间,她屏着呼吸,等着他的话。 这时候,宁王勾唇轻笑,用异样温柔的声音道:“三三,等我晚间回去,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回我,我不想听到蹩脚荒谬的解释。” 他扔下那句话后,径自下了辇车,翻身上马走了。 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青葛看到,他精致矜贵的紫袍在晚风中翩翩而动,飞起的布料拂过洁白如雪的马身,洒脱不羁,行云流水,却又有几分冷漠。 她缓慢地收回视线。 已经被宁王逼到了脸上,青葛按说应该紧张起来,不过她没有。 她坐在凤辇上,透过辇窗薄如蝉翼的垂纱看向外面,两旁处处可见持枪提戟的侍卫巡逻,让人望之生畏,不过这些都不能抹杀天街的繁华。 天街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更有那彩楼绣旆,楼宇间灯烛上下相照,又有莲灯宝炬点缀其间。 这便是人间极致锦绣富贵地。 良久,青葛笑了下,便继续闭目养神。 回去后,先尝尝宁王命人购置的小食,再想想怎么应对他的逼问吧。 第044章 第 44 章 第44章夜探太子府 辇车继续前行, 走过熙熙攘攘人群,穿过比屋鳞次街道,终于抵达了宁王府, 青葛径自进入府中, 穿过二门,过去了内宅。 一回到内宅, 便见罗嬷嬷赶紧凑过来:“适才府中管事过来, 送来了许多食盒,说是殿下吩咐的, 要给娘娘用的, 你快过来看看。” 青葛也没太当回事, 只颔首道:“是, 刚才经过桂美楼, 殿下要买的。” 罗嬷嬷听着, 眼睛贼亮:“殿下买的, 买了不少呢。” 青葛明白她的心思, 她喜欢吃松糕 弋 ,当下道:“你爱吃你就拿着, 我其实不爱吃甜的。” 罗嬷嬷点头:“对, 我也觉得你吃不完!” 这么说话,青葛已经步入花厅, 结果一进去后,她也是意外。 花厅中已经摆了诸多食盒, 都是一水儿的粉彩花卉食盒,每一个食盒都打开, 里面是垫着白色软锦布垫以及一层黄色油纸,油纸上是各样精致的小食, 诸如板栗蒸糕,滴酥鲍螺,金银炙焦牡丹饼,糖糕,蜜煎和拍花糕等,林林总总的,约莫几十样,花厅中各处都放满了。 青葛惊讶:“这么多?” 罗嬷嬷:“是了,殿下到底是体贴人呢,竟买了这么多,这怕不是把整个桂美楼都搬过来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3章 她满心欢喜地道:“听管事说,各样都带回来一些,顺便把他们的专厨请过来了,我们在皇都这一段,让他给我们做吧。” 青葛:“……” 她微吸了口气,回想着当时那男人说去买点小食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 桂美楼能在皇都占据那么大一座食楼,且能一直屹立不倒,那背后必然也是有些背景的,并不是那单纯的市井商贾。 平常时候,桂美楼也是傲气得很,并不会轻易为权贵低头。 结果现在,他竟然把人家主厨给要过来了…… 果然,当皇子的人呢,在禹宁便是一方之主,哪怕来到皇都,也是好一个财大气粗霸气四溢。 ************ 那些小食甜点自然是格外的讲究。 青葛往日跟在宁王身边,纵是不曾吃过,也知道这钟鸣鼎食家的讲究。 比如这桃花汤饼,若是寻常外面做,只是用些桃花罢了,开始这桂美楼的桃花汤饼,用的汤料是正经的清鸡汤,而那期间的桃花,也不是随处攀折的,而是只在晨曦时取那尚且带了露珠的桃花,待到采取了后,又经过专门的秘法来处理,保持了那桃花的芬芳娇艳。 因取的桃花本身有那含苞待放的,有那初初绽开的,也有盛放的,每一朵桃花化为汤汁中的一朵桃花,千姿百态各式各样。 而这只是其中不太惹眼的一份罢了。 青葛便浅尝了一些,必须承认确实好吃。 她并不是爱吃甜食的人,但是宁王如此大手笔地弄来各样甜点,可着让她吃,她也就尽情享用。 她又轻轻咬了一口旁边的玉露霜糕,这么吃着间,倒是想起许多。 她其实隐隐明白叶闵的心思,但又觉得诡异。 她觉得自己在叶闵面前是卑微的,也是弱小的,是属下,也是晚辈。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训练不当被罚时的狼狈,陷入污泥中,脏兮兮的汗水,沾满了全身混合着血迹的泥巴。 那时候叶闵便坐在曲盖大伞下,手握着银拐,冷眼旁观,高高在上地俾睨着,看她是如何狼狈。 这让青葛怎么去理解,去理解这个男人突然对她的示好,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偏爱。 没有办法理解,没有办法接受。 相比而言,她更能懂宁王。 宁王如今喜爱的是他的王妃,他那门阀出身的王妃,能助力于他的宏图伟业,也能给他提供床笫上的欢愉,性子还算是柔顺的。 宁王性格再难以琢磨,他也是男人,他拥有了这么一个王妃,凭什么不喜欢? 青葛望着这满桌子的各样小点心,喟叹一声,她充分感受到了被宁王纵情宠爱着的甜美。 而在这充分的甜美中,她也想起宁王临走前说的话。 他要自己解释,解释自己和夏侯止澜。 她正琢磨着间,突然外面孙管事再次过来了,这次急匆匆的,说是有几个大箱子要送过来。 青葛这里正品着那小食,听说箱子,道:“殿下到底买了多少,该不会真把人家桂美楼给搬过来了吧?” 孙管事听了,忙陪笑着说:“不是桂美楼,是昨日殿下吩咐的。” 青葛:“昨日?” 孙管事连忙解释起来,原来昨日殿下便吩咐起来,说他往日有些物件应该是存放在内廷的库房中,一直没有往外搬的,那都是历年先帝或者当今圣上的赏赐,当然也有宗室中人送的,他自己也用不上,就一直搁置在内廷。 如今他既已有了王妃,便干脆把这些自内廷拿出来,收拾收拾,给王妃送过来交给王妃掌管。 孙管事笑眯眯的:“这不,今天一早小的便拿了牌子,过去内廷,把往日殿下存在的内廷都领回来,足足七八个大箱子,小的让底下人搬进来,还请王妃过目,看看有什么好的,王妃要留下用的。” 青葛意外,意外之余,突然也就明白了。 昨日时他言语中便很有些酸涩,只说夏侯止澜带了各样物件过来,显然是不屑这个,便干脆让人取些来送她。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好玩,当下便命人打开那箱子来看。 第一个箱子里面五花八门的,竟是各样女子补养之物,不只有那七香冰肌散,还有用人参、红花和白芨等研制成的八白散,更有据说是苍邳南家不传之秘的麝香面膏。 除了这些,还有一大盒子珍珠,那珍珠分明是最金贵的南珠,是马氏珠母贝产出的,一大盒子的珍珠都很大,每一颗全都细腻凝重,浑圆剔透。 青葛自然明白,只这么一盒子珍珠怕不是要价值连城了! 除了这些珍珠外,还有其他一些宝物,只看得青葛眼花缭乱。 不过她最在意的自然是里面一些补养之物,比如灵芝人参等,这些关键时候可能救命的,对她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一些是上等制毒的药引子,弄点毒放在自己暗器上,那就更好了! 她以前专门在千影阁的毒学部研习过,倒是捣鼓出好几种好玩的毒。 罗嬷嬷看了眼青葛,见她显然是喜欢,看得眼睛都发光,便不屑地笑了下。 到底是为了钱财过来冒充自家娘子的,她就是这见识了。 她这么看着的时候,却见青葛正摆弄着什么,她好奇一看,倒是隐约记得这是一味什么药,不免好奇:“你还懂这个?你懂医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4章 青葛不太在意地道:“随意看看,这个怕不是什么贵重的吧?” 说着,就放到一边,又去看别的了。 罗嬷嬷狐疑地望了一眼,她记得那味药若是用不好,是有毒的,但她确实也不太懂这些,便没多想。 青葛迎着罗嬷嬷打量的目光,淡淡地问:“你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 罗嬷嬷:“我怎么鬼鬼祟祟了,你才鬼鬼祟祟!” 青葛:“……” 罗嬷嬷叹了一声:“我都差点忘了,其实我想和你说,娘娘既喜欢那些物件,这些娘娘都可以自己留下。” 青葛意外:“可以吗?” 罗嬷嬷:“那是自然,既是殿下宠你,赏了你,自然是归你自己。” 青葛笑道:“好。” 她脑中迅速算计着,那些人参鹿茸灵芝的,都要收起来,藏好,自己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差事,以后总归有用的。 其它的什么日常滋补的,自然是吃,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好了才能有将来。 至于那些美容养颜的,青葛倒是不太在意,她有几张面孔对外,吃了这些养好了容颜,养的也是现在这张,但是以后她大概率不会经常用这个面孔。 所以无所谓的,她也不需要自己变得那么美,美貌只会带来麻烦。 她又把目光放在那珍珠上,所谓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这种南珠实在贵重,更难得是这些珍珠都很大,粗略估摸下估计有八分吧,所谓七分者为珍,八分者为宝,这么一盒子珍珠,还都是这么大的南珠,价格已经不能估量。 这些珍珠自己都可以藏起来,以后总归有用处的。 想到一下子得这么多宝物,她难免有些兴奋。 一时她又道;“至于兄长送的那些,你便先收着吧,到底是兄长对妹妹的一番情谊,总归是要留下来的吧。” 罗嬷嬷听着这话,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笑着说:“娘娘说的是。” 青葛见此,继续道:“对了,今日在那皇宴上,我总觉得 璍 兄长言语间有些古怪——” 她看着罗嬷嬷:“往日兄妹感情也还好吧?” 她这么说着时,果然捕捉到罗嬷嬷神情中闪过的一丝不自在。 罗嬷嬷勉强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青葛便也不再提了,看来罗嬷嬷也是知道这事的,叶闵也知道。 所有的人都明白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有私情,兄妹有不伦之事,却都在瞒着自己这个 如果这样的话,叶闵提起夏侯止澜的语气,宁王对他们兄妹的异样,以及夏侯止澜见到自己时的种种,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唯一不懂的是,既然感情如此深厚,为什么这夏侯娘子要瞒着夏侯止澜? 难道夏侯止澜迂腐守旧,为了夏侯家的权势,非要夏侯娘子以大局为重,逼着她嫁,而夏侯娘子不想嫁,就联合自己身边的大管事莫经羲,整出了这么一出? 她隐约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兄妹有了秽伦之事呢,传出去怕不是天大的丑闻,夏侯家族百年清誉可以沦为笑话了! 旁边的罗嬷嬷察言观色,却是趁机道:“如今崔姑姑已经不在府中了,府中诸事还不都是由娘娘你来操持?如今殿下宠你疼你,凡事都是以你为先,正好将宁王府的诸事全都抓在手中了,到时候我这里也会想着,该有的油水让你捞着。” 青葛听这话,懒得搭理,她只想享受纯然的愉悦,发财的愉悦。 罗嬷嬷却道:“不过娘娘,你还是得当心云喜那小丫头片子,我看着这不是一个安分的,昨日她涂脂抹粉的,打扮得实在——” 青葛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罗嬷嬷,先下去吧。” 罗嬷嬷一愣。 青葛淡淡地道:“不管云喜是什么心思,她都是殿下身边的女侍,是殿下安排的,受殿下器重,我们都不该背后妄议他人是非,难道嬷嬷忘记崔姑姑的下场了吗?况且——” 她扫了眼罗嬷嬷:“我是夏侯家嫡女,是宁王府王妃,慢说她暂时也没做什么,便是她做了什么又如何?我一个王妃,竟要和一个女侍这样计较,丢不丢人?” 罗嬷嬷干笑一声:“这倒也是。” 心里却想,一个为了银子的西贝货,倒是把自己看得跟什么一样! 青葛知道罗嬷嬷的心思,但她不想和她多提。 有那功夫,她还是努力想想,晚上该怎么哄着宁王吧。 这会儿她竟然有些期待着宁王回来。 她承认,看到那么多好物件后,她有些见钱眼开了。 也不只是钱……其实她隐隐感觉,宁王如今对她的一些情绪,是有些喜欢的成分的。 这种喜欢,或许并不只是因为她是夏侯家的女儿,也是因为她是她。 当然,她也清楚地明白,如果自己依然是那个身份卑微的暗卫,她是得不到这种喜欢的。 这真是一件矛盾复杂无法细说的事。 对于这些,青葛并不想去纠结。 她这样注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暗卫,有一日得了这样的奇缘,想什么将来,她完全可以尽情享受此时的美好。 至于那什么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 青葛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找叶闵,想再去试探一把。 只是现在这会她是万万不敢出去的,王府内外戒备森严,街道上也都是巡逻布防,若是出去不能及时回府,那就全完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5章 她只能安分地守在房中,等着宁王回来,可谁知道她等到很晚,眼巴巴地听着外面三更鼓声,她甚至开始犯困了,宁王根本不曾回来。 一时难免有些担心,不过担心之余,她心里一动,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当下吩咐了,只说准备就寝,待到侍女们伺候自己就寝后,她在锦帐内迅速更换易容,并将发髻用短巾抱起来,最后穿上了夜行衣。 如此一切打扮妥当后,确认毫无破绽,青葛纵身一跃,自轩窗跳出。 此时夜色浓郁,她一路飞奔,出去了宁王府,直奔太子府中。 因如今寿圣节将至,天街实施宵禁,百姓禁止随意出行,三更之后,街道上更是寂静,铺户都已紧闭,街道上并无行人踪迹,只有转角处几盏马灯,在夜风中摇曳。 间或会有打更的更夫,巡逻的条狼氏,掏粪的倾脚头,寂寥地行走在这无人街巷。 青葛施展轻功,飘飞如燕,于夜色掩映中敏捷灵动地穿梭于飞檐之间,须臾便抵达太子府外。 太子府高墙深院,护卫森严,自不是寻常人所能接近。 青葛凝目细望,心中暗自盘算,这时候,突闻有脚步声,青葛知道是侍卫巡逻到了这边,当下连忙身形一闪,小心隐匿于暗处。 她屏息凝神,静待时机,待到那侍卫渐行渐远,她才舒展身形,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太子府内布局讲究,回廊曲折,不过好在青葛对太子府颇为熟稔,所有布局暗防她都了然于心,当下小心翼翼,避开府中陷阱以及布防暗哨,行云流水地潜行于亭台楼阁之间,来到太子书房所在的龙回苑。 不过就在她轻盈落地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当下身形一闪,急忙侧身隐在一处廊檐下。 她屏住呼吸,闭眸聆听着周围动静。 此时夜色浓郁,宫灯摇曳,晚风吹着树叶窸窣作响,偶尔有虫鸣声响起,可就在这细碎轻微的声响中,青葛却听到了几处熟悉的气息。 那是千影阁的暗卫正隐在暗处,无声无息,看似静谧的宅院,却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看来宁王果然在这里了。 青葛略沉吟了下,便有了主意,她凭着气息,寻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暗卫,之后对那暗卫发出暗号,运用手势。 暗卫之间的手势都有着严格的规矩,青葛几个手势之后,那暗卫见青葛是自己人,也就不曾提防。 青葛表明身份同时提起来,只说自己是奉娘娘之命前来探望殿下,暗卫回复消息,殿下还在忙着,一时半刻回不去。 青葛见此,也就罢了,便要离开。 那位暗卫显然也知道青葛如今护卫王妃娘娘,并不曾怀疑,青葛当即离开。 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要施展轻功离开,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紧随而来的便是淡淡榭树香气,很淡,但于青葛来说是如此鲜明。 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 这是叶闵。 青葛也不曾想到竟然在太子府遇到了叶闵。 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她正要找叶闵,不曾想就这么碰上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自己光明正大出来,和叶闵聊聊,且宁王就在这里,她可以关注着,那样就完全不必担心宁王突然回去发现自己的王妃不见了。 当下她转首看过去,阴影重重的廊檐下竟站着一个人。 是叶闵。 他孑然而立,身姿孤冷,宽大袍袂随风翻飞,倒是越发凸显出叶闵的削瘦。 青葛心中大惑,她看着这样的叶闵,只觉他面色苍白如雪,眉眼间比之前更添几分阴郁的寂寥。 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这是怎么了? 她想起上次,自己和他谈起男女情爱,之后匆忙告别,再没见过。 当时他也没什么太大异样……是这段时日有什么大事? 她心中困惑,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上前恭敬地拜见了叶闵。 叶闵没什么表情地抬起眼来:“你怎么过来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却有种刀锋一般的寒意,不容人接近。 甚至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有着看透一切的疏淡。 青葛思绪飞快地转,他是知道什么了吗?总不能自己昔日跑来太子府这里看太子妃的事被他知道了吧? 不过青葛很快否定了自己,不可能,自己做事一向细致谨慎,况且那一段叶闵并不在皇都,他不可能知道这些。 若是当时知道了,万万不会这时候才发作。 当下青 璍 葛恭敬地道:“今晚娘娘一直不曾入睡,似乎在等着殿下,见殿下久久不归,便有些记挂,才命属下过来,看看殿下什么时候回去。” 叶闵听这话,淡漠地“哦”了声:“娘娘还说什么了?” 青葛道:“倒是没说其它的,只是让我过来看看,说她担心着。” 叶闵:“你还发现王妃娘娘其它异常吗?” 青葛便想起夏侯止澜来,她是想试探的,但是总得寻个试探的法子,不能太直白了。 她便故意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一日,娘娘见了夏侯公子之后,似乎有些忧愁……” 叶闵一听,淡漠的眉尖便轻轻蹙起:“忧愁?怎么忧愁?” 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6章 别人的闺房事,他倒是很爱打听,谁想到孤傲阴郁的阁主竟如此好事呢。 她只好给他编:“长吁短叹,惆怅满怀,还会吟诗。” 叶闵却步步紧逼:“什么诗?” 青葛在心里无奈地深吸口气,脑子飞速旋转着,将昔日莫经羲给自己的那些夏侯见雪所作诗句回忆了一番,也没什么特别契合如今情景的。 她只好含糊地道:“她自己说得断断续续,呢喃嘀咕,颇为含糊,属下也不能细辨,只隐约记得,似乎有什么三三,什么雪,还有什么相思缕。” 别的也就罢了,但是“相思缕”这三个字眼,让叶闵捕捉到了关键。 他静默了片刻,陡然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青葛困惑,阁主竟然很懂王妃的样子? 她只能小心试探着道:“想必娘娘这是思念殿下,才作了一首诗?” 叶闵鄙薄地道:“并非如此。” 青葛无法理解地看着叶闵。 叶闵掀起眼睑,淡漠地看了眼青葛,才道:“这些,你不必过问。” 青葛无奈,惆怅地道:“可我诸事一概不知,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监看娘娘,生怕遗漏了什么要紧的。” 叶闵略顿了下,道:“这件事其实和夏侯止澜有所牵连。” 青葛:“夏侯止澜?” 叶闵颔首:“是,这是夏侯家难以启齿之阴私,说起来也是不上台面。” 阴私! 青葛听着,眼睛都亮了。 她自然爱听阴私的,特别是这种门阀世家的阴私,有多少她都愿意听。 叶闵淡淡地瞥了一眼青葛,他清楚地捕捉到了青葛眼底泛起的兴味,以及几乎要支棱起来的耳朵。 他眼神有些无奈,对此却是讳莫如深:“这些事情过于耸人听闻,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青葛有些失望地看着叶闵:“怎么耸人听闻?难道他们天天杀人放火吗?” 叶闵哑然。 青葛:“阁主你告诉我啊!” 她声音竟然有些绵软的意味,这让叶闵睫毛轻颤了下。 其实回忆起昔日,她幼时也曾对他有所依赖,只是后来随着她长大,以及千影阁的诸般训诫手段,她才开始畏惧排斥他了。 叶闵沉默了片刻,到底细细讲给她听:“昔年夏侯公子周游天下,曾经游走西渊,并遇夏侯夫人,据说一见惊鸿,情愫暗生,彼时夏侯夫人已为人妇,不过两个人还是暗相授予,生了私情,之后夏侯公子返回绀梁,夏侯夫人得孕夏侯见雪,为夏侯公子血脉。” 青葛意外不已:“还有这等事……然后呢?” 叶闵:“之后西渊纷争骤起,各部落分崩离析,夏侯夫人便携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奔赴绀梁,投奔夏侯公子。” 青葛:“那夏侯止澜是什么谁的孩子?” 叶闵:“夏侯止澜并非夏侯夫人所生,或是夫家子嗣,或是娘家余脉,这就不得而知。夏侯夫人携夏侯止澜并夏侯见雪投奔夏侯公子后,夏侯公子便不顾夏侯一族极力反对,纳夏侯夫人,并收夏侯止澜为嗣,隐下夫人往昔,对夏侯止澜悉心教养,视如己出。不过因夏侯夫人往昔在门阀世家并不算光彩,夏侯氏一直对这段过往讳莫如深,若不是千影阁派出暗卫仔细查探,便是连这些都无从得知。” 青葛垂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他和娘娘之间?” 叶闵脸色便有些难看,不过还是道:“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又不是嫡亲血脉,据说坊间有些传闻,只是当时以为捕风捉影,毕竟夏侯氏素以名门望族自居,家教森严,不至于做出什么秽乱人伦的事,是以殿下并不以为然——” 青葛:“哦。” 估计刚开始根本没把这夏侯娘子放在心上,只一心想着他的宏图伟业。 叶闵:“不过最近,殿下派去绀梁暗访的探子来报,说夏侯公子与胞妹有染,罔顾人伦,这件事虽秘而不宣,但终为人所觉,是以殿下心中闷闷不快。” 青葛:“竟是这样。” 不过心里却想,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阴私趣事,如今想来,这并不是血亲兄妹,那就没什么意思,便是搞出十个八个的孩子,也不过尔尔。 只是不知道夏侯止澜到底是何人所出,为什么夏侯夫人对他如此看重,更让夏侯氏这种名门望族视他为己出? 要知道寻常人等想要攀附夏侯氏,难如登天,更何况是毫无血缘的再嫁女携来子。 不过这夏侯夫人以再嫁女之身,能在家风森严自诩名门的夏侯府得如此爱宠,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叶闵突然道:“你对他们家的事这么感兴趣?” 青葛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夏侯公子的过往倒是有些意思。” 叶闵的视线便淡巡过青葛脸上,之后道:“他确实生得好看。” 青葛心里有事,胡乱点头:“嗯,是好看。” 叶闵神情微滞。 这时,恰见那边太子书房有了动静,叶闵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殿下要回去了。” 青葛:“那我就不耽搁时间,先回去向娘娘复命吧。” 马上赶回去,易容,迎接她的殿下夫婿,然后再把他好一番哄,甜言蜜语的,必是要把夏侯止澜的事哄过去。 叶闵缓慢地收敛起异样的神情,漠声首:“对了,你的身子可是大好,可有什么不适?”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7章 青葛:“已经好了,并无无适。” 叶闵道:“过来。” 说着间他伸出了手。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他要给自己过脉,出于服从的习惯,她几乎下意识伸出手。 谁知道这时,就在不远处,宁王恰恰好走出了书房,或许是出于下意识,他的视线扫过来。 两个人所处的廊檐下距离那书房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花道罢了。 廊檐下的宫灯亮着,幽光自描金红纱薄罩透射下来,洒在了廊檐下,宁王一眼看得清楚。 一名身段纤细的暗卫着劲装,正站在叶闵身畔,叶闵神情间颇为温柔,低眉敛眸,专注地凝视着他怀中的小暗卫。 夜风扬起,他的一缕乌发落在女暗卫耳边,和女暗卫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一男一女的发丝在宫灯映照下,竟别有一番旖旎缱绻的味道,仿佛鸳鸯交颈一般。 他略挑眉,很有意思地笑了笑。 第0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誓言 青葛的眼角余光察觉到了那个笑, 当她感知到这些的时候,叶闵的指尖已经搭在了她的手腕脉搏上。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青葛陡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腕。 叶闵显然意外, 他挑眉, 疑惑地注视着青葛。 青葛也觉得自己动作突然,她便解释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阁主——” 她提醒说:“殿下要回府了。” 叶闵微抿着唇, 幽凉而沉默的目光就那么注视着青葛,似乎要看透她的心思。 而此时太子也随着宁王出来书房, 下意识 yh 看过来, 他一眼看到便认出来了:“青葛?” 宁王有些意外:“皇兄记性倒是好。” 太子轻笑, 笑得温和:“你忘了吗, 之前我还曾找你要过, 你却不给。” 太子一提醒, 宁王倒是想起来了。 他也笑了下, 看向叶闵和青葛那个方向, 意味深长地道:“也许不是我不给。” 这时候,却见青葛已经转身离开, 他只看到一抹纤细的背影。 叶闵也迈步向太子和宁王的方向过来。 他向太子见礼后, 便随着宁王一起告辞,准备离开。 太子自然要送, 宁王却道:“皇兄,你不必送了, 你这里我闭着眼睛都能出去,时候不早了, 你回去陪陪皇嫂。” 太子听这话,惊讶挑眉, 之后不免笑了:“到底是成亲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竟说出这种体贴的话来。” 说着,他也并不客气,让他们两个客人自己离开,他先回去后宅了。 而宁王和叶闵显然有话要讲,两个人边走边聊,闲散地说着话。 宁王言语中依然含着些许笑意:“来找你?” 很有些调侃的语气。 叶闵神情严肃刻板:“她并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殿下你的。” 这话听得宁王自然疑惑,挑眉看过去。 叶闵道:“听青葛的意思,娘娘特意派她过来,想看看殿下,问殿下什么时候回去。” 宁王听了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他抬起手,轻咳了下,状若无事地道:“王妃未免太过操心,想多了。” 不过说完这个,他神情到底柔和起来,甚至无法控制地翘起了唇角。 显然他是心情愉悦的,笑容中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 叶闵静默地看着,看着宁王那情不自禁的笑,心满意足的笑。 宁王笑叹:“倒是让你见笑了,我才晚回去这么一会,她倒是要眼巴巴记挂着。” 叶闵心中微窒,突然有些无力,胸口泛起浓重的无奈。 他从来不曾见过宁王这么笑,笑得仿佛一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抚了抚微抽的额头,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道:“殿下,如今夏侯公子已经过来皇都,今日你来太子府商议要事,结果娘娘竟然派了青葛过来探查,终究不妥吧?” 宁王听此,原本满脸的笑容便慢慢凝固,直至消散了。 之后他凉凉地扫了叶闵一眼,墨黑的眸底透着不悦:“叶闵,男女之事,你不懂。” 叶闵:“殿下懂?既如此,何不多问问青葛?” 宁王眼底晦暗,深情莫测,他不动声色地道:“你找青葛问起王妃?她说什么了?” 叶闵略抿了下唇,才道:“既是涉及王妃闺阁之事,属下确实不好多说。” 宁王眼底冰冷,一字字地道:“说。” 叶闵微吸了口气,别过脸去。 宁王磨牙:“不说?” 夜风吹过,叶闵披肩墨发随风而动,他神情间很有几分无奈:“听说近日王妃惆怅多思,且吟诗作对,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相思缕。” 他叹了一声:“殿下,三思。” 明明良人就在身边,却提什么相思缕,这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宁王听得“相思缕”这三个字,却是想起自己和王妃曾经配过的那相思缕,随云山求的,一人一件。 自己纵然没有佩戴,但宁王知道,他的王妃,他的见雪,他的三三心里惦记着的,一定是那一对相思缕。 却被叶闵如此曲解。 着实可恶。 他冷笑一声,道:“叶闵,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直接拂袖,径自离开,显然是极为不悦。 叶闵也是不曾想到,他蹙眉,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法言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8章 而宁王听了叶闵那话,确实是不喜的。 夏侯见雪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冒犯自己的妻子,探查妻子的隐私。 等回去禹宁,他务必三令五申,要所有人知道。 当然,要说真正生叶闵的气倒是不至于,宁王在心里一个冷笑,利索地翻身上马,心里却想着,叶闵是一个不通情理的笨蛋,这辈子他活该孤身一人! 这时,天街上并无人烟,他纵马在街道上。 晚春时的风拂过他的脸,那晚风过于温柔,让他想起傍晚时候他俯首下来和自己妻子说话的样子,就这么额头抵着额头,亲密无间。 想到这里,宁王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自己要求她给自己解释清楚,看来她是放到心上了,如今倒是眼巴巴地让暗卫过来催问自己要自己回去。 这种被期待的雀跃让宁王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握紧了缰绳,身体前倾,上半身往下压,在这空旷寂静的深夜放马奔驰。 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想回去,回去见自己的王妃。 ***************** 其实青葛非常想留在太子府,她想听听宁王和叶闵的对话,特别想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不过她当然也明白,宁王身边高手如云,叶闵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个个都是硬茬,自己要想潜在他们身边偷听他们说话几乎不可能。 所以她到底是离开了太子府,赶回去王府。 回到王府后,她先更换衣物,卸除易容,之后又寻了个理由只说身上有些汗,简单沐浴过,这次躺在榻上。 她知道宁王很快归来,特意穿了细纱做成的白色中衣,轻薄柔软,之后她才让底下人出去,自己上榻歇息了。 她躺在榻上,回想着自己和叶闵说的话,不免有些得意,她承认她存着坏心眼,有些挑拨的心思。 叶闵虽然比宁王大七八岁,但是叶闵和太子是一起长大的,是以叶闵和宁王自小也是交情深厚,要不然也至于在数年前叶闵陪着太子和宁王前往边境一带视察了。 如今叶闵虽然是宁王的手下,但昔日他们也曾经情同手足,在这种情况下,叶闵对宁王自然忠心耿耿,处处以宁王为先,为宁王着想,不说别的,就说对待夏侯氏王妃这件事,叶闵自然是心存提防的。 自己把这些话说给叶闵听,叶闵如果直接和宁王提起的话,那就有趣儿了。 青葛翻了个身,直接趴在那里,翘着两条腿,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叶闵会和宁王这么说吗,按照常理说不会的,亲疏有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叶闵一个外人插嘴。 不过,夏侯氏王妃可是联姻而来,宁王往日对夏侯家族多有提防,叶闵自然更是。 想必自己代替夏侯氏王妃刚嫁过来时,宁王和叶闵难免会“共商大计”,考虑着怎么利用这门亲事谋取最大利益,怎么和夏侯氏谈判,以及怎么制衡拿捏夏侯氏。 就这点来说,叶闵有了一些“线索”和“疑点”,他便和宁王分析,想刹住宁王的心思,劝诫宁王不要“沉迷女色”,这是极有可能的。 况且,自己当时和叶闵站在一起,宁王正好看到自己,他也看到了自己和叶闵说话,他这个人疑心病重,也许会问起来。 一旦问起来,叶闵就不好不说了。 青葛想着这个事情,越想越觉得有趣,一时真是恨不得亲耳听听他们俩的对话才好。 没听到,太可惜了。 正这么想着间,她陡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明显是从街道上传来的,哒哒哒的,由远及近。 她心里一动,连忙翻个身躺在那里装睡,同时凝神静气,听着那动静,隐约感觉这就是宁王了。 他纵马奔驰,终于来到了王府门前,他翻身下马,他大跨步迈入府中,他就这么由远及近,一步步过来后院。 不知为什么,青葛的心竟砰砰直跳。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缓慢地抬起手,将手轻轻按压在自己的心口。 在千影阁,她曾经经受过那么多苦训,早就把自己所有多余的情绪全都摒除了,她的人生就像是被滤干了所有生机的叶片,应该是冷漠到没有任何温情的。 为什么现在,她竟因为他的归来而心跳加速。 她的心,竟然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这到底是紧张忐忑,还是期待喜悦,或者是纯然的看 殪崋 好戏的兴奋? 就在这时候,突而有一阵风自半开的轩窗吹来,锦帐拂动间,青葛闻到了清冽的松香,属于宁王的松香。 在这似有若无的松香中,青葛陡然间看到了一束光。 她捂着心口,有些苦涩地领悟到,她可能真的很喜欢他。 她轻转首,隔着那锦帐望向窗外,此时夜凉如水,房间内一片寂静,院落的门这才响起。 其实也许房间内根本不曾有什么松香,这都是幻觉,是她的心在期盼,所以才有了幻觉。 ************ 这时候,宁王沐浴过后,径自过去了浴房,揭开了锦帐。 他出生在帝王之家,看似行事肆无忌惮,但其实他自有对自己的克制,诸如现在,越是期盼着见到自己的妻子,他越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他仔细沐浴过,踱步过来,撩开锦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49章 这就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摘到了属于自己的甜果,他要慢慢品味。 此时此刻,他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床榻上的王妃,她肌肤莹润如玉,隐隐蒙了一层珠光,一头长发有着墨绸般的光泽,薄软的锦被随意搭在身上,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细颈。 宁王的视线在巡过那细颈后,重新落在她脸上。 她紧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她在装睡。 等了自己整整一晚上,却在自己回房后故意装睡。 宁王唇角翘起,眸中越发愉悦,甚至觉得她这点小心思是如此可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俯身下去,唇紧贴青葛耳侧。 青葛微咬唇。 这一次不是幻觉,她确实闻到了清冽的松香,还有男性醇厚而干净的气息。 接着她听到宁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王妃睡得真香。” 这声音骤然传来,一瞬间,青葛便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头皮发炸,心几乎停了半拍。 她藏在锦被下的手紧紧攥住,心里却想着,原来这就是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质感,沙沙的。 她喜欢,好喜欢。 宁王张开唇,轻咬她的耳珠。 青葛一个激灵,下意识扭了扭身体。 宁王却故意在她耳边笑:“不是睡着了吗?” 青葛终于睁开眼,看过去。 宁王身上只穿了细纱中衣,那中衣却是未曾系带,露出过于强韧的胸膛。 一时视线往上移,他连头发都洗了,乌发披散,发尾处还残余了些许潮气,而长发之下,乌黑修长的睫毛微垂着,犹如璀璨星子一般的眼眸含笑,唇角也微翘起。 此时的他已经尽数敛去了往日了冷漠和威慑,温润得仿佛阳春三月的风,拂面而来,让人心生陶醉。 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恍悟,陡然间明白,不知不觉中她其实已经陷入其中。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咬唇道:“你故意的。” 她自然是装睡,也没想着瞒他,而他却是故意那么说,逗她而已。 宁王笑着褪去中衣,扔到了一旁,不过含笑的眼眸却是一直望着她的:“对,就是故意的。” 他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逼问:“为什么要装睡,说。” 青葛心里已经有些荡漾:“我没装睡。” 宁王翻身上了榻,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是不是故意逃避,怕我逼问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青葛埋在他怀中,闷闷地道:“没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你我夫妻,殿下既要问,我自然一五一十说给你。” 宁王听着,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垂眸端详着。 青葛坦然地看着他,并无半分心虚。 确实没什么好心虚的,也许夏侯见雪早就和夏侯止澜有了首尾,可她没有. ————当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夏侯见雪要寻一个替身。 这大晟天下虽不若前朝那般重视女子贞洁,但皇室宗亲特别是宁王这样眼高于顶的终究要讲究一些,他和夏侯氏本就是联姻,并无半分男女情爱,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有理由严苛要求女方。 夏侯氏送了非完璧之身的夏侯见雪来联姻,宁王若是不悦,完全可以借机生事。 宁王在许久的端详后,终于郑重开口:“夏侯见雪,我要你对我坦诚,要你真心待我,要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 青葛听着这话,只觉他的话挟裹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几乎冲开她心底那冰封万年的枷锁,她甚至听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在彻底崩裂的声音。 她仰脸望过去,却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庞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让她目眩神摇,让她身心荡漾,让她愿意伏在他面前,为他生为他死。 而这一切甚至不是始于今日,也不是始于成亲之时,此时她心中过于澎湃的爱意或许起源于数年前,那是一个卑微孩童怯懦的崇敬和服从,甚至有几分孺慕之情,当然也有恨,有自卑,那是诸多情绪交杂,终于酝酿出如今的苦酒。 这是比面对皇太子更激烈更深刻的情绪,绝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妃的出现便飘然消逝,是没有退让没有成人之美的得到和占有。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便明白,自己已经濒临悬崖的边缘。 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这时宁王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来,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我结发为夫妻,当生死相随,我会用我全力护你爱你,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他温柔的声音透出几分危险的威慑力,不过吐字依然是轻缓宠爱的:“但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 青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她望着他的眼睛,道:“殿下,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更不知道你对我抱着怎么样的成见,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曾经年幼无知,有过心思徘徊时,但那是因为我生在深闺之中,不曾见识天下之大,不知道这世上英才辈出豪杰并起,更不知道拴在我姻缘线另一边的,是怎么样瑰伟男儿。” 说着这话的,她别过脸去,叹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想解释过去,因为这些于我并不要紧,从我嫁给殿下的那一刻,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见夏侯止澜,心中已无半点波澜,殿下又要我说什么?” 幽暗的锦帐内,只有一缕月光自轩窗照射进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0章 宁王低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倔强清澈,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她仰着脸,不愿意解释,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却生生有着雪中寒梅的清傲。 他有些失望,但又有些满足,一股酸涩却又甜蜜的陌生情绪在他胸口狠狠冲撞。 他几乎难以自控。 他甚至眼眶发涩,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是压抑下来,以越发冷静的眸光注视着她,哑声道:“好,现在,你告诉我,你的夫婿是谁?” 青葛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分明温柔缱绻,却又强硬地要攫取,要独占。 他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唇,是对欲望的克制,他手握长弓,要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他胜券在握,笃定自信。 他要她彻底投诚,要她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她望着他的眼睛,虔诚郑重地道:“我夏侯氏女夏侯见雪,嫁的是皇室子谢九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这一生只爱谢九韶,我愿——” 她话说到这里,便觉男人精健有力的臂膀陡然横出,精准环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直接一扯。 于是青葛便撞入他怀中,跌在他宽阔强健的胸膛上。 青葛未曾反应,狂热霸道到让人窒息的吻已经落下,他所有的冷静仿佛被撕碎了,疯狂地亲吻着她,占据她口腔的每一处,密不透风,以至于她几乎不能呼吸。 从来没有被这么 yh 热烈地占有和渴望过,以至于她感觉自己被拽入熊熊烈火中,她被烧得噼里啪啦,却沉浸其中。 她愿意,十万个愿意。 只是,哪怕在熊熊烈火几乎将她吞没时,她在愉悦和痛楚并存的瞬间,大脑却越发清醒。 于自己来说,这种激烈的爱意是一把出鞘的薄刃,是将薄刃予于人手,刀尖却是对准自己的心口。 以命相搏,但求真心,这原不是她该做的,她也没有这样的本钱。 ************ 这一场仿佛胜过以往所有,以至于当结束时,两个人都陷于其中,久久不能平复。 之后宁王抱着青葛过去了浴房,重新洗过。 浴房中的宫灯朦胧地照在两个人身上,在墙上投射出两道身影。 宁王在青葛耳边低声道:“看,我们的影子。” 青葛转首看过去,却见两道身影,前面的那一道纤细,后面的那道强劲结实,此时那道强劲健壮的影子正抵在纤细的影子身后,以至于纤细影子弯出一个暧昧而柔美的弧度。 宁王绕过颈子吻了下青葛的唇,于是墙上的影子便仿佛交颈鸳鸯一般。 青葛有些脸红,她觉得这本是最私密的,如今却仿佛被这影子窥见了一般。 不过宁王却兴致盎然。 她拗不过他,他便再来了一次,还要她就这么看着。 青葛便清楚地看到了,身后男人以着怎么样的姿势在使力冲撞,而自己又是怎么在男人的身下颤抖战栗。 曾经经受重重磨砺的薄韧身体因为男女欢好而酥化成水,她甚至急切地渴盼着,盼他再多给,多用力。 这让她羞耻到无法承认这就是自己。 好在一切总算结束了,又重新洗过,两个人才回到榻上歇息。 不过显然,宁王精力充沛,他并不累,反而抱着她,兴趣盎然地逼问:“最近有写过什么诗吗?” 青葛听这话,顿了顿,突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了。 所以叶闵果然把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宁王? 她心中一动,便道:“白日无事时,确实曾经写过一首,只是写一写你我在随云山的种种罢了,但是写完之后,又觉得太过无病呻吟矫揉造作,让人看到难免脸红,便干脆撕了。” 宁王听了不免遗憾,他捧着她的脸,浅浅地吻:“我还想看呢,看看我的王妃做了什么诗。” 青葛偎依在宁王怀中,柔声笑道:“殿下,你若喜欢,改日我为你做诗便是。” 宁王:“好。” 青葛靠着他,低声道:“我有些困乏了。” 宁王便亲昵地用脸贴着她:“睡吧。” 青葛低低地道:“嗯……” 这声“嗯”已经带了些许倦意。 于是她就这么含着笑,沉沉地进入梦中,在他的怀中。 第046章 第 46 章 第46章 相思缕 这日是筹备多时的寿圣节, 宁王头一日忙了整整一天,晚间时候回来家中歇息,也顺便又嘱咐了青葛一番, 待到第二日三更时分, 他便梳洗过,和尚书省、枢密院官员一起过去明庆寺开建祝圣道场, 还要赴贡院举行斋筵, 他身为皇子,这一日怕是有得忙了。 青葛在他走后没多久也起身。 她身为宁王妃, 自然是要按品阶上妆, 配了凤冠, 换了命妇服, 并过去和太子妃汇合, 一起进宫祝寿。 宫中仪銮司早在殿前绑缚了山棚及陈设帏幕, 又有衙前乐乐部人马, 以及各教坊人员, 承应在御前演奏笙箫。 待入了宫后,却是有诸般礼仪流程, 先是在西门德生堂放生了乌龟鱼类, 之后便是赐宴簪花等,至于赴宴老人, 则赏赐了素珠、寿杖和银两。 宴席时,又有百官于紫宸殿捧觞祝寿, 更有各诸侯王,各州府官员, 各藩属国并邻国的使者献上了寿辰贺礼等。 这寿圣节头一日先拜礼,第二日还要设宴看百戏, 并赏赐银器彩锦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1章 如此熬过去两日,寿圣节终于过去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宁王回到府中,低声埋怨了句:“过个寿辰而已,倒是折腾得人仰马翻。” 青葛听这话,看了他一眼,只当没听到。 这种话也就私底下说说罢了,若是传出去,便是亲生父子,怕不是都要恼。 而接下来其实也不得闲,青葛随着太子妃又参加了两次宴席,太子妃再次邀请青葛过去参加蹴鞠,青葛便也答应了。 这一日晨间起来,宁王因有要事,一早练了剑法后,又一番吐纳休养生息,便回来梳洗,又要青葛为他束发。 青葛其实想推脱,便懒懒地靠在榻上道:“殿下,我哪里会束发……又不曾给谁束过。” 宁王轻笑出声,笑声醇厚而惬意。 他直接把她从榻上抱起来,道:“我就要王妃为我束发。” 青葛只觉这大好男儿,好生强健宽阔,抱着自己时竟如同抱着一片叶子,偏生非要缠着自己给他束发,又如同一个孩童般。 她便笑着道:“好吧,不过我束得不好,殿下可不要恼。” 宁王:“嗯,不恼。” 青葛确实不曾给人束过发,不过她曾经扮过男装,是以这点事倒是不难。 她帮宁王束着发,看着那乌黑的发丝自指缝间游走,竟有种别样的亲昵感。 宁王半合着眸子,如一头慵懒的豹子,享受着自己王妃的照料。 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什么,睁开眼,望着铜镜中的青葛,笑道:“你身边的暗卫,你若是不喜,便打发了?”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不过又在预料之中。 他对作为暗卫的青葛是不满的。 她略想了想,也就道:“我看这皇都内处处戒备森严,其实也不必非要有暗卫随着,若是青葛娘子另有打算,那就不必护在我身边了。” 她笑了笑,却是一个转折:“不过青葛娘子在我身边,我终究觉得安心,且我也觉得和青葛娘子投缘。” 她这么说,宁王略沉吟了下,道:“这次过来皇都,侍卫如林,处处森严,也不好带暗卫进宫,那就先让她在府中候着,歇息几日,等回去禹宁路上,再由她贴身护卫?” 青葛一听正中下怀,心里明白今日宁王应该是要召见叶闵,于是不着痕迹地提起来叶闵。 她笑着道:“青葛娘子往日护我周全,我心里也是感激得很,至于叶先生那里——” 她收敛了笑,叹道:“我身居后宅,女流之辈,自然不懂王府中公务,也不敢对叶先生妄加评判,不过无论如何,叶先生对殿下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吧。” 宁王听此,自那铜镜中笑看着她:“难得你心性宽容,竟替他说话。” 他自然是记得叶闵和自己王妃不睦,从那杜仲王雄花一事便埋下祸根了。 如今自己王妃能这样替叶闵说话,倒是让他意外。 青葛便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她也唯恐宁王怀疑,当下也就不提,只说起今日要过去蹴鞠一事,便笑道:“殿下,看你的意思了,其实不去参加也好,过两日便是寿圣节,之后我们便要返回禹宁,我只以这个借口推脱便是了。” 宁王却道:“想去就去。” 他笑看着青葛,眼神专注温润:“皇都的蹴鞠之风盛行,你既来了,各样总该多体验,蹴鞠也该参加,好让人知道,我宁王妃的绝代风华。” 青葛抿唇轻笑:“那我参加,不过我可说好,我蹴鞠之术并不好,怕给殿下丢人。” 谁知道宁王听了,却是道:“丢人就丢人,反正本王的王妃,谁敢说你什么,到时候本王亲自过去为你助阵喝彩。” 青葛:“好。” 这时候,青葛已经帮他束发并佩戴了玉冠,宁王却道:“之前我们买的相思缕呢?” 青葛有些意外,不免笑了:“你戴那个做什么,总觉得不太相称。” 宁王身为皇子,身上随意一件小物件都是珍稀之物,甚至大有来历的,区区相思缕不过是寻常市井间货郎担子中的小玩意儿,哄小孩的,他戴着这个不像话。 宁王却并不在意,掀唇一笑,道:“万物无贵贱,此物便是敝如帚,为我所用,便配享千金。” 青葛微怔了下,她看着他那飞扬眉眼间的风采,只觉坦荡笃定,从容自信,可以把世间一切都踏平在足下。 不免想着,便是皇室之中,也只有宁王才能说出如此狂妄不羁的话来。 这时,宁王却握住她的手,径自拿了另一根相思缕给她戴在细腕上:“你要戴上这个,我也戴上,这样才匹配,也才彰显这相思缕之意。” 青葛:“……” 她沉默地看着套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宁王抬起眼皮,黑眸笑望着青葛:“怎么,这样不好吗,觉得不好看?” 青葛:“……挺好的。”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笑道:“有殿下的相思缕加持,我这蹴鞠必须赢。” ************ 宁王离开后,青葛心里筹划着,今日过去蹴鞠,蹴鞠时,可以抽空离开,化为暗卫身份过去见宁王和叶闵,一方面探听下宁王和叶闵那边的言语,一方面也应该正式出现领命了。 至于到底如何应对,见机行事就是了。 这时候罗嬷嬷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她是来给青葛梳妆的,不过难免探听一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2章 青葛想起刚才宁王所说的话,她多少猜到了,今日宁王必然召了叶闵过来,估计要抽空和叶闵深谈一番了。 其实她倒是不认为宁王和叶闵真会闹崩,但这次深谈必然不会愉快了。 只是不知道谈过后,宁王会怎么处置自己。 况且还有谭贵妃那里…… 这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要想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且继续扮演两个身份不被发现,确实并不容易。 她心里这么想着,偏偏罗嬷嬷问东问西的,青葛少不得敷衍几句。 罗嬷嬷问了半晌,却是蹙眉:“这叶先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青葛淡抬眼,看了眼罗嬷嬷:“我看莫先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罗嬷嬷听此,顿时没好气,白她一眼:“你得认清楚自己和谁一伙的,是谁给你发银子,是谁抬举你到这个位子,别以为和宁王有了肌肤之亲,自己便真的金贵起来,倒是忘记自己是哪个了!” 青葛:“嗯,我自然和你一伙的,算了,给我梳妆吧。” 罗嬷嬷也不想和青葛吵,便唤来侍女,为青葛梳掠穿戴。 因今日青葛要过去蹴鞠,昨日罗嬷嬷便准备了一套团领开敞翻折劲装,这是仿造男子衣袍样式,把前襟掖扎起来,又搭配上幅巾来包裹发髻,如此以来,可以在蹴鞠场上行动无碍。 罗嬷嬷对自己准备的这衣裙满意得很,不过却忍不住道:“你到底会不会蹴鞠,去了可不要丢人!” 一时又道:“你原是军户出身,这身子骨倒是好,你也不要太出风头,不然哪像我们世家门阀的小娘子。” 青葛淡看她一眼,凉凉地道:“那算了,不去了。” 说完直接把那幅巾一扔:“你以为我是神仙,天天演戏还能演那么好?” 罗嬷嬷一见:“我的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青葛:“你回去问莫先生,和莫先生好好商量商量。” 罗嬷嬷无奈跺脚:“随你,都随你行了吧。” 说着拿了那幅巾为她包起发髻,忍气吞声的样子,青葛这才不和她计较了。 罗嬷嬷叹息,她总觉得如今的王三性子见长,怕不是被宁王宠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可她到底只是寻常门户女子,宁王再宠她,回头知道她那身份,怎么可能容她。 这人怎么就认不清自己呢? 青葛知道罗嬷嬷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她是懒得理会。 也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她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不过望着铜镜中自己时,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借故发作罢了。 她喜欢上了宁王,但她清楚知道自己终究要离开。 喜欢一个人和试图与这个人在一起,这是两件事,在她这里,她不允许自己懦弱。 略做梳妆后,就要起身,罗嬷嬷无意中看到青葛手腕上的相思缕,不免蹙眉:“这个还要戴吗?未免有些不上台面,还是换一件首饰吧?” 青葛:“这是殿下吩咐的,非要戴着。” 罗嬷嬷听这话,突然想起早间时候,宁王出门,仿佛手腕上确实有一丝红绳,她当时并没在意,如今看来竟和这个是一对的。 她顿时明白了,扯唇笑了笑:“倒是缠绵得很。” 青葛看着罗嬷嬷的笑,她清楚地明白她笑容中的鄙薄以及不屑,在她心里,这种所谓的缠绵只是一场戏,是假的,而自己竟然入戏了。 罗嬷嬷认为她自己是这场戏的操控者之一,她清楚知道这所谓的缠绵不会有好下场。 或者说,她必要让夏侯见雪来替代这一切。 所以她在居高临下地嘲笑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青葛想抬起手,掐在罗嬷嬷的脖子上。 她想让罗嬷嬷的笑容消失,要让她露出狰狞的面孔,要看她后悔,要让她痛苦。 杀一个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她到底收敛了下来,没再说什么,准备出发了。 *************** 青葛知道,越是繁盛之处,蹴鞠越是盛行。 记得当初皇太子过去禹宁,她还听皇太子提过一首诗,就是说蹴鞠的。 少年骑马入咸阳,鹘似身轻蝶似狂;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 那时候的她沉默地立在宁王身畔,想象着其中的场景。 那是她无法触及的皇太子,那是她不懂的人世间。 如今她乘坐着宁王妃专用的辇车,和皇太子妃汇合,大家一起携手过去蹴鞠场。 皇太子妃笑着道:“我都听说了,九韶对你可真是用了心思。” 青葛知道她说的是宁王为了取悦她,为她寻来的各样物事,皇都也不过这么大,消息传得快,这些都是瞒不过旁人的。 她听着,轻笑道:“其实根本不用。” 皇太子妃便笑起来:“我自小便认识九韶了,我可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这样!” 她和太子青梅竹马,自然是熟悉宁王的。 青葛对此无话可说,她只是听着罢了。 皇太子妃却是很有兴致,她叹道:“你看,太子便从不会这样。” 青葛有些意外,她望向皇太子妃:“太子殿下儒雅温和,人都说和皇嫂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呢,皇嫂怎么会这么说。” 她确实是意外的,她曾经恋慕过皇太子,于她来说,皇太子便是天上月,是永远无法触及的,是自己暗无天日的苦训中一点渺茫的光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3章 是以对于皇太子妃,她是羡慕的,在她心里,以为嫁给皇太子的皇太子妃,应该是心中装满欢喜和知足。 没想到她竟有这般遗憾。 皇太子妃却叹了声,有些惆怅地道:“你到底年轻,又和九韶正是恩爱缱绻时,不懂我的苦楚,我已经为储君妃十几年了,至今无半点血脉,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葛便无声了,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 皇太子妃:“他如今也有几位妾室,但那几位妾室也没动静,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欲言又止。 青葛默然。 她不是太子妃,没想过这种问题,更不知道太子妃心中竟这么多苦楚。 其实她和太子妃并不熟,结果她竟对自己说这个,可见实在是无处可说了。 她想了想,终究问道:“皇嫂,皇兄还有别的妾室,你并不是全然不在意,是不是?” 皇太子妃便不说话了。 青葛感觉到自己的莽撞,她忙道:“皇嫂,是我多话了,我原不该问你这些。” 她想着,自己到底说话太直,不曾顾忌闺阁女子的细腻心思。 皇太子妃眸中泛起一丝惆怅,却是道:“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我当然在意了,确实在意,不过也没办法,我也盼着她们能有个一男半女,这样太子也不至于为子嗣犯愁,不然就像现在这样,膝下无出,外面诸般流言碎语,对太子不利,我这日子也过不安生。” 青葛自然明白的,她明白太子承受的压力,来自朝堂的,来自天子的,来自谭贵妃的,储君成亲十几年却无出,这是关乎社稷根本的大事,他哪能不艰难。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只能来一句无力的安慰:“总归会有的吧。” 皇太子妃苦笑了声,轻握住青葛的手:“所以见雪,如今你和九韶处得好,我是盼着你们恩爱,若能有个子嗣,我自然不敢说过继过来,你们也不会舍得,若你们能有个血脉,我只盼着着这孩子能身兼两祧,这样母妃那里,以及父皇那里都说得过去了,如此,你会愿意吗?” 她的手柔弱无骨,就这么握着青葛的手,一脸恳求的样子。 青葛可以感觉到她的殷勤和友善,于是青葛便有些心疼。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青葛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她只是一个临时的,是假冒的,她愿意也没用。 但在皇太子妃那殷勤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她到底是点头:“我肯定愿意,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是——” 可是皇太子妃眼中便绽放出惊喜来。 她越发握住青葛的手:“谢谢你,见雪,你将来若有血脉,还是养在你们身边就是,只是让我们经常去看看,兼了两祧,好歹支应过去这储君血脉一事,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又有些想哭:“若是不能让母妃喜欢,她便要为太子挑选侧妃了……” 如果是妾室还好,身份到底不同,但是侧妃的话,再生了血脉,那她以后不知道怎么办了。 青葛有些心疼她,但更多是无奈:“可我也不一定能生,我身体不好,估计难以受孕,我想着…皇嫂你不要指望我这个,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皇太子妃:“我知道,总归是要想法子,但你能说出这话,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说话间,那蹴鞠场已经到了,这时候宫娥也都进来准备侍奉,于是两个人便不再说起这个。 不过青葛心里终究存下一段心事。 这时候两个人下了辇车,却见蹴鞠场隐在古松怪柏之后,一旁有亭榭,设有酒楼歌馆,一眼看去尽是招牌幡幌,有衣着打扮讲究的年轻郎君并小娘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青葛和太子妃一到,自然有宗室贵女纷纷簇拥上来,笑着打招呼,又被女侍引领着进去了茶室。 那茶室布置雍容富丽,一旁墙上张挂了绣帟和香毯,地上也铺着绣茵,角落设有银香兽,众女子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在那里说笑嬉戏。 太子妃便将青葛引荐给蹴鞠社中各人,众人都知道这是夏侯氏贵女,又是宁王妃,自然颇为敬重,不敢慢待的,纷纷围上来夸赞王妃之貌美,场面热闹。 太子妃先简单和青葛说了下这皇都女子蹴鞠的规矩,原来这皇都蹴鞠和别处有些不同,这里用的虽然也是圆形鞠球,但却是方围墙,并且在方围墙内设置了阴阳点位,到时候分两边队伍,一红一绿分别占据阴阳点位,彼此不能串了位置。 场中设置六个球门,每个球门都是一个月牙形的洞,必须要把那鞠球踢到洞中才算得一个球。 其实这些规则青葛是知道的,只不过不够详细罢了,如今太子妃说,青葛少不得仔细听着。 太子妃见青葛不太懂的样子,想着她说自己球技不佳想必也不是谦虚,便笑道:“现在先慢慢练着,再过三五日就要比赛了,我们也不求什么输赢,但求个热闹。” 青葛知道太子妃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是在宽慰自己。 她本是玩暗器的顶尖高手,如果她真踢这蹴鞠,哪还有别人什么事,别说直接踢,就是她想让那鞠球拐几个弯,都是随心所欲。 不过这于她来说左不过一个玩乐而已,也不好太出头,不然怕引人怀疑,是以少不得谦虚几句罢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4章 ********** 青葛练了片刻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别人只道她勉强有些技艺,但若说技艺高超倒也不至于,青葛正好寻了个由头,只说有些疲乏,回去茶室略做歇息。 她过来歇息时,罗嬷嬷倒是兴致勃勃地看蹴鞠,她正好说要小憩片刻,不让人打扰,好换一番妆容,谁知道才要更换,就听到外面廊道,隐隐有个熟悉的声响。 是夏侯止澜。 青葛想起那日叶闵所言,不免心里一动。 她原本确实存着一些心思,想着给他们把水搅浑了,只是身边这宁王实在太过敏锐,她哪里敢在他眼皮底下作妖,少不得收敛着,也不敢动什么心思了。 只是如今既让她撞上了,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天赐的良机。 她当下主意已定,便假意要汤水,把身边侍女支到别处,自己却敛着衣裙,自一旁廊道过去,如此恰好和那行人走个正着。 夏侯止澜身边两三个随从,正往这边来,猛地见了青葛,也是意外。 青葛回想着那个黄昏时分她和夏侯见雪的擦肩而过,模仿着她的情态,瞥了夏侯止澜一眼。 夏侯止澜便僵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青葛看此情景,心中狐疑,想着看着不像是惊喜,倒像是被惊到。 这两个人只怕是有些孽缘,但如今已经断了,所以夏侯止澜才有此反应? 她当下微咬唇,低首敛眸,假意匆忙自夏侯止澜身边走过。 只是就在那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却低低地一句:“阿兄,今日春和景明,本该赏心悦目,但我只记挂昔日随云山中烟雨霏霏,只叹我此生再无缘。” 说完这个后,也不待夏侯止澜反应,便低首快步离开。 她走到无人处后,趁机绕行,重新回到了茶室中,不过却自轩窗暗自查看夏侯止澜那边动静。 却见他一身白袍,就站在彩楼下,形单影只,凄清孤冷,神色间难掩落寞,仿佛怅然若失。 那什么随云山,什么烟雨霏霏,这可是昔日夏侯见雪于闺阁之中所做诗词,她想,她到底赌对了。 这兄妹二人果然有些苟且之事,夏侯见雪用那么哀婉的诗词提起的随云山烟雨,只怕和他们定情有关。 她远远地盯着夏侯止澜的侧影,看着他的眉眼,以及侧脸的线条。 良久,她终于收回视线。 细想之下,不免可笑至极,随云山,随云山,又是随云山! 她深吸口气,收敛了心神,不再去想,之后更换妆容,打算过去见宁王了。 她想着,虽然这个时间仓促,不过就算罗嬷嬷回来不见了她,也只会以为她跑出去看蹴鞠了,这边人多口杂的,各家贵女都在,她自是四处寻,寻着的那时间足够她回来了。 青葛易容换装,几个纵跃间,抵达了王府水榭处,谁知却见晚照恰好守在那里。 自从来到皇都后,倒是有些时日没见晚照了。 晚照一看到她,笑道:“你如今随在娘娘身边,倒是跟着身价倍增,我们要想见你却是难了,到底不一样了呢。” 对于晚照的揶揄,青葛并不在意,直接道:“哪日我若身首异处,望你念在我们多年相识的份上,为我求一处葬身之地。” 晚照听着,疑惑,不知为何,她觉得青葛说这话时,格外认真。 她一双桃花眼细细端详青葛一番,之后才问道:“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己都知道自己要得报应了?” 青葛略顿了顿,低声道 铱驊 :“人总归要死的,我总觉得我会死在你前面。” 晚照歪头,纳闷:“怎么了,你干了什么勾当?” 青葛:“只是学学你而已,我找人练了练手。” 晚照惊讶,惊讶之后便叹息不已:“你看上了哪个?你这不是辜负了阁主吗?” 青葛:“……” 她好奇地看着晚照:“我怎么就辜负阁主了?他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那一日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叶闵依然拒绝,那她自然当没有这回事。 总不能她为求报恩再低三下四爬他的床。 晚照听此,上下把她一番打量,最后笑道:“我没想到,你竟然瞒着阁主和别家郎君有染,到底是哪个?你还有这等本事!” 青葛:“我只是说说而已。” 晚照便很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快快道来,你到底招惹了几个?相貌如何?可有本钱?”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 缓慢地侧首看过去,她便看到了宁王。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位女暗卫。 晚照眉毛一跳,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和青葛一起向宁王见礼。 宁王视线在她们二人之间巡视,半晌后,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青葛,随本王过来。” 第047章 第 47 章 第47章蜉蝣的一生 水榭恰位于风口处, 风吹着湖面,湖面泛起涟漪,如罗纹宣纸。 宁王站在水榭旁, 身姿挺拔, 负手而立。 青葛跪在他的身后,恭敬地垂首, 垂下的视线恰好落在他的袍底处, 却见绣锦的墨色袍底随风翻飞,犹如墨云翻滚一般, 气势磅礴, 却又风华无两。 这时候, 宁王开口了, 声音清淡:“刚才本王已经和叶先生谈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5章 青葛沉默地听着。 宁王继续道:“你想离开千影阁?” 青葛听着这话, 自然明白宁王言语中的试探, 言语间稍有不妥, 便是万丈深渊, 死无葬身之地。 她略思忖片刻,才道:“属下自小认主人为主, 凡事任凭主人差遣, 不敢自专。” 宁王眼神掠过她:“若本王要你离开千影阁,自此之后跟随叶先生, 你待如何?” 青葛思绪一顿,她是消化了片刻, 才缓慢地明白“跟随叶先生”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刚才晚照和自己的戏言,于是她终于明白, 这是宁王的意思,他要自己离开千影阁, 把自己送给叶闵。 思及这个可能,青葛仰起脸,直视着宁王,道:“属下不愿意。” 宁王漠声道:“为何?” 青葛:“属下一直记得主人所言,千影阁中无男女,属下入千影阁时,只知道效忠主人,不知其它。” 宁王默然凝思。 青葛屏住呼吸,安静地等着,她知道宁王在思索对自己的裁决,这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片刻后,宁王的视线再次落在青葛身上,却是道:“往日种种,本王不想再追究,你暂且休息几日吧,稍后本王会对你另有安排。” 青葛明白自己逃过一劫,她垂首恭敬地道:“是。” ************* 待到宁王离开了,青葛兀自立于水榭旁,却还在回想着刚才宁王说的话。 把她当做一件赏赐送给他得力干将,这就是他和叶闵谈过后的结果吗? 她想起就在刚才,他满目柔情,犹如春日暖阳一般,让任何女子看了都会为之倾倒,不过转瞬间,她化为了另一个身份,他冷峻异常,如同寒霜覆面,让人望之生畏。 这让她恍惚,何处是梦,何处是醒,她几乎要迷失了。 人生如戏,戏若人生,虚实交织,亦真亦幻,难以分明,到底是庄周化为蝴蝶,抑或蝴蝶化为庄周?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殿下刚才和你谈过?” 这是叶闵的声音。 他的声音颇为幽凉,有着冰玉一般的冷意。 青葛收敛心神,抬眼望向叶闵。 不得不说,她难免开始猜测,是不是叶闵对宁王说了什么,所以宁王才说出那样的话。 也许这两个男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对她来说是羞辱。 她可以自己出卖自己的身体,却并不接受他们就这样敲定了自己的价码。 叶闵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道:“停止你的猜测。” 在四目相接间,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笃定而清冷地道:“我不会。” 青葛顿时懂了,她低下头:“阁主,是属下的错,属下错怪了阁主。” 所以这是来自宁王的试探。 叶闵神情复杂难辨,声音却是略有些低哑:“你也不要怪殿下。” 青葛:“属下自然不敢怪殿下,更不敢多想,只是属下终究想问问——” 她谨慎地考虑着措辞:“阁主,如今属下不必随在娘娘身边,接下来对属下是什么安排?” 叶闵沉吟片刻,道:“你先歇息几日吧。” 青葛见他并不肯多说,便也不问了。 其实她听着叶闵的话,总觉得叶闵在顾虑什么,他必然有不曾言明的心思,她甚至感觉刚才宁王和叶闵谈了什么,是关系到自己的。 所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叶闵道:“青葛,你曾经得罪过贵妃吗?” 青葛有些惊讶:“贵妃娘娘?” 叶闵:“是。” 青葛望着叶闵那张寡淡到极致的脸,她实在猜不出叶闵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她只能道:“属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属下此次受命保护在娘娘身边,自从入了皇都后,一切安然太平,属下未曾在人前出现过,至于贵妃那里,属下更是见都不曾见过。” 叶闵听她说这个,明白她显然是不知情的。 他略蹙了蹙眉,道:“娘娘提出来想要你,但是殿下并没有应允。” 他望着青葛道:“我总觉得这其中别有玄机。” 青葛心里微惊,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若是娘娘那里要属下随护,这倒也是情理之中吧。” 毕竟千影阁受命于宁王,拜宁王为主,主人的母亲需要人手保护,再正常不过。 叶闵却眯起眼睛,轻声道:“不,这并不正常,崔姑姑这次得罪了王妃娘娘,你知道如今她在哪里吗?” 青葛正要打听崔姑姑的下落,听到这话,自然是支棱起耳朵。 叶闵道:“崔姑姑被赶出去之后,直接送到南郊结草庵出家了,但是根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贵妃已经派人过去,是要她性命。” 青葛意外,不过又意料之中。 叶闵的指尖很轻地点在桌面上:“不过这些与我等无关,皇宫内廷之中诸多阴私,这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青葛却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叶闵知道了,而今天宁王才和叶闵谈过,那就意味着宁王知道了。 今天宁王和王妃的言语中特意提到若是进宫,请皇嫂陪着,这显然是有些顾忌,不想让她知道崔姑姑那边的种种,估计是怕吓到她? 换言之,宁王是默许了谭贵妃的作为,是知道崔姑姑必死无疑的。 深宫之中,一个人的消失是最不需要理由的,非要追求理由的话,那只能死更多的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6章 她心里明白,不过还是问道:“那殿下怎么说?” 叶闵听着,却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青葛:“这种事情需要殿下说什么吗?” 青葛默了下,道:“阁主说得是,是我多想了。” 她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傻,不过还是为自己找补道:“属下一直以为崔姑姑会成为王府的郡夫人,不曾想如今……” 叶闵听此,却是凉凉地道:“你怎么还能如此天真。” 青葛便彻底懂了。 叶闵深深的看了一眼青葛,道:“你还是想歇息吧,好 弋 好休养身体,寻常时候不要露面。” ************* 离开之后,青葛心里反思着叶闵说的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迅疾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而就在这乏味枯燥了的风声中,青葛终于明白,崔姑姑要害自己,宁王和叶闵心里其实心知肚明的,他们全都看在眼中。 事情发生在宁王府,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不过崔姑姑是贵妃的人,无论是宁王还是叶闵都不能动崔姑姑,如今贵妃既然要杀崔姑姑以杀人封口,那显然这两个人也都不会说什么,只会冷眼旁观罢了。 所以他们知道贵妃要害自己,显然也不会说什么,如今叶闵给自己些许提点,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其实无论崔姑姑还是自己,都只是朝廷贵胄驯养的一条狗,主人要杀死一条狗,不需要理由。 于是她也就突然恍悟,为什么叶闵对自己生了怜惜,竟要把杜仲王雄花给自己吃,为什么宁王也没有反对。 一则如果自己活着,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二则也许他们心里对自己养着的这条狗产生了些许怜悯,毕竟她是无辜的,她也曾为他们奔波卖命。 至于叶闵所谓的“小食”,所谓的七弦琴,也不过是闲暇之余的把戏罢了,自己竟然还真信了? 竟然真信了,还要巴巴地扑上去,自以为是,以为可以在男女之事上掌控叶闵。 可笑至极! 青葛陡然停下了脚步。 她离开了望远楼后,一路径自往外奔来,思虑深重间,也不曾留意,却不曾想,此时抬首,已经来到了城南郊野一处浅滩旁。 却见远处青山逶迤俊秀,近处芦苇丛生,摇曳生姿,又有白鹭翩翩而起,飞向静谧而辽阔的天际。 她仰起脸,看如镜长天,澄澈蔚蓝,阳光洒落自天际洒落,这世间万物生辉。 她想起昔日种种。 她记事非常早,在别人还哇哇啼哭时,她便已经能记事,哪怕十几年过去,她心里还残留着幼时的一些片段和画面。 她至今记得曾经那个弱小无助的她,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深雪之中,只露出一张脸,就那么沉默无声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那时候,天色昏暗如铅,她一直那么盯着看,看那厚重云层,于是便会有一种错觉,上方铺天盖地的沉重云层会崩塌,会压迫下来,无声而缓慢地吞噬,最后终于将这人世间吞没。 星辰浩渺,恒河沙数,在这乌云压顶的风雪之中,自己渺小如尘埃。 十几年后,她长大了,学了一身武艺,走过了许多地方,也增长了许多见识,但是她再看这人世间,依然觉得自己脆弱无助。 蜉蝣于天地之间,不过沧海之一粟,随波逐流,不知春秋。 她也想挣脱这一切,想振翅遨游,挣脱自己脆弱身体的束缚,探寻天地之高远,见识苍穹之浩瀚,领略乾坤之广袤,想立于孤峰之巅,看尽万物之壮美,饱览世间之繁华。 她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一如幼年时的那个她。 突而间,有水鸟翩跹而起,惊起一片水雾,也惊醒了她。 她这才收敛了心绪,直奔南郊的结草庵。 其实她现在赶过去已经于事无补,她也并不能做什么。 崔姑姑不过是被谭贵妃放出来的一条狗,张着獠牙来对付自己的狗,这条狗有自己的私心,她冲着宁王摇尾巴,试图凭着女色来获得更多,然而宁王对她的女色不屑一顾。 这个世上确实有些女子通过女色获得了莫大好处,只可惜崔姑姑赶上了一个过于公私分明的主人,她注定无法从宁王这里讨到任何便宜。 况且宁王是如此高傲,目无下尘,在他的眼里便是寻常的贵女都稍逊几分,也只有四大世家的女儿能让他侧目了。 即使这样,在这场联姻中,他依然和夏侯家一起将彼此的利益来往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彼此双方都从这桩联姻中获得了莫大好处。 所以这个世上无论男女高低贵贱,基于男女之事得来的好处总归是容易一些,比自己徒手攀爬要轻松,人都想走一个捷径。 青葛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宁王身边发下的誓言,以及宁王对自己说的话。 她当然明白那都是肺腑之言,她相信他。 于公来说,他无愧他皇室子嗣的血脉,兢兢业业为大晟镇守边境,为禹宁百姓换得十年安居乐业,于私来说,他和自己妻子如此心意相通后,也必然是忠诚温柔的好夫婿。 他几乎是完美的,完美到她挑不出任何瑕疵。 只不过她是假的罢了,她连发誓,都用了夏侯见雪的名字,不会用青葛,不会用三十七号,更不会用王三。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攀上了结草庵所在的南郊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7章 此时已是仲春时节,山中大团大团的浓绿,而结草庵便位于这浓密的林荫之中。 青葛如今的衣着不似寻常百姓,不敢轻易露面,是以并不走正经栈道,而是施展轻功,飞在一旁浓密的灌木丛中。 一路上并不见人烟,不过在即将抵达结草庵时,却看到两个穿了灰衣的男子下山,很是精明能干的样子,一看便是练家子。 青葛身形一顿,仔细看了一眼。 她便明白,他们已经把事情办妥,只怕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不过她还是进入结草庵,私下探查,很快知道崔姑姑已经死了,被一卷破席卷起来抬到了山后面,准备埋起来。 青葛略一沉吟,便过去了后山。 身为暗卫,她受训多年,其中自然也有些跟踪之术,很快便寻到了两个小尼姑,都是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罢了,手中拿了铁锨正在一棵树下挖坑,显然这是一个苦差事,她们正愁眉苦脸地抱怨着。 青葛的视线落在她们身边的乱草丛,那里果然有一破席子,破败的席子露出些许白色中衣的边角,有蚊虫苍蝇之类已经飞过去围着不放。 青葛悄无声息地离开,很快在山中逮住一只肥兔子,故意放纵这兔子奔向那两位尼姑,两个小尼姑到底年纪小,镇日受着那清规戒律,突然见一只大肥兔子一蹦一蹦的,不免惊喜。 两个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开始追赶那只兔子。 青葛便趁这个时候落在那张草席旁,迅速打开草席。 却见崔姑姑发丝散乱,身上只余一件单薄中衣,显然是这尼姑庵中众人给剥了去。 她探了探崔姑姑鼻息,活是活不成了,不过她还残留一点气息。 她迅速点了崔姑姑周身几大穴位,之后又自怀中掏出一粒药塞进去,果然这崔姑姑便虚弱地睁开眼来。 她眼睛中已经是白多黑少,没半点神采,确实没救了。 崔姑姑麻木呆滞地望着青葛,并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是蠕动着唇,似乎想说话。 只是她一张口,便有大口大口泛黑的血自口中涌出。 她的眼睛中流露了痛苦和绝望来,喉咙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几乎不像是人发出的。 青葛开口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受娘娘的嘱咐,想害我的性命,所以你在宁王面前挑拨离间,趁着千影阁出了叛徒宁王疑心时,故意让宁王怀疑我,于是宁王小题大做,罚我一百鞭。” 崔姑姑艰难地牵引着脖子,点头。 青葛又道:“你又在我受伤的时候,故意在我所用的寝具中下了毒,这种毒并不伤及寻常人性命,但是因我身受重伤,这毒便趁虚而入。” 崔姑姑再次点头,她蠕动着唇,终于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娘娘……” 青葛聆听着那两个小尼姑的动静,她们捉住了这兔子,在商量着该如何处置,显然这是两个贪吃的小尼姑。 她继续道:“你想留在宁王府做郡夫人,但是不曾得手,还为此让娘娘在宁王面前失了颜面,娘娘不想事情泄露,所以干脆杀人灭口。” 崔姑姑点头。 青葛笑了笑,望着她:“但是你自始至终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杀我,也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杀你,是不是?” 崔姑姑眼睛中流露出迷惘和苦涩,她不懂,确实不懂。 青葛终于叹了声:“那你可以做一个明白鬼了,娘娘要谋我性命,是因为我无意中窥见了贵妃的一个秘密,所以他万万不能容我,而你——” 她站起身来,望着崔姑姑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怜悯:“你竟然还想着利用那么拙劣的手段爬上宁王的床,试图坐上郡夫人的位置,可你不知道吗,从你甘愿做谭贵妃手中那条狗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崔姑姑听此,瞳孔骤然收缩,她那已经泛黑的脸上流露出恍然、苦涩、痛苦和悔恨,最后是麻木和绝望。 就在这片灰败的绝望中,她的瞳孔开始涣散,眼睛中彻底失去了神采。 青葛垂眼望着已经死去的崔姑姑,此时阳光自枝叶的缝隙中漏下来,落在崔姑姑那张青黑色的脸上。有山涧的风吹来,草席破败的边沿一荡一荡的,狗尾巴草轻盈地拂在那白色的中衣上。 这时候,青葛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的是年轻小娘子的嬉笑声,里面透着压不住的兴奋。 看起来那两个小尼姑已经把那只兔子藏起来了,她们怀揣着秘密,有了期盼。 因为这点期盼,走路都是蹦跳雀跃的。 青葛便身形一闪,隐在暗处,看着那对小尼姑,她们因得了那只兔子,显然有了干劲儿,两个人一起挖,很快挖好了一个坑,将草席卷着的崔姑姑埋进去了。 埋好后,其中一个小尼姑道:“这姑姑也实在可怜的,要不我们给她念一段经文来超度吧?” 另一个尼姑想了想:“是呢,我们藏了一只兔子,我们要吃了这只兔子,这是罪孽,我们为她念一段佛经来超度,也算是恕罪,佛祖应该会原谅我们吧。” 于是两个小尼姑便在土堆旁开始念经为崔姑姑超度,颇为认真,有模有样,看得出她们颇为虔诚。 青葛就在两个小尼姑的经文中,踏着那如茵芳草,准备下山去了。 她还得回去,回去继续做那个王妃,宁王爱若珍宝的王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8章 她望着远处盎然的春意,却是轻笑了下。 在蜉蝣朝生暮死的一生中,她可以体味一段缠绵的爱,去享受自己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也不是不可以。 *********** 回到蹴鞠场,果然罗嬷嬷一直都在找她,都找疯了。 她迅速换过妆容后,便出现在蹴鞠场旁边的园圃中,让人无意中找到。 这样她身上便是有些许山中杂草花卉留下的气息,也不至于让人怀疑。 罗嬷嬷见到她,气得脸都白了:“你能安生一些吗,来这里的可都是皇城贵女,你这样乱跑,成何体统,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 要知道她现在败坏的可都是她家娘子以后的名誉啊! 对此青葛是理都不想理,斗嘴都嫌费嘴皮子。 罗嬷嬷看她这样,也是疑惑:“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半截了呢。” 青葛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突然有些累了。” 罗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确实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试探着说:“那……先回去吧?” 青葛点头。 于是向太子妃告辞,先回去王府了。 此时的青葛只有满心的疲惫,她只是一只蜉蝣,游了很久,游到如今终究有些累了,以至于此时此刻,那光闪闪的金银都不能抚慰她的心。 她坐在辇车上,看着外面街道,却见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又有沿街而来的车马小贩,卖菜饼灌肠的,卖花环领抹,还有各样新鲜时蔬。 不过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幻境虚影,风一吹这些也就散了。 回到王府后,罗嬷嬷从旁偷偷打量着她,竟也不敢出声了。 青葛知道自己此时脸色奇差无比,难免引人怀疑,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心思装扮,当下只是草草洗漱一番便倒头栽在了榻上。 她身心俱疲,趴在榻上,将自己的脸紧贴在那柔软的绸枕中,在绸枕清淡的熏香中,倒是想起了许多往事。 有时候会觉得她这一生是被人亏欠的一生,她有理由去讨回公道,但是又会觉得不值当,过去的就这么过去吧。 她知道自己心底藏着许多阴暗,看似过于冷静的皮层下,是暗黑的无底深渊。 正如曾经她潜伏在太子妃身边,意欲何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善与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她便这么昏昏沉沉的,慢慢便要睡过去,其间罗嬷嬷过来探头探脑,语气中竟仿佛有些担忧,然而她却只想让她滚,滚远一些吧。 在那睡梦中,她再次做了一场梦,就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她依然徘徊在大雪纷飞之中,那大雪犹如败鳞残甲,落了一地。 而她站在雪地中,衣衫单薄,寒风透骨,犹如一片枯叶般瑟瑟发抖,她饥饿困顿,想逃离这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麻木毫无知觉,她完全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她想施展轻功,可是低头间,却发现自己手脚细弱稚嫩,原来她还是一个幼儿。 她望着这一切,心里再明白不过,这只是一场噩梦,她被困在那场噩梦中逃不出去,已经困了许多年。 她攥紧双手,使劲掐自己的手掌心,拼命想让自己醒来,却还是不能摆脱这冰冷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要如同过往一般,孤独而痛苦地熬过漫长冰冷的一场梦,一直到天亮,可就在这时候,一双温暖的手伸出来,将她那双已经冻僵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那双手修长有力,掌心透着暖意,于是暖流注入她的身体。 之后,那个人把她拉到了怀中,温暖便铺天盖地而来,这种难以想象的温暖让她满足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很想看看这是谁,于是仰起脸来,可是雪还在下,白茫茫的雪模糊了视线,而那个人很高,她拼命仰起脸却依然看不清。 她开始挣扎,攥着那个人的胳膊往上攀爬,她想看清楚。 就在这种挣扎中,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最开始视线是失去焦距的模糊,眼前一片白花花,苍茫缥缈,仿佛依然在下雪。 过了好一会,她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于是她便看到了那双幽邃墨黑的眼睛。 是宁王。 第048章 第 48 章 第48章救火 青葛仰望着上方的男子, 他长眉入鬓,薄唇如锋,俊美五官犹如镌刻, 而他那双眼睛中犹如冰霜初融的温柔, 更是让他有着致命的魅惑力,让人怦然心动, 恨不得溺在其中。 有那么一刻, 她觉得自己依然在梦中。 于是她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他, 她的手指很轻地落在他的高挺的鼻子上, 又一点点游走, 抚摸他俊美的脸颊, 薄薄的唇, 还有线条流利的下颌。 宁王低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此时的她一袭乌黑的发盈盈落在身后, 跪在榻上仰脸望着他, 一双乌黑的眼睛浓郁清澈犹如秋夜的湖水, 她看上去脆弱无助,像是遭遇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的手指抚在自己脸上, 带来丝丝沁凉。 宁王抬起手来, 握住她的手指,却感觉那手指凉到几乎没有温度。 他垂着单薄的眼皮, 眼睛中没有半分昔日的锐利,只有无尽的温柔和怜惜。 他低哑地开口:“是做噩梦了吗?” 声音太过轻缓温柔, 以至于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青葛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59章 宁王便将她抱在怀中, 之后一起坐在榻旁:“只是梦而已。” 青葛靠在他肩膀上,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他的清冽松竹香。 她想, 天下任何女子能得他这样的呵护,都将是幸运的,都将得到一生的幸福。 于是她到底低声开口道:“我知道是梦,我在梦里就知道那是梦,但我醒不来。” 宁王轻叹一声,他略低首下来,用自己的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温声道:“不要怕了,你现在已经醒了。” 青葛耷拉着眼睑,道:“嗯,我知道,你来了,你抱着我,我就醒了。” 她沉默了下,才继续道:“我梦到雪,大雪,特别冷,我很害怕。” 宁王抱着她,低声哄着道:“还有吗?” 青葛笑了下,将那些轻轻略过,只是道:“正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你便出现了,搂住我,我以为这都是梦,结果醒来你便抱着我。” 她仰起脸,再次冲他轻笑:“醒来后就看到你,我安心了。” 宁王轻叹一声,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着这温柔的馨香:“那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青葛笑得格外温软甜美:“是的,殿下。” 宁王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是不是曾经有关于雪的经历,并不愉快?” 青葛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她略顿了顿,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我母亲小时候总是会抱着我,她说起我出生时的种种,会和我说那时候下着怎么样的大雪,还和我说起我名字的来历。” 她用柔软而脆弱的语气,说着属于别人的故事。 宁王略蹙眉,道:“岳母经常和你提起这些,估计才让你总想着来,或许这些言语中也伴随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比如你曾在雪中摔倒,你自己虽然忘记了,但其实会在梦里回忆这些,从而导致你反复噩梦。” 青葛微诧,他竟然用了“反复噩梦”这个说法。 她疑惑地看他。 宁王:“上次你也做了这样的噩梦。” 青葛点头:“嗯,想必是吧。” 宁王抬起手来,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所以以后我就要叫你三三,这个雪字我们万万不要用了。” 青葛笑道:“是。” 宁王又道:“你身上还觉得疲乏吗?如果不疲乏的话,出去看看我给你带来的新玩意儿。” 什么好玩的 青葛仰起脸,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好玩的?” 宁王轻笑:“起来看看。” 青葛懒懒地道:“身上没力气,不想动。” 宁王却一个弯腰,径自把她抱起来,哄着道:“如今到底为时尚早,你若到底还走,你待在床上睡的话,睡到黄昏时候反而清醒了,晚间便再难睡着,日常一来,作息混乱,所以这个时候就得起来走走,这样才精神。” 青葛听着,自然也就随他了,刚才那一场梦境之后,她原本诸般情绪已经尽皆消散。 毕竟人活在世,终归要面对现实。 她略做梳妆后,宁王便命人送来膳食:“先用些?” 青葛看了看,却见其中有一条鱼,银白如雪,肉质细嫩的样子,便随口道:“这是什么鱼?” 宁王笑道:“前朝名士刘宰有一首诗便是关于此鱼的,以三三的冰雪聪明,一想便知。” 青葛:“……” 她突然有些心累,便道:“可我不想去猜,我就想你告诉我。” 宁王见此,却是笑道:“鲜明讶银尺,廉纎非虿尾。肩聋乍惊雷,腮红新出水。芼以薑桂椒,未熟香浮鼻。河魨愧有毒,江鲈惭寡味。” 青葛还是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她便干脆不理他了,故意道:“那我尝尝了。” 宁王看她没什么兴致,猜着她是依然因那噩梦,心里不舒坦,便哄着道:“好,先尝尝,这个味道鲜美,你吃了也开胃。” 青葛拿了银筷,尝了一口,只觉这鱼骨嫩鳞细,肉质肥嫩,好吃得很,怪不得还有什么名家要专门为它写诗。 不过宁王没说,她竟连这到底是什么鱼都不知道。 她只好道:“确实味美,不过此鱼得来不易,怎么突然有这个?” 她是试探着猜的,不过显然她猜对了。 宁王道:“这是缟兖时家送来的贡品,他们千里迢迢运来了水箱,特意送了这鱼来,以后每年这个时节,我们都可以吃到了。” 青葛心中微诧,她快速地想着,于是便明白了,时家所处的缟兖有四宝,分别是银鱼、鲚鱼、白虾和角鱼,如今想来,这必是鲚鱼了。 于是她一下子明白今日宁王的喜悦了,他自然不止是为了这鱼,还因为缟兖时家对朝廷的归顺和服从。 缟兖时家以后每年都要进献四宝,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么一来,四大世家中的夏侯家和时家都已经唯朝廷马首是瞻了,那其它两家怕是也不足为惧了。 宁王道:“以后每年,皇室宗亲都可以吃桃花鲊了。” 青葛抿唇笑了下:“这是朝廷之福,也是殿下之功。” 宁王兴致颇高:“等用过了,我再给你看一件有趣的。” 青葛:“好。” ************** 用膳过后,青葛随了宁王出去园圃中。 这其间罗嬷嬷也过来了,她悄悄地打量着青葛,眼中似乎有担心的意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0章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她这才记起,当时自己疲惫至极昏昏欲睡,似乎她也凑过来看? 不过对此,青葛并不领情。 她经历了这么许多,是再清醒不过了,什么崔姑姑什么罗嬷嬷,什么夏侯家,都是虚无,任何人她都不会在意。 当然也包括宁王。 宁王爱她吗,自然是爱,爱若珍宝,她也很感动,甚至她也喜欢他。 只是他再疼爱怜惜自己,那也是因为他误以为自己是夏侯氏嫡女,是他的妻子。 只不过吃条鱼而已,都不让人安生,还要考诗词…… 她懒懒地随在宁王身边,过去了园圃,这园圃中种植了各样树木,有胭脂桃、水晶李、红杏、香柿等,也有南方移植而来的桑葚柑橘等,如今晚春时节,枝干交错,花叶繁茂。 因那些果树要防虫害,特意在下面刷了一层白石灰水儿,就仿佛那些果树穿了白裙一般。 青葛好奇地看宁王:“是有什么稀奇的,是这些果树吗?” 宁王指了指:“你看。” 青葛好奇看过去,却见两个侍从牵了两匹马过来,那马竟生了双脊骨,只高三尺,皮毛为海石榴色,罕见稀奇,闻所未闻。 她疑惑:“这是什么马?” 宁王道:“这是苍邳果下马。” 青葛越发惊讶:“苍邳的果下马?” 她之前倒是听说过这马,据说出自苍邳庆水一带,可以乘坐穿梭于果树之下,矮小耐劳,只能偶尔产之,不可多得,是以价格昂贵,苍邳视为珍品。 她彼时在书中看到,只以为只是传闻罢了,不曾想竟然亲眼见到了这传说中的果下马。 宁王道:“传闻汉宫之中便有果下马,汉宫甚至专设了矮马厩,供宫廷娱乐之用,只是后世不曾见过罢了,不曾想如今你我见到这等奇物。” 他笑着道:“这一匹果下马是专门留给你的,可以在后院骑着玩,或者回头蹴鞠时骑用,也是有趣。” 青葛一听这话便笑了:“才不要呢,蹴鞠的时候若是骑这个,别人眼睛都得看红了!” 显摆也没这么显摆的。 *********** 青葛足足练了两三日蹴鞠,她纵然收着些,不敢太张扬,但也慢慢被大家发现,她竟“很有蹴鞠的天分”,于是蹴鞠女子比赛时,她竟被委以重任。 到了这一日,蹴鞠场上,人声鼎沸,各路皇亲国戚宗室男女,并那达官贵人几乎尽数到场。 宁王是亲自陪着青葛过来的,他今日一身闲散的锦袍,并没什么华丽配饰,不过清朗挺拔,气度雍容。 他慢悠悠地品着茶,望着窗外那簇拥的人群,笑着道:“不曾想王妃竟要参加这蹴鞠比赛,你去比赛,我便在旁为你鼓掌,只盼着你能旗开得胜。” 青葛听着话,只觉得他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她便瞥他一眼:“不知道殿下是盼着我输,还是盼着我赢?” 宁王一笑,略侧首过来,压低声音道:“王妃若是赢了,算是为我宁王府争光,本王脸上有光,自然会奖你,若是输了——” 青葛便笑问:“输了的话,又待如何?” 宁王轻叹:“本王的王妃输了,受了委屈,那本王自然好好奖你,抚慰你难过的心。” 忆樺 青葛便忍不住笑出声:“你竟——” 她从不知道,他还可以这么哄着人高兴。 宁王听她笑声清甜好听,便抬手,揽过她来:“好了好了,不管比赛结果如何,反正本王的王妃出赛了,这就成了,赢不赢的都不要紧。” 青葛笑:“嗯。” 这么说话间,皇后并谭贵妃等也全都到了,众人坐在茶楼上,观看蹴鞠场上种种,据说已经有人开始下注哪队能赢。 宁王悠闲地坐在窗棂旁,吃着茶,偶尔间看看窗外。 蹴鞠场上众多女子,一个个都是头挽高髻长袖飘飞,全都是一样的装束,不过他还是能在那么多女子中,一眼便精准地找到她。 长袖罗裙,衣衫飘飘,她在这蹴鞠场上快速穿梭,竟和其它几个女子配合默契,甚至在那疾冲间,她竟充满了力道。 并不是说她是最快的,但她一定是姿态最为闲适潇洒的,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一般。 随着她迅疾的动作,那高高挽起的长发都在空中飞扬。 众人自然议论纷纷,宁王也不过随意听着,他的眼睛一直落在自己的王妃身上。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就那么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蹴鞠,她或挑或踢,动作倒也敏捷。 他看着她巧妙地伸腿将鞠球从对手脚下勾走,引得众人惊叹,唇角的弧度便越发明显,谁知道接着,对方队伍却施展了脚背颠球之技,那鞠球竟在空中一个顿挫,才骤然被踢出。 这一次青葛不及防备,着了对方的道,果然让对方占了先机。 人群中发出惋惜之声,宁王却用拇指托着下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他笑着叹息,觉得自己的王妃便是输球的样子都看着颇为可人。 等下这蹴鞠结束,或许他可以好好宽慰她,她喜欢吃什么,或者干脆送些珠宝头面?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间,却听得不远处一声巨大的“轰隆”响起,那声音巨大,竟是轰天震地,只让人五内俱焚,众人全都是一惊,有那体弱心衰者甚至惊得当场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倒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1章 宁王听得此声,神情瞬变,视线陡然望过去。 却见就在内廷的西北方向,有暗黑浓烟滚滚,而伴随着那浓烟的,是轰隆轰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一时仿佛天崩地裂般,内廷上方几乎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四处逃窜的人们,伴随着的还有尖叫声痛哭声。 宁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随身相护的暗卫侍卫也都连忙跟随。 宁王在走出两步后,陡然想到什么:“万钟,保护娘娘,其他人等随孤过来。” 扔下这句,他阔步离开。 万钟得令,连忙过去蹴鞠场,这时候蹴鞠场却是已经乱成一团,人群中发出急促的锣声和尖叫声,人们胡乱四散逃命。 这时望火楼已经发出指令,有临近火工都纷纷提了水桶等物,往爆炸处送过去,一时街道上人群拥挤,乱做一团。 万钟顾不得其它,连忙去寻蹴鞠队,谁这蹴鞠队女子都已经被宫中侍卫护送到一旁房舍中,万钟连忙去看,却见里面都是各家贵女命妇,一个个钗歪髻散的,脂香粉浓重乱作一团。 这里自然不是他能细看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可谁知道,各家女眷都有,唯独缺了宁王妃。 他心中担忧,连忙找来了内廷侍卫官来问,谁知道那人却是惊讶:“宁王妃娘娘,不曾见了娘娘踪迹,这位娘娘什么相貌?” 万钟听着,几乎想跺脚。 他家娘娘怎么不见了! 他一个箭步赶紧冲了出去。 ************** 青葛之所以不曾被随着众位蹴鞠女子带回去房舍中,是她恰好见旁边推推搡搡,乱作一团,眼见那边旋木就要倒下去,若是倒下,必然砸中一片人等,所以暗中支住那根旋木,这才免除了一场灾祸,谁知道这个功夫,却恰好被漏掉了。 她待要赶回去找众蹴鞠女子,可眼见得周围都是窜逃的人群,四处浓烟,她若过去,必是逆着人流,其中艰难自不必提。 倒是可以施展轻功,但若是这样,她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如今出门在外,又没带易容用物以及面纱,没法遮掩身份,是以她只能本分地跟着人群往外跑。 谁知道此时火势巨大起来,自内廷西北迅速蔓延,几乎瞬间吞噬了北街的店铺,之后往前扩散。 要知道这皇都为大晟国都,城郭广阔,屋宇高森,且接栋连檐,人口从皇亲宗室达官显贵到寻常贩夫走卒,繁杂众多。 若是楼阁殿宇还好,好歹隔着些距离,且有避火巷,但是寻常百姓所居住的巷陌街道,却是寸尺无空,壅塞狭小,密密麻麻铺展开,更不曾设离避火巷,如今大火一起,这些以茅草和竹席做屋顶的房屋,几乎是瞬间被燃烧,火势旺盛,烧了一个噼里啪啦。 青葛走在人群中,却见前方一处,火势迅速蔓延,火工正提了水桶和火叉等拼命灭火,奈何浓烟蔓延,一旁街道众人被阻拦,不能逃出,竟是困在那里。 青葛有了片刻的犹豫。 她身为千影阁暗卫,自然是经受过严苛的灭火训练,关键时候自是可以充当火工。 但是如今她没法易容,一旦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被人识破身份,那该如何? 夏侯嫡女,竟然精通灭火之道,这岂不是引人怀疑。 不过这种犹豫只是在片刻之间,随着远处那惊恐绝望的呼叫声,青葛一咬牙,直接纵身一闪,冲到了一旁房舍之中,那是一家金器铺子,不过恰好有女子的粗布衣裙。 她随便扯了一身套在自己身上,又拿了一块汗巾蒙住头脸,之后疾飞出去,稳稳落在那翘起的飞檐上。 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特意用腹语变了男声,大声道:“诸位,火势蔓延,即将抵达此处,若用水桶扑灭火势,诸位性命必不能保,请诸位立即拿来家中刀斧铁锚铁锯,赶紧拆卸房屋!” 她这么一说,众人惊恐地瞪大眼睛。 之后有一个年迈老人总算反应过来,于是大吼一声:“快,拆房!” 于是大家纷纷行动起来,随手捡起诸般工具,拼命地冲过去要拆房子。 只有拆掉身边的房屋,清理过后,造出一条隔离巷,才有可能避火,不然所有的人都注定被烧死在这里! 不过众人都是寻常百姓,自然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一时场面乱糟糟。 青葛便干脆捡来哪家娘子的红裙子,寻了一根棍子绑在上面,她大声道:“诸位听我指令,看我手中旗子,我旗子挥在何处,你们便拆何处!” 她这腹语的男声,沉闷如雷,嗡嗡作响,众百姓哪里懂这些,只以为这是什么天人降世,少不得听令。 青葛又将木槌和大铃塞给那位老者,要他在高处观看,一旦火势有变,迅速敲响大铃预警。 那老者惶惶然:“可,可我哪里能看到……” 青葛不言语,直接拎住老者后领,将他提到了房梁处,要他蹲在那里。 老者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在场众人也都看傻眼了。 事到如今,大家心服口服。 青葛露了这一手,接下来就容易过了,她举着衣裙绑成的旗子指挥众人拆卸,拆卸房屋后,又将那些沉重的青砖瓦砾并泥坯等砸向街道,这样可以加固火势的隔离。 这么忙碌着时,都城的潜火义社并火隅队也都赶到,他们带来了更好用的水龙和水桶等,纷纷加入灭火拆房行列,一切步入正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2章 青葛见此,趁着众人不曾留意,悄然自一旁房舍退离。 离开后,她便想着将那临时拽来的衣裙褪去,之后赶紧回去宁王府,免得横生枝节。 她迅疾地穿梭在浓烟弥补中,专门避开人群,免得别人发现异样。 谁知她飞到东大街时,却见那边火势蔓延,根本无法遏制,店铺内传来哭嚎声和哀叫声,一旁火工正拼命抢救,然而 忆樺 却根本无力回天。 她略犹豫了,狠狠心,到底是要迈步离开。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她不是神仙,并不能普度众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谁知道就在她打算迈步时,却听到旁边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那人发出了惨烈的痛哭声,声音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 她在那人几乎变了腔调的呼叫声中,在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中,终于辨认出那妇人的话,她的女儿,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还在房屋中,可周围已经都是浓烟,根本进都进不去了。 那个妇人拼了命一般,歇斯底里要往火光中冲,但是周围的人死死拦住她,她嚎啕大哭,像一个疯子:“还没烧过来,还没烧过来,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的孩子!” 青葛听着那妇人痛彻心扉的哭嚎,仰脸望天。 她看到浓烟正从火光中窜起,在这原本过于清朗的天空中弥漫出一片片黑气。 她当即冲过去。 不再犹豫,甚至来不及换什么衣裙,只简单蒙面并披上了一件土色夹层麻衣,她纵身一跃,直冲入火中。 她是千影阁的暗卫,哪怕如今她已经背叛了阁主,背叛了她昔日的主人,不过她依然记得她当初的誓言,更记得她当年为什么要进入千影阁。 因为禹宁边境尸横遍野,因为她身为菜人注定为人鱼肉,也因为她惨遭抛弃无父无母,曾经她也是一腔热血,希望有一日能手执长剑劈向这混沌世间,希望能还这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只是世道日以漓,人事日以非,昔日初心早已荡然无存,反而存了阴鸷怨念,愤愤难平。 走过的路她不会回头,心底裂开的阴暗再也无法消弭,从遇到莫经羲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昔日的青葛。 但眼前这惨剧,身怀绝技却冷眼旁观,她做不到。 第049章 第 49 章 第49章大喜 青葛先敏捷潜入一旁火巷, 那边不断地火工在提水打水,她直接拎了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 把那麻衣给浇透。 这麻衣里面夹的是芦絮, 芦絮见火必烧,是以她必须浇透。 在浑身湿透后, 她扯来一块布巾, 径自冲向火场,窜入被浓烟吞没的房中, 在那烟雾中, 什么都看不到, 她闭着眼睛, 凭着耳力寻路, 不多时, 果然听到一阵哭声。 那哭声已经非常虚弱, 伴随着稚嫩的呛咳声。 青葛不敢耽误, 当即飞纵过去,摸索着, 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娃儿。 那小娃儿已经踢散了包被, 正哇哇哇地哭着。 青葛当即捞起那孩子,用自己的麻衣护住她, 谁知道这时,却又一处横木倒下, 正好砸过来,砸在了她的肩部。 她略蹙眉。 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她腾空一跃,迅速离开了这里。 几个纵跃间, 她终于回去了街道上,当即将那孩子塞给了那妇人。 妇人乍看到,震惊得不敢相信,之后看着自己怀中哇哇啼哭的婴儿,欢喜得涕泪交加,那家老人和男人全都跪下感谢恩人,青葛不想多说,当即离开。 没走多远,她便感觉到自己肩上热辣辣的疼,她知道这是自己刚才被那火棍砸中受了烫伤,当时并没什么感觉,也没在意,如今看来,却还是烫到了。 她紧攥着自己的面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如今做的这些是万万不能让宁王知道的,夏侯家的女儿可以蹴鞠,但是绝对不能飞檐走壁跑去火光中救人。 可自己受的伤瞒不住。 如今宁王几乎日日都歇在自己房中,他会抱着自己,这怎么瞒得过? 可是如果不瞒着,她又没办法解释好好的自己为什么受伤? 她这么想着,心一横,干脆将那面纱去掉,又把麻衣也扔在角落,之后光明正大地往回跑。 她现在身份就是夏侯见雪,就是宁王妃。 她就是跑出来了,就是受伤了! 至于她怎么跑出来的,怎么受伤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解释了! 她受伤了,她要晕倒,她要惊吓过度! 主意这么定了,青葛干脆径自往那边热闹处跑去。 而这个时候,果然宁王府的人已经发现了王妃不见了,正四处寻找。 宁王此时也已经知道消息,他将手边事务扔给底下人,掉头回来,厉声吩咐道:“找人!” 这时候,那些侍卫总算发现了青葛的踪迹,宁王听得,连忙赶过去。 青葛虚弱地靠在墙头上,晕了过去。 宁王上前一把,直接攥住了青葛的肩,咬牙喊道:“三三!” ************ 青葛此时少不得装傻装晕,反正如今自己的暗卫身份不在身边,自己莫名的失踪并不至于连累了别人,可以随心所欲了。 是以她让自己虚弱地靠在宁王怀中,合着双眼,仿佛气若游丝的样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3章 宁王此时已经打横抱起她,翻身上马,之后一手搂着她,让她整个贴在他胸膛上抱着,另一只手却攥住缰绳。 他有力的长腿夹着马腹,身体前倾,纵马奔驰。 此时街道上火势已经逐渐控制,不再蔓延,但是街道上很乱,到处都是人,哭嚎的跑动的,抢救财物的,拎着水桶的,还有那被调动的水工等。 宁王策马前行,前面都是人,他一咬牙,直接纵马跃过去。 于是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望着这震撼到让人恐惧的一幕。 那匹乌黑的骏马,就这么犹如一条飞龙般,矫健而有力地跃过街道上空,自众人头顶跃过去。 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人们仰着脸,睁大眼睛,清楚地看到了那马匹拉伸的肌肉线条,看到了上面油光发亮的皮毛,看到了那彪悍的力量。 他们也看到了在飞驰的骏马之上,是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而那男子怀中,似乎紧紧搂着一抹身影。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到,随着一声嘶鸣,稳稳落地,落在了前面街道上。 含泪的小娃儿不敢哭了,吓怔愣了,提水的火工瞪大眼睛无法置信。 之后,随着马蹄哒哒声,背影远去,瞬间消逝在街头。 青葛此时是清醒的。 她的手紧紧攥着宁王的胳膊,她感觉到了这骏马的飞驰,也感觉到了身后男人强烈的气息。 她听到了耳边的猎猎风声,也知道他在纵马奔驰,更知道他在大街之上竟然飞跃而起。 这让她意外,有些不敢相信。 这并不是往日宁王会做出的事情,是因为担心吗,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故。 尽管她心里分明地知道,她在他眼里更多的是夏侯见雪,是宁王妃的身份,不过她还是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沉浸到他对自己那强烈到无法掩饰的担心中。 宁王带着青葛,抵达了皇宫内苑,那宫中侍卫开始时也是震惊,待要阻拦,直接被宁王呵斥一声:“滚。” 侍卫这才认清来人是宁王,吓了一跳,赶紧避开了。 宁王佩紫金鱼袋,入内廷无人敢拦。 他纵马驰骋,惹得一众宫人惊呼,纷纷避让,最后奔马终于闯入御药处。 御药处今日也是忙乱,如今大火稍微控制住,宫中派出许多人手出门救治,只留下御药司正并几位寻常药官守家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猛然间见奔马驰骋而来,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宁王单手抱着自己的王妃,矫健地翻身下马,之后打横搂着直接迈步闯入御药司。 一踏进去,他直接命道:“救人!” 御药司正见此,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上前查看。 青葛并不想让着御药司正来过自己的脉,虽说身上残毒已经消去,但这宫中御医御药都是顶尖名医,万一诊出什么不合适的呢。 她便虚弱地睁开眼,颤巍巍地指着自己肩:“这,这里伤了……” 忆樺 宁王忙道:“给她治这里!” 那御药司正不敢耽误,当即查看,却见那肩部是有烧灼的痕迹,且似乎还被砸伤了,上面的衣料都已经黏缠,这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确实是严重的伤痛了。 他当即道:“殿下,先将这位娘子放在医榻上,请女官为其处理。” ——青葛此时发髻有些散乱,那御药司正不敢判定身份,只能称呼娘子。 宁王听此,当即抱起青葛,阔步过去一旁的医榻上,一时早有女医上前,纷纷取来烧伤药材并为那医榻围上了帷幕。 那御药司正只见青葛身上衣裙金贵,知道身份不凡,但确实不知身份,当下不敢大意,便道:“殿下,下官这就命女医为这位娘子处理伤口,请殿下稍回避片刻?” 宁王一直握着青葛的手不曾放开,此时听得这话,道:“这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必回避。” 司正听这话,自然不再敢说什么。 其实按照规矩都是要回避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宁王的性子,他虽一年只回皇都一次,可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惹,没人敢开罪他。 青葛听着,其实她也想让宁王出去,但是她此刻身体虚弱饱受惊吓,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攀着宁王不放开,当下也不好提。 于是宁王搂着青葛,帮她握着受伤的肩部,一旁女医开始处理伤口,要用烧过的专用剪刀将割破那已经破败的布料,又用镊子将那黏贴在烧伤处的布料清理过。 这个过程对于一般人来说,那几乎是揪心之痛。 其实对于这些青葛并不觉得疼痛,她早已经习惯了,甚至完全可以忽视。 不过宁王显然是不知,他将她半搂在怀中,修长有力的指骨安抚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节节抚平她的紧绷。 青葛便稍微放松,略靠在他肩膀上。 宁王就这么抱着她,在她耳边道:“不用怕,处理过后就好了,不会很疼。” 那低醇的声音进入耳中,摩挲在青葛心上,她听着不觉有些恍惚。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才刚进入千影阁,其实一切都是很难忍受的,要很艰难很艰难才能挣扎着活下来。 那个时候自己还那么小,其实会害怕,也会疼,忍受了许多的疼痛,却不能流泪,只能沉默地睁着眼睛,让自己去忽略那些无法忍受的疼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4章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多渴望会得到这样的安抚和疼爱,然而从来没得过。 此时的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宁王对自己的安抚,想象着自己还很小,还是个孩子,于是曾经属于小孩子的愿望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哪怕一切都是幻梦也没什么,梦里的美好也能带来些许甜蜜。 这时候,那女医总算清理过创伤口面,并开始用御药司熬制的草药汤进行清洗,那药汤带着浓烈的药味,略显清凉,不过却让那伤口越发疼了起来。 青葛便不自觉瑟缩了下。 宁王见此,沉声命道:“这药对不对?” 女医忙道:“殿下,这是御药司历来所用,是用十余种珍稀药草熬成的,便是市井间烫伤者,也都在设法寻这个方子,这方子万万不至于出什么差池。” 宁王眸光沉沉,不过到底略颔首。 那女医这才继续清洗,清洗过后,才用御药司特制的竹膜贴,并加了黄蜀葵花粉等药物,一起敷在那烫伤处。 如今先贴了这药膏,需要等一盏茶功夫后,再进行包扎。 这其间,宁王似乎唯恐青葛会疼痛,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抚。 甚至还哄着说:“待你伤好了,便带你去山中别苑。” 青葛咬着唇,闷闷地道:“别苑有什么?” 宁王:“什么都有,各样珍禽走兽,可以打猎,也可以逮鱼,玩水,也有水秋千和画舫。” 青葛便提要求:“我想荡水秋千。” 宁王:“好,那本王陪你一起。” 他想象着两个人一起荡秋千的情景,眸中温和,用手轻抚了青葛的脸颊:“本王轻功好,带着你一起荡,一定不会让你摔下来。” 青葛听着,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中。 这时候,宁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青葛听着,知道关键来了,她咬着唇,睁着一双略有些湿润的眼睛,无辜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宁王看她嘴唇都在颤,眼睛中充满了茫然,其实是心有不忍的。 不过他还是道:“你不是在茶楼中吗,怎么突然跑去那里的?” 青葛摇头,之后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突然着火了,外面传来木槌敲大铃的声音,我知道这是着火,但不知道在哪里,我顺着那人群往前走,谁知道周围都是人,他们都在跑,我也没办法,随着人群,莫名就被带到了那里,之后——” 她蹙眉,很无助地摇头:“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了,我——” 说着,她打了一个冷颤,眸中泛起回忆和惊恐来:“我,我不知道。” 宁王见此,便道:“罢了,那就不问了,不用怕,没什么,那火已经熄灭了,都过去了。” 青葛听此这才略松了口气,他不要问了,问她也不会说。 说话间,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女官过来用白色缎布来包扎。 宁王见青葛神情无助,咬着唇很疼的样子,便安抚道:“没事,这次是包扎,不会太疼。” 一时他又问女医:“这伤势可有大碍?” 女医恭敬地道:“殿下,烧伤为火毒,有大有小,轻则犯皮毛,重则伤肌肉筋骨,若火炽热甚,甚至会要侵犯中焦,燔灼脏腑,至于娘娘具体如何,还是要等医官过脉后才知道。” 宁王神情冷沉,又问道:“会留下疤痕吗” 女医有些忐忑,不过到底是道:“殿下,这么深的伤极可能留下疤痕,不过殿下放心,御药司一定竭力救治,还可以用些灵药来为娘娘治疗。” 宁王却蹙眉,他眸光沉沉地盯着那伤口,显然是不悦。 青葛倒没觉得什么,便安慰道:“只是肩部的伤痕,我并不在意,反正又不会露出来。” 况且她觉得这些伤疤也都是可以治的吧,她之前那么多,后来用了那上等妙药,不是也淡去许多吗? 宁王抱着她,却是多有不忍心:“你生得肤白如雪,肌肤细腻,若是就此留下疤痕,终究不妥。” 他这话自是充满爱护心疼。 不过青葛听着,默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这时候伤口已经处理妥当,那女官终于包扎好了。 司正匆忙赶来了,他很是愧疚地道;“殿下,今日城中火灾,御药司的人马都已经出动救治军民,御药司只留了下官和几位女官,倒是慢待了殿下和娘娘。” 宁王道:“今日大火,你们尽数出动也是为了救治百姓,本王也是考虑到街道上御医都要救治寻常百姓,这才带着王妃径自闯了御药司。” 如此一来,自己的王妃可以得到尽心诊治,且不会耽误了其他百姓的救治。 司正听此简直感激涕零,一直都知道这位宁王殿下桀骜不驯孤傲冷漠,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如今看来,外面传言实在有谬。 他若是在街道上直接拉了御医给他王妃救治,那才是耽误别人! 他如今能想到这些,可见竟是宅心仁厚。 当下他越发殷勤,恭敬地道:“那,那下官现在就为娘娘过脉?” 宁王颔首:“好。” 青葛听得这话,其实多少是有些排斥的,她生怕这医官从脉象中察觉出什么来,她待要推拒,可是宁王却劝着道:“这烧 yh 伤可大可小,还是要医官看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5章 青葛见也担心太过推拒,反而引起宁王怀疑,当下也只能让那医官诊脉。 旁边女医连忙取了白色软缎,铺在手腕上,让那医官为青葛过脉。 那医官的手轻搭在青葛脉搏上,略合着眼,专心诊脉。 青葛让自己尽量放松,并压制□□内的真气,务必不能让那医官察觉到自己的脉象异常。 谁知道那医官诊脉间,却陡然拧眉,之后眯起眼睛,越发仔细地诊脉。 青葛看他神情格外肃穆郑重起来,不免疑惑。 他发现了? 宁王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望着那医官诊脉的手,抿着唇,一言不发。 此时房间内安静下来,几个人都静默无声。 青葛便觉,有死一般的窒息冲涌而来。 不知道此时身后那紧抱着自己的甜蜜,会在知道真相后化为什么? 就在这时,那医官终于放开了青葛的手。 青葛的心也微微沉下。 医官望着青葛,观察她的脸色。 旁边宁王意识到不对,越发皱眉,房间内的气息便格外沉凝。 那医官终于开口:“殿下,娘娘——” 青葛觉得自己要死了。 而就在这时,青葛听到那医官道:“有喜了。” ************ 有喜了? 青葛听到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理解这几个字眼的意思。 耳边听到宁王意外的声音:“有喜了?” 医官道:“是,娘娘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为滑脉。” 宁王的视线缓慢地望向青葛,之后,唇边便泛起笑来:“极好。” 青葛一时有些茫然,有喜,滑脉,这意思是她怀孕了? 她如今假冒宁王妃已经两个月了,至今未曾来过月事,不过因为自小苦训,她的月事一直不规律,她也并不在意,更不曾想到,她竟然怀孕了? 这时候,宁王也问道:“怀孕多久?” 医官道:“根据脉象,娘娘怀孕应该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 青葛意识到,自己才假冒夏侯见雪两个月有余,那就是说,才刚进门没多久就怀孕了? 她想到有几次因为和宁王同榻而眠,不曾及时排出,难道因为这个? 而此时的宁王显然已经喜形于色,他纵然心思再内敛,但这孩子是他所期盼的,如今自己王妃有孕,他可谓是心想事成。 他朗声轻笑,抱着青葛道:“竟然是有喜了。” 那医官却道:“不过——” 宁王:“不过什么?” 医官有些头疼的样子:“娘娘的脉象中,似乎节律整齐,尺脉有力沉取不绝,此乃有根之脉,说明娘娘身体康健,但是下官又隐隐感觉,这其中脉象稍浮,且有散乱之象——” 宁王的笑顿时消失,他面无表情地道:“说人话。” 青葛也望着那医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医官终于道:“娘娘这脉相中,隐隐有中毒之迹。” 这话一出,房间内变得格外沉寂,仿佛一潭死水。 青葛只觉,自己完了。 宁王会发现,会猜到。 她开始想着,如果他发现了,自己该怎么办? 说明真相,跪地求饶,还是拼死一搏,杀出重围,逃之夭夭? 这时,她便听宁王道:“中毒?怎么会中毒?” 那医官也是无奈,只好道:“下官并不专精此道,不过以下官的猜测,这中毒迹象浅淡,并不严重,应是饮食中有什么不合适?若是这样的话,那好好将养,应无大碍。” 宁王:“请王明清过来见本王!” ********** 王明清是太医院的圣手,擅长解毒,他已年迈,身形蜷曲犹如虾米,就是这样的王明清,被侍卫直接连请再逮,给提了过来。 王明清听得这消息,脸色也是震惊。 他自然明白这宁王妃怀了身孕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如果宁王妃中毒,影响了那腹中胎儿意味着什么。 他当即上前,给青葛诊脉。 王明清瘦小,脸上枯瘦,当他诊脉的时候仿佛永远没有表情的样子。 青葛沉默地等待着。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怀孕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竟然怀孕了,早就怀孕了。 宁王的骨血。 她承认她错了。 可—— 她并不想怀孕,并不想生孩子。 况且是宁王的孩子。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宁王走进来。 她坐在那矮榻上,看着进来的他。 他身形过于颀长挺拔,面孔也是冷峻锋利的,他背着光走过来,投下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落在了她脚下。 她突然想起了许多事,过往的那些事。 比如年幼时,一个人无声地走在空旷的山野中,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握在手中的那把刀。 这一刻突然有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她只觉得后背发冷,因为一切都是幽暗的,未知的,她不知道是敌是友,只能步步为营。 宁王:“阿雪?” 青葛顿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叫她的名字。 是了,她现在不是青葛,她在扮演阿雪,夏侯见雪。 第050章 第 50 章 第50章新的计划 此时帘帷是收拢起来的, 朦胧的光透过繁复的双交四椀菱花窗,在房间内洒下格子分明的暗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6章 男人俊朗清绝的面庞也被镀上一层明暗交错的光。 青葛望着他,迟疑地道:“殿下?” 宁王关上门, 之后走到了床榻边, 修长有力的手温柔地握住她的。 指尖相触间,青葛屏住呼吸。 她不知道她会面对宁王怎么样的脸色, 更不知道如今的脉脉温情是不是瞬间已经化为残酷的杀意。 他刚才唤了“阿雪”这个名字, 是不是说明……他并没察觉什么? 这时,宁王终于开口:“是我对不住你。” 声音略显沉重, 带着几分内疚。 青葛诧异地看向他。 可他背着光, 朦胧的光只勾勒出他挺阔修长的轮廓,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等着他的话。 宁王:“是本王不曾护好你, 才让你受苦了。” 青葛无声地望着他。 她不懂, 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略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放心, 我一定寻来最好的名医, 为你解毒,帮你调养身体。” 青葛望着眼前的宁王。 他有一张削薄到略显锋锐的面庞, 俊美绝艳到充满棱角感, 这样的宁王矜贵傲慢,总是让人畏惧, 不过现在他的眉眼过于温和,温和到所有的凌厉都已经收敛。 他深邃颀长的眼眸竟泛着些许愧疚。 青葛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宁王误会了,他以为自己是嫁过来宁王府后中的毒, 认为是他保护自己不周。 于是她并没有走到绝路,她从那万死难赎的悬崖中抓住了一根草, 她爬回来了。 青葛的心缓慢地落地,至少她现在不必担心被拆穿了,她暂时不用怕了。 至于腹中的孩子……她现在还不想去想,在一场这样的惊吓后,她也没有足够的心力去想这些。 她心里盘算着这个,一直不曾言语。 宁王见她只垂着眼睛,眉眼间很有几分惆怅,显然以为她太过难受。 他安慰道:“我会想办法。” 青葛垂着眼,还是不曾言语。 宁王捧着她的脸,低声哄着道:“你怎么想的,你说话好不好……” 这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无措。 青葛看着这样的宁王,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那么挺拔冷峻的男儿,在她面前竟然摒弃了冷傲的面孔。 她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摇头:“殿下,我不曾怪你,怎么会怪你 弋 呢。” 宁王:“你不要怕,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想。” 青葛颔首,不过她还是问道:“我这毒,这毒……不要紧吧?” 宁王:“明日御医还会过来,还需要细诊。” 青葛:“嗯。” 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御医看出来。 宁王:“我刚才和御医谈过,御医很担心这毒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是以会请产科,药科以及其他几位太医院圣手一起诊脉探讨。” 青葛:“啊……” 宁王这么一说,青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最开始过来宁王府,她身上便是有毒的,是之后吃了叶闵给的那丸药,解了毒,毒才慢慢散去,之前身上还隐约残留一些,之后连那些残留都没了,余毒已经清了。 结果现在……御医纷纷说自己脉象异常,仿佛是中毒的。 如果这样的话,青葛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怀孕两个月了,两个月前那毒还在她奇经八脉中流窜,所以,这胎儿? 这胎儿可能已经受了自己所中之毒的影响? 按照这个来推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好了,感觉不到体内的毒了,但是御医却说脉象不对。 想到这个可能,青葛后背发冷。 她不想无缘无故害人,更不想害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她摇头:“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我可以不要吗,我不想要……” 她可以去死,可以为她的所作所为接受处罚,但她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也不想要一个孩子。 她从小没有父母,她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也就没办法给别人当父母。 她负不起这个责任,也根本不想负责任。 宁王听着,握住了青葛的肩膀:“太医院的几位老御医都是天下名医,就算中毒了也可以解,你不用害怕,孩子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青葛:“可是,可是孩子中毒了。” 她现在已经认定孩子中毒了。 宁王低首看着自己的王妃,她清亮的眸底已经湿润了,她慌乱无助,眼神中浮现出清亮的绝望。 他抱住她,将她拥到怀中:“你要相信,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召集天下名医,可以请苍邳南家出山为你和孩子诊治,一定可以。” 青葛想想也是,宁王是大晟帝王的爱子,是掌控禹宁三十万大军的亲王,他但凡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她望向宁王,却看到宁王那茶色的眸子中是温柔的笃定,如同深海一般。 她微点头:“嗯,我明白,我不用担心。” 这么低头间,却恰好看到宁王腕间一抹红,那是今日出门前他特意佩戴的相思缕。 她突然想起什么,道:“殿下,我的相思缕——” 宁王:“嗯?” 青葛抬起手腕,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丢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7章 宁王眉骨微挑,哑然失笑:“这算什么事吗?丢了就丢了。”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是不是不吉利?” 宁王:“没什么,只是一个玩意儿而已。” 说着,他从自己手腕上扯了那相思缕:“这本是成对的,我的王妃既没了,那我也不戴。” 他利落地将那相思缕扔到一旁了。 青葛看着,笑了笑:“好,我没有的,你也不许有。” 宁王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嗯,三三没有,那我自然也不会要。” 青葛收敛了笑,固执地望着宁王:“那我有的呢,你也要吗?” 宁王看着她,认真地道:“三三之所向,我之所往,三三之所往,我必全力趋往。” 他这话说得如此动人。 青葛略沉默了下,却是问道:“外面的火灾,现在怎么样了?” 宁王:“不用担心,外面一切都好,如今火势已经扑灭,虽造成了一些伤亡,并也有些房屋烧毁,但也还好,并无大碍,如今太医院已经派出御医,帮助百姓救治,抚恤伤者,一切都妥当了。” 青葛:“那就好。” 宁王视线落在她胳膊上,他有些爱怜地道:“难为你,自己伤了,还惦记着外面百姓。” 青葛:“只是问问,我也帮不上什么。” ********** 宁王几乎召集来了太医院所有的产科大手并御医,一起为青葛诊脉,众位御医一起诊断后,认为青葛在受孕之时,身体正被一种毒所侵扰,陷于困境之中,这时候,青葛受孕,母体之毒,便随之潜入胎儿体内。 青葛听着,疑惑:“为何会潜入胎儿体内?” 那老御医道:“下官行医多年,倒是见过一些例子,有些母体在妊娠之初会抵抗才刚孕育的胎儿,以至于有流产之虞,而娘娘在妊娠之时,由于自己种种防御以及对外排斥之力,除了滋养胎儿促其生长外,还将母体之毒一起注入胎儿体内。” 这些话听起来玄之又玄,自然不是青葛和宁王能听懂的。 好在宁王也不想问了,他直接沉声道:“所以?如今这孩子能要还是不能要?” 老御医有些犯难,他略沉吟了一番,道:“这腹中胎儿具体如何,如今还不好下定论,需分娩之后再做诊断——毕竟娘娘有孕两个月,其实孩子未曾成形,现在要下结论为时过早。不过以下官之见,中毒迹象轻微,寻常人甚至不能察觉,是以应无大碍。” 宁王皱眉,视线沉沉地看着他,显然是不满,这个御医说话太含蓄。 老御医忙解释道:“孕育妊娠之道,也是自然之道,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这胎儿寄生于母体内,得母体滋养,若母体太过抗拒,或胎儿太过孱弱,应早已滑胎夭折,这胎儿既存活至今,且母体已有孕象,可见这腹中胎儿已经渡劫,必茁壮健康,是以殿下和娘娘不必太过忧虑。” 宁王:“可有什么妙药可以滋补助力?” 老御医略一沉吟,硬着头皮道:“下官这里倒是开个方子,可以调理气血,安胎滋补,但也只是聊做安慰罢了,这妊娠之道,原也应遵循道法自然,顺应天意,无为而治,药石之力不能违逆天意。” 宁王听此,让御医随意开了滋补安胎的方子,也就放他们先走了。 老御医走了后,青葛心中却是若有所悟。 她想,或许她自己是不想要这孩子的,或者说她的身体是下意识排斥的,以至于把这胎儿视为外来之物,并不曾加以怜惜,更不曾庇护它,所以这稚嫩的胎儿才承受了流淌在她奇经八脉中的残毒。 这符合她的本意,但却又让她有些愧疚。 她想起街上火灾时,那个凄厉叫喊着的妇人,她为了她的血脉是奋不顾身的,或许这才是人之常情,自己原本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此时宁王看她落落寡欢,自然是想着哄她。 青葛其实倒没什么难过的,只是要想想自己该如何应对罢了,于是反过来宽慰他:“御医所言,我虽不能领悟十分,但也明白其中道理,凡事顺其自然就是了,如今既已有了孕育之相,可见这孩子与你我有缘,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总归会好起来的。” 宁王看她这样,才不再说什么,不过到底是提心,还是命人去寻访解毒圣手,务必要做过万全准备。 这时宁王妃怀孕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皇上,皇后,谭贵妃,太子妃并皇亲宗室一个个都知道了,于是各路赏赐和补品全都一股脑送过来。 谭贵妃过来的时候,喜上眉梢:“这可是要好生养着,缺了什么你只管说话就是。” 她此时对待青葛是前所未有的好模样。 一时又对宁王道:“你往日怎么混账,我也就不提了,只是如今你的王妃怀了身孕,你凡事可是要小心。” 对于谭贵妃,宁王一直凉凉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道:“知道。” 谭贵妃却还是担心:“不可莽撞,不可贪恋——” 宁王直接打断她:“母妃,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好像谁是小孩子一样?” 谭贵妃:“……”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真是闲的,和你说这些,你哪是能听懂人话的!” 宁王越发没好气 璍 ,也懒得搭理谭贵妃:“母妃,没什么事,儿臣先告退了。” 谭贵妃冷笑:“走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8章 除了谭贵妃外,最喜出望外的便是皇太子妃了。 皇太子妃过来青葛这里,拉着青葛的手,倒是激动得不行,简直仿佛是她怀孕了。 这让青葛有些犹豫。 她明白自己不该要这个孩子,不只是昔日中毒可能会害了这个孩子,最关键的是,她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 她知道无论是谭贵妃,还是皇太子妃,还是宁王,他们期盼的都是夏侯家和皇室联姻后产下的子嗣,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暗卫生下的孩子。 所以她下意识里还是明白,自己必须摆脱这一切,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她不想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自己受到牵累。 不过眼看着皇太子妃满是期待的样子,她竟然开始心软了。 有时候别人的冷眼和鄙薄更让人舒服,因为可以简单粗暴挥出去一刀,问题直接解决了。 可是善意的笑容,期盼的眼神,以及急切而激动地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她该怎么面对? 她没有应对这些的经验。 皇太子妃看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便有些愧疚:“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青葛摇头:“皇嫂,不是,我只是——” 她想了想,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我胳膊受了伤,听御医说,身体也不是太好,我怕孩子不好。” 皇太子妃忙道:“这没什么,我们守着天底下最好的御医,没什么好怕的,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就安心养胎就是了。” 青葛轻轻点头。 皇太子妃:“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尽管告诉我,我都给你寻来。” 青葛笑:“好。” *********** 接连着两三日,人来人往,这个抚慰那个送了各样补品,人情来往全都向青葛冲来,加上怀孕的震撼,让她完全无法清净。 不过在这种混乱中,她也逐渐理清了思绪,也开始去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以及眼下怎么办。 终于这一日,皇太子妃离开了,房间内安静下来。 门窗是关着的,屏风放在外间,内间的帷幄落下,侍女们为青葛点上了熏香,便先行告退了。 那熏香中用了菟丝子和桑寄生,并有沉香等,可以养胎安神。 如今青葛躺在帷幄中,只觉香味甘醇沉稳,整个人都舒缓续下来。 而在这种极度的清净中,门开了又关上,之后罗嬷嬷撩开帷幄进来了。 青葛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并没看,不过她可以辨出罗嬷嬷的脚步声,知道这是她。 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几日罗嬷嬷一直没功夫和她私下说什么,现在她总算按捺不住了。 不过罗嬷嬷走到她近前后,只拿了绣墩坐在一旁,并拿了针线活来做。 一边做着,一边才试探着道:“娘娘?” 青葛闭目养神,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说吧。” 罗嬷嬷故作惊讶:“说什么?” 青葛笑了笑:“已经过去了这几日,我已经给你们留足了时间,你如果不说,我就按照我的方式来处理了。” 这么说的时候,青葛睁开了眼睛,望着罗嬷嬷。 殿宇深阔,熏香缭绕,鱼跃青白釉瓷灯上的蜡烛发出暗红色光芒,将这华丽的寝殿内蒙上了一层幽暗的薄纱。 屏风的影子投射在床榻上,在那帷幄轻垂间,罗嬷嬷望向青葛。 那是一双过于冷清和无情的眼睛,充满了冷沉沉的杀意。 罗嬷嬷突然感觉颈子那里一阵凉意。 她心里发慌:“娘娘?”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 青葛不说话,青葛就那么看着她,视线锐利得仿佛能看透罗嬷嬷。 罗嬷嬷连忙道:“娘娘,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你好歹给我说说,有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 她喃喃地补充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终归是要好好商量的……” 青葛审视着这罗嬷嬷,她的含糊其辞再次让青葛确认了一件事。 他们想让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算计,青葛需要看看再说。 或者说她必须见到莫经羲,罗嬷嬷估计不知道,莫经羲才是那个背后的主事人,她必须见到莫经羲。 于是她勾起唇,笑了一声:“我要见莫经羲。” 罗嬷嬷:“娘娘,有什么话你可以和我商量,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见外男,况且如今你受了伤,殿下又看你看得紧,万一被发现了——” 青葛直接打断了罗嬷嬷的话:“我要见。” 她不容拒绝:“都说了要见,你废什么话,尽快安排。” 罗嬷嬷一时气绝。 她瞪大眼,看着青葛,之后终于咬牙道:“我试试。” ******************* 罗嬷嬷到底是设法安排了,是让莫经羲以娘家人的身份过来慰问,送了各样滋补礼品,宁王先接见了,之后才允他过来后院请安,一番繁文缛节后,莫经羲终于出现在宁王府的花厅。 几句叙话后,罗嬷嬷便命侍女退下,她陪着说话,这样也不至于太违背了礼仪。 莫经羲一身讲究的锦袍,恭敬小心。 青葛在侍女退去后,慢条斯理喝着汤水,其实已经用耳力将周围都排查过了,没有暗卫。 自从她受伤且怀孕后,宁王对她处处包容,显然也比以前对她放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69章 她当即也就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莫先生,我希望你们的处理能让我满意。” 莫经羲叹了一声:“娘娘是想怎么处理?” 青葛:“这不是要和莫先生商量吗?” 莫经羲探究地望着青葛:“娘娘对这孩子,是想去还是留?” 说着这话时,他的视线未曾离开青葛的眼睛。 这假冒的女子已经隐隐有超出他掌控的气势,他甚至开始怀疑她真正的身份,如今她突然怀孕,他自然不敢轻易交底,总归要试探试探这女子的心思。 青葛笑了下:“我对生孩子从来没有兴趣,我们当时也从来没有提到生孩子,这件事只会带来麻烦,我当然不希望留下。” 莫经羲看着她那浑不在意的样子,道:“可你现在已经怀了,而且是宁王的骨肉,宁王位高权重,相貌出众,能和他做夫妻,且生下他的骨肉,别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将母凭子贵,是不是?” 青葛听着这话,她太明白,这个人是在试探,试探她的野心和打算。 她淡淡地道:“我说了,我不想生,你是耳朵聋了听不到吗?” 莫经羲脸色微变,他盯着青葛:“王三娘子,做人得知道自己的本分。” 他冷冷地一笑:“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穿金戴银,锦衣绫罗,还能怀上宁王的骨肉,这不都是因为我们的合作,若你一味怪责别人,到了这个时候不肯商量融通,只说不想生,那问题怎么解决?问题能解决吗?还是说——” 他看了看窗外,眯起眼来,用很轻的声音道:“你说,如果宁王知道了你竟不是夏侯家的女儿,他会如何待你?你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眸中陡然射出凌厉的光,语气也变得冷厉。 青葛见此,越发笑了。 她就知道这是一条咬人的狗,竟然来威胁她? 她当即道:“莫先生,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叫人,把宁王叫来,我们说清楚。” 莫经羲眉头皱起。 青葛干脆地道:“如果我现在向宁王坦白一切,宁王一定不会放过我,好的话,他会先容我生下孩子,然后把我碎尸万段,坏的话,他直接让我去死,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你们的话 铱驊 ,你猜猜夏侯家和宁王会怎么样?” 莫经羲陡然神情一沉。 青葛知道,蛇打三寸,她现在捏住的是莫经羲的关键。 她笑望着他,淡淡地道:“大晟皇室有钱粮,有军马,掌管着这天下百姓,但凡想要灭四大世家,就算是他们拥有大批的高手,那又如何,在千军万马面前,一切不过是弹指间灰飞烟灭,这么多年来,大晟皇室一直忌惮着四大世家,但你们这些门阀世家也不要太把自己当根葱,以为谁怕了你们,其实说到底,忌惮的不过是你们百年门阀的清贵声望。” 莫经羲眯着眸子一言不发,他明白青葛说的是实话。 大晟皇室能得天下,若要灭门阀,自然也是一句话罢了,但只是大晟皇室要民心,要正统,他们忌惮的唯独“名声”二字。 青葛继续道:“是,你们声名显赫,你们百年门阀,你们为世人敬仰,但那又如何,你们百年的清贵是世代的积累,是祖宗的基业,是往年的声名,如今你们既要和大晟皇室联姻,却阴奉阳违,做出这种李代桃僵的勾当,你说,天下人怎么看待你们夏侯家,皇室的颜面何存?你们真以为大晟皇室是怕了你们吗?” 旁边的罗嬷嬷听着,脸色惨白。 她自然明白,皇室若是震怒之下,有了这样一个借口,就此对百年夏侯氏下手,那也是师出有名了。 旁边的莫经羲沉着脸,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青葛。 青葛清冷的眸子中都是绝然。 她确实不在乎。 从她答应莫经羲开始,从她贪图那十万银子开始,她就无意中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旦宁王知道这一切,她明白,不说宁王,就算叶闵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叶闵纵然对她表现出了兴趣,但那也抵不过千影阁百年来留下的规矩。 那她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以如今,她没退路。 她既然没退路,那她就可以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要搞一场大的,要轰轰烈烈痛痛快快,要让所有的人为她所用! 宁王再桀骜不驯,再狠厉无情,但他也已经输了,输在他的王妃被人替换了他却浑然不知。 至于夏侯家,从莫经羲找上她,就已经输了! 她扯唇,笑着道:“这个世上一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既然可以为了十万银两,不顾许多女子视若性命的贞洁,那你以为我会在意什么怀孕,什么性命吗?” 莫经羲终于叹了一声:“我们完全可以好好商量,你不必如此刚烈。” 青葛:“那可以,你说吧。” 莫经羲蹙眉,沉默了很久才道:“现在如果想处理的话,只能出一个意外,把这个孩子打掉。” 青葛当即答应,毫不拖泥带水:“那你们帮我准备汤药。” 莫经羲:“不过你突然流产,皇室只怕是要追究到底。” 毕竟现在皇上皇后,谭贵妃还有宁王,甚至太子太子妃都在盯着,突然之间这“宁王妃”流产了,他们必然要追查缘由,太医们为了自保,也必须细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0章 青葛道:“我明白,需要有一个坏人,这个简单——” 她望向旁边的罗嬷嬷:“那就罗嬷嬷吧。” 罗嬷嬷突然被提起,一怔:“我,什么?” 青葛的视线扫过罗嬷嬷的颈子:“当然是你来做这个替罪羊,不然呢,除了你,谁还能谋害皇嗣?” 罗嬷嬷险些跳起来:“我若谋害皇嗣,到时候岂不是小命不保!” 她连忙看向莫经羲:“莫先生,这万万不可!” 莫经羲抬起手,制止了罗嬷嬷,让罗嬷嬷不必再说。 罗嬷嬷不甘愿地闭嘴了。 莫经羲看着青葛,良久后,才道:“王三娘子,我希望你能留下这个孩子,你觉得有可能吗?” 第051章 第 51 章 第51章暗卫青葛的消失 青葛听着这话, 心底某处略动了一下。 她必须承认,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和无情。 她从来没有想过拥有一个孩子,哪怕发生了意外, 她也可以直接把它抹杀掉, 不让它来到这个世间。 不过这种坚定其实已经产生了松动。 松动的原因有各种,比如众人的期盼, 宁王温柔的眼神, 以及这个孩子也许可以凭借皇室子嗣的血脉关系,摆脱她的宿命, 去拥有她不曾拥有的。 不过她还是用冷漠的面具来对待这一切, 她面对的是夏侯家族, 面对的是狡猾犹如狐狸的莫经羲。 所以她望着莫经羲道:“你必须清楚, 我们的期限是五个月, 现在还有两个半月, 我的责任便尽到了, 我并不想无故增加时间, 基于这点,我给你们一个建议, 尽快让你们家大娘子, 到时候她可以来替换我。” 她叹了一声:“现在马上怀孕自然是有些晚了,但是也不是不行, 总之尽快吧,也能赶上。” 罗嬷嬷几乎是磨牙:“你在胡说什么?” 莫经羲眯起眼睛:“王三娘子, 你也知道,这些事我们确实做不到, 所以我和你商量着,这个期限延长, 你生下这个孩子。” 青葛明白,这才是重点:“然后呢?” 莫经羲:“按照产期来算,在你产下孩子三个月之后,正好是夏侯老先生,也就是你祖父大寿,到时候你以祝寿的名义回到夏侯家,正好和夏侯娘子互换,就此你便可以离开了。” 青葛:“你觉得到时候,我们还能顺利换回来吗?” 莫经羲:“我已经找大夫仔细问过,女子怀孕之后,在产后的几个月内,体型会略发生一些变化,此时正已处于恢复期,所以性格面容肤色或者体型略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正好你们可以换回来。” 他盯着青葛,道:“当然了,如果娘子不想换回来,那我也能明白,不过我希望娘子明白,皇室到底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王妃,宁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你如果自信可以凭着女色让宁王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你可以试试。” 青葛凉凉地道:“你放心就是,我对谋求宁王妃之位并不感兴趣,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 莫经羲望着青葛,试探道:“既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等你这个孩子生下来,自然是宁王府的嫡长子女,不过这个孩子挂在我们夏侯女儿的名下,你觉得如何?” 青葛神情淡漠:“意思是说,我不但帮你们家娘子代嫁,甚至连孩子都帮你们家娘子生了。” 莫经羲:“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夏侯娘子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青葛:“行,你详细说说,到时候我们要怎么更换,大概时间,计划,以及给我加多少银子。” 莫经羲:“再加十万两白银,至于具体计划到时候再议,不过我可以说说我大概的想法,你也提前准备下,免得到时候出了纰漏。” 青葛:“好。” 莫经羲便将自己的打算大致说了,提起到时候夏侯老先生大寿,青葛自然要回去为祖父祝寿,但是按照当时的季节,宁王正好赶上每年例行的边防巡察阅兵,此时事关重大,他必然不能走开。 到时候青葛在夏侯家住上数日,回去后正好替换了。 青葛听着,并不曾说话,不过她在莫经羲的言语中却窥探到了一些不寻常。 她如今推算着,那夏侯家娘子当时必是怀了身孕的,但当时她身形间不见显露,那么可以认为她怀孕不超过四个月,甚至可能只有两三个月? 如果这样的话,夏侯娘子的孩子也就比自己只早两三个月出生。 听那意思,他们要自己回去夏侯家,是要带着孩子的。 假如,万一,两个孩子又恰好同性别,同为男,或者同为女,那这里面便有些手脚可以做了。 对于刚出生的婴儿,差两三个月自然大小差别很大,但是如果到时候自己带着那个孩子回去夏侯家,其中路途的消耗来往就要一些时间,回到娘家之后总要住一段,这一来一去估计就要三四个月时间了。 三四个月时间中,孩子变化会很大,一个孩 依譁 子比寻常同月龄孩子看着大两三个月很正常。 到时候如果夏侯家把两个孩子换掉,对于夏侯娘子来说,那一切自然是太完美了。 生了自己心爱男子的孩子,还可以带到宁王府,当做宁王府的世子或者郡主养着。 万一,这两个孩子都是男婴,按照如今谭贵妃和太子妃那边的意思,有可能这个孩子还会继承大宝,登基为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1章 如果真按照自己所想,那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恶毒了。 再恶毒一些想,那边夏侯娘子的孩子先出生,到时候罗嬷嬷在身边,早早准备好合适的婴孩儿,那边生男她就给自己换男,那边生女她就给自己换女…… 这些事都是可以做的。 想到这里,青葛不免心底发凉。 如果不是这莫经羲恰好撞到了自己,他找一个其他女子来冒充,宁王府和皇室比如那都被算计了。 偏偏这个诡计是很难识破的,毕竟夏侯家族的这位嫡女到底是什么性情模样,外面所知甚少,就算夏侯家找一个性情完全不同的,大家也只会认为夏侯家女儿名不副实,谁能想到竟然是一个假货。 等到他们的计划完成,再把那假冒王妃的女子杀人灭口,世上又有谁知呢? 当下,在莫经羲审视的目光中,青葛轻笑了下,之后才对莫经羲道:“好,你的计划很周全,我没什么意见。” 他们既然能设下这样有趣的计谋,那她正好可以陪他们一起玩。 *********** 有时候人的观念转变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在这之前,青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一个孩子。 不过现在她觉得,也未尝不可。 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千影阁,隐在那市井烟火中,享受一段寻常的人生。 其实想一想,为了完成这个梦想,也许她还是要找一个男人,去体验寻常女子的人生经历,而在未来的一些年,也许她也会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谁知道呢,人的想法都会变。 现在一个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可以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是皇族的血脉,宁王的子嗣。 宁王是她的主人,是无上的存在,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跪在那里,只能看到宁王的袍底,但是现在她和宁王同床共枕,并且将拥有他的血脉。 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一件事! 但是为什么不能呢? 她知道莫先生的算盘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她可以设法改变。 她可以让自己的孩子留在皇族,可以让自己的后代逆天改命。 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一切,最后想到了暗卫的身份。 看来暗卫青葛是必须消失了。 她怀孕后,腹部会显形,这个孕育过程中她瞒不住,那暗卫青葛就不能出现了。 显然自己以暗卫的身份就此消失是很困难的,宁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叶闵更不会放过自己。 那么想让暗卫身份消失,就得靠自己了。 她该怎么让暗卫消失? 若她设法构陷自己,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怕换来的只是受罚,并不会让千影阁放走自己。 千影阁的每一个暗卫全都是花费心机培养出来的,除非一身绝技就此废掉,不然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废掉自己的武艺,自己怎么舍得呢,而且自己现在怀有身孕,也万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青葛想起了那谭贵妃,谭贵妃一直想要自己的命,这倒是一个好助力。 这一日她趁着宁王不在时,以休息为由躺在榻中,命人紧闭房门,不过她自己很快化为青葛,之后在罗嬷嬷走出院落时候,故意出现,之后飞身一跃,跃出院落。 罗嬷嬷对青葛一直有所防备,看到这情景自然疑惑起来,她连忙藏身在花丛后面,仔细盯着那青葛远去的方向,却见那身影若隐若现,很快消失在远处。 她惊疑不定,之后也不顾别的,连忙回去房中。 而她回去这功夫,青葛绕了一个圈子也重新回到了房中。 罗嬷嬷回到院中,直接便敲门,她敲门时,青葛这里正迅速更换妆容,不过却用带着睡意的慵懒腔调道:“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了,我睡时万万不可搅扰。” 罗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是我。” 青葛易容过后,又将衣物收拾妥当,这才道:“进来吧。” 罗嬷嬷进去房中,关上门窗,之后才压低声音道:“娘娘,你最近有没有觉得那暗卫青葛有什么异常?” 青葛有些困惑地道:“异常?她之前不是暂时不护在我身边吗,只是昨日她似乎突然出现,问起我夏侯家诸人,我也没太在意,便没提起,怎么了?” 罗嬷嬷听着心都一紧,绷着脸道:“你怎么没和我提?” 青葛不太在意地打了一个哈欠:“人家就随口一问,我哪里在意这个,再说我也没多说。” 罗嬷嬷看着她那稀里糊涂的样子,心中鄙薄,不过到底按捺下心思,道:“我们到底是要上心,你不知道,今天我正在院中,谁知道突然间她出现,从咱们院中出去,总归诡异。” 青葛摇头:“没,我正睡着,她怎么会向我禀报呢!” 罗嬷嬷:“这就是了,不是说不必她在身边随护吗,她怎么又来了,娘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青葛蹙眉道:“所以这暗卫其实是监视我们的?” 罗嬷嬷嘲讽地道:“你总算醒过味来了。” 青葛:“那她今天突然找我问起家中诸人,她——” 说着这话,她对上罗嬷嬷的眼睛,两个人都恍悟了。 罗嬷嬷:“她定是知道那一日我们见莫大先生的事,说不得偷听到了什么!” 青葛赞同,忧心忡忡:“她该不会和宁王提起了吧,宁王已经知道我是假冒的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2章 罗嬷嬷:“不会,如果宁王知道了,宁王必有异动,但现在宁王并没任何异样,可见宁王未曾察觉,我估计这暗卫已经开始起疑了,但是她没证据,还不曾说什么。” 青葛道:“可她一定和叶闵说了,叶闵是她在千影阁的顶头上司,她一定说了。” 罗嬷嬷若有所思:“这倒是有可能。” 青葛:“那现在怎么办?” 她蹙眉:“叶闵一直对我不满,也对我很是防备,如今他若起疑,他定然是不动声色,私底下查探,说不得搜集了证据后,一举把我揭穿。” 罗嬷嬷听着也有些头疼,怪责道:“我早说过,这是千影阁的暗卫,她分明是听令于千影阁阁主的,我早就说不该有这样的一个人,如今看来,果然给我们惹了麻烦!” 青葛一时无话可说。 罗嬷嬷心里不痛快,少不得把青葛说了一通:“你如今怀有身孕,若让他们发现端倪,可怎么了得!” 青葛:“如今你说我,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法子吧!” 罗嬷嬷冷静下来,道:“这青葛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我看宁王对你依然疼爱有加,可见消息还没传到宁王那里,就算叶闵怀疑你,他也只是有所猜测罢了,毕竟你现在怀有宁王的骨肉,他又敢拿你怎么样?实在不行,到时候真和他对上,宁王相信谁还说不定呢,你毕竟是他孩子的亲娘,你可以吹枕头风!” 青葛:“……有道理。” 不过 弋 她自然明白,宁王的枕头风并不好吹,如果他能随便被吹枕头风,他就不是宁王了。 罗嬷嬷:“不过这个人留在我们身边,终究是一大患,我们务必设法把她打发出去。” 青葛点头道:“对,往日时候,到底是我大意了,这样的人万万不能留在我身边。” 一时她又问道:“那有什么办法除去她吗?” 罗嬷嬷便眯起眼睛:“我们和莫大先生商量下,请他想办法吧。” 青葛听着,心想幸亏自己现在两重身份,不单是暗卫青葛还是假冒的王妃,反正自己对付自己,见机行事。 不然的话,自己好好当着自己的暗卫,只怕莫名就遇到性命之危。 当一个暗卫可真不容易。 她当下便道:“这……万万不可!” 罗嬷嬷:“怎么了?” 青葛:“你想,如果夏侯家出手除掉千影阁的暗卫,这件事情若能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罢了,一旦走漏了风声,那只怕是闹出了大事!” 罗嬷嬷皱眉。 青葛给她分析:“夏侯家如果除去一个寻常人,那自然是天衣无缝,但这毕竟是千影阁的暗卫……若无万分把握,不可贸然行事。” 罗嬷嬷皱起了眉头:“你说得对,那现在该怎么办,看来还是得先去和莫大先生商量一下。” 青葛非常头疼地道:“找莫大先生,这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又是麻烦,我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先把她支开,等支开之后咱们再下手?” 罗嬷嬷道:“有什么法子支开吗?” 青葛自然是不自己想的:“那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们夏侯家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吧。” 罗嬷嬷沉着脸在房间内踱步,走来走去的。 之后她突然道:“这件事情,还是得娘娘你出面。” 青葛听到,她的声音充满了狠。 不是自己杀人无声的狠,也不是叶闵精于谋算的狠,更不是宁王桀骜冷漠的狠,而是在闺阁中,会拿着针暗暗戳人胳膊的狠,戳得皮肉生疼也只能沉默忍着。 她不动声色地道:“我出面?那该怎么做?” 罗嬷嬷道:“你如今不是怀着身孕吗?这就是你最大的依仗和手段。” 青葛凉凉地道:“你细细道来吧,罗嬷嬷,我看你经验丰富的样子。” 罗嬷嬷:“你知道你的母亲出自西渊,在你小时候你曾经到过那里。” 这说得自然是真正的夏侯见雪。 青葛:“然后?” 罗嬷嬷:“此地毗邻西渊,那你完全可以设法把她弄到西渊,到了那里,我们派人暗中埋伏,西渊诸部落混战多年,又有瘴毒,她在西渊出了事,也和我们无关。” 她笑了笑:“况且本来这禹宁毗邻西渊,她们经常出入,如今把她派到西渊去,也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吧。” 青葛:“可我好好的,把她派到西渊做什么?” 罗嬷嬷笑道:“所以我们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她一脸高深莫测:“你知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曾经跟随你母亲过去西渊,那里有一种果子,叫做露甲。” 青葛默了一下:“我听说过。” 罗嬷嬷很有些得意地道:“你知道就好,这可是有些来历的,前朝佛门高僧游走西渊各部落,度化众生,有一日累了,便在磐石上睡去,结果梦中却闻到果子清甜,醒来后便在一旁石缝中发现了露甲草。” 青葛:“然后?” 罗嬷嬷:“这露甲草的果子是红的,红艳艳的……” 她顿了顿,眸中流露出些回忆,笑着说:“这果子可养血安胎,补肾益气,如今娘娘怀着身子,又受了这场火灾的惊吓,自是需要一些好物来补。偏生这露甲草的果子生在西渊之西,那是距离我禹宁最远的地界了。” 青葛快速地回忆着,她在宁王的藏书阁曾经看到过西渊各部落的舆图,那里面记载详细,西渊最西边是缥妫部落的地盘,执掌缥妫部落的是胜屠家族,这胜屠家族素来以上古舜帝后代自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3章 二十年前,胜屠家族出了战神胜屠雅回,英勇善战,气概凌云,自称得舜帝托梦,矢志要收服各大部落,一统西渊,只可惜天不假年,这胜屠雅回英魂早逝,在他死后,原本称霸西渊的缥妫部落就此呈现颓势。 而宁王要想安定西渊,这缥妫部落也是他着意想要收买的势力之一。 至于什么露甲草的果子,因为不好保存,摘下来后不过三五日便不再新鲜,是以在禹宁颇为罕见,前几年曾经有人进贡给大晟皇帝,当时连大晟皇帝都夸赞美味。 宁王好像也得过一些,不过他并不是贪那口腹之欲的,是以反应平平。 罗嬷嬷道:“你可以和宁王说,就说你如今怀孕,非常思念那个味道,宁王若是疼你,自然命青葛去想办法取一些来给你吃。”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好,我们好好商量下这件事该怎么说。” *********** 这件事她自然没有直接和宁王提,宁王那性子素来公私分明,若是直接说起自己为了口腹之欲,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非要吃什么露甲草果子,折腾着让千影阁的暗卫跑去西渊找果子吃,宁王就是再宠他的王妃也未必同意。 是以这一日青葛和太子妃过去见谭贵妃时,不经意间提起来,只说早年吃过,倒是颇为想念。 那谭贵妃一听这话,倒是眼前一亮,笑着说:“你提起来这个,我也想来了,那个味儿确实不错,可惜只吃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了。” 青葛便道:“也只是想想罢了,哪里那么容易得。” 谭贵妃抬起纤细的手指,用玉匙轻轻搅动着案前的牛乳羹,随着轻微的碰撞,那玉匙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谭贵妃慢条斯理地笑着道:“我听说,那个叫青葛的暗卫,如今是不是还在你身边?” 青葛颔首:“不在身边了,最近恰好闲着呢。” 谭贵妃:“这就是了,既然闲着,让她过去西渊给你寻了来。” 青葛有些为难地道:“这怕是不好吧,殿下素来公私分明,那位暗卫姑娘是千影阁的高手,是专门护卫殿下的,如今被殿下派来保护在我身边,这也是殿下的好意,怎么好意思支使着去做这些呢。” 谭贵妃一撩眼皮子:“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暗卫,当主人的要吃个什么,她还不能去取了来?况且,如今你肚子里的可是龙血凤髓,若是女儿家也就罢了,若是个男儿,那说不得以后身份万千尊贵,这世上但凡有的,什么不能享用?” 青葛笑了笑,无奈叹道:“母妃说的自然有理,不过还是罢了,哪里那么多讲究呢。” 谭贵妃听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不过显然她有她的主张。 青葛自然看出谭贵妃的心思。 反正谭贵妃是一心要弄死自己的,罗嬷嬷也一心想把自己赶走,有这两位在这里使劲儿,自己不滚也得滚了。 只是关键时候,自己难免要分个身,继续一人分饰两角,演好这最后一场戏。 第052章 第 52 章 第52章血玉手镯 谭贵妃这里先不再提, 只说罗嬷嬷,她也是使劲儿怂恿着,自然要进一些谗言。 于是这一日宁王一踏入院中, 恰好看到罗嬷嬷。 罗嬷嬷凑上前:“殿下——” 她叹了一声, 欲言又止。 宁王便瞥了一眼罗嬷嬷:“何事?” 罗嬷嬷道:“我看娘娘这两日有些茶饭不思,精神萎靡, 不知道怎么了, 倒仿佛有些心事。” 宁王:“这几日都吃了些什么?你们不曾伺候好吗?御医们怎么说?” 罗嬷嬷忙道:“自然是精心伺候着,如今那宫里过来的御医都是每日给娘娘问诊, 御厨更是变着花样给娘娘做各样小食, 精心烹饪, 但我听人说, 这怀孕的女子口味总有些刁钻, 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着想吃些什么。” 宁王蹙眉:“这样?” 他确实对女子怀孕一无所知。 本来按照行程, 他此时应该离开皇都回去自己的封地, 但只是皇都遇上火药库爆炸着火一事, 其背后缘由总要追查,以及借此蠢蠢欲动的黄教也要留心防备。 再者想起自己妻子怀孕, 唯恐惊动了胎气, 于是这几日他干脆耽搁在皇都,想着等妻子胎相稳固, 皇都一事告一段落再返回自己的封地。 但是这么一来,朝中诸事, 火灾善后事宜,以及自己封地的各样 依譁 事务, 这些他都要顾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在妻子身上花的心思便少了。 此时听罗嬷嬷这么说,难免有些歉疚。 一旁罗嬷嬷察言观色,趁机道:“殿下身为男儿,自然不知道闺阁女子怀孕的愁,怀孕的人口味不一,有人爱吃酸的,有人爱吃辣的,有人就想着昔日吃过的那一口,谁又知道呢,我问娘娘,娘娘却不肯说。” 她叹息:“娘娘怕是不想给底下人添麻烦吧。” 宁王颔首:“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之后宁王负手,阔步踏入房中,却见自己王妃正坐在临窗的矮榻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一本书。 宁王走过去:“这是看什么呢?” 青葛随手放下那本书,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幼时爱看的一本诗集,随意看看罢了。” 宁王便拿起来看了看,却见里面罗列了各样诗词,都是婉约的女子闺阁之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4章 他笑着道:“难得你有这份闲情雅致。” 青葛只抿唇轻笑了下。 宁王看着她温润的眉眼,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我听罗嬷嬷说,你胃口不佳?” 青葛很是懂事地道:“其实也还好,只是难免有些害喜,大夫说了这都是正常的。” 他修长的指骨亲摩挲着青葛的脸颊:“你好像比前几日略瘦了一些。” 他温柔地望着她,道:“这样可不行,若再这样下去,必须问责那些御医御厨了。” 青葛便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怪他们,他们已经尽了十分的力气,只是我自己胃口不好罢了,哪能怪得到别人。” 宁王道:“那是他们做不到事情罢了,既做不好,自然要受罚。” 一时声音转柔:“你想吃什么?你说说,但凡有的,我自然设法帮你弄来。” 青葛便笑了:“有时候人的想法只是一个小小的念想,根本不值一提,哪里值得殿下这么说,如今殿下忙着公务,我不能为你分忧,已经愧疚不已,哪里再让你操心这些。” 宁王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的妻子,我纵然在外忙碌,但是你为宁王妃,我自然要设法,能做到的必然为你做。” 青葛望着宁王,看着他过于认真的眉眼,他的眼底写满了对自己王妃的宠爱和纵容,仿佛他的王妃要什么,他都会捧到她面前。 于是她到底是道:“殿下,如今皇都大火,百姓遭殃,我听皇嫂说,皇兄忙得不可开交,殿下自然要助力皇兄料理诸般事宜,况且殿下离开禹宁这段时日,应也有诸多公务要处理,殿下日理万机,我身为闺阁妇人不能为殿下分忧,又怎么会为了些许口腹之欲,来为殿下添忧,这罗嬷嬷也真是——” 她很无奈很无奈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提了,不然我就恼了。” 宁王看着她这样,也就不再问了,想着回头问问罗嬷嬷。 当日陪着青葛用膳,自不必提,到了午后时分,他过去宫中,本是要商议要事,谁知道皇帝兜头一句:“九韶,你派人过去一趟西渊,去取一种果子——” 皇帝略沉吟了下,问旁边的太监。 太监忙小声提醒:“露甲草的果子。” 宁王疑惑:“露甲草的果子,要这个做什么?” 皇帝叹了声:“今日你母妃过来,说是要用,想让你底下人去一趟西渊,取些来。” 宁王脸色顿时不豫:“父皇,这不是胡闹吗,我千影阁暗卫出生入死,为的是朝廷,为的是黎民,可不是为了后宫妃嫔口腹之欲!” 皇帝一听,那眉毛都是打结,他有些无奈地道:“九韶,你说的这些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你刚才口中提到的后宫妃嫔,是你的母妃,你这话什么意思,也太过大逆不道了!” 他知道自己这儿子和母妃不和睦,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宁王直接两个字:“不行。” 皇帝:“你!只是取一个果子而已,又不是去杀人放火。” 宁王正色道:“父皇,这露甲草生在西渊之西的缥妫部落,执掌缥妫部落的是胜屠家族,也是胜屠雅回曾经崛起之地,虽说自从胜屠雅回暴毙,这缥妫部落四分五裂,已不复当年威风,但是他们余威犹在,如今儿臣想收服西渊各部落,由此终结大晟十几年来的边境之乱,关键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怎可因为区区口腹之欲而擅闯缥妫,若是消息走露,难免瓜田李下引人怀疑。” 皇帝:“也不是要大张旗鼓,你母妃的意思,那个叫青葛的暗卫,如今不是就随护在你王妃身边吗,就派她过去吧,她是不是也曾出入西渊,对那边地形也熟?” 宁王听此,勾唇一笑:“父皇,这话是母妃说给你的吧?” 皇帝:“……” 他摸了摸鼻子,之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你母妃关心你嘛,也是为了你好。” 宁王收敛了笑:“知道了,父皇,没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竟是连话都不想说,起身就要走人。 皇帝皱眉,不悦地道:“你这样未免太冤枉你母妃了,你知道你母妃为了谁吗?” 宁王听此,脚步陡然顿住。 皇帝一拍御案,沉着脸道:“少在朕跟前撒野,你回去问问你自己的王妃,还不都是为了你!” *************** 宁王回去自己府中后,并没去见自己王妃,而是直接召来了罗嬷嬷。 他言简意赅,几句话便掏出了罗嬷嬷的话。 罗嬷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昔年夏侯夫人曾经回乡探亲,取了一些那露甲草的果子来,娘娘吃了后,喜欢得很,之后只说味道好,只可惜再没得到过,如今她也是突然看起过去的诗文,想起来了。” 宁王拧眉不语。 罗嬷嬷便叹了一声:“娘娘心里惦记着,不过自己说也没什么,她知道自己说了必是让殿下为难,她怎么舍得殿下为难,所以也就罢了。” 宁王略沉默了片刻,也就让罗嬷嬷下去了。 之后,他才过去凉亭见自己王妃。 远远看过去,却见天水碧色的纱帷,就着轻风袅袅盈盈地荡着,而就在那纱帷旁的凉亭中,赫然正是他的王妃。 她穿了胭脂银丝裙,繁琐沿边的袖口轻搭在鱼池石阶上,纤弱窄瘦的身体靠在廊柱上,她温婉脆弱,犹如涂抹了水彩粉的上等雪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5章 宁王看着这样的妻子,沉默了片刻,才走上前。 或许是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便疑惑地掀起眼睫。 宁王唇角泛起温柔的弧度,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 青葛温婉一笑,道:“这几日暖和,我瞧着院子中风景也好,便过来看看,也透透气。” 说着,她好奇问道:“殿下今日不忙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宁王并不愿和她提起自己和父皇争执的种种,便陪她一起坐在那里,看池中养着的几尾鱼。 因这府邸常年不住的,也不是什么太讲究的,只是临时买来放在池中图个应景罢了,不过几尾小鱼灵动在莲叶间嬉戏穿梭,看着倒也活泛。 宁王道:“今日胃口如何,吃了什么?” 青葛:“这几日鲜果已经下来了,罗嬷嬷取了一些来,我吃着倒是开胃,午膳时,还有些糟味,吃着也别有滋味。” 都城街头盛行糟食,诸如糟羊蹄、糟蟹、糟猪头肉和糟萝卜等,都是遍布大街小巷的。 宁王道:“试着吃些鲜味,内廷之中讲究,春吃芽尖,夏食鲜果,秋啖蟹肉,冬做温食,如今各样鲜果正好熟了,回头让他们挑各样新鲜的,都送过来,看看你爱吃哪个。” 青葛笑道:“好。” 宁王看着自己的妻子,此时阳光 铱驊 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帷洒下来,落在她的睫毛上,把她睫毛涂上一层碎金,而那双眼睛更是映得犹如山涧深潭一般。 他的胸臆间便泛起说不出的珍惜之意来。 他生在皇家,纵然和同胞太子兄友弟恭,但说到底是皇家子,其实和自己父皇母后并不够亲近,骨子里比寻常人家多几分凉薄。 他年少时便封在禹宁,性情肆无忌惮,孤傲自专,以至于亲缘淡薄,凡事无非是想着自己,何曾顾虑过别人。 这门亲事最初是不甘不愿的,但是成亲这些日子,到底是视她为自己的妻子,夫妻二人经历了种种,便生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 如今她孕育着自己的骨肉,有什么不可以的。 宁王开始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太固执,能给她的,都应该给了,他喜欢看她喜上眉梢的惊喜。 青葛垂眸看着池中的鱼,那鱼儿摇摆着宽大飘逸的尾巴,在莲叶间嬉戏。 她这么看着时,却在留意着宁王的动静。 她知道他同意了,不会反对了。 谭贵妃自然是要自己死,他应该也知道,但他没反对。 其实平心而论,她是信他的,信他心里已经爱王三胜过夏侯见雪,身份地位不过是一个机缘,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情动,日夜的两相缠绵厮磨,以及即将共同孕育的血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又怎么可能不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呢。 这爱意一面是蜜糖,被他宠爱的女子可以享受锦衣玉食万般宠爱,另一面却是杀机,被他差遣的暗卫即将奔波万里赶赴险境。 ************ 到了第二日,宁王早起,作为王妃的青葛在锦帐中赖床,作为暗卫的青葛起得比鸡早,紧跟在宁王后面,更换妆容后,过去见了宁王。 晨曦之中,宁王正挽弓射箭。 此时晨光初现,就在那一袭光亮中,一身白衣的宁王墨发高束,眉眼冷峻。 他削薄的下颌微微抬起,双眸锐利深远,几乎和弓弦融为一体。 之后,在那弦鸣声中,一支羽箭犹如流光一般,迅捷而犀利地划过苍穹。 青葛跪在那里,微抬起眼看过去,带着夜晚湿气的晨风卷着单银白衣袍,那袍角翻涌如云,让她会有种错觉,仿佛衣摆下一刻便会被吹拂到自己脸上。 宁王并没理会青葛,十几支羽箭嗖嗖飞出,一直到射空箭匣,他才从容收住动作。 晨光中,他垂着眼睛拿起白色绢帕,慢条斯理地擦着长指,矜贵淡漠。 青葛单膝跪地,无声地垂着眼睑。 这时候,却听上面声音淡淡传来:“西渊的缥妫部落,你去过吗?” 青葛:“属下只曾耳闻,却不曾去过。” 宁王:“缥妫部落位于西渊最西,胜屠家族数百年来盘踞于此,昔年胜屠雅回带领缥妫部落曾经称霸西渊,如今缥妫部落虽然再不复昔日风光,不过若能和缥妫部落联手,由他们出面重整西渊,也未尝不可。”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 宁王是要派她过去缥妫部落,但是他如今才和夏侯家族商议如何平息西渊诸部落之乱,这个关键时候,既然要自己去,那必是要谋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在天子和谭贵妃的压力下,他同意了,但他还要她联系缥妫部落。 等于派她一人,公私两用。 这算盘打得真挺好。 她当即应道:“主人是要属下走一趟缥妫部落?” 宁王颔首,道:“本王这里有一封信,并有一份西渊舆图,若能找到胜屠家族的后人,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们。”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两份牛皮信封,递给了青葛。 青葛举起双手,恭敬地接过来。 宁王又道:“还有一桩,是你务必要做的,你还记得吗,有一年皇上赐了露甲草果子,那露甲草便产自缥妫部落的山涧中。” 青葛:“属下记得。” 宁王:“采摘一些来。” 说完,他垂下眼,淡淡地望着青葛:“新鲜的,带回来皇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6章 青葛垂着眼睛,道:“是。” 宁王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跪在他面前的暗卫。 青葛自然是他身边颇为出色的暗卫,但在高手如云的千影阁,她的排行并不算太高。 他略沉吟了下,道:“回来后,本王对你另有安排。” 青葛听闻:“主人?” 宁王负手,淡道:“先去吧,等你回来再说。” 青葛心中疑惑,不过也不能问,只是恭敬地道:“是。” ********** 青葛得了这令后,揣着这封信,当即前去见了叶闵。 她其实有些犹豫,怕横生枝节。 这个当口,她是必须离开的,且要尽快离开,不然一切便将穿帮露馅,她担心叶闵阻止自己 好在叶闵并没说什么。 她将一切都汇报给叶闵后,叶闵蹙着眉,半晌不言语。 青葛试探着道:“阁主是觉得?” 叶闵:“殿下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不过你终归要小心行事,此去西渊,路途遥远,且危险重重,那缥妫部落民风彪悍,骁勇善战,因十几年前他们的首领胜屠雅回惨遭暗杀死于非命,他们对外人防备森严,你贸然前去,终归要小心为上。” 青葛听着叶闵的这些话,一时心绪也有些复杂。 她仰起脸,望向叶闵:“阁主,你可是舍不得我离开?生怕我会出什么意外?” 叶闵垂眼看过去,却见到青葛正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隐隐仿佛蒙了一层秋水。 他轻叹了一声,道:“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我会帮你说。” 青葛道:“其实留在皇城也没什么意思,殿下既然吩咐下来,我还是想走一趟,希望不辱使命。” 叶闵却沉默了。 青葛当然知道叶闵是不舍得,也怕她就此丧命。 她站起来,仰脸望着叶闵。 叶闵便觉得,青葛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似乎氤氲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的心便仿佛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 青葛低下头,小声道:“阁主,我会回来的,你放心就是。” 叶闵喉结动了动,之后道:“好,我信你。” 青葛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物来,递给叶闵:“阁主,这个送给你,可以吗?” 叶闵视线落在她手上,却见那双净白纤细的手中放着一物,是一件半月双狮纹银梳,其实做工寻常,并不见什么特别。 不过叶闵见过,是往日青葛用过的。 青葛垂着眼睛,用很低的声音道:“这是前几年我在街市上看到,觉得好看,便买了来,倒是还挺好用的……这个留给阁主用,可以吗?” 叶闵的视线自那银梳,缓缓地落在青葛眼睛上。 她那浓密的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在颤动,眼尾也泛起些许晕红。 这一刻,他心中涌出许多许多的想法,会有种异样冲动。 不过都被他一点点地压制下来了。 最后他终于伸出手,自她手中接过来那银梳,哑声道:“好,我会收下,会……一直用它。” 青葛便抿唇笑了下,道:“阁主,那青葛先行告退了。” *********** 和叶闵告别的这一场戏,青葛觉得自己表演得不错。 不过当回到后院,以王妃的身份坐在窗棂前,悠闲地品着香汤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忧伤。 i 她明白,若是自己操作得当,兴许还能再见叶闵一次。 若是操作不当,只怕是今生再不能相见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如此微妙,谁想到夕阳下的一个转身可能便是永别呢。 这么想着间,外面孙管事却送来一个物件,说是殿下让送过来的 yh 。 青葛此时真没什么心思,不过还是随意打开,打开后,却是意外不已。 那竟然是一对红玉手镯,花纹瑰美,剔透鲜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器,和红玛瑙有些相似,但是这比红玛瑙更剔透,颜色也更纯正鲜艳。 她好奇拿起来在手中,触感细腻沁凉,给人舒适宁静之感。 这时候罗嬷嬷过来了,好奇地看,一看之下,也是赞叹不已:“这是红玉手镯,倒是个稀罕物件,我虽在夏侯神府,但统共只见过一次呢,那还是夏侯府二夫人娘家的陪嫁。” 青葛:“是吗,竟这么贵重?” 罗嬷嬷:“那是自然!” 说着她拿了一只,捏在手中,对着外面日头,仔细看了一番,道:“你看这玉镯里面。” 青葛也学她,迎着外面光来看,一看之下不免惊讶。 这手镯中竟有殷红隐隐流动,仿佛有灵性一般,红艳醒目,透着无法描述的瑰丽神秘。 罗嬷嬷:“这种红玉产自西方之巅,据说当地叫做贡觉玛之歌,曾经前朝有一位公主嫁到西方和亲,便有过一只这样的红玉手镯,据说这种红玉可以保佑佩戴的人一生顺遂平安。” 青葛:“这么贵重……” 罗嬷嬷笑了下:“你瞧,这还是一对呢,这就越发贵重了,等会我再给你讲讲这个的来历,你也开开眼,回头殿下问起来,也有个应对。” 她对这对手镯自然喜欢得很,拿着那对红玉手镯好一番把握。 青葛见此,明白她的心思,她觉得不错,估计认为应该留给她家夏侯娘子。 青葛便再次看了一眼,东西是好物件,不过确实不可能归她,她也留不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7章 所以最后这物件终归会戴到夏侯娘子的手腕上了。 傍晚时候,宁王回来了,看得出他眉眼颇为愉悦。 青葛便笑着迎过去:“殿下,你今日送的那对红玉手镯,倒是罕见。” 宁王:“看到了?” 青葛笑着点头:“是,我素日在家时,曾听家中人提起,说是这红玉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紫红犹如凝血,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宁王:“看来三三对红玉倒是有些了解?” 青葛:“只是略知一二罢了,东汉王逸曾经提起过,玉分赤、白、青、黑四色,其中以赤最为珍稀,所谓玉石挂红,价值连城,更何况——” 她摩挲着那对红玉,笑道:“更何况是这样一对红玉手镯,更是罕见了。” 宁王听了,却是正色道:“那日你的相思缕丢了,我虽并不信这些,但终觉不妥,况且你如今怀着身孕,是以我寻了这个来代替相思缕,这对红玉手镯,你一只,我一只,如何?” 青葛听这话,心中微动,她抬眼看过去,却见他俊美明艳的面庞竟有着内敛的温柔。 他竟寻了这个来代替相思缕。 其实只是相思缕而已,谁会在意那个,不过是玩笑罢了。 一时心中突有所感,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最初她怎么知道自己代嫁的人便是自己昔日的主人宁王,最初他又怎么会料到他会迎娶夏侯嫡女。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姻缘生变,诸行无常,曾经那个孤傲冷血的主人,他终究是变了。 青葛想起那个幽森的夜晚,他鄙薄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一刻她心中泛起绝望,竟生了自戕之念,只是这个念头过后,她又有了仇恨之心。 之后种种作为,如今想来,可笑至极,但也并不是全然无可取之处。 昔日皇子矜贵骄纵的眼神中终究掺入了纵容的温柔。 于是她仰脸望着他,抿唇浅淡一笑,道:“殿下,我会一直戴着。” 宁王端详着她的眉眼:“如果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戴。” 他到底是敏锐,察觉到了她有心事。 青葛听此,笑道:“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我说了会戴着,便会一直戴着,哪怕并不方便戴在手腕上,也会一直带在身上。” 她对他说了许多假话,欺瞒他,玩弄他,还将利用他,但唯独这句却是真心的。 其实她自己也生了一些贪欲,希望这红玉手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夏侯见雪的。 会一直留着,留在身边,希望有一日老去,发白齿松,她还可以坐在夕阳下,抚摸着这红玉手镯,回想着年轻时这段旷世奇缘。 第0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一切都很甜 因青葛怀孕, 宁王马上请旨要了太医院产科三位老太医,并亲自抽调了王府中精干之员,专门随时待命, 打理膳食调养身体等。 那三位老御医不敢马虎, 严阵以待,会根据胎儿方位来描绘图谱, 如此便能精准寻到那胎儿方位, 并随时根据情况辅佐协助,或按摩推拿, 或引导孕者做专门动作, 以调整可能的胎儿错位等。 这时候火药库起火一事总算善后, 内廷诸事暂告一段落, 宁王也要带着青葛回去禹宁。 不过唯独暗卫青葛一直不曾回来, 对此叶闵显然有些担忧, 甚至派了人马出去寻, 白栀自告奋勇要去西渊。 叶闵略犹豫了下, 应了。 不过约莫半旬之后,白栀回来了, 却未曾带回青葛, 反而带来消息,说是青葛在进入西渊后, 发现几个绝顶高手的踪迹,之后青葛便不知所踪了。 消息传来后, 叶闵神情冷凝,当即去见了宁王。 二人在书房中倒是商讨了很久, 也不知道说什么。 青葛当然知道他们私底下只怕是诸多怀疑,不过, 管他呢! 反正现在暗卫青葛就这么消失了,消失了,不会回来了。 当然她其实也想探听探听,可她现在顶着这么一张脸,自然不敢轻易出现,若是让叶闵看到自己的面容,只怕他会生疑,所以只能罢了。 之后青葛也私底下试探过宁王,不过宁王倒是口风很严,她是休想从他口中挖出什么。 从这点来说,他还真是公私分明,对自己妻子宠爱有加,但公事是休想抠到半点,对手底下暗卫严苛至极,可倒是也能说两句。 她一会当人妻子,一会当人属下,每每觉得这个人简直两幅面孔。 好在,等她生下这孩子,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如今暗卫青葛暂时消失了,自己又怀着身孕,许多事不用上心演,哪怕不会什么诗文,哪怕稀里糊涂的,宁王也会自动为她找补“三三如今怀着身子怕是累了”。 这一日,宁王总算要带着青葛回去禹宁了,为了这次回程,他寻来了内廷女官医官,全程跟随,一路陪着,生怕青葛有什么闪失。 回程路上自然也没什么大操心的,宁王对青葛处处体贴,事事照料,青葛只觉这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舒心随意的一段日子。 这一日,阳光正好,青葛懒懒地靠在马车上,看宁王趴在自己腹部,听着那里面的动静。 这么听着间,宁王拿了方位图过来:“根据御医画的这图,我们的孩子现在就在——” 他低头看了一番她平坦到没任何迹象的腹部,拧眉观察了一番,道:“应该是在这里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8章 青葛看着他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便有些想笑:“这个画得未必准吧。” 宁王却道:“当然准,你要相信太医院御医的经验。” 说着,他俯首过来:“让我听听,看看我的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多大了?” 青葛下意识便要推他,她并不习惯这样:“不要。” 宁王便笑,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腹部:“别动,让我听听。” 青葛也就不动了,让他听。 宁王俯首,贴在她平坦的腹部,仔细听着。 青葛低首看过去,他略侧着脸,她只能看到他挺薄的颌骨,掩映在那乌黑的长发间。 她心里便生出许多亲昵的喜欢。 一时不由得伸出手来,手指头轻轻刮过他那过于锋锐的鼻梁。 宁王抬眸,唇边的笑弧温暖而惬意:“有点痒。” 青葛抿唇笑:“那这样呢?” 宁王抬起手握住她略有些调皮的手:“更痒了。” 一时两个人都笑起来,笑声愉悦,这么笑着间,青葛望着眼前的宁王,心竟仿佛包裹着一层融化的蜜糖。 他的眼神,亲昵温柔,就像是春日的阳光那般,让人舒服得想闭上眼睛,永远沉浸其中。 忆樺 一切都很美,很甜。 *********** 入了夏后,青葛的腹部已经隆起,宁王府上下自然格外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谁都知道如今娘娘怀着身子,殿下有多疼惜看重。 况且皇都那边时不时派了快马来问候,还会送各样稀罕物件,都是赏赐给娘娘的。 可以说,皇亲宗室内外朝臣都在盯着娘娘的肚子呢。 对于这些,青葛也是觉得荒谬,有时候想想挺不可思议的,去岁时,自己还是暗卫,隐藏在闷热角落,在那炎热的熏蒸中恪尽职守,今日便直接享受着众人的服侍,处处都是妥帖。 她自己其实不敢大意的,在享受这富贵荣华之余,几乎每日都会暗自运功,她生怕这怀孕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改变,影响自己的功力,是以每日都会在榻上运功,并在夜晚时候偷偷跑出去几圈,以保持自己身形的灵活。 随着腹部略起来,她的身形自然不像最开始那么灵活,但好在内力并不受影响。 她便盘算着,等自己生了后,月子里自然是要好好养着,趁着这王府的各样珍稀补品,她要赶紧补。 其实如今她已经给自己慢慢积攒了许多补品,有些对于习武之人都有非常好的助益,她不着痕迹地拿走一些,偷偷藏起来,这样等逃走后也可以自己给自己补身体。 除此之外,她还暗地里藏下一些珍稀头面,都是非常贵重罕见的。 虽然这些因为太过罕见,估计以后不好轻易卖出去,不过自己留着看也行,总归是个好心情。 总之,她现在仗着这宁王妃的身份,很是给自己藏了不少宝。 等回头正经和那夏侯家娘子换回来,她可以看情况而定。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这个孩子留在宁王府,她自己离开。 万一情况不妙,她生下孩子后自己就设法弄走,藏起来,然后再回千影阁设法弄到身份,就此隐匿人海,再不相见。 或者她已经被怀疑了,那就干脆带着孩子天涯海角了。 到时候她凭着手中的银钱,也可以将这个孩子养大,富足一生。 当然她更希望的是,一切都如自己所计划的那般,顺顺遂遂。 这一日,底下人送进来几样消暑小食,有那冰糖生淹水木瓜,樱桃煎,荔枝膏和沙糖冰雪冷元子等,其实太冰的底下人也不敢让多吃,御医吩咐过,只可以浅尝辄止。 是以如今送进来,每一样都是用那上等白瓷小盏,只那么几口罢了,过个眼瘾。 青葛看了一圈,对别的也没什么大胃口,反而是喜欢那杏子粥,于是便命人取过来,尝了口。 那杏子粥是用了晨间从郊野庄子新采的杏子,快马加鞭送过来。 那杏子是新鲜的,还没熟透,甜中带着一点儿酸,再加少许冰糖熬成这杏子粥,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这炎炎夏日吃了开胃。 青葛吃了那么一小盏后,其实还想再吃,不过御医那边早叮嘱过,不能多吃,一则孕妇怕吃多了甜的对身体不好,二则也怕太凉了到时候体寒。 其实青葛并不怕这些,她自己都会偷偷地施展轻功,哪怕不出门,也在这房中来回纵跃,区区甜点而已,怕什么呢。 但也不好太过分,免得别人起疑,只能罢了。 只不过心里却依然有些没够。 她以前并不爱吃这些,也不爱吃甜的,可现在怀孕了,终究口味有些不同。 她一时百无聊赖,也没什么事,想起那御医说的,胎儿在腹中时便能感知一些,这时候母亲的所作所为对胎儿也是言传身教。 她便想着,自己如今所思所想不过是怎么扒拉银子,暗地里再上房梁跳房梁的,如果这些被这孩子看到,能有所感知,岂不是以为他这亲娘是个翻墙的贼? ——虽说她现在确实为自己弄了许多珠宝金银,可那也是取之有道啊。 她便觉得不能这样,干脆让底下人拿来书,她要读书。 于是底下丫鬟便问了:“往日娘娘爱看的书都在,娘娘要看什么?” 青葛:“……” 她略想了想:“随意拿一本浅显易懂的,以后可以给小世子或者小郡主看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79章 丫鬟听此,便翻了翻,随意找了一本当代诗集给青葛:“娘娘,这个简单。” 青葛拿了翻看几页,作为千影阁暗卫,她是读过书的,只是那时候每日都要苦训,每日也不过半个时辰读书识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青葛在读书上也不是太有天分,久而久之,不过是能写能看,也多少读过几本书罢了。 如今翻看这诗册子,倒是有多半并不曾见过,甚至很多都过于晦涩难懂。 她想起刚才那丫鬟竟说这个“简单”,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有心不看了,又觉得这样太没文化,便随意翻看着来读,其实她记性倒是极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一般的诗词读两三遍也就记住了。 如此默念着背,转眼间竟也背了十几首。 正背着,便听到不远处原来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不急不慢。 青葛一听便知道是宁王的,他过来了。 自从青葛怀孕后,宁王对她自然看得格外重,以前忙的时候三五日不见踪影的,如今倒是日日都过来,晚间时候,纵然因着怀孕并不能做什么,他也会陪她睡。 这让青葛很意外,谁曾想,冷血无情的宁王,骨子里竟是一个好夫君。 她并没理会,继续低头看书。 要知道那夏侯见雪可是知名的才女,她如今的种种表现是和才女半点不沾边的,好歹敷衍敷衍,看诗词也是敷衍。 这时候,宁王踏入房中,之后,青葛便觉一股清冽的竹香从后面包围而来。 之后,耳边传来地温醇的声音:“怎么这时候看书?” 青葛听着,道:“随意看看,御医说现在就可以言传身教了。” 宁王顿了顿,之后便笑起来。 他从后面抱住她:“怪不得你看这个。” 青葛明白他话中意思,这种诗册对于传闻中的才女来说自然简单了。 当下笑道:“这几日天气闷热,犹如熏笼一般,我总觉得烦闷,百无聊赖的,便干脆看看书,倒是心静了。” 其实并不心静,更心烦了。 叹息。 宁王见此,道:“过几日,我若有时间,便陪你过去附近山中别苑,那里清凉。” 青葛一听倒是有兴趣,那别苑可是青山绿水好风景,她往日曾经去过。 当下道:“殿下既忙着,那我自己过去也可以。” 宁王:“你自己去,我并不放心。” 青葛自然不怕的,她便道:“可以多带侍卫,再说这是禹宁,能有什么事呢,殿下,我想去。” 她的话很有些撒娇的意思,然而宁王却道:“天气炎热,先沐浴吧,我陪你一起。” 声音依然温柔,不过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 青葛想着果然,他是永远不可能听枕边风的人。 *********** 处在这浴房中,沐浴用的热汤是中添加了御医专门研制的安胎养神药草,味道轻淡好闻,青葛生在其中,倒是舒服得很。 宁王陪着青葛一起沐浴的,这其间难免有些情动。 不过宁王都很好地控制了。 在那水汽氤氲中,青葛慵懒地半合着眼睛,心里却想着宁王其人。 身为武者,她其实知道男女之别,也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某些事上的差异,比如女人可以无欲无求,男人却未必,他们内部好像有一股天然的推动力,让他们去得到□□的快乐。 可是现在,她分明看到那里已经一剑 弋 擎天了,剑拔弩张。 她甚至想起往年自己藏在一片庄稼地中时看到的豆角,被太阳暴晒的豆角,熟透了,那豆角仿佛要被撑破了,随时爆裂开的样子。 可是这个男人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神情自若的样子。 并没有任何急不可耐,他甚至从容地迈下汤水,用修长的指帮她梳理已经湿漉漉的长发。 青葛闭着眼睛,听着他的气息声,那气息声略有些不稳,不过他依然控制得很好。 这让青葛有些困惑。 他们做暗卫的,确实会用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力,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全都压制下,食欲,色欲,以及其它,总之会影响到任务的任何意外,都要被自己扼杀掉。 他们入门第一关便是克制,忍耐。 要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考验。 如果今天她身边是一位暗卫,她并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他们经过密训后的基本功底,但身边的不是暗卫,而是他们的主人宁王。 她这么想的时候,宁王已经俯首下来,望着青葛的眼睛。 青葛怔怔地望着上方,水汽缭绕中,她看到他那双略显浅淡的眸子,就那么专注地望着自己。 她也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的眼睛中。 宁王哑声道:“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压抑的欲望,不过却依然平静。 青葛:“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中——” 宁王修长的指骨轻落在她的指尖上,和她指尖相扣,道:“我的眼睛中都是你。” 青葛抿唇,轻笑。 宁王凝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中也有我。” 青葛:“嗯。” 此时两人的鼻尖几乎相接,在这极近的距离中,两个人无声对望,整个浴房全都是他的气息,青葛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跃动的声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0章 宁王略俯首下来,薄薄的唇在她眼尾轻吻过,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之后他修长的指骨轻轻摩挲着青葛纤细的脊背:“你好像格外怕热?” 青葛听这话,心微顿了下。 之后她才低声道:“嫌闷。” 她别过脸去:“天天闷在府中,能不热吗!如今天气确实闷热得厉害,但要吃一口冰的,总是有御医劝诫,仿佛我多吃了一口就害了孩子一样!” 她吹枕边风没成功,其实心里是有些憋闷的,他面上看着温柔,仿佛什么都允她,其实什么都得在他的掌控之中。 宁王看她这样,自是明白她记仇。 他并不在意她的小性子,反而觉得有些娇俏。 于是他越发揽着她,从后面揽住她,让她纤细的身体紧贴着自己。 他从后面俯首下来,在她耳边道:“不要委屈了,等熬过去就好了,御医也有御医的考量。” 他低声安慰道:“想吃什么记下来,等以后给你吃。” 青葛轻哼了一声:“以后,谁知道以后呢?现在不尽快该享受的享受了,竟还要等着以后?” 等她生完之后,她就逍遥江天,再不相见! 宁王听到这话,只以为她认为自己说话不算话,他便道:“那你告诉我想吃什么?” 青葛想了想:“我要吃漉梨浆,要喝香薷饮,要喝雪泡梅花酒,还要吃金橘团!” 宁王道:“好,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亲自命人做了给你吃。” 青葛听了这话,想着,此时此刻宁王说这话是真心的,她也相信这个男人此时对她的真心。 这真心太值钱了。 于是她便笑着道:“好。” 宁王又道:“知道你怕热,所以我特意命人给你要来一件好东西,你定会喜欢。” 青葛其实有些漫不经心,她还在想着以后,当下便随口道:“什么啊?” 宁王道:“来,我们出去浴房,试试。” 青葛越发疑惑,不过到底没再问。 宁王有力的臂膀抱起青葛,他生得强健,哪怕如今的青葛身怀六甲,他抱起来依然毫不费力气。 这让青葛觉得很舒服,这样的一个宁王确实让人充满了依赖感,如果一个女子能得这样的夫君该是怎么样的幸事。 宁王先将青葛放到了旁边的软榻上,拿了那柔软的绸巾来,为她擦拭过。 青葛看着上方那个总是桀骜不驯的男人,看着他削薄的面孔,此时他那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很是温柔冷淡的样子。 一时之间,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如潮水一般几乎将她淹没。 于是她便觉得这一刻其实是值得的,她是可以付出一些,以换这一刻的缠绵温柔。 其实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平凡的,平凡到日复一日都毫无波澜。 而如今她所体验的这一切,犹如绽放于夜空的烟火,璀璨夺目,足以照耀她平淡的人生。 这时候,宁王抱着青葛,径自走出了浴房。 出去浴房时,早有众多丫鬟上前,或者帮撩起锦帘,或者帮挪开那绣墩,往日这些丫鬟都是格外殷勤的,如今在宁王面前,那自然是更不敢懈怠。 宁王抱着青葛,温柔小心地放在了床榻上。 就在身子挨上床榻的那一刻,青葛就感觉不对。 那触感格外细腻柔软,且带着丝丝清凉,却又不会太凉。 青葛疑惑:“这是什么?” 宁王放下她后,并不曾离开,而是俯首下来,用手指刮着她的鼻子:“你倒是灵敏得很,属小狗的,知道这是好东西?” 青葛疑惑,便翻身看,却见身子铺着的一张雪白的席子,乳白细润,牙席背后包了绫缎,四周包了紫色缎边。 那席子纹理细密均匀,薄如竹篾,席面平整光滑,她用手触碰,这触感极佳,比竹席更为凉爽宜人 ,显然是极为金贵罕见的物件。 她疑惑:“这是什么质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材质,这显然不是绫罗绸缎,不是绵,也不是竹,更不是什么牛皮之类的质地。 宁王:“来,再躺下感受感受。” 青葛便躺下,确实舒服,觉得透气,凉爽,原本的闷热全都不见了。 她舒服得很,不过舒服之余,也越发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啊!” 宁王看她这好奇的样子,竟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孩子气。 一时唇角便略带了些笑意:“王妃在闺中是便颇有才名,饱读诗书,前朝女诗人孙澹的《锦宫春暖》,虽说生僻一些,但应是读过,想必就能猜到这是何物了。” 青葛:“???” 问问这是什么物事而已,竟还要考诗词? 这日子还能过吗? 青葛一时有些懵,孙澹是什么人,《锦宫春暖》又是什么诗,她怎么会知道呢! 但她怎么能承认自己没读过呢! 她不知道这首诗到底是什么诗,也不知道这诗人是什么人,万一这其实并不生僻,其实是绝大多数读书人应该知道的,那自己不是露馅了? 无论如何,夏侯家的嫡女都不该不通文墨。 第054章 第 54 章 第54章生产 在这种被考察古文诗词的关键时候, 青葛脑中飞速旋转,很快便有了应对。 她干脆故意恼道:“殿下,你总这样, 总这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1章 说完, 一脸赌气的样子,干脆背过身去。 宁王见她这样, 揽住她的腰, 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恼我?” 青葛少不得胡搅蛮缠一番:“我说要去别苑避暑, 你不肯让我去, 如今既送我这个, 想必适才进浴房前就要送的, 结果却故意不说, 等到如今还要让我猜猜猜的!” 她哼了哼:“不知道, 不知道, 反正我不知道!” 宁王看她那俏生生的样子, 哑然失笑:“你如今性子越发大了。” 青葛:“我怎么性子大了,以我看, 只不过是一张竹席罢了, 堂堂宁王,就拿这个来哄我!” 宁王:“好好的象牙簟, 竟被你说成竹席。” 象牙簟? 原来这物件叫象牙簟? 青葛想着这东西的质地,像是用细密的丝线编织出的, 但是如果寻常丝线,也不至于让堂堂宁王特意提起了。 所以一定很稀罕, 难道是象牙编织成的,可象牙那么坚硬的, 怎么编织? 雕刻?也不可能,这不是雕的,就是仿佛用很薄的竹篾编织成的。 不过这么凉爽如冰的好物件,怎么之前没听说过,想必是非常珍稀,珍稀到世间罕见了。 她脑中快速想着,口中却开始套话:“不过殿下,你这是从哪里弄来这象牙簟,这物件实在太过昂贵,实在是劳民伤财。” 她说这话,可进可退。 宁王听得,果然以为她知道,道:“我就知道王妃必听说过此物,这是先帝时番邦的贡品,当时只进贡了三件,其中一件给西宫皇太后用了,一件给先皇后用了,先帝自己没有用,将最后一件锁了内库,说是这物件制作起来耗费太大,万不可助长此风。” 青葛:“嗯……那这件呢?” 宁王:“这就是当年先帝放在内库的那一张。” 青葛听着,便恍然,之后摸了摸那象牙簟,道:“果然细腻得很。” 她偎依着他,不动声色,却又仿佛有些好奇地道:“不过这个具体怎么做的,我当日只听过这个,却不知如何制作。” 宁王便大致和她提起,原来这象牙簟竟是用把那白象牙浸泡过后,再用复杂的工艺抽丝,从坚硬的象牙到柔软的象牙丝,这里面繁琐的工艺自然不是一日之功。 青葛:“那我用这个,岂不是有些罪过了……毕竟是先帝都不愿用的。” 宁王却道:“你理会这个做什么,先帝迂腐罢了——” 青葛:“?” 这话能随便说的吗? 宁王道:“这老头子太过迂腐,既已做了出来,若不用,那才叫暴殄天珍。况且自从先帝下旨禁止制作象牙簟,民间这技艺也已经绝了,以后便不会做了。” 青葛:“有道理……” 宁王:“况且,你是本王的王妃,如今身怀六甲,凭什么不能享用?” 青葛便笑,笑挨着他,靠在他胸膛上。 她低声问:“殿下,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宁王半合着眼睛,道:“你说。” 青葛望着他那薄薄的眼皮,道:“若我不是夏侯家的女儿,你——” 她本想问,你还会这样待我好吗,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道:“你还会这么看重我腹中的孩子吗?” 宁王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甚在意地道:“这算是什么问题。” 青葛:“好奇嘛!” 她用一种仿佛有些调皮的语调道:“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殿下,你说说,如果我不是夏侯家女儿,你会在意我吗?会这么待我吗?我们会是什么样的?” 宁王并不在意地笑了:“你在说什么?你如果不是夏侯家的女儿,那我们——” 青葛的心微提起,她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宁王:“那我们都不会相识相知。” 青葛:“哦,也对。” 宁王:“况且我只对自己的妻子倾心,其他女子,便是何等绝色,我也并无兴致。” 青葛沉默了片刻,才道:“为什么?” 宁王:“不为什么。” 他很随意地搂住她的腰:“你往日并不是这种钻牛角尖的性子,为何问出这么痴傻的问题,你要知道,你就是夏侯家的女儿,是我的王妃。” 青葛埋首在他胸膛上,低声道:“也不是我痴傻,只是我今日读起诗文,难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宁王:“有的没的……行,你自己也知道是有的没的,别想了。” *********** 这一年入了冬,青葛的肚子吹气一般大起来,腹中的胎儿很是活跃,总是在她肚子中活蹦乱跳拳打脚踢的。 宁王对这孩子颇为期待,每每会趴在青葛肚前,贴着肚皮倾听里面动静。 此时青葛有喜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天下,人人都知道夏侯家的嫡女将为皇室子宁王产下血脉,这本是后宅事,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也不过是添个喜。 不过因这姻亲是皇室子和夏侯家的联姻,如今竟然要有个骨肉血脉,这自然是备受关注。 内廷派了御医过来,并有内廷派来的总管率敬事房及御药房太监,全都在青葛这里值夜,可以如今青葛便是打个喷嚏,身边侍女都会随之变脸,赶紧跑过去找各处一起询问,又要请御医来过脉看气色。 天子大赏,各样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而皇后和谭贵妃除了正经赏赐,还送了金银首饰,各样滋补之物诸如沉香酒,檀香,眠羊卧鹿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2章 对此,宁王自然心满意足,如今诸事遂心,禹宁平顺富足,西渊各部落无战事,禹宁边境也能太平,自己的爱妻又即将生下麟儿。 御医早诊断过,说这腹中胎儿应该是一位小世子,如此一来,也可助力于自己的皇兄,若有可能,或许会承继皇太子的储位。 宁王自己其实没那样的雄心壮志,他觉得当皇帝太拘束,不如现在盘踞一方为王来得自在,不过如果自己的骨肉有这机缘,也未尝不可,他自然也会给他助力。 他这么想着间,颇有些满意地抚摸着青葛腹下那胎骨凸起的感觉,笑着道:“若生下来是个小世子,我便教他骑马射箭,若是个小郡主,那——” 青葛笑问:“那就如何?” 宁王略沉吟了下:“还是得教她骑马射箭。” 青葛倒是意外:“为何?” 宁王:“本王的女儿,自然要学好武艺,将来哪个臭小子敢欺负她,让她直接射死!” 青葛怔了下,之后便笑起来。 他自己都还没孩子呢,就开始畅想以后,甚至还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么说话间,便听外面管事来报,说是夏侯家的嬷嬷来了,还拉了三大箱子物件。 宁王一听,自然吩咐好生接待了。 对于夏侯见雪怀孕这件事,夏侯家自然格外重视,已经三次派了人马前来,诸般关照,甚至还特意送来了两位奶嬷嬷。 宁王对于夏侯家族的殷勤,倒是也颇为受用。 不过青葛见此,自然也明白,这些人马都是莫经羲经手的,由罗嬷嬷把控着,都是为了以后更换方便吧。 其实内廷之中,包括宁王自己也都安排了人手伺候在身边,所以现在青葛身边的人马包括三拨,内廷的,宁王自己的,还有夏侯府的。 青葛留意过,罗嬷嬷将这三拨人马都分散穿插开来上夜。 当下宁王亲自陪了青葛用膳,用过膳后,宁王过去天鸿阁处理公务,青葛接见了夏侯家的嬷嬷们。 因青葛已经临近生产,这次夏侯家族又送来了各样用具,诸如檀香匣盛铜剃刀,金镀银锁钥,全彩画油栲栳簸箕,并金漆箱滤药布,暖水釜,绿油柳木槌和缬绢绿席毡等。 那嬷嬷一声儿一声儿地禀着各样物件,一旁自有王府管事姑姑,全都记下来。 最后嬷嬷笑着说:“外有一封家书,这是夫人给娘娘的嘱咐。” 青葛听着,淡颔首,罗嬷嬷接了书函,递给了青葛。 这封信自然不是写给青葛的,她也不想看,不过因当着夏侯家来人的面,她也就作势拆开,扫了几眼,之后笑着道:“辛苦你们远道而来,我这里写了回函后,还得麻烦你们捎回去。” 几个嬷嬷连忙说不辛苦,青葛给罗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罗嬷嬷便先领着几位嬷嬷下去,好给她们安置住处。 青葛并没多看那封信,直接扔到一边了。 其实她经过千影阁的苦训,只要不是太复杂的,除非舆图那种特别复杂细致的,不然像这种书信,扫一眼也就看差不多了。 这夏侯夫人显然对她的女儿颇为记挂,诸般殷勤交待,甚至连产前产后的房事都交待过,要她务必小心,诸如此类,全都是一位母亲对女儿的良苦用心。 青葛回想着这封信,也想起自己和宁王的鱼水之欢。 最初两个人成亲,看得出宁王对床榻之事颇为贪恋,后来遇刺一事,她对他好一番摆弄,一会儿缠绵一会儿冷落的,他心思似乎有些变化,倒是淡了一些。 及到皇都后,两个人心意互通后,又好一番缠绵,彼此尽享鱼水之欢。 不过 铱驊 等到她怀孕,他好像太过小心,哪怕御医说三四个月后已经无碍,他好像依然过于小心。 其实青葛对此也有些意外,果然面对自己妻儿的宁王是另外一个人。 他骨子里藏着柔情和细致,这些都只对“自家人”,一旦成为他的自家人,可以得到他百倍的疼惜和保护。 当然青葛能成为他的“自家人”,也是因了腹中孩儿的至亲血脉,不然她要熬成他的“自家人”,且得等着了。 宁王生在帝王家,自己的父亲不只是自己父亲,还是那么多皇兄皇弟的父亲,而他又和自己的母亲不亲近,所以他认定的自家人只有皇兄罢了。 或许因为这个,他骨子里对于“家人”是极度渴望的,所以才会对即将带来的血脉至亲充满期待? 青葛在安静时,将宁王的诸般心思来来回回剖析了许多。 有时候其实她也会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如今已经在自己身上倾注了许多心思,而这些全都是一个虚假的影像。 但这种歉意也只是偶尔浮现罢了,她很快便冷下心肠。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好好去做,纠结反复或者慈悲心肠,注定一事无成。 之后罗嬷嬷回来,便拿来了一封信,那是青葛写给夏侯夫人的回信,要青葛亲手拿给夏侯家过来的嬷嬷,这样免得对方起疑。 还叮嘱说:“晚间时候,床榻上,娘娘可以和殿下提起夫人的来信,说起娘娘的思乡之情,如此才能早一些回去夏侯神府。” 青葛听着,点头:“我知道。” 罗嬷嬷:“最好是出了月子,便回去看看吧。” 青葛:“那可不行,出了月子便长途跋涉,你当我傻还是殿下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3章 罗嬷嬷便有些无奈地看着青葛:“总要多在夏侯神府过一段,这样时候长了,又因着生产,到时候再假托病了一场,性情就算有些变化殿下也不会起疑。” 青葛沉默不语。 罗嬷嬷试探着道:“娘娘,虽说这小世子会从你肚子中出来,但是你要知道,内廷之所以看重,谭贵妃那里这么急着盼着,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眼巴巴望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是夏侯家族女儿生下的血脉,你觉得,殿下是真缺了什么血脉吗,他如果随便一个孩子就喜欢,那他早就儿女成群了,所以娘娘,你必须知道,对于殿下来说,最要紧的是孩子的身份。” 青葛眉眼间透出不耐来。 她对宁王的性子已经太了解了,了解到大概知道他会如何做,但她并不想和罗嬷嬷提这些,她也担心一切有变。 为了这件事,她付出了太多,她必须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而罗嬷嬷的叨叨,实在是聒噪到像夏日的蝉鸣。 于是凉凉地道:“我知道,你不用一遍一遍给我叨叨。” 罗嬷嬷叹了声,也就不说了。 其实有时候,她对着青葛忍不住会心软,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青葛只是一个寻常庶民罢了,这是她自己的命,也怪不得她。 这时候,青葛瞥了罗嬷嬷一眼,道:“这样吧,生产过后两个月,估计恰好出了二月,到时候我便和殿下提起来要回去扫墓探亲,这时候距离寿诞还有一个多月,等寿诞过后我还可以再拖一个月,如此可以在夏侯家住上三个月,这段时日,足以我们行事了。” 罗嬷嬷一听,总算舒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到时候必不会亏待你的。” *************** 若是往日,过年时节宁王是要进京面圣的,不过青葛即将临盆,天子特意传话,免了他进京,在禹宁安生陪着自己的王妃。 宁王倒是乐得自在,命底下众人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准备过个自在年,府中内外门楣都贴了桃符春牌。 不过待到过年时,宁王特意下令内院不许燃放爆竹,只在前庭燃爆竹以辟山魈恶鬼,这是唯恐惊扰了王妃的胎气。 青葛的这个年倒是过得自在,宁王对她呵护备至,事事不需要操持,只需要安心享受便是,待到正月初一后,内廷又派了太监嬷嬷,送来了诸般赏赐,又有禹宁官员,都过来献椒盘柏酒,为宁王和王妃拜年等。 甚至连宁王府众人也都纷纷过来拜见,这其中也包括千影阁暗卫。 千影阁效忠宁王府,宁王妃身为后宅女主人,自然要受千影阁诸人跪拜。 青葛想起叶闵来,其实多少有些担心,便不着痕迹地问起来。 宁王便随口道:“到时候叶先生估计过不来了。” 青葛:“为什么?” 宁王:“叶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千影阁那里可能需要重新安排了。” 青葛疑惑:“身体不适?” 宁王略蹙眉:“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他似乎犯了眼疾,一直视物不清,模糊朦胧。” 青葛听着,问道:“请大夫看过没?” 其实按照宁王往常习惯,他自然是不会和自己妻子说这些千影阁的内务,不过如今日日陪着自己妻子,夫妻之间比之前倒是亲昵许多,一些话就在口边,也就顺口提起。 于是他也就随口道:“他自己便精通医理,千影阁原本有毒门和医门,也有岐黄高手,可实在是查不出缘由。” 青葛好奇地道:“自己精通医理,但医者不能自医,或许还是要请内廷御医看看,兴许能有个对策?” 宁王听这话,却略沉默了下,之后才淡淡地道:“他自己不愿,我也勉强不得,总归是中毒了,便是请了内廷御医也查不出,只能从长计议。” 青葛心中越发纳闷,以她对宁王的了解,此时宁王并没有对她说实话,他似乎有所回避。 回避的这件事和叶闵有关? 所以是叶闵自己讳疾忌医,不愿意请大夫给自己医看,甚至于宁王都勉强不得? 她诧异之余,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前几年叶闵有一次受了伤,伤在大腿,当时她见他流血不止,便忙要为他点穴止血,并包扎伤口,谁知道却被他抬手挥开。 他似乎……很回避别人触碰他的身体。 那时她年纪还小,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不想人看到他腿部残缺,但如今听了这话,却是隐约觉得不对。若只是腿部残缺,谁人不知,这个也没什么隐瞒的,何至于拒绝内廷御医来诊治。 她心里一番胡思乱想,口中却叹道:“叶先生为千影阁阁主,自是有着寻常人所不及之能,结果竟然着了道,被人下了毒,这难免让人忧心。” 宁王提起这事,显然也有些无奈:“应该是身边亲近之人,如今也在逐个排查,务必找出隐患。” 说着,他对青葛解释道:“所以这次千影阁暗卫过来见礼,也要多加防范,你如今身子贵重,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青葛叹了声:“嗯,我知道了。” 宁王见她这般,便解释道:“你也不用多想,千影阁中也只有他自己中毒,别人并不见什么迹象,兴许他无意中接触了什么,我说这个,也是想着万一有什么,你心里有数,倒是不想让你太过忧虑。” 青葛笑了笑:“我明白。” 她望向宁王,眼神格外温软:“我也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凡事都有殿下呢,殿下定能护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4章 宁王看着她眼神中纯然的依赖,笑道:“是。” 过了年没几日,青葛腹部突然抽疼,之后羊水破掉,匆忙进入产房,疼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一个男婴。 她生了后,宁王大喜之余,自然也担心,忙命御医探查男婴脉搏,检查身体,几位御医诊断过后,说那些残毒似乎还在,不过并未对小世子身体造成大碍,至于其中缘由,众人也说不清,只能留待后察。 对此,宁王也仔细看过,自己这小世子生得实在是可人,哪里像是有病的,当下也就放心了。 宁王喜得麟儿的消息很快传至皇都,皇都派了快马前来,各样赏赐纷至沓来 璍 ,又给这孩子封了世子之位,赏赐了诸般物件,这些自不在话下。 小世子的名字是皇帝所赐,名承蕴,显然这名字饱含期望,按照之前谭贵妃的意思,说不得这孩子会过继在太子名下,以后便是储君。 当然这都是说不准的,比如现在,宁王对自己的小世子疼爱至极,根本不舍得把孩子送给他皇兄。 对于这诸般荣耀,别的也就罢了,青葛只特别留意了送来的各样滋补之品,这些自然都是寻常不能得的罕见物,她不着痕迹地将一些好的吞下来,那些都是上等的补药,虽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关键时候必是能救命的。 至于细软黄金珠宝,她自然也私底下吞了许多。 生产过后,她小心休养了半个月,除了生产后的恢复,她还趁机补养身体,修习内力,生产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负担,她的内力很快就回复了,轻功也并没折损太多。 这让她心安,这些才是她以后活在这个世上的依仗。 等她忙完了这些,才有心思看看自己生下的这个小东西。 其实这小东西生下来颇为瘦弱,比一般孩子都要瘦弱,不过生下后补养得好,几个奶嬷嬷好生呵护着,才几天功夫,肌肤变得白净剔透,小脸肥嘟嘟起来,小胳膊小腿儿也圆润了。 他生得倒是很像自己,眉眼特别像,只是比自己看着有福相,如今睡着,看上去恬静安详,两只小拳头放在自己脑袋两侧,幼嫩软糯,乖顺甜美。 其实对于这么一个孩子,青葛是陌生的。 虽然这孩子由她孕育,也来自她的身体,曾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但她并无太多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注定和她无缘,他们之间也只有孕育时候的相伴,之后便会擦肩而过,再不相见。 她便想起罗嬷嬷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 因孩子身边诸事都是罗嬷嬷操持,奶娘以及侍女等也都是她掌管,是以罗嬷嬷自然有大把时间围绕在孩子身边。 好像从她生了之后,罗嬷嬷见了这孩子,那眼神就亮了,充满了欢喜,又仿佛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之后,她经常会低头盯着这孩子看,若有所思,偶尔间会吩咐奶嬷嬷什么,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 看来这个孩子的性别和长相非常如她的意,她必是谋划着什么。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辛苦生下的骨血,必须留在宁王府,必须身份尊贵,必须享受宁王这个父亲的疼爱和庇护。 第0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为人母 尽管御医说小世子身上的残毒并不要紧, 不过宁王依然不敢大意。是以来自皇室的御医以及宁王寻来的解毒圣手都陆续到了,大家为小世子会诊过后,几次商讨, 顾虑到世子太过年幼, 并不能承药草之重,是以并不敢轻易下药, 反而以针灸之法来解毒, 并辅助于药浴以及推拿按摩。 青葛看着这个,心里自然也觉稳妥, 她希望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影响越小越好, 如今能有当世名医尽心尽力, 她的愧疚也就少了许多。 以大晟育子之礼, 出生后七日为一腊, 二十一为三腊, 到了小世子四腊满月时, 身上的残毒已经消淡了许多, 基本并无大碍,至此宁王, 青葛并皇室众人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小世子备受重视, 每一腊内廷都有诸般赏赐陆续送来,甚至上一拨才刚到, 下一拨便从皇城出发了。 夏侯家族更是特意派了管事嬷嬷,以及夏侯三夫人过来, 备了彩带缠绕的银盆,里面装了彩画钱, 金银钱和杂果等,用做围盆红, 此时的小世子沐浴过后,剃去胎发,放在金银小盒,做搅盆钗之礼。 这时青葛也提起自己要回去娘家的诸般事宜,掐来算去,正好等到小世子百岁宴后可以回去夏侯家。 宁王提议道:“若是带着承蕴,只怕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将承蕴留在王府,我命人陪你过去参加寿宴?” 罗嬷嬷早和青葛提过,这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青葛便故意道:“殿下这话说的,我爹娘那里,哪个不是惦记着小世子,便是这次嬷嬷过来,还特意提起,说我娘每每提及,颇为挂念,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回去给家中长辈拜寿,却是连小世子都不能带着了。” 宁王听这话,便解释道:“这倒是你误会了,我原没那个意思,只是怕你辛苦罢了。” 青葛:“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宁王笑叹一声,便哄着道:“看你这性子,我只是一句话罢了,倒是因为这个恼我,既如此,那早做准备,多带几个奶嬷嬷,也多带人手,免得让你受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5章 青葛这才勉强满意。 宁王揽住她,道:“看你自从生产后,这性子倒是娇气许多,我若说过什么,你动辄和我急。” 青葛别他一眼,道:“你若是经受生产之痛,怕不是要哭天喊地!” 宁王:“……” 他眉眼颇为无奈,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有意思吗? 他觉得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甚至有些钻牛角尖的意思。 不过想着她孕育生产的辛苦,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王妃说得极是,王妃永远是对的。” 青葛听这话,静默了下,也就笑出声:“罢了,不和你闹了!” 她知道他心里并不以为然,说到底他是男儿,并不能体会这些辛苦,他身份高贵,也永远不能明白自己心里那诸般计较。 她和他,堪比参与商,一东一西,本是永世无缘,便是因了这阴差阳错,彼此有了瓜葛,但那维系如此薄弱,轻轻一扯也就断了。 这就仿佛她丢失的那相思缕,特意求的,不过还是丢了。 这时候,到了用膳时,嬷嬷命人摆了午膳,因青葛才出月子,这膳食自然格外讲究,都是细心准备的。 宁王当下陪着她一起用,这么用着时,两个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因提起这一段时日宁王忙于政务,青葛便随口道:“殿下这几日都顾不上陪我用膳了。” 宁王道:“不是我不想陪,实在是忙,这几日温先生忙得废寝忘食。” 他略顿了下,还是给她解释:“如今朝廷拨来了边疆驻军的粮饷俸禄,这些都得及时发放,还要筹备边境的互市。”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些是往常的宁王绝对不会在后宅提及的。 她想了想,便好奇问道:“边境的互市,是和西渊的互市吗?” 宁王颔首:“是,若能开始互市,对两国百姓都有利可图,也算是一大功德。” 青葛故意问道:“可是那些西渊人,蛮横霸道,强抢掠夺,和他们互市,岂不是与虎谋皮?” 宁王却是道:“王妃此言差矣,趋利原为人之本性,若是能有一处安居之所在,致力正业,又何至于走上险途?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多是迫于生计罢了,若是太平盛世,能予他们以安宁,给他们以财路,他们未尝不能回归正途。” 提起这个,他雍容一笑,道:“如今我已在边境设置榷场,他们可以用马匹、毡毯、蜜蜡和麝香来换取我大晟的丝绸,粮草,布匹以及瓷器,双方互惠互利,有来有往,如此彼此得利,当然了,为了预防万一,我也已经设下多道关卡,并预备边军守卫,一旦有扰边者,当众格杀,以儆效尤。” 青葛听闻,倒是低头沉默了许久。 十几年前胜屠雅回离世,西渊分崩离析,烽火连天,西渊诸部更是征战不休,纷争频起,以至于寻常百姓流离失所,血染故土,不知道多少百姓罹难,多少流民生计维艰,卖儿鬻女者更是不计其数。 她自己更是被狠心舍弃,卖为菜人,苟活于屠刀之下。 正想着间,宁王道:“怎么了,倒是因为这个难受了?” 青葛听这话,忙收敛了心神,摇头道:“其实没什么,倒是想起母亲所提的往日种种。” 宁王却是和煦笑道:“我知三三想起昔日,心中必有所感念,不过三三放心便是,也不过三五年光景,西渊必不复今日模样,待到那一日,我要西渊诸部心悦诚服,俯首称臣。” 男人的声音沉沉的,清朗好听,笃定从容。 青葛看过去,却见他那一笑间,竟有山岳江河之风采,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于是她胸臆间便有什么湍湍情绪在流动,那是崇敬仰慕,是欣羡喜欢,也有一些对于自身的卑微和羞耻,甚至还有一些对年长者的孺慕之情。 他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只是五岁而已,但或许是自小受到的熏陶教养,也或者是阅历见识,许多方面她都太过单薄,自愧不如。 她会徘徊,会怀疑,可他永远那么沉稳笃定,强大无畏,会含笑把自己妻子的簪花插在自己发间,对他人目光视若无睹,可以骄矜地将最寻常不过的相思缕配在腕间,并发出“为我所用便配享千金”的豪言。 这就是巍巍皇权下滋养出的富贵气,绽放着如日中天的光彩,有着心系寰宇的傲人之姿,笃定地相信自己生来便是为了拯救万民,会力挽狂澜,踏平四海,铸成千秋伟业。 青葛这么想着时,只觉心中有什么几乎澎湃溢出,她不得不转首看向轩窗外,来平息自己过于浓郁的情绪。 这时候,宁王墨黑的眸子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青葛略咬唇,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极好。” 宁王挑眉,戏谑地道:“王妃,你才知道吗?” 青葛便忍不住想笑:“早知道了!” 宁王叹了声:“可是我怎么记得,当初王妃怎么说的?” 青葛:“……” 她略想了想,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时她还是故意用言语贬低他,想让他不痛快。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曾想他竟突然提起。 她想笑,又想忍住,最后终于唇畔泛起一个弧度。 他真的是……既骄傲又沉稳,既宽容又计较,非要眼巴巴惦记着自己当年的褒贬之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6章 宁王眉骨微动,墨眸便一直注视着她,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于是青葛到底是笑着道:“殿下是风华无双的英伟男子,琼枝玉树,如圭如璋,为人中龙凤,世间罕有,让人心驰神往,敬仰不已。” 宁王听着这话,自然是颇为受用,他便挽唇笑,笑得暖意融融。 青葛便觉自己的心都化开了。 若能这样陪他一生一世,她想,她心里是十万分愿意的。 但只是—— 她没这个机缘罢了。 ************ 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此时正是春序正中,景色明媚,花事方殷,因宁王忙于边境事务,青葛越发闲散,除了修养身子,便会陪着小世子。 如今天气暖和,她便把小世子带出来院子中,此时群芳竞艳,彩蝶纷飞,青葛便陪着他一起看看外面萌发的花草,不过显然小世子对花草并不感兴趣,反而对那骑着的果下马很是喜欢,看得两眼放光,甚至发出欢快的叫声。 青葛便笑坐在一旁躺椅上,和他说起这果下马,和他说遥远海外的珍奇异兽,也和他说起西渊诸国。 小世子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的,反正也不哭也不闹,睁着剔透的眼睛,一脸认真的样子。 青葛便觉这小娃儿倒是有趣得紧。 她便凑过来好奇地看,这小娃儿生得真好,肌肤犹如玉雪一般,笑声稚嫩动人,憨态可掬,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人的小东西呢。 谁知道正看着,小世子突然一个皱眉。 青葛惊讶,原来这么小的小娃儿他竟然会皱眉! 小小的稚嫩的眉头,就这么煞有其事的皱起来。 她便有些想笑,其实小世子生得像她,不像宁王,不过现在一皱眉,竟多少有几分宁王沉下脸来的样子呢。 谁知道这时,小世子却突然发起小脾气,他口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两只小腿不满地踢腾着。 青葛不懂:“你怎么了?” 然而小孩子自然是听不懂她说话的,他扁了扁唇,委屈又可怜,竟似乎要哭。 青葛不太能理解地看着他:“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哭?你想要什么?” 小世子眨了眨眼睛,之后“哇”的一声出来,哭得涕泪横流,委屈极了。 青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哭。 她只能站起来,道:“你饿了是吗,那就让奶娘喂你吃奶吧。” 说着,她便招呼奶娘。 奶娘恰正在一旁守着,此时见这情景,慌得跟什么似的,忙就要过来抱起小世子哄。 谁知道这时,她却看到了站在花圃旁的宁王。 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站在廊檐下,负手而立,就那么凝视着自己的王妃和小世子。 奶娘正要说什么,宁王却抬起手,示意她不必过去。 奶娘心中狐疑,不过不敢不听,忙恭敬地立在那里。 寝房内,小世子发出清脆娇嫩的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响。 青葛手足无措,她确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王从旁,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惊惶。 奶娘从旁坐立不安。 小奶娃的啼哭声是如此惹人心疼,但是王妃似乎完全没有要把这小世子抱起来的打算,她甚至连碰都没碰小世子一下,她只是站在一旁着急,而宁王站在那里,也就这么看着。 她身为奶娘,忐忑难安,却又不敢上前,她心中煎熬难受。 好在这时候,宁王终于迈步过去,径自伸出手来,抱起来了小世子。 他有力的双手直接将孩子举起来,和自己对视。 小世子立即止住了哭声,他扑棱着双手,眨着泪巴巴的大眼睛,可怜又无辜的样子。 宁王朗声轻笑:“好好的,哭什么?” 青葛也没想到宁王突然出现了,她忙道:“他突然哭了,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声音中很有些埋怨和告状的意味。 宁王并没说话,他只是抱着这小奶娃儿,让小奶娃儿略靠在自己肩膀,轻拍了拍他。 青葛从旁看着,一时无言。 他竟然学会抱孩子了。 这时候奶娘过来了,宁王径自将小世子递给了奶娘,奶娘赶紧去哄着了。 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青葛抬起看过去,却见宁王幽邃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有些无辜地眨眼:“你会哄,我不会。” 宁王眉骨微动,看着她,很没办法地道:“没事,你可以慢慢学,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有奶娘做这些。” 这件事让青葛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做得太过拙劣,不过好在宁王并没多说什么。 他看上去宽容而温柔。 她叹了一声:“最近殿下倒是很忙?”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嘟哝这么一句,之后也就不提了,一时反倒是说起回去夏侯神府祝寿一事。 如今小世子已经两个月了,青葛身体也已经修养好了。 她和宁王商量道:“我是想着,我出嫁一年了,未曾回门,还是早些回去,这样我也能在父母跟前尽孝,多陪陪他们。” 宁王听着,道:“若是这会儿过去,那这寿辰之后还有诸般人情往来,你倒是在绀梁夏侯约莫三个月了,时候未免太长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7章 青葛温婉一笑,有些无奈地道:“可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也想多陪陪他们。” 她望着他解释道:“以后我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机会很少,也许就这么一次,可我以后陪着殿下的时候还很长。” 宁王握住她的手:“你说的是,这也是人之常情。” ******** 銥誮 **** 这几日宁王忙于边境巡视并阅兵事宜,青葛却要出发前往夏侯神府了。 晚间时,宁王陪着青葛用了晚膳后,夫妻二人准备早早歇下。 沐浴过后,宁王懒散地躺在榻上,青葛便为他擦拭并梳理这一头墨发。 正擦着间,宁王却道:“不必擦了。” 青葛:“嗯。” 宁王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青葛不明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因为她恰好挡在窗前的缘故,他俊美的脸庞便融入阴影中,墨黑的眸子幽邃深沉,别有一番瑰丽的神秘魅惑感。 她抿着唇不言语,他却眉骨微动,唇畔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弧。 他的意思很明白。 青葛脸上微红了下,不过她还是抬起手来,指尖轻搭上那中衣。 这中衣用了蜀地的软锦,柔软轻薄,如若无物一般,青葛解开那系带。 她这么做的时候,宁王的眉眼懒散地撩起,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有些故意逗她的意思。 青葛不曾抬眼,她已经解开那柔软中衣,露出男人薄韧结实的胸膛。 才刚沐浴过的缘故,那肌理光滑的胸膛上尚且残留着一滴水珠,清冽剔透。 她心里一动,之后看着他。 视线触碰的那一刻,有什么微妙的意味犹如电流般产生了,酥酥麻麻地四散开来,房间中的氛围已经变得异样粘稠。 青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指尖轻触的肌肤略绷了起来。 她轻笑了下,在他沉静幽暗的注视下,缓慢地俯首下来,吻上他的唇。 有一些品尝的意味,不紧不慢地厮磨,浅淡轻缓地吻,像是享用一顿奖励给自己的佳肴,独属于她的。 她倒是还算喜欢这个味道,那么明晰锋利的薄唇,往日总给人严肃疏淡之感,现在却是柔软的,被她恣意地亲吻含吮。 显然宁王也很受用,他慵懒地合上眸子,有些配合地微仰起脸来,享受着自己王妃主动送过来的温存。 这时候,青葛却突然放开了。 宁王察觉,虽依然不曾睁开眼,不过眉骨微动了下。 青葛却很快又俯首下来,她两手撑在他结实宽阔的肩膀上,趴伏在他上方,仰着颈子,吻上他的下颌。 她不怀好意,刻意似有若无,让自己的唇瓣似有若无地划过那清绝流利的颈部线条。 她未必多懂,但看过晚照怎么做,也曾被莫经羲派来的嬷嬷教导过。 而这些招式显然是管用的,她满意地感觉,他似乎微绷了下。 这就难得了,其实他是一个自控力非常好的男人,大部分时候都能将自己的欲念轻松压制下来。 她温柔地吻着他的喉结,又沿着那里往下,吻上他的锁骨,来到他的胸膛,细密地啄着那已然紧绷的肌理。 最后,她停住不动了。 她在观察着他胸膛上的一滴水珠,剔透澄澈,映出那光滑结实的肌肤。 处于极度紧绷中的男人显然已经沉溺其中,他睁开眼,幽深的眸子依然是克制而稳定的。 不过青葛隐隐感觉,那层克制只是浅淡的一层薄冰,就像那日随云山渠中的冰,其实轻轻一碰便炸裂了。 现在,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居高临下地端量着她。 她抿唇,冲他一个轻笑,之后在他的注视下,轻吻上那水珠,含住,吸吮。 女人仰起纤细修长的颈子,乌发凌乱地散在欺霜赛雪的肩头,无辜无助却又无怨无悔,脆弱温柔,她就这么趴伏在自己胸膛上,细密地亲吻着自己。 一个拥有世家门阀血脉的女子,被夏侯家族精心教养,经过迢迢山水送到他身边,将蕴养了十七年的柔软奉到他面前,给他温存缱绻的缠绵。 一直淡定克制的男人陡然间握住她的手腕,揽住她的后腰,有力的臂膀把她往上一托。 于是青葛便感觉视野突然升高,她就这么直接坐在了他腰上。 宁王眸底深暗,炽烈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疯狂流蹿,他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胸膛中。 额头微倾,他抵住她的,之后几乎是碾压般吻上她的唇。 柔软的,粉润的,美好犹如花骨朵一般的唇。 可他并不怜惜,往日所有的克制全都被他撕碎,他想粗暴肆意地占有,想让这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娇美彻底成为自己的。 他要把她揉碎,要听她因为自己而发出的破碎呜咽声。 ************ 一切都太激烈了。 以至于结束后,青葛一直都处于失焦的恍惚中。 宁王抱着她过去了浴室,两个人一起沐浴过。 他低首,指尖摩挲过她的脸颊,怜惜地望着她:“可弄疼你了?” 青葛听到这话,摇头,之后又点头。 宁王看她茫茫然的懵懂样子,眸底便泛起笑意来,他低首,安抚地吻她,吻得轻柔缱绻。 青葛望着上方的宁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8章 皇太子是清风朗月的人物,但平心而论,宁王生得比他好看。 谭贵妃受宠多年,仗得便是那足以傲视后宫的绝艳姿容,而宁王承袭了她的美貌,生就了俊美面庞,深邃精致,瑰丽绝伦,那是一眼望去可以让人窒息的美。 但比起谭贵妃,他又有着过于锋利的线条,丝毫不会有半分女气,甚至反而有了神鬼畏惧的煞气。 就是这样一个让多少人为之倾倒的俊美男子,他位高权重,他眼底还泛起温柔的笑来。 任凭谁能不为之沉醉。 青葛也喜欢,喜欢得很,她笑着抬起手指来,用指腹轻触上他的唇瓣,却是故意问道:“殿下,你喜欢刚才那样吗?” 宁王看着她眸底的荡漾,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诱惑自己。 若是往日,他自然不喜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他会厌恶,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来打击对方,不过自己的王妃当然不一样。 他想,王妃主动投怀送抱也很好,以后可以再来几次。 于是他哑声道:“喜欢,非常喜欢。” 青葛听这话,看着他毫不遮掩的渴望,以及眸底的眷恋,温柔地笑了。 她垂下眼睛,笑着道:“可是如果我说,我这么亲吻殿下,今生仅此一次呢?” 宁王墨色的眸子注视着她:“为什么?” 青葛想了想,才道:“便是世间至美,也须浅尝辄止,若是一尝再尝,便失了滋味,甚至生了逆烦之心,所以我要殿下记住这一次,且只记住今日的我,此时的我。” 宁王神情有些动容,他抚摸着青葛的发,垂着眼睛,温柔地望着她:“好,那我会一直记着,记着这一刻的你。” 青葛便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胸膛中,在男人清冽而温和的气息中,心里却想着,她就是故意的。 她并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既然要做,那她自然做到极致。 第056章 第 56 章 第56章别离 宁王妃即将前往绀梁夏侯神府, 为自己祖父祝寿。 这是夏侯氏女嫁入宁王府后第一次回门,于宁王府来说自然是要紧大事,宁王忙于公务, 不好擅离自己封地, 不过特意写了拜帖,表了歉意, 并准备了厚礼, 并按照大晟习俗,准备了茶饼鹅羊果物等, 以及各种吉祥金器。 这时候皇都也传来消息, 皇帝, 皇后并皇贵妃也都各有赏赐, 这算是送给女方的礼, 这些都一并收到箱笼中。 除了各样礼品, 宁王自然也加派人手一路护送, 派大管家温正卿一路陪送, 并挑选了五百精干侍卫相随,除此外, 还由叶闵挑选了十三名暗卫护送。 挑选暗卫时, 青葛特意留了一个心眼,以不着痕迹的方式排除了晚照和白栀。 她在千影阁十几年, 这都是她相熟的,有些情分在。 若是事情一切顺利倒还好, 就怕万一有变,只怕要兵刃相向,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晚照白栀互相残杀。 好在宁王也都随她的, 让她自己选,她故作不经意地将晚照和白栀去除了。 除此之外,宁王自然还做了其它准备,特别命人定制了一辆舆车。 这辆舆车乍看并不太起眼,甚至并不太见雕刻纹饰,但是青葛走进去便感觉到不同。 车身是用松木所制,车厢的门竟然是双层推拉的,可以防风防尘,舆车竟然分两层,下层用于乘坐以及日常起居,上层则是设置了彩席软榻可以用作寝房。 车厢座椅以及软榻都铺着虎皮毯,并设置有暖炉和静室,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样的舆车乘坐时丝毫不会感到颠簸,对于幼小的世子以及青葛来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青葛还留意到,这舆车外面还防护了一层铜箔,就青葛猜测,这应该是防止刺客暗杀等的。 不管怎么说,看来宁王是用了大心思的,这样的舆车也 依譁 不是匆忙之间可以做出来的,或许从她提起要回去绀梁夏侯府,他便已经命人准备了。 对此青葛有些叹息:“殿下,这舆车怕是耗费巨大。” 宁王:“也没什么。” 他温声道:“自从王妃嫁过来禹宁,我还不曾陪你回门,如今本来趁着这做寿之际,应该陪着王妃回去,谁曾想却恰逢阅兵之季,在岳家那里倒是失礼了,也担心你因此被人小看了,我让底下人多花一些心思,你面上也好看。” 青葛听着,是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轻笑了下:“我还记得最初见殿下时,殿下可是目无法纪,行事不羁,如今这样,倒是让我不习惯了。” 宁王便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并未细说,不过青葛却隐约明白的。 之前他是不在意,既不在意,那何来遵从礼法,如今却是在意了。 娇妻美子,又是门阀士族的岳家,他哪能不看重。 他心里也是存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是想维护好妻子体面的。 若说往日宁王是一匹不羁的野马,现在却温驯起来,变得踏实细致了,宜家宜室了。 他化为了绕指柔。 青葛便觉,他所给予的一切厚重而温暖,就那么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春风一般包裹着她,让她的心都要酥化了。 在这种暖融融的情愫中,她含笑和他告别,眼底都是脉脉柔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89章 显然宁王也看到了,他也温柔地望着她,眷恋不舍的,体贴缱绻的,包容温暖的,诸般情绪都在他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中。 就这么四目相对,就这么告别而去,两个人视线间仿佛流淌着黏连的丝线,扯都扯不断的。 不过青葛到底是踏上了舆车。 上了舆车后,先由仆妇丫鬟帮着安顿,安顿下来,队伍也要缓缓前行了。 青葛却觉得,车窗外那道视线仿佛依然在,他没走,在看着她离开。 她有些犹豫。 刚才那么一转身,上了舆车,于她来说,便是离别,只盼着永世不再见。 可现在,她还想再看他一眼。 以宁王妃的身份,以他的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眼了。 于是她到底伸出手,撩起来舆车的帷幕。 一撩开帷幕,青葛便看到了锦旗被风吹着,就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而就在锦旗飘飞起来的瞬间,她看到了送行的宁王。 他负手而立,挺拔犹如松柏,不过那眉眼间,分明有几分不舍。 这时,他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于是在锦旗飘动间,视线对上,又被隔开。 织绣明黄锦旗被风吹得犹如起伏波涛,在旗子的跃动飘忽间,宁王那温柔的视线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青葛便觉得,这仿佛便是宿命之玄妙,她和他近在咫尺,却情深缘浅,犹如千山万水横亘其间。 这让她心里发酸,甚至有一种强烈到无法自控的冲动,她想跳下马车,想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一切真相,请他原谅。 她多么想伸出双手,努力地挽留这温柔似水的眼神,想跪下来祈求他为她降临人世间,想紧紧抱住他,永远拥有这个对她体贴备至的男人。 不过她终究没有。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堪比天堑,是一生一世都越不过去的鸿沟。 她紧紧攥着帷幕的边缘,就那么在马车的前行中,看着他消逝在远处,之后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眼后,她依然是青葛,依然是三十七号,依然是那个冒名顶替的王三,而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要独自面对夏侯世家,面对她所有该面对的。 *************** 车马行了两日后,终于出了禹宁地界。 这一晚在抵达驿站后,因往日不曾出门,小世子实在是太小,到了驿站后便开始哭泣,青葛见此,便命人把小世子抱过来,她自己抱着哄了哄。 说来也是意外,她往日和小世子并不亲近,如今这么一抱,小世子竟然不哭了。 青葛好奇地看着小世子,却见这小奶娃也在看着她。 睁着一双犹如黑曜石般剔透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她便抿唇笑了,想着这孩子这么小,难道竟然认人的,这让她到底心生一些亲昵,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 她这么抱着小世子时,就见罗嬷嬷从旁看着,眼睛一直落在小世子身上,时不时瞄几眼。 又来了…… 其实自从这孩子生下来后,罗嬷嬷就一直打量着孩子,似乎在观察,在评判,也在欣喜,显然这小世子生得很符合她希望的模样。 青葛抱着小世子,不免想着,夏侯见雪恰好也生了一个男婴? 又恰好……两个孩子长得太过相似? 其实孩子相似倒也是情理之中,她能明白。 只是未免太巧了,巧得发指,巧得让人想冷笑。 她这么抱了一会,也就让旁边的奶妈把孩子抱下去了,要说照顾孩子,那奶妈自然是照顾得最妥帖,她自己也不过逗逗玩罢了。 待到众人都出去了,她也留意了暗卫,这次宁王选派的十三名暗卫都是顶尖高手,实打实的高手,不像她这样以轻功和暗器投机取巧的,若是她和这些暗卫对上,她必落下风。 这一路上他们也颇为尽忠职守,一直小心地守护着,不过也尽量保持着一定距离,并不会太过贴身,这是要避嫌的意思。 她沉下心来,仔细听了听他们的动静,确定他们应该听不到自己和罗嬷嬷说话。 之后她才望向罗嬷嬷:“说吧,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该怎么换?” 罗嬷嬷笑道:“娘娘,你着什么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引起温先生和那些暗卫的怀疑。” 青葛看着罗嬷嬷的笑,她可以感觉到,自从她们上了路,或者说自从离开禹宁的地界后,罗嬷嬷那神情明显变了,变得老神在在,变得腰杆挺直,她开始觉得她可以掌控一切。 显然莫经羲已经派了人来,和她接头了,他们认为自己接下来可以掌控局面了。 于是她扯唇,轻笑了一下:“虽说已经出了禹宁的地界,但是你不要忘了,此时跟在我身边的宁王府五百精锐侍卫,以及十三位暗卫,这都是顶尖的高手,还有温正卿,也是精明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宁王自然不会亏待他自己的妻儿,可以说,他为自己配备的全都是万中挑一的绝顶高手,更何况还有沿途各州府,都已经提前得到官府公函,会派出人马护卫,并事先排查宵小等。 她笑道:“所以……罗嬷嬷,你也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一旦他们察觉事情有异,宁王必然知晓一切,你说如果宁王知道了,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0章 罗嬷嬷却是并不在意,她只是笑着说:“这自然就要靠王妃你了。” 青葛:“哦,靠我?” 罗嬷嬷眯着眼睛,低声道:“我们必须在进入夏侯神府前把事情做成。” 青葛没什么表情地道:“所以这件事其实是瞒着夏侯家族,瞒着所有的人,知情人只有你,莫经羲了。” 她淡淡地道:“不对,夏侯家还有一位吧,那是一个内应,帮忙阻止了另一位送亲人吧。” 本来夏侯止澜送亲,结果中途得了风寒,应该换另一位夏侯家的男丁前来送亲,结果根本没有,那必然是出了意外,消息没送回去。 应该是一个不太重要的意外,以至于夏侯家都没在意。 左右后来觉得“自家女儿”在宁王府那里也算是夫妻恩爱,宁王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夏 忆樺 侯家又觉得丢人,于是这件事便没人提了。 罗嬷嬷:“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没什么好瞒的,确实夏侯神府并不知道,只有一位和娘子关系要好的堂兄知道这件事,并帮着谋划了。” 她叹了声:“其实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当时看到你和娘子长相如此相似,当时必然是另想它法了。” 青葛听这话,大概猜到了,所谓的“另想它法”其实就是带着腹中的孩子嫁过去宁王府,给宁王府戴一顶大绿帽子,或者干脆逃婚。 所以当时夏侯见雪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无可奈何,这个时候莫经羲看到了自己,仓促之中便生了替嫁的心思。 这时候,罗嬷嬷笑着道:“所以娘娘,在入夏侯神府之前,娘子会过来,跟在你身边,之后你的一举一动,她都要观摩,你也要详细地把你的经历都说给她听,一点都不能漏掉。” 青葛明白了:“然后等入了侯府后,我也要一起过去,由她来应对夏侯家的人,由我来应对温正卿,暗卫以及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一直到有一日,她能完全做到以假乱真,我便可以退出了。” 这样的话,只要不让人发现竟然存在“两个王妃”,那确实可以万无一失。 旁边的罗嬷嬷却纠正道:“不是以假乱真,这是拨乱返正归于正道。” 青葛听这话,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依然带着笑,不过那笑中都是精明以及审视。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我知道,只是顺嘴而已,你不必时刻提醒我,不然我干脆不干了,你们也不一定讨得了好。” 罗嬷嬷微眯眼,打量着青葛:“你这是威胁我了?” 青葛:“不是威胁,只是告诉你,我们是买卖关系,有买有卖,谁也不欠谁的,别在我面前摆你那老嬷嬷的架子,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她淡声道:“我要休息了,出去。” 罗嬷嬷几乎不敢相信,她盯着青葛,看了好一会,才咬牙道:“行,你心里清楚就行,人最要紧的是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说你假冒了一年,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野鸡永远是野鸡,它永远成不了凤凰!” 说完,她陡然转身出去了。 对于罗嬷嬷的话,青葛并不在意,她直接倒头就睡。 她要养精蓄锐。 她要瞒天过海,要金蝉脱壳,她没有嬷嬷没有管事,只能以一敌百,她完全靠自己。 *********** 接下来青葛和罗嬷嬷倒是相安无事,罗嬷嬷也开始动作起来。 小世子身边有四位奶妈,八位丫鬟,罗嬷嬷动了手脚,先是在饮食中下了药,有两位奶妈吃坏了肚子,狂泄不止,之后身体虚弱,赶不得路。 温正卿见这情景,自然严查过了,不过罗嬷嬷策划已久,倒是有些手段,自然不会被人察觉,查了一番只能认为是吃了不干净的吃食。 温正卿便过来拜见青葛,和青葛商量起来,看看她如何处置。 青葛便也提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奶妈要贴身照料小世子,万万不可大意,而夏侯家的寿宴也是不能耽误,所以可以命人留下来照顾两位奶妈,让她们好生休养身体。 如今小世子身边还有两位奶妈,可以继续照顾小世子,等到了夏候神府后,再挑选合适的奶妈补充上来便是。 温正卿对此自然并无异议,青葛又提起,她往年有一位丫鬟,恰好就嫁到这附近,那是她极为倚重的,倒是可以叫过来,请她一起照顾小世子。 温正卿听得皱眉,这一次他受命护送王妃娘娘并小世子过去夏侯神府,这一路上自然要万分小心,不可多生事端。 青葛见他并不同意,也就不坚持了,只说先将就几日再说。 罗嬷嬷其实是想通过“昔日丫鬟”将那正经的夏侯家娘子塞过来,在青葛身边仔细观察伺候,不过外面还有温正卿,那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 如今此计不成,罗嬷嬷自然还有另外一策,于是又这么走了三四日,莫经羲便来了,莫经羲还带来了几位“夏侯神府”用惯了的丫鬟。 因是莫经羲带来的,又是王妃和罗嬷嬷都认识的,且信任的,温正卿那里自然不曾起疑。 青葛看着这情景,心想温正卿是细致谨慎的人,本来宁王安排妥当,由温正卿一路相护,由十三暗卫并五百精锐侍卫随护,这安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不过无论是宁王还是温正卿都不可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如今最大的内贼便是她这王妃娘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1章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青葛命众人下去,只留下了那位身着青衣身段很有些婀娜纤细的“丫鬟”。 罗嬷嬷关上门窗后,便亲自扶着那女子:“娘子,你且坐下,万不可劳累了。” 言语间很是疼爱。 那女子便是夏侯见雪了,真正的夏侯见雪。 她轻叹,道:“罗嬷嬷,不必了,我还有些话想和这位娘子说,你先下去吧。” 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像是春蚕才刚刚吐出的丝线,柔美轻盈。 青葛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扮演的有多离谱,完全不是一个人。 罗嬷嬷有些不放心地望向青葛,显然她并不放心夏侯见雪和青葛单独在一处。 夏侯见雪却是缓慢摇头,她温声道:“嬷嬷,你想多了,我只是和王三娘子说几句话而已,况且以后我要和她日日相处,总归要习惯。” 罗嬷嬷看了眼青葛,青葛面无表情,就像不知道她的担心一样。 她有些犹豫,不过到底下去了。 待到罗嬷嬷下去,夏侯见雪才慢条斯理地转首,望向青葛。 在朦胧的光线中,两个人就这么打量着彼此。 两个人确实很像,像到了望着对方时,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会觉得对方是另一个自己。 不过……也终究只是外表的相似罢了。 两个人的气质迥然不同,夏侯见雪是温柔娴静的人,眸子中透出如水一般的温柔,而青葛不一样,青葛的气息中透出更多韧性和倔强。 夏侯见雪是花,而青葛是竹,花静美,竹挺拔。 就在这种良久的对视打量中,夏侯见雪却是轻轻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她笑起来越发柔美,像是春日的花绽开了一般。 她望着青葛,很是关切地问道:“我听莫先生说,你叫王三?” 青葛:“是。” 夏侯见雪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姓王倒是常见,不过怎么叫王三?这只是家里随意的叫法吧,总该有个正经名字?” 青葛却道:“家中有一兄一姐,父母不识字,取不出什么名字,便顺口叫王三罢了。” 夏侯见雪疑惑,略歪头打量着她,惊讶地道:“你竟不识字?” 青葛:“我们家是军户,父母不认字,我倒是在军中些许认识几个字,但也只是认识罢了。” 夏侯见雪听着,意外,不过倒是也终于明白了。 她虽然久居深闺,不过读书多,家中仆人也有一些提起过亲戚家的一些事,知道军户,更知道那些军户是粗人,并不识字的。 她再次打量向青葛,视线从她发髻,再到身上衣着,最后落在她的脚上。 视线这么巡视过后,她才轻叹了一声:“你我长相如此相似,我都要怀疑你我会不会有什么血缘瓜葛,不过我们夏侯家世代都有族谱,应该并没有姓王的亲戚,家族中确实也没有丢失的孩子。” 这么说着,她想起自己母亲那边,母亲那边倒是有可能的,不过西渊太乱了,那边的血脉,夏侯家并不注重,而母亲也从不和自己提起西渊的种种,母亲一直讳莫如深,若是问多了,她便要着恼。 青葛自然看出夏侯见雪所想,她开口道:“夏侯娘子想多了,我父母身份低微,怎么可能和夏侯家有什么亲缘关系,若能攀附上这样的亲戚,也不至于穷困潦倒至此了。” 夏侯见雪听这话,想起她为了银 铱驊 钱,竟然肯替自己代嫁宁王。 这样的女子,竟为钱财可以不顾一切的,那必然是出身卑微。 寻常人等,但凡有些骨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她眼底便泛起怜悯来,神情却是越发温柔,她抚慰她道:“让你代替我这一年,辛苦你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此,青葛并无反应。 夏侯见雪:“莫先生做事总是过于强硬,罗嬷嬷的性子我也知道,她总是为我想太多,遇到事难免会急起来,不过她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坏心。” 青葛:“我能理解。” 夏侯见雪:“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让你心中不快,或者得罪了你,我也颇为歉疚,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夏侯见雪在这里代替他们给你说声对不住,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弥补你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青葛听着这话,望着眼前的夏侯见雪,却见她确确实实是非常诚恳地道歉。 她大概听到罗嬷嬷说了一些什么,对罗嬷嬷并不赞同,于是心存愧疚。 当下青葛便笑了下,并不在意地道:“娘子想多了,我和他们二位之间是一桩买卖,到时候银钱两讫,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并不存在什么对不住,所以娘子也不用为此愧疚。” 夏侯见雪听此,眸底却是掠起一丝轻愁,她嗟叹一声:“王三娘子,也许在你看来,我所作所为有些怪异,但是许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这样,所以我也想和你说一声对不住,我——” 青葛微抬手,阻止了她:“夏侯娘子,这些事情我们不必讲了,办正事要紧。” 其实从夏侯见雪进来,看她走路的步态,以及娇弱的身段,她便可以看出,夏侯见雪也生了一个孩子。 以此推断,夏侯见雪必然有一桩伤心事,估计有个孩子爹,生孩子了,她爱对方,对方却辜负了她或者不方便娶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2章 这个人可能是夏侯止澜,当然也可能不是。 不过暂时她顾不上去探查她的野男人是谁,她只想尽快办自己的事。 夏侯见雪见青葛仿佛不耐烦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尖,之后才轻声道:“也好,你说的是,我们言归正传吧。” 身为夏侯氏的嫡女,她柔弱却清高,如今和眼前女子这么说话,其实在寻常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这女子并不领情,自己自然不再理会。 这时,青葛却直接道:“娘子一看便是穿金戴银习惯的,通体一派富贵气,不过你的底下人却欠了我十几万两银子,若是他们赖账不给,那我就找上娘子讨债了。” 说着,她的视线淡淡扫过夏侯见雪,就如之前她用打量自己一样,先看她发髻,再看她脸,看她腰肢,看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最后看她鞋子。 夏侯见雪蹙眉,她觉得眼前女子的视线像是在打量那种下贱女子,是可以称量了来卖的。 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时,她却听到眼前女子淡淡地开口道:“欠了别人债,总归要还的,娘子这么尊贵的人,想必不是那厚着脸皮赖账的吧?” 第057章 第 57 章 第57章她绝非泛泛之辈 夏侯见雪脸色陡然一变。 她白皙的面颊上便有了羞愤, 以及屈辱。 她是夏侯氏的嫡女,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凭着夏侯氏偌大的产业, 她自是风花雪月,十指不沾阳春水, 甚至视钱财如粪土污秽, 提起银钱,那更是羞辱了夏侯氏的百年门楣。 她不曾想, 突然间, 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军户出言不逊, 直接要账, 还要到了脸上。 她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就那么拧眉看着青葛, 不敢置信。 青葛也是惊讶:“怎么, 娘子, 我看你面皮白净,衣着讲究, 那腰间的玉佩也值不少银子, 竟还要欠我可怜人这些银钱吗?” 夏侯见雪深吸口气,缓缓地抿住唇, 原本温柔的眉眼间已经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笑了笑,终究道:“王三娘子, 你何必如此,总不能穷到了等着这银钱买米下锅?我底下人既做事, 万万不至于欠了谁的,该给的自然给。” 之后, 她缓缓地道:“可能王三娘子出身卑微,不知道像我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当家的主人是不必操心这些的,都是由底下人来打理。” 青葛笑道:“如此甚好,那烦请娘子和底下人说说,把银钱给我吧。” 她也学着夏侯见雪,略歪头:“娘子没说错,我们这种穷困人家,还真是等着银钱买米下锅,要不然家里人都要饿死了。娘子自小养尊处优,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苦楚。” 夏侯见雪眸底泛起嘲讽的凉意:“你放心便是,我马上吩咐下去,该你的银子,少不了你。” 青葛:“那我就放心了。” *************** 罗嬷嬷气得脸都白了,她径自指着青葛,怒斥道:“你当我们家娘子是什么人?” 青葛无辜:“什么人?” 罗嬷嬷:“夏侯氏累世公卿,门第显赫,我们家娘子,心性高洁,超然物外,从来眼中不看银钱这阿堵物,你竟跑到我家娘子跟前说银钱?” 青葛:“可你们欠我银钱,我也没说错,你们赶紧把银钱给我结一结,我自然不敢在你们娘子面前说什么,总不能你们使唤着我干活,欠着我银钱,我还得尊她为娘子,日日奉承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如意的事?你们什么世家门阀,关我屁事!”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再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 最后她终于没好气地道:“行,给你结,给你都结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当然没有给青葛全都结算了,只是结算了一多半,青葛掐指一算,还剩下五万两的尾款。 不过青葛觉得这样自己也不亏了。 其实细算算,即使不提在宁王府设法揩的油,只说从夏侯神府拿到的,也有十几万两了,这些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 拿到了钱,她态度倒是好多了,罗嬷嬷有什么要求她该做的也都做了。 罗嬷嬷本来对于银子的事有些不满意,没好气,不过看青葛这样,也就勉强想通了。 花钱买个气顺,不然这王三娘子就是个绝种刺头,回头让自家娘子不痛快,自己也不舒服。 而接下来的行程中,夏侯见雪便以夏侯神府丫鬟的身份跟随在青葛身边,她带着面巾,时刻追随在青葛左右,观察青葛言谈举止,并悉心揣摩加以模仿。 有青葛和罗嬷嬷做掩护,又因新来的奶妈和丫鬟帮着隐瞒,这件事倒是瞒得滴水不露,那温正卿并不曾起疑。 这也因了温正卿碍着男女大防,自然也不好经常出入青葛身边,凡事都听青葛吩咐而已,而这女眷中,自然都是由罗嬷嬷做主。 青葛除了让夏侯见雪模仿自己外,夜晚时候,也会让罗嬷嬷在外面把风,她则和夏侯见雪讲起自己和宁王相处的种种,事无巨细全都会讲。 当然她也不是毫无保留,一些涉及两个人相处的关键细节,她都模糊了,只是从侧面含蓄地告诉那夏侯见雪应该怎么做。 自从那次的银钱一事后,夏侯见雪对青葛显然是有些不喜,不过因她要学着青葛的诸般神态,还是按压下不满来,细致地模仿,仔细地询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3章 只是偶尔间,言语中会有些提防和小心。 这一日,青葛再次说完后,夏侯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葛 yh ,眸光中满是打量和探究。 青葛疑惑:“夏侯娘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侯见雪:“没别的要问的,我就是好奇,若是不合适,王三娘子可以不回答。” 青葛:“请讲。” 夏侯见雪见到青葛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样的女子并不是她会熟悉和喜欢的。 正如她往日可以施舍奴仆丫鬟,也可以宽待她们,但绝对不会和她们多说什么。 只不过因为眼前这娘子和自己相貌实在相似,她才生了一些异样,会怜惜和同情,想着若是可以,自己总归要帮衬提携她一把。 谁知道她竟不识好歹。 夏侯见雪对青葛自然不喜,每每想起那一日她追着自己要银子,便觉难堪。 不过这几日她倒是处处配合得当,自己要问什么,她知无不言的样子,让她心里原本的那丝不喜慢慢淡去了。 当下她望着青葛,到底是道:“王三娘子,你和宁王为夫妻时,也是缱绻情深,难道你——” 青葛看她欲说还休,又不曾细问,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好奇地看着她,轻声道:“不曾有什么不舍吗?” 青葛淡漠地道:“这个问题好像和我们的约定无关。” 夏侯见雪打量着青葛,看着她那眉眼间的熟悉,终究是心生怜悯,嗟叹一声:“我只是觉得,其实你虽言语冷漠,但人品倒也说得过去,你我年纪相仿,相貌又如此相像,我看着这样的你,难免有些惋惜。” 青葛:“哦?我?人品也说得过去?” 她笑看着夏侯见雪:“夏侯娘子,你想错了,我活到这么大,被人诸般评判,但从来没有人说我人品好,我就是见利忘义心狠手辣之辈。” 夏侯见雪:“……” 她微吸口气,没有理会青葛的胡说八道,反而道:“我听闻宁王性情残暴,莫测多变,你能在他身边一年多,且和他夫妻恩爱,你们想必是有些情意的。” 青葛的笑容顿时收敛,她神情疏淡:“所以夏侯娘子到底要说什么?” 夏侯见雪看出青葛的不喜,不过还是道:“如果娘子愿意,我可以试着帮你。” 青葛:“怎么帮?” 夏侯见雪:“我可以认你为义妹,带你过去,你可以继续留在宁王身边。” 青葛听得都傻眼了。 她带着她过去,给宁王当妾,当房中人? 她这想法和罗嬷嬷商量过了吗,那罗嬷嬷和莫经羲怕不是要气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夏侯见雪,却见她用一种格外温柔悲悯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一定以为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 两全其美,不曾拆散一对神仙眷恋。 于是青葛便笑了笑,嘲讽地道:“夏侯娘子,你想多了,什么情意不情意的,不过是玩玩罢了。” 夏侯见雪听着“玩玩”,柳眉轻蹙。 她身处闺阁之中,自然不曾听过这种随意的言语,于是道:“什么意思?” 青葛:“宁王这个人确实性子很差,简直是差得没法说了,不过他长得好看,又是皇室贵胄,我拿了你们的银子,去享受这样的俊美男子,我赚了。” 夏侯见雪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青葛。 青葛继续道:“可这样的俊美男子,看一日是惊喜,看两日是美好,看三日就腻了,我都看了一年,我早受不了了,如今你和我换过来,我终于可以不用忍耐他的坏脾气,我心里欢喜得很。” 夏侯见雪:“……” 她眼神异样,这显然超出了她往日所接触的范畴。 她打量着青葛,打量了很久,最后她想起前几年的一桩事。 家中园子中某个仆人的娘子,生得美貌,不过为人放浪,为了银钱便随意勾搭人,因勾搭得多了,坏了名声,最后被赶出去了。 她垂下睫毛,隐起自己心中的不屑,只是淡淡地道:“王三娘子这性情,和寻常人实在不同。” *********** 青葛面上顺从,其实暗地里自然一直关注着罗嬷嬷的动静,时刻聆听着看看她有什么异动。 如此下来,别的倒是没发现,却发现罗嬷嬷对小世子的种种格外关注,她还请了一个老嬷嬷来,说是要给小世子裁衣。 用她的说法是,夏侯家族作为外家,要给孩子准备诸般新衣,这是必须亲自丈量的。 对于这个丈量,青葛自然心存怀疑,所以曾经暗地里观察过,虽说没发现有什么对小世子不利的举动,不过那动作也实在是诡异。 那老嬷嬷,用她枯瘦的手细致地摩挲着小世子,从头颅到脸颊,再到耳朵,嘴巴,鼻子,脖颈,这些都细致地用手丈量,一边丈量着,一边在旁边的白布上画了奇怪的符号,好像是在做什么标记。 青葛看得困惑,显然这嬷嬷有些古怪,只是不知道做什么。 之后,那老嬷嬷甚至脱下小世子的衣物,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上,小娃儿身上雪白无暇,但她还是把脸凑过去,几乎趴在那里仔细地看。 这么看了好一番后,她总算离开了,罗嬷嬷这才命人将孩子包起来。 等她们都走了,青葛马上潜入,仔细检查过孩子,并无任何异样,她越发狐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4章 而接下来,过了三日,那老嬷嬷又来了,又把之前的种种依法炮制了一番。 青葛诸般留心,却依然不能窥破其中奥秘。 而这时候,随着几日的相处,夏侯娘子渐渐熟悉了青葛的言谈举止,于是便偶尔间以王妃的身份出现,她先试探了那些旧日的奶妈以及丫鬟,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第二日,她便大胆地在温正卿面前出现,温正卿开始倒是没什么,后来提起她的声音略有些不同,于是她便咳嗽了声,便说是估计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 温正卿见此,忙提议请大夫看看,夏侯见雪自然拒绝了,说已经大好。 虽然并不像之前那么顺利,不过总体来说温正卿并没怀疑的样子。 这顺利的进展让罗嬷嬷兴奋异常,但也越发谨慎,她不再让夏侯见雪出现在温正卿面前,只让她在那些奴仆丫鬟等人面前出现,反而让青葛偶尔出现在温正卿和那些暗卫面前,免得众人起疑。 这一日,罗嬷嬷却取来一只蜈蚣,要青葛每日以自己的口津来滋养那蜈蚣,青葛多少明白,这必是西渊某个部落的秘方,她并不太情愿,不过还是依照她的意思做了。 晚些时候,罗嬷嬷离开,去见夏侯见雪,青葛当即尾随,聆听她们的言语。 却听到,罗嬷嬷继续让夏侯娘子模仿青葛的种种,也包括声音语调等,她还亲自教导夏侯见雪,传授秘法,告诉她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声音,教她在晨起以及睡前摩挲捏压自己的咽喉部,并教导一些气息的秘法。 青葛听到这个,倒是想起千影阁传授的诸般秘法绝技。 千影阁擅伪装易容,也擅变声,青葛更是随时可以模仿绝大部分人的声音,这些都是千影阁一点点练出来的。 她将罗嬷嬷所教授的这些仔细回想,却发现有些秘法竟然和千影阁所学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罗嬷嬷这些,显然是不太成体系的,似乎是口口相传的,估计是流传于西渊的秘法。 这时候,她想起那老嬷嬷对小世子所做的种种,她突然茅塞顿开。 要知道罗嬷嬷是西渊人,她应该生在缥妫部落附近,这缥妫部落据说是很会一些秘术玄方,如今她对夏侯见雪所做便是这样的玄方。 这种古老的易容术,不只有针对成人的,还有针对小孩子甚至小婴儿的。 青葛昔年曾学习易容之道,也曾经听说过一些骇人听闻的秘术。 比如那些身份尊贵的家族会为家中嫡长子蓄养替身,蓄养之法便是在嫡长子婴幼儿之时便观察挑选,选出约莫七八个甚至更多的酷似自己嫡长子的婴幼儿,会按照嫡长子之形,为这些婴幼儿每日按摩推拿以改变骨骼走势,用灵药养护以滋养其肌肤之表,甚至用白布包裹以矫正肌理以及肌肤走势,就像裁剪矫正梅树 依誮 一般,使那些蓄养的婴儿和自己嫡长子相貌分毫不差。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些注定不成,会被淘汰掉,会继续挑选那些越发酷似的进行矫正,最后总归会养出和自己嫡长子相貌一模一样的,又给他们做上隐秘的标记,关键时可做替身。 当想起这些,青葛自然全都懂了。 夏侯见雪和自己很像,夏侯见雪生下的孩子也和自己孩子像,但要说完全一般无二,以至于不会引起身边奶娘的怀疑,那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所以孟嬷嬷请了这位老嬷嬷过来,先为小世子丈量记录,之后再根据记录的种种过去矫正夏侯见雪的孩子,以使得那孩子和小世子分毫不差。 之所以丈量过一次,过了三日后又要丈量一次,大概是怕这么大的小婴儿长得快,生怕遗漏了哪里细微之处,所以以后要每隔三日来一次,以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她小心探查,处处留心,果然又过了三日,那老嬷嬷又来了。 这次她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种药味,她仔细辨别,认出里面有鼠粪、麻油、松脂和轻粉,这应该是用来涂抹在肌肤上改善肤色的秘药。 这就佐证了她的猜测,对方是很懂得一些易容秘方的,也懂得婴幼儿矫容之道。 对此青葛只看在眼中,暗自观察,却并未做什么。 这矫容之法反正是用在夏侯见雪的孩子身上,是要夏侯见雪的孩子来接近自己孩子,随便她们自己怎么折腾自己孩子,反正她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如此过了约莫十几日后,在他们抵达绀梁地界时,那蜈蚣终于养成,因了青葛的口津滋润,这蜈蚣如今生得粗壮,每一节都饱满有力,外壳更是坚硬而富有光泽。 罗嬷嬷满意地逗弄着这蜈蚣,却是道:“娘子,还得用几滴你的血来滋养这只蜈蚣。” 青葛:“几滴?” 罗嬷嬷:“三五滴吧。” 青葛并无异议,当即拿了一把刀,在胳膊上浅浅割出一道伤口,并滴了五滴血来喂这蜈蚣,蜈蚣在喝了青葛的血后,那外壳便透出殷红来,越发油亮饱满。 罗嬷嬷见此,喜欢得很,笑眯眯地取了那蜈蚣就要往外走。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吩咐青葛一声:“你自己包扎下伤口吧。”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青葛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关上的门,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很浅的伤口,不过殷红的血还是缓慢地冒出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5章 她并不在意地用擦了擦,也就随它去了。 罗嬷嬷用那蜈蚣做成了秘药,又给夏侯见雪服用了。 服用之时,夏侯见雪很有些不喜,罗嬷嬷没法,只好耐心劝道:“吃了这个,娘子必能更像那人,甚至身上气息都会隐隐相似,如此一来,必不会被拆穿了。” 夏侯见雪深吸口气,到底是吃了。 这时候,因一行人进入绀梁地界,夏侯神府又派人来迎,是夏侯府三房夫人,按照辈分,夏侯见雪应该称呼三婶娘的。 为了见这三婶娘,罗嬷嬷倒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她提前预备好,再次让夏侯娘子和青葛站在一起,比对了两个人的声音。 或许是她的秘药确实很有效力,加上夏侯娘子不断地聆听青葛的声音,模仿她的言谈神态,也模仿她说话时的语调,如今夏侯娘子发声,就连青葛都觉得,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她听着夏侯娘子的声音,她自己都以为那便是自己的声音。 罗嬷嬷对此颇为满意,于是她便让夏侯见雪过去迎接夏侯府三夫人,这个时候自然要再次见到温正卿。 罗嬷嬷的打算是,在三婶娘在场的情况下,夏侯见雪以王妃的身份出现,这时候温正卿如果不曾有什么怀疑,那夏侯见雪便可以频繁以王妃身份出现。 慢慢地熟悉了,等这一路走下来,再回去王府时,温正卿所接受的王妃自然就是夏侯见雪本人。 这样回去宁王府,有夏侯神府的娘家人陪着,又有温正卿一路的护随,宁王更不会有什么怀疑。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语调,又能说清楚昔日宁王和自己王妃的种种相处细节,那宁王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况且,这两三个月中,还会假托王妃得病,得病后,哪里丰腴哪里瘦弱,或者性情有几分变化,语调有些不同,那不是都很正常吗?再不济也可以假托操劳过度产后性情变化。 总之一切都很稳妥,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青葛冷眼旁观,也不得不佩服这罗嬷嬷之计划周密。 她往日看似没什么大心思,偶尔间还和自己斗嘴,斗嘴时也总是落了下风。 但如今看来,此人不容小觑,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怕昔日在西渊,这人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吧。 很快这夏侯神府三婶娘来了,夏侯见雪迎接三婶娘,并第二次去见了温正卿,这一次温正卿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至此,夏侯见雪松了口气,罗嬷嬷也松了口气,最后一关只有宁王了,但那是两个月后,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筹备。 **************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绀梁城。 因夏侯见雪身为夏侯氏嫡女,外嫁皇族,自然为夏侯氏所看重,此次归宁,夏侯神府也特意派了人马在绀梁城外迎接。 青葛远远看到,那是一列装饰华美古朴的马车,车前都悬挂着夏侯神府的族旗,族旗上有日月星斗及众星宿,以及古老的鹿虎狮花纹。 青葛曾经看到过一些记载,据说这是自上古舜帝时便流传下来的。 据说绀梁一带百姓大多为夏侯神府的佃客,世代仰仗夏侯神府而生,家中都会供奉夏侯神府的族旗,以此得到庇护。 便是此时,在车马两旁,都簇拥着百姓,他们敬畏好奇,踮着脚尖去看。 显然在绀梁一带,这是夏侯神府这个古老家族根基最深之处。 随着时代更迭,皇威所到之处,高门士族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这里却不是,这里的庶民对夏侯神府依然敬若神明,这里也是高门士族和寻常庶民最为泾渭分明的所在,夏侯神府所绀梁的庶民更是有着严格的管制手段,这是朝廷巍巍皇权所不能抵达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宁王对四大世家颇为忌惮。 这么继续看着,又见有一行护卫,都是玄衣朱裳,执戈扬盾,整齐庄严,装束华丽。 青葛这么看着时,罗嬷嬷却撩起帷帘钻进来了。 如今夏侯见雪正以王妃的身份在前面舆车的正室,而青葛如今是躲在后方一处狭小的暗间,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她见青葛竟然在轩窗处往外看,便忙压低声音道:“快放下,快放下,万一让人看到你呢。” 第058章 第 58 章 第58章夏侯神府 青葛听着, 也就放下了垂帘,遮住了轩窗。 这时候舆车似乎停下来,之后便有笙箫之声响起, 其中又伴有环佩发出的铿将之声, 夏侯神府这种簪缨大家,自然有许多繁复的礼仪, 如今迎接外嫁嫡女, 那礼仪更是必不可少。 如此一直到了黄昏时,这车马才终于进入绀梁城。 罗嬷嬷出去了, 青葛再次撩开垂帘, 仔细观察着这绀梁城, 这绀梁城也算是舟车交汇, 八方通达, 却见城郭巍峨, 街衢纵横, 两旁店铺林立, 楼台亭阁错落有致,倒是少有的繁华之所在。 在两旁百姓的簇拥和敬仰中, 车马抵达夏侯神府。 这夏侯神府朱门高耸, 铜钉密布,门庭深邃, 门楣之上,更是雕梁画栋, 而就在门楣两旁,各自立有高三丈余的木柱, 上面泥金饰粉,并镶有斑竹, 雕刻有龙,虎,狮等诸形象。 青葛知道,这两根门柱,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这是用来张贴户主功状的,这夏侯神 铱驊 府流传数百年,祖上诸般荣耀,几乎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满了两根门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6章 这两个门柱有挺拔的侍卫专职看守,日夜不停,并会在恶劣天气降下青帷来护着。 这时候,众人浩浩荡荡地进入夏侯神府,青葛也随之进来。 府内房舍讲究,气势恢宏,两旁古木参天,此时正是暮春时节,那树叶沙沙作响。 这时候自然是夏侯见雪真身出现,进入府中,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彼此执手含泪,颇为动情。 这其间,青葛都是身着不起眼的丫鬟衣裙,藏在暗处看着。 虽然距离远,但青葛眼力好,她清楚地看到了夏侯见雪母亲——夏侯夫人的模样。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云鬟雾鬓,簪环玉佩,着了撒花金色滚边缎裙,容色秀美,眉目间和夏侯见雪颇为相似,只是因年纪不同,脸上倒是有些风霜痕迹罢了。 青葛着实看了这夏侯夫人好几眼,之后才缓缓地将视线落在夏侯见雪的父亲——夏侯瑾穆身上。 这夏侯瑾穆威严沉稳,气度非凡,看得出他年轻时候必是罕见的俊美郎君,此时年纪虽大了,但是举手投足间沉稳若定,看上去内敛睿智,对自己的女儿夏侯见雪也是颇为疼爱的样子。 至于侯府中其他人等,得益于昔日莫经羲的传授,青葛都曾见过画像,连他们的喜好以及性情都一清二楚,如今少不得一一辨认,都各自对上了。 她还趁机观察了夏侯神府的地形,亭台楼阁,回廊小道,布哨暗防等,这些莫经羲虽然语焉不详,但如今她可以根据各房所居住的方位大致推测,很快便做到心中有数。 在经过一番繁琐的礼仪,并拜见了夏侯神府诸般人等后,宁王府一行人总算被安置下来。 因如今夏侯见雪在温正卿面前已经过了明路,她也不再避讳,便特意唤来了温正卿商议,提起夏侯神府的护卫固若金汤,来到娘家,若是依然有侍卫亦步亦趋,倒是在娘家面前失了礼。 对此温正卿自然赞同,其实他带着人马一路护送王妃,也是处处谨慎,自从抵达绀梁后,才稍微松懈一些,如今王妃娘娘已经踏入夏侯神府。 这几百年的夏侯府邸,便是昔年天下大乱时,那些叛军歹徒都不曾冲入夏侯神府,还有什么比夏侯神府更安全的。 是以温正卿觉得自己确实可以退至偏院,随时等候王妃娘娘传召就是了。 夏侯见雪和温正卿商议妥当,也就和家中人提起,于是那位侍卫都被安排在偏院,便是暗卫们,因夏侯神府有所忌讳,也都暂且不必出现,只有王妃娘娘偶尔出府时,才需要贴身跟随。 这么一来,罗嬷嬷和夏侯见雪再无什么担心,可以说是宁王府的人马再无威胁,她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对此,罗嬷嬷特意叫来青葛,叮嘱了青葛一番:“寻常时候不必出现,只躲在暗处便是,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或者娘子想起什么要问你,你还是得如实回答。” 青葛:“好。” 罗嬷嬷看着青葛这样子,一时也有些奇怪:“你最近性子倒是沉稳许多?” 她总觉得往日的王三是桀骜乖张的,是不服管教的,是让人头疼的刺头,不过现在,她却颇为顺从,就连和自己斗嘴抬杠都不会了。 这让她心生疑惑,这疑惑中,有些担忧,也有些提防。 青葛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不沉稳的话,那我该怎么办?” 这话倒是把罗嬷嬷给问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心里难过,倒是也不必,我们之间原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做事,你做得好,我们该给的银子会给你,至于宁王那里……原本也和你没什么瓜葛,你便是心疼,又如何?” 青葛:“你说得是,我是认命的,所以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什么。” 罗嬷嬷见此,又哄着道:“这就是了,凡事你得认命,况且我们给你那么多银子,你这一辈子还用愁什么,多少辈子都还不光的银子呢。” 青葛颔首:“银票给我准备好了吧?” 罗嬷嬷眼神有些闪烁,不过还是笑着说:“准备好了。”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最后的五万两只怕是没戏了。 最开始是十万,之后加过两次,一次两万,一次十万,如今她已经拿到十七万两,目前来看,这十七万两只怕也是莫经羲能动用的最大银钱了,夏侯神府再有银子,可莫经羲只是管事,夏侯见雪只是不管事的嫡女,他们能动用的银钱毕竟有限。 如今这十七万两,都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凑的了。 不过青葛倒是不在意,其实二十几万什么的,也确实不着边际了,能有十七万两也足够了。 当然了,等她离开的时候,她自然尽量搜刮,能搜刮到的银钱财物都带走。 ************ 夏侯见雪在神府安顿下来后,她自然是很有些激动,看得出她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返家了。 如今看来她做出替嫁一事后,自己可能躲藏在外面养着身子待产,狠心和家中父母断了联系,如今大事已成,才有机会返回家中,和亲人相遇。 是以夏侯见雪的诸般情绪,倒是不必演,见到府中各亲人,都是久别重逢,好一番叙话,又有各房都请了夏侯见雪过去吃席,一起说话。 又因夏侯神府忙着筹备老太爷的六十寿辰,各房诸人也是繁忙,夏侯见雪虽不必操持这些,但她也尽量多担当为她父母分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7章 这么一来青葛倒是落得清闲,平日里便在房中闭目养神,打坐练功,养精蓄锐。 暗地里,她自然也关注着罗嬷嬷的动静,夏侯见雪果然生了一个男婴,且比小世子大两个多月,显然罗嬷嬷是要对小世子下手更换的。 只是这更换务必谨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现在小世子身边还有两位奶妈是宁王府派来的,两个孩子又差两个多月,外面那男婴到底生得更为壮实,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因为这个,罗嬷嬷现在对小世子格外上心,时刻叮嘱着多喂奶,要让他好好长。 至于外面那个,如今正在做捏骨矫容之术,她道:“若是压不住,稍微饿一些也可以。” 除了饿一饿,她自然还有别的招式,各样秘术,设法让那小娃儿和小世子一般无二。 青葛也留意监看罗嬷嬷那些底下人并奶妈,确实她们对小世子并无不妥。 明面上,她自然是不动声色,依然安分地住在夏侯见雪闺中院落的倒座房中,阴暗偏僻,轻易不能出去。 白日时只能在轩窗往外看,从她这里可以看到正房厢庑和游廊,虽不似别处那么轩峻壮丽,不过倒是也修得小巧别致,可见夏侯见雪在闺阁中时是颇为受宠的。 院落中时不时走动着盛妆丽服的夫人以及闺阁娘子,这都是夏侯见雪往日相熟的亲人。 青葛会暗中观察着她们,看她们的言行举止,其实也没什么用,只是聊以解闷罢了。 偶尔间她也会在晚间时候出去透透气,一般不会太过光明正大,都是低着头顺着回廊,匆忙走过去宅院南边的花圃林子处,如今已经初夏时节,有各样花草都盛开了,看着倒是宜人。 一直到这一日,夏侯见雪有些事出去了,青葛便向罗嬷嬷特意道:“我想看看小世子。” 罗嬷嬷听着,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青葛道:“自从过来侯府,还不曾看到他,终究有些 銥誮 想念。” 她望着罗嬷嬷的眼睛:“怎么,不可以吗?” 罗嬷嬷有些为难:“若你过去,被人发现和王妃长得像,如何是好?” 青葛:“那你想办法解决。” 罗嬷嬷看着青葛坚持的样子,待要劝说,谁知道青葛却直接道:“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了,要我的口津要我的血,我二话不说,怎么,我只是想看看小世子,你都没办法解决?” 她好笑:“那接下来你们也别有什么事找我,我们尽快结账一拍两散吧。” 罗嬷嬷无奈,只好道:“罢了,我想想法子……” 她到底是想了想,道:“如今娘子出去办事,倒是没几个知道的,正好你装扮成王妃娘娘,过去看看世子。”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夏侯见雪偷偷去见夏侯止澜了。 她来到夏侯神府后才越发知道,这夏侯神府内规矩森严,几乎堪比皇宫内廷,这里前院后院之间隔着一道道关卡,前院男丁是不可能轻易过来后院的,后院没什么事也不会过去前面。 若是出府,那更是周围一层层的丫鬟嬷嬷陪着,也就是说,夏侯见雪想见夏侯止澜都很难。 从这点来说,为什么夏侯止澜竟然没认出自己是假冒的,想必也是因着,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其实最近两三年,估计兄妹之间也不是特别熟稔。 至于那个孩子……谁知道呢,反正他们两个肯定睡了,说不得有什么意外。 按照时间推算,那孩子受孕时间估计是过年时候,兴许年节祭祀前院男丁过来后面,就此出了什么乱子? 不过青葛也就随意想想罢了,如今反正她趁机要求见小世子。 罗嬷嬷思来想去,到底是让青葛重新装扮成王妃模样,让她以王妃身份过去见见小世子。 这么一来,也能掩盖夏侯见雪不在的尴尬。 当青葛重新穿着那锦衣华服时,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其实也才数日不曾这样穿戴,她竟忘记这种感觉了。 正为穿戴梳妆的罗嬷嬷敏锐地察觉到了青葛神情间的异样,深深地看了青葛一眼:“你现在已经不习惯了是吧。” 青葛淡淡地“嗯”了声。 罗嬷嬷笑了下,最后为青葛检查了发髻,之后才道:“可能因为这本来就不属于你吧。” 青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是。” 罗嬷嬷起身:“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人呢,永远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 这么起身时,她却恰好看到青葛耳根后的一点小痣,很小,血红血红的。 她微顿了下,惊讶:“你这是?” 青葛很淡漠地道:“什么?” 罗嬷嬷:“这怎么有一颗痣,我往日怎么没见过?” 青葛听这话,视线落在铜镜中的罗嬷嬷脸上,她正盯着自己的痣看,眼神有些异样。 于是她便道:“我也没留意过,兴许是因为太小吧。” 罗嬷嬷便凑过去:“我再看看。” 青葛撩起发丝,给她看个够。 罗嬷嬷看了一番后,便有些失望:“你这个长在耳根后面,不是紧贴着耳根。” 青葛:“罗嬷嬷是不是认识一位,紧贴着耳根有一颗后痣?” 罗嬷嬷眸中泛起黯淡,她勉强笑了笑,才道:“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她那时候还很小,倒是和你差不多大,只是那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8章 青葛盯着罗嬷嬷眼底的悲凉。 罗嬷嬷叹了一声:“罢了,不去想了,都过去了。” 青葛缓慢地收回视线。 *********** 罗嬷嬷陪着青葛过去探望小世子,一路上,倒是遇到几个仆妇并丫鬟,都恭敬地行礼了,并没有人看出什么异常。 罗嬷嬷看着前方的青葛,突然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假如,假如自己娘子从此彻底消失,眼前这女子就此冒充了自家娘子,又有谁能发现呢? 这个念头一起,罗嬷嬷后脊梁骨顿时发凉,于是由适才那颗小痣引起的沉郁顿时消失殆尽了。 她马上清醒起来。 这时候,青葛陡然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后面的罗嬷嬷:“嗯?” 罗嬷嬷心里一顿:“怎么了?” 青葛便笑道:“走快些,别东想西想的。” 然而罗嬷嬷听她这话,心中越发狐疑。 她怕,怕万一这件事办不好,她甚至觉得自己栽培出了这王三,只怕是要养虎为患。 而此时的青葛自然知道罗嬷嬷的心思。 她是矛盾的,也是犹豫的。 因为自己那耳后的小痣,也因为自己酷似夏侯见雪的相貌,让罗嬷嬷心里有了哀思,对自己生了几分不忍,但是如今她突然又有些怕起来了,害怕无法控制自己。 总之她在纠结,她想杀自己斩草除根,但又不忍心。 这就是人性,在诸多的权衡后,她终究要狠狠心,做出一个了断吧。 对此青葛是欣赏的,她觉得很有意思,她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罗嬷嬷,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这时候青葛终于到了小世子的房中,不得不说,小世子如今被照顾得极好。 这让青葛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被养在屠户家中时,偶尔有路人经过望着自己的眼神,他们也在盼着自己能长得胖一些,这样就可以早日下刀了。 她这么想着,低头看着小世子。 他好像看到了青葛,认出来了,踢腾着小腿儿,欢快地挥舞着小胳膊,眼睛晶亮晶亮的,口中发出清脆的撒欢声。 小婴儿的小嗓子是稚嫩的,笑起来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她望着这个孩子,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她对这个孩子自然是疼爱的,毕竟是她自己生下来的。 不过对于自己的种种行径,她也没什么愧疚的,甚至她觉得她已经对得起他了。 虽然这个孩子身边没有母亲,但是他会有嬷嬷,有丫鬟,有他的父亲,而且还是一个位高权重,能够庇护他大半生的父亲。 她又想起太子和太子妃,也许这个孩子会被抱到太子妃那里抚养,这样子也很好,太子妃一直没有孩子,她会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的。 事实上拥有太子妃那么一个温柔的母亲,也远比自己要好。 那一日,孩子哭了,她却并不知道把他抱起来哄,结果还是宁王这个当父亲的抱起来了。 于是她再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自己其实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哪怕她可以伪装成仿佛和寻常人并不同的样子,但其实都是假的,甚至宁王曾经喜欢过的,也都是假的。 事实上她的行事,她的性子,她和他人的相处,这些都因为自小的经历和训练而扭曲了,就像是那些被用秘法矫容的婴儿,自小就已经扭曲,长大了后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长成那个原本的正常模样了。 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别人的妻子,也不适合做别人的母亲,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生而为人最根本的一些什么。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能留在宁王府,或者放在太子妃身边养着,就是最好的归宿。 这个孩子注定与她无缘。 就在她这么看着的时候,小世子依然忽闪着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满脸期待的样子,用亮亮的眼神看着她,他还冲她笑,笑得特别甜。 不过青葛看了一眼,到底转身离开。 一旁的奶妈正好在,这奶妈是宁王府一直用着的,她进来后,恰好看到小世子脸上那瞬间失望的委屈眼神。 小人儿清亮乌黑的瞳孔中映出的委屈是如此清晰,谁看了不心疼呢。 她忙道:“娘娘,你看,世子殿下盼着你能抱抱他呢。” 青葛却并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地道:“你去哄一哄吧。” 奶妈一愣。 旁边小世子委屈地嘟嘟着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青葛还是没有回头,她迈步就要往外走。 谁知道就在这时,外面有个嬷嬷却进来了,笑着道:“娘娘,正好夫人也过来看小世子呢。” 嬷嬷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说夏侯夫人,夏侯见雪的亲生母亲。 罗嬷嬷一听,顿时微惊。 夫人这会儿正好过来?她完全没料想过如果让夫人见到王三,会不会有所怀疑,这万一有 殪崋 什么话对不上怎么办? 一时她也焦急得很,早不来晚不来,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时候带着王三过来看小世子。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罢了! 青葛听到这话,自然明白自己走不成了。 其实自从自己进入夏侯神府后,多隐在暗处,并不曾见过这位夏侯夫人,如今猝不及防间,倒是要去打个照面。 她当下走到小世子身边,让自己眼神柔软下来,伸出手来逗弄着小世子,含笑看着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199章 小世子眼睛中的泪原本都要溢出了,突然见到青葛回来,便破涕为笑,还伸出手来攥住青葛的手指头,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时候夏侯夫人进来了,进来后,她看到青葛,便道:“我还说过去看看你,原来你在这里。过几日便是你祖父的寿宴,到时候人多口杂,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了,诸位夫人过来,都会找你说话,我会把名单给你,你提前看看,心里也好提前有个应对。” 她自然不曾想到眼下的女子并不是她的女儿,以至于张口便说出许多来。 青葛这才起身,含着笑,模拟着夏侯见雪的神态,慢条斯理地看过去:“母亲,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以为你歇下了呢。” 第0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危机 夏侯夫人微怔了下, 不知为何,她觉得女儿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便笑着说:“你这孩子,我刚才说的, 你听到心里去了吗?” 青葛想起夏侯见雪最近所作所为, 便道:“母亲,我明白, 我已经备好了诸般礼物, 到时候遇到那些晚辈或者孩童,总归都要送的。” 夏侯夫人倒是满意, 点头, 之后便和青葛一起看着这小世子。 她自然是喜欢孩子的, 看着这稚嫩可爱的小世子, 唇边便不自觉泛起笑来:“这孩子, 长得倒是像你小时候呢。” 青葛:“是吗?” 夏侯夫人听着, 眼中便浮现出回忆:“是, 你刚生下来, 实在太过瘦弱,当时很怕不好养活, 天又冷, 花费了很多心思为你调养,约莫调养了半年, 那模样便好看起来,粉红粉红的。” 她叹道:“之后经历了种种, 我带着你回来夏侯家,你父亲见了, 喜欢得很。” 青葛见夏侯夫人这么说,便笑着试探道:“当时母亲带着我过来投奔父亲, 倒是吃了一些苦头吧。” 夏侯夫人望着那粉嫩嫩的小世子,道:“是……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自己都不想回忆,想起来心里也实在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神情中便泛起莫大的悲哀。 旁边的罗嬷嬷见此,却是笑着上前:“夫人,当着小世子的面,怎么说起这个呢。” 青葛知道罗嬷嬷生怕夏侯夫人说了什么不该对自己说的,才故意打岔。 于是她便故意道:“母亲,都怪我,怪我好好的提起这些,倒是引起母亲的心事,早知道不问了。” 夏侯夫人听着,苦笑一声:“如今我年纪大了,眼看都要忘记了。” 说着,她抬手示意罗嬷嬷先下去。 她确实想和自己女儿说说曾经。 罗嬷嬷见夏侯夫人这样,心中自然叫苦。 她也没办法明说,只能勉强退下,临走前狠狠瞪了青葛一眼,只盼着她可别瞎说。 青葛知道罗嬷嬷估计急死了,不过其实她也没什么要和夏侯夫人说的。 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于是她便笑道:“母亲,你说什么年纪大了,我看母亲如今还是看着年轻。” 夏侯夫人听闻,心思被从那过往中扯回来:“你这孩子,如今说话倒是甜了,我哪里还年轻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每每想起当年,总觉得心惊,这几年我尤其难受,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我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总想着万一我哪一日不在了,终究把这一桩遗憾留进棺材里,这一次你回来,我也想和你说一说。” 青葛没想到她竟非要扯回去这么一个话题,于是也就只能道:“母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侯夫人:“也没什么,只是阿雪,你以后——” 她说着这话,一个丫鬟突然进来了。 她却是过来禀报道:“夫人,二夫人那里过来了,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和夫人商议。” 夏侯夫人微蹙眉,显然是有些厌烦,不过那丫鬟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对青葛道:“那我先过去一趟,阿雪,你在这里——” 青葛直接道:“母亲,我陪你出去吧。” 夏侯夫人颔首:“也好。” 于是母女二人一起出去房间,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旁边罗嬷嬷一直盯着呢,她是故意命那丫鬟赶紧把夏侯夫人叫出来,免得出什么纰漏。 可是如今,眼看着夏侯夫人和青葛一起出来,恍惚间,只觉这仿佛就是夫人和娘子,这仿佛就是母女俩,哪里像是假的。 这么一想,不免越发心惊肉跳。 有些事,慈悲不得,必须斩草除根啊! 夏侯夫人见罗嬷嬷神情异样,疑惑:“罗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罗嬷嬷忙道:“没什么,我想着昨晚娘子昨晚读书,睡得晚,怕她困乏,所以想着,娘子还是早些回去好。” 夏侯夫人:“是吗?” 青葛便顺着罗嬷嬷的话点头:“是,母亲,确实有些困乏。” 夏侯夫人忙道:“那阿雪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青葛便学着夏侯见雪往日的性子行事,和夏侯夫人拜别了,这才准备同罗嬷嬷回去。 夏侯夫人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竟是心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道:“阿雪,等等。” 青葛便顿住,之后缓慢地转过身,笑望着夏侯夫人,用一种格外温柔的声音,一字字地道:“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0章 夏侯夫人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她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竟泛起一些说不出的异样感。 青天白日的,她觉得女儿过于陌生,陌生到自己仿佛不认识。 但是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抓都抓不住。 如今明晃晃的日头下,她看到的分明就是女儿,是不可能有错的。 她想,或许是为了准备寿宴,自己太过疲乏了。 于是她便笑了下:“没什么,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 青葛竟然碰上了夏侯夫人,不光罗嬷嬷吓了一跳,夏侯见雪也很有些担心。 她回来后连忙问起来:“我母亲问你什么了?可发现什么了吗?” 青葛便将夏侯夫人的话原封不动说了,夏侯见雪略沉吟了一番,却是道:“你不该夸我母亲美貌,因为我从来不这么说。” 对此青葛并没什么解释。 夏侯见雪:“罢了,这件事先不提了。” 罗嬷嬷:“看来得尽快了。” 夏侯见雪沉默片刻,看向青葛,却是轻叹了一声,道:“王三娘子,小世子到底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在夏侯神府这段日子,我会设法安排下,让你以我的身份过去看看他,也好全了这母子之情。” 青葛听此,倒是有些意外。 看过去时,却见夏侯见雪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她轻声细语的,是再善良柔弱不过的样子。 青葛这么看着,突然觉得心中充满诡异感。 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分明和自己酷似,看着她,会觉得就是看着自己。 但是她又和自己完全不同,她的眼神,她的神韵,以及如今眼底怜惜弱者的温柔,是自己永远不可能有的。 偏偏这眼底的温柔……青葛并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夏侯见雪的温柔和皇太子妃的温柔不同,有一种她讨厌的什么在里面。 她便漠声道:“娘娘性情良善温柔,定是能把他视如己出,既如此,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看不看也不要紧。” 夏侯见雪 璍 有些意外:“王三娘子,你这性子未免太过冷清了,为人母者,便是能舍弃一切,可那是自己的血脉……” 对此,青葛不想多看一眼。 夏侯见雪看着她冷硬的侧影:“既如此,随你吧。” *********** 这日,因宁王府要给夏侯神府祝寿送礼一事,温正卿过来拜见宁王妃夏侯见雪,夏侯见雪过去二门处的花厅,接见了温正卿。 可以说这是夏侯见雪对温正卿最后一次的试探,如果温正卿依然不曾有任何起疑,那她就彻底放心了。 这次一切都非常顺利,温正卿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 这自然有各样原因,一则如今的夏侯见雪在诸般手段和悉心揣摩后,已经把青葛的神态语调模仿得炉火纯青,二则说到底宁王府王妃本就是夏侯家的女儿,如今回到娘家,娘家也不曾说什么,一切都看起来稀松平常,谁能想到这其中竟大有文章呢。 是以温正卿丝毫不曾起疑,反而是开始问起返程时间来。 按照原定计划,夏侯家主寿诞之后过半个月,宁王妃便要带着小世子启程回去禹宁了。 那夏侯见雪便和温正卿商议着,寿诞之后再过一个月才回去宁王府,温正卿自然听着,又派人给宁王送信,提起王妃在府中的种种。 夏侯见雪隐瞒过去后这一次后,也越发放心了,她便命罗嬷嬷再次从头到尾询问青葛,处处仔细盘问,甚至同一个问题要问好几次,以做到万无一失。 青葛自然知道夏侯见雪是怕自己有所隐瞒,所以故意多次重复询问,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漏出什么蛛丝马迹,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们问,她就回答,该说的都说了。 有些不该说的,她也说了。 而几日时间须臾便过,这一日,是夏侯家主的寿宴,夏侯家开筵作庆,他们这样的世家门阀,又是皇室的姻亲,如今举办寿宴,自是盛况空前,一时只见画栋生辉,琉璃映日,来往宾客如云,敬献寿礼者络绎不绝,便是当今天子都特意派来使臣为夏侯家主祝寿,温正卿也代宁王上了重礼。 青葛就是在这时候,准备离开夏侯神府。 离开前,青葛最后一次给夏侯见雪说起一些需注意的,最后问道:“娘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侯见雪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望着青葛,却不言语。 青葛看到,那眼底有些怜悯,也有些愧疚。 她没什么表情地道:“夏侯娘子,如有什么,敬请直言,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侯见雪:“你就要离开了,是吗?” 青葛颔首:“是。” 夏侯见雪叹了声,面上泛起些许惆怅:“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终究不妥。” 青葛:“哦,哪里不妥,你可以说下。” 夏侯见雪无奈:“分明是请你代替我行事,可是如今你就这么走了,倒仿佛我鸠占鹊巢一般。” 青葛听此,沉默了。 现在她该说什么? 告诉夏侯见雪,此言差矣,娘子怎么会是鸠占鹊巢呢,那宁王妃的位子本就是你的,如今不过是回归原位罢了,娘子不必多想。 这种听起来符合常理的应对,青葛心里明白,但青葛说不出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1章 那是一种让自己不痛快,却让对方终于舒服了的言语。 人活在世,犯不着为难自己。 所以她便略颔首,道:“娘子,无论是不是鸠占鹊巢,都不会改变什么,既如此,娘子为何又为此长吁短叹?” 夏侯见雪听这话,那神情便有些异样。 她看着青葛,看了很久。 之后,她终于道:“王三娘子心中对我有怨恨?” 青葛:“并没有,娘子想多了。” 夏侯见雪:“既没有怨恨,为何说出这种话?” 青葛:“……” 她笑了笑:“娘子,话不是你说的吗,你既说出鸠占鹊巢的话,别管我心中作何想法,但我都不会反驳你,只不过顺着你说的话安慰你罢了。” 她挑眉,淡漠地看着夏侯见雪:“怎么,娘子口中说鸠占鹊巢,我顺着说,反倒是我有怨恨了?” 本来都不打算搭理她,结果这一次次的,她可真上瘾了。 夏侯见雪听青葛这话,缓缓地皱眉,之后,她用全新的眼神打量着青葛。 过了一会,她才笑叹了声:“王三娘子心中并不像面上那么平静,怕是别有打算吧。” 青葛也笑了下:“娘子放心便是,我不过是一介庶民,便是再有打算,也只是庶民的打算,万万不敢算计到娘子和宁王殿下那样的人身上,更不敢谋求不该谋求的位置,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夏侯见雪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才道:“王三娘子倒是想得开。” 青葛:“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夏侯见雪:“保重。” 青葛没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她被罗嬷嬷带到一处偏僻房间,在那里,莫经羲正等着她。 莫经羲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再去看看你的孩子?” 青葛道:“不必了。” 莫经羲挑眉:“你对他,难道就没有半分不舍吗?” 青葛听着这话笑了。 为什么今天所有的人都这么好心,夏侯见雪,莫经羲,都开始问她是不是舍得孩子。 她其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问她,舍得或者不舍得有什么不同吗? 于是青葛开口道:“他是宁王府的世子,是宁王的血脉,而我只是孤苦无依的穷人,有什么不舍得的,若说不舍得,我还是先不舍得我自己吧。” 莫经羲默了一下,才道:“说的也是,只是如今我看着你,会想起一年前,好像就是这个季节,在随云山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找到了你。” 青葛:“比现在更早一些吧。” 她还记得,当时随云山的绿色还是浅淡的,应该是初春时候。 莫经羲:“嗯,一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凝视着青葛的眉眼:“一年多了,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王三娘子,不过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青葛笑着道:“人总着会变的。我那个时候才从军中出来,不知世事,一心想着挣一些银子,如今银子到手了,我也经历了许多事,还当了一遭宁王妃,享受了一年的荣华富贵,我自然是会有些不一样。” 莫经羲叹了一声:“你好像对什么事情并不在意。” 他盯着青葛:“宁王对你很好,我看你们也是夫妻情深,缠绵缱倦,如今你要离开他,让另一个女人去享受这一切,你心里不觉得有恨吗?” 青葛听到这话,有些困惑地望向莫经羲,却他眉眼间竟有些惆怅。 莫经羲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间,不知道为什么,这气氛有些异样。 青葛盯着莫经羲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这样子问我,会让我误会。” 莫经羲眸色复杂,他低声道:“误会什么?” 青葛缓慢地道:“我会误会,那个舍不得离开宁王的人是你。” 莫经羲太阳穴抽动了几下,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青葛。 他微磨牙:“看来是我错了,你根本就不值得同情,你根本就没心没肺。” 青葛便笑:“说的好像是我抛弃了你一样,我也没欠你什么吧,反倒是你欠我。” 莫经羲面无表情:“我欠你什么?” 青葛伸出手:“我们说好的,银子,还有五万两。” 莫经羲神情僵了下,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垂了下眼睛。 再开口时,他用一种异常沙哑的声音道:“好。” 他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厚厚一沓,里面都是一张张的银票,依然四合钱铺的,大晟天下三十 弋 二个州府八十六家,家家可以通兑。 青葛有些意外。 最后五万两,她都不指望了,结果他竟然给了。 她拿过来,一张张数过后,妥善地收好了。 莫经羲道:“现在我们银货两讫了,我有个问题,可以告诉我吗?” 青葛:“嗯?你讲。” 莫经羲望向她:“王三是你的化名吧,你叫什么名字?” 青葛听这话,好奇地看他:“为什么你认为王三是我的化名呢?” 莫经羲:“有哪个娘子会叫王三这种名字?” 青葛便笑了,她望着莫经羲,竟然有几分诚恳地道:“我没有别的名字,我就叫王三,真的,没骗你。” 莫经羲苦笑:“好,我知道了,你没骗我,你就叫王三。” 罗嬷嬷帮青葛修改了妆容,又梳了一个丫鬟头,并让她换上了寻常丫鬟穿的青布短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2章 这么一番打扮后,罗嬷嬷好像松了口气:“果然,穿上这个,看着就是寻常丫鬟了,和娘娘并不像。” 自从那日她看到青葛和夏侯夫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总有些心惊肉跳的,如今看着这样,倒是舒坦多了。 一时罗嬷嬷带着青葛出去,从那院落中往外走,穿过一处月亮门,之后绕过前面一处宽阔华丽的长廊,最后从正房旁边的小路过去。 这个过程中,罗嬷嬷一声不吭,径自往前走。 因罗嬷嬷是夏侯见雪的陪嫁,这次夏侯见雪回来娘家探亲,罗嬷嬷自然很受敬重,也经常出入夏侯神府邸,是以并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么走着间,却恰好经过花园,那花园就在今日寿宴的一侧。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边张灯结彩以及来往宾客,都是锦衣华服的人,一看便知很有些身份地位。 青葛打眼扫过,便发现了四大世家中的温家,南家,时家的人,还看到朝廷派来的人马,当然也看到了温正卿。 罗嬷嬷似乎有些紧张,低声叮嘱说:“今日寿宴,内外防守严密,我们又要躲开王府那些侍卫和暗卫,你仔细着点,万一遇到谁,你就低着头,万万不可多言。” 青葛:“我明白。” 当下罗嬷嬷带着青葛继续往前走,谁知道这么走着间,突然间,就见那边一行人,却是夏侯夫人并族中几位夫人。 罗嬷嬷见了夏侯夫人,心中微惊,连忙上前拜见了。 青葛略低着头,恭敬温顺的样子。 她如今有着厚重的刘海,几乎到眼睛,脸上又涂抹了些劣质的脂粉,看着和原来很不一样了,夏侯夫人应该认不出来。 果然,夏侯夫人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问道:“罗嬷嬷这是去哪里?” 罗嬷嬷笑着说:“我想起娘子往日最爱吃这个时节的桂花糖,我想着出去看看。” 夏侯夫人听着,无奈笑叹:“往日最属你疼她,她都多大了,你还眼巴巴给她买这个。” 罗嬷嬷陪笑着,便要趁机告退。 谁知道夏侯夫人却再次看了一眼青葛:“这小丫鬟是哪个房的,怎地倒是看着面善?” 罗嬷嬷忙道:“是房中一个丫鬟的妹妹,乡下来的,才进城,想着跟在身边见识见识,我看她可怜,便收了,但到底欠了些调教,许多事都需要慢慢学。” 夏侯夫人这才将视线收回,道:“罗嬷嬷素来好心,有什么事,多为阿雪顾着一些。” 一时又叮嘱了罗嬷嬷一番,这才放罗嬷嬷离开。 离开后,罗嬷嬷松了口气,却有些后怕:“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这事终归有些麻烦。” 对此青葛没说什么,她只是沉默地跟着。 罗嬷嬷看她竟愣得像块木头,一时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想着她平时伶牙俐齿的,如今倒是这样了,只怕是心里也难受。 可……那又如何,她到底只是一个寻常庶民,自己也帮不了她。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低头往外走,总算从一处角门顺利出来,那里早有一辆马车接应。 青葛看过去,赶马的是一位练家子,有些功夫,而车辕子旁边还有两位,那是高手。 她素来知道夏侯神府也蓄养了一批门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那两位从气息吐纳看,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若是自己和他们对上,在不用轻功暗器取巧的情况下,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若真要拼命,她也不至于没有机会。 遇到怎么样的高手,但凡轻功好,跑得快,总归能逃命的。 再抽冷子放暗器,说不得反败为胜,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第0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她要报复 罗嬷嬷带着青葛上了马车, 那马车外面蒙了一层黑布幔,蒙得密不透风。 她让青葛坐下,之后便吩咐了声, 马车缓缓前行, 走出闹市,穿过城门, 之后循了郊外官道往前走。 马车内光线昏暗, 只有黑布幔缝隙透出来的一丝丝光,就是借着这一丝光, 青葛看到罗嬷嬷神情中有些复杂, 显然是多少有些纠结犹豫的。 偶尔间, 伴随着那车辘轱的响动, 青葛还能听到罗嬷嬷的叹息声, 就那么轻轻一声。 青葛无声地听着罗嬷嬷的这长吁短叹, 也听着外面两位高手的动静, 显然他们有些心不在焉, 或者说,并没在意。 一般的高手是很难掩饰自己的身手, 常年习武, 内力修为如何,这些总归能在外相中留下些许痕迹, 但是青葛不同,身为千影阁暗卫, 她本身就有许多法子可以掩饰自己。 更何况她假扮宁王妃一年有余,又才生产过, 一些可能泄露自己本身的特征已经慢慢藏匿,即使是那两位夏侯神府的高手, 显然也走眼了,只把自己当成寻常会些武艺的。 是以显然那两位高手对于这个差事并不在意,甚至觉得罗嬷嬷小题大做了。 青葛心里明白,这就是她的机会,如果真对上他们,自己能够圆满执行自己计划的可能性几乎是有确凿把握的。 正这么想着,罗嬷嬷突然开口了:“银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青葛:“嗯。” 罗嬷嬷:“你心里是什么打算?” 青葛道:“也没什么,这么大一笔银子,我以后自是一生不愁,八辈子也花不完,不过我也想着,带着这么多银子只怕是有歹人觊觎,所以想着,找一处太平之处,购置宅院,再入赘一位郎君,兴许还能有个血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3章 罗嬷嬷:“你喜欢孩子吗?” 青葛:“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罗嬷嬷:“那小世子那里——” 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试探的意味。 青葛笑了下:“小世子虽出自我,但他不会属于我,他自有他的尊贵,我若太过执迷不悟,反而耽误了他,是不是?” 罗嬷嬷叹:“你倒是很清醒,确实如此,你们今生无缘,以后各自安好就是。” 青葛:“是。” 虽是春日,但马车内太过严实,以至于有些憋闷,罗嬷嬷便揭开旁边的车帷,随着她的动作,马车内透出一些光,瞬间亮了,也有外面的风吹进来。 风中弥漫着花香,也有新鲜马粪的气息。 这让两个人都略舒了口气。 罗嬷嬷看着窗外,却见一眼看去,稻田连绵,农舍错落,又有翠茵铺展,绵延无际,好一派春日风光。 她笑了声:“王三,你看,又是一个春日呢。” 青葛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有农人挽起裤腿,正在田中辛勤耕作,一年之计在于春,他们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便笑着道:“嗯,看到了。” 罗嬷嬷看着外面这一派的春意盎然,道:“只可惜,我这老太婆性子生来古怪,我越是看着这样的好景致,我心里越是不舒坦,王三,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青葛道:“这天下之人,各异其趣,各有所好,这也是正常,又不是非要千人一面。” 罗嬷嬷便笑了,她望着青葛:“王三娘子,你我相识一场,往日你说话我听着诸多不喜,如今这一句,我却是喜欢的,若是——” 她顿了顿,才道:“若是你我有缘,我想,我并不讨厌你。” 青葛听着这话,分明地明白,所谓的“若是你我有缘”,其实分明是说,你我无缘,所以注定我得要了你的性命。 她笑望着罗嬷嬷,道: 殪崋 “罗嬷嬷,其实我也不讨厌你,这段日子,我们几乎日日相伴,我从你这里也学到许多,你对我说的话,我会一直记着的。” 罗嬷嬷的笑便收敛了,她望着青葛:“是吗?” 青葛认真地点头:“嬷嬷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我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都是实在话,我以后一定谨记。” 她说着这个,略抬起手,不经意地撩起耳边的发:“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罗嬷嬷你多保重。” 她这个动作,让罗嬷嬷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后。 罗嬷嬷看到了那颗小痣,分明看上去颇为相似,但是位置不太一样的小痣。 罗嬷嬷苦笑了一声,浑浊的眸子泛起回忆的惆怅来。 她望着窗外,低声叮嘱道:“你身上这么多钱财,终归有小心,人心险恶,也别太信了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葛:“罗嬷嬷,谢谢你说的话,我会记得的。” 那马车往前走,很快走出绀梁城,走到了外面的郊野上。 因今日夏侯神府设宴过寿,城郊时不时有马车赶往城里,或者是晚来的客人,或者是那送水送菜的,车辆络绎不绝。 不过继续往前走,却见郊野苍茫,落日余晖染红了天际,远处有流云晚霞,璀璨绚烂,而就在晚霞之下,山川静默,草木摇曳,便是行人都渐渐稀少了,只有偶尔附近的农人赶着牛车挑着担子慢悠悠地回家去。 罗嬷嬷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我们很快就要出绀梁地界了,再走一两日便是随云山。” 青葛听了,视线也挪过去:“随云山呢。” 谁曾想,又是随云山。 罗嬷嬷:“不过我也没法送你到随云山了,太远了,我得回去,我不能离开绀梁时候太长。” 青葛:“明白。不过其实罗嬷嬷不用送我,我自己离开就行了,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以后再不相干了。” 罗嬷嬷听这话,便看了青葛一眼:“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总该做到有始有终。” 青葛:“嗯。” 罗嬷嬷叹了声,却问青葛:“你饿了吗?” 青葛摇头:“还好,就是有点渴。” 罗嬷嬷:“用点水吧,那里有水,你自己取一些吧,我有些疲乏了。” 青葛看过去,却见旁边马车壁上有铁环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铜壶,铜壶旁边摆着杯盏。 她拿了那铜壶和瓷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轻轻抿了几口。 她喝着的时候,罗嬷嬷就那么看着她。 青葛不紧不慢,约莫喝了半碗,便将那水放下了。 放下后,却见罗嬷嬷一直盯着她看。 青葛:“怎么了?” 罗嬷嬷摇头:“没什么,你……” 她笑着道:“你再说说,你以后什么打算,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青葛适才润过口,如今也就笑着道:“自然不是宁王那样的,但要好看一些,需要读过一些书,但不会太多,不要文人的酸腐,还要体贴温柔的。” 罗嬷嬷:“这样的郎君,听起来极好,我也喜欢这样的呢。” 她话音刚落,青葛便骤然皱眉,之后以手捂着腹部:“我——” 罗嬷嬷脸色微变,便试探着问:“是不是肚子特别疼?” 青葛颔首:“疼,太疼了。” 说完,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罗嬷嬷无声地坐在一旁,就那么静默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她看到青葛口唇青紫,身体颤抖不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4章 她紧紧抿着唇,脸上没有半分反应。 青葛陡然意识到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罗嬷嬷:“为什么,那个茶水,那个茶水有问题?” 这么说着,她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罗嬷嬷扯了扯唇,要说什么,不过最后却终究一声轻叹:“你看,我刚才和你说什么了,你到底没听进去。” 青葛神情微顿,之后颤着唇,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你……” 罗嬷嬷颔首:“是,那茶水中是有毒的。” 青葛艰难开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罗嬷嬷,你竟然给我下毒!” 她面容扭曲,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我分明……我分明已经把所有该说的都……都说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她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音,扯着嘶哑的声音道:“孩子……我,我也交给你们了!” 罗嬷嬷便长叹一声:“你啊你,王三娘子,你其实是个聪明人,但亏就亏在出身,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你怎么能懂这其中险恶?就算我想留你一条命,但我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可能留下你这个祸害,只有你彻底死了,我们家娘子才能是真正的宁王妃。” 她盯着青葛:“你打扮起来和我们家娘子太像了,就连夫人都认不出,我怎么可能留下你呢。” 此时的青葛,脸色已经发乌,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她咬牙道:“你们家娘子对我还愧疚万分,如今想来,她知道我会死吧,好狠的心……亏我还掏心掏肺把所有知道的全都说给她,你们都……狼心狗肺!” 罗嬷嬷道:“那又如何?其实说起来你也不亏,像你这样的女人能够享受一年宁王妃的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值得吗?” 青葛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呼吸变得艰难,就好像喉咙被扼住一样,她颤抖着道:“那我家孩子呢?他怎么也是宁王府的世子,你们会善待他吗?” 罗嬷嬷笑了一声,却不再说了。 她看着自青葛口边缓缓流淌下的黑色血迹,道:“这些事情,你去地府问阎王爷吧。” 青葛在痛苦的挣扎中,几乎窒息,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偶尔自唇边溢出痛凄厉的呻吟中,之后那挣扎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她无力地倒在那里。 罗嬷嬷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她已经趴在那里不再动弹了,乌黑的发丝掺着血,散了一地,凌乱而诡异。 她可能还没死透,偶尔间身体还有无意识的抽搐。 这时候,马车还在继续往前,天越发暗了下来,罗嬷嬷静默地等着,等着地上的青葛再无任何动静。 终于,她吩咐了声,马车停了下来,有一精壮男子探头看进来。 罗嬷嬷便吩咐道:“过来看看,是不是死绝了。” 那男子生得扫帚眉,目阔鼻翻,胸膛横阔,如今听得吩咐,便无声地进来,以手指试探了青葛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罗嬷嬷点头,上前蹲下来,伸出手。 伸出手时,她略有些犹豫,不过到底是用手摸索着,检查了青葛身上。 这么摩挲时,才知青葛身上已经开始发凉了。 人死了,身子凉了,之后便僵了。 罗嬷嬷动作停下来,一时脑中倒是想起许多,这王三娘子伶牙俐齿的种种。 她不免叹了声:“就这么没了……我也不想害你,如今我毒了你,可比他们要你性命强,倒是留你一条全尸。” 这么一想,她心里倒是也能接受了。 其实王三娘子总归要死的,确实死在自己手里更好一些。 于是她便不再顾忌,在王三身上胡乱摸索一番,最后摘下了她手上的红玉镯子,并摸下了她腰间挂的玉佩以及各样挂件。 她摇头,无奈地道:“你只以为自己精明,当我不知道吗?自己私藏了这几样物件,还有这红玉手镯,这红玉手镯可是要紧的,没这个,万一我家娘子被怀疑呢!” 她又拿过来青葛的包袱,从里面翻找,想找出那银票,谁知道根本不见的。 她纳闷了:“我分明看到她放这里,怎么会没有?” 就算没有以前的银票,可是今天莫先生才给她的,总归会在她身上。 但是找来找去就是没有,这么多银票,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罗嬷嬷无奈:“罢了,穷死鬼一个,你吞了这么多钱都藏哪里了?有赚钱的命,却没花钱的福!” 她收拾差 忆樺 不多了,才吩咐那男子:“拉出去埋了吧。” 这时候天已彻底暗了下来,两个精壮男人把青葛装进麻袋中,扛起麻袋,来到了一旁的荒林中。 此时月色阑珊,星子零落,这片山林被厚重的夜色笼罩,周围沉寂到让人心悸,只偶尔有几声夜鸟啼鸣。 两个人将麻袋随手扔到一旁荒草中,之后便拿出铁铲来挖坑。 他们都是有功夫底子在身的,挖坑自然轻而易举,随着一铲一铲地下去,沉寂的山林中有着泥土翻动的声响以及偶尔间脚步的窸窣声。 很快,一个半人多深的坑便挖好了,两个人起身拎起来麻袋,将麻袋扔到了这坑中,之后便开始填土。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的,夹着碎石和杂草的泥土覆盖在麻袋上,一下下的,很快麻袋便被淹没,之后深坑被填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5章 此时夜色朦胧,荒林中的风吹拂着山里,发出窸窣的声响,两个人对视一眼,便无声地撤离,很快回去了官道上。 夜色中,两个人走到马车旁,撩起帘子,和里面的罗嬷嬷说了什么。 之后马车便缓缓启动,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在那沉沉暮色中,旁边的雀儿却发现,才刚动过的土此时正在缓缓颤动,又过了片刻,那土被拱开了。 青葛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是被装到麻布袋子才埋进去的,虽然身上也渗了一些土,但是也不算太脏。 她抬起手,用手一抹,抹掉了耳后的那所谓“红痣”。 她确实在耳边曾经有一颗红痣,就是靠近耳根位置,不过因为千影阁暗卫种种严苛的规矩,身上是不允许有这种标志性的痣,所以在她十二三岁时,便用了秘药设法去掉了。 如今不过用假的红痣试探一番这罗嬷嬷罢了。 想起罗嬷嬷看到这痣后的反应,她嘲讽一笑。 她会在意这些吗,不,她并不在意,那些对不起她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一一报应过去,要以牙还牙。 她是务必要把罗嬷嬷捅一个对穿的,要亲眼看着血从她的心口流出来,看着她惊恐悔恨的样子。 她抹掉那红痣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看了下四周围,这里是一片荒野,周围有一些小动物的残骨,看来是会有猛兽出没的。 她当即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揉搓一番后就扔到了这荒郊中,和那些小动物的残骨搅和在一起。 之后她又对自己刚刚那一土堆做了修整,好生扒拉一番,做出被动物扒过的痕迹。 其实从出城时,她便留意到那茶壶的茶嘴颜色略显发黑,推测茶水是有毒的,罗嬷嬷应该是多手准备的,或者杀了,或者直接毒死。 毒死对她来说自然是免于动手最好的方式,所以她主动要喝水。 她这双手自小修习暗器,暗器手法最要紧在于一个快,要想在罗嬷嬷这种普通人面前使一个障眼法自然容易,看似喝了其实根本不喝,那些水被她趁机倒掉了。、 待到片刻后,她便假装毒发身亡,又用闭气之法来让自己做出假死之态,这么一来,果然瞒过了罗嬷嬷等人。 如今,她在罗嬷嬷和两位高手眼皮底下死了,且埋进了荒郊野岭,在他们眼里,王三死了,这个世间查无此人,可以彻底消失了。 哪怕东窗事发,哪怕有一日宁王追查到这里,可这里处处都是残骸,野狗扒拉着叼走了,谁能猜到她并没死呢。 基于这点,她都想夸赞罗嬷嬷一声,幸好她想得太多,竟为自己准备了那毒药。 布置好这边的现场,她施展轻功,借着这夜色掩护径自回去绀梁,并潜入夏侯神府。 这对她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这一段她在夏侯神府住了二十几日,对这里的布局已经烂熟于心了。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后院,先过去了夏侯娘子的房间,却正好听到罗嬷嬷正在和夏侯娘子说话。 罗嬷嬷正在劝慰夏侯娘子:“娘子,我们其实也是仁至义尽了,你看那王三娘子拿了好大一笔银子,就此逍遥自在去了,是她自己把这孩子丢下,不要这孩子的。” 夏侯娘子蹙眉:“那个孩子和我们铭儿长得太像了,她也和我生得相似,我看着她,会觉得她就是这世上另一个我,这让我多少生了不忍之心。” 罗嬷嬷跺脚,叹:“娘子,你怎么这么想,我们就算把这孩子替下来又如何?以后我们自然是给一些钱,给孩子寻一个好人家养着,不然的话你过去宁王府就这么养着别人的孩子,如果有一日,那孩子知道了事情真相又该如何?” 她苦口婆心:“况且你过去之后养着别人的孩子,却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那你说,你以后又该如何心痛!” 那夏侯见雪听此,轻叹了一声,疲惫地道:“嬷嬷,罢了,我不想理会了,她拿了那么多银子离开,竟对她自己的骨肉无半点怜惜。” 罗嬷嬷点头:“对,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心疼?” 夏侯见雪:“那你记得,务必给那孩子找一个富足的好人家,让他后半生无忧,万万不可委屈了这孩子。” 罗嬷嬷道:“娘子你放心就是,我们会自然办得妥当,都不用你操心。如今一切事情都已经办妥,在我们换过孩子后,你再准备准备,我们就要带着孩子回去宁王府了,那对于你来说才是关键。” 她安慰道:“不过娘子也不用多想,如今夫人,还有温正卿那里我们都瞒过了,宁王那里也不难。” 夏侯见雪听到这话,点头:“我知道,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如今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罗嬷嬷:“娘子放心,我已经在铭儿小郎君身上系了红线,我打的那个结,天底下只有我自己能解开,也只有我自己能系,是万万不至于弄错。” 夏侯见雪颔首:“我只是终究担心,若是有朝一日事发,你我该如何是好?” 罗嬷嬷却道:“娘子,这倒是不必担心,我早想过一个法子了,你看行不行。” 夏侯见雪:“什么?” 罗嬷嬷看看外面没什么人,便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小红木匣子。 夏侯见雪:“这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6章 罗嬷嬷:“娘子,你看,这是一味药,这味药,我早就设法弄了,好不容易弄到的。” 说着,她打开红木匣子,里面竟满满一匣子的白垩灰,罗嬷嬷用一种白色绸布包住自己的手,之后伸手去扒,很快从里面扒出一粒丸药来。 罗嬷嬷先拆开丸药上面的一层白棉纸,却见里面丸药还包着一层金箔纸,她撕开那金箔纸后,就见那是一粒犹如桂圆大小的黑色药丸。 夏侯见雪看着这个,蹙眉:“罗嬷嬷?” 罗嬷嬷笑了下:“我想过了,这个孩子,我们要么杀,要么留,但若杀了,万一有朝一日宁王知道了,这罪孽太大,我们逃不得,留下他的话,将来好歹也是一个把柄,可以预防万一。” 她叹了声:“只是留下这孩子,终究也是一个祸害,他将来若有所成,岂不是要找我们寻仇,斩草除根的道理,娘子应该懂的。” 夏侯见雪:“罗嬷嬷,你当知道,我心里是不愿要了这孩子性命的,便是这孩子父亲是如何杀人如麻,便是这孩子母亲是如何身份卑贱,但他到底是个无辜婴儿,你我又何必因他父母而错待这孩子,甚至要了这孩子性命?” 罗嬷嬷:“我知道娘子心善,所以想着,干脆给这孩子吃下这丸药,这是我当年在西渊时得的,吃了后,其实并无什么大碍,但却能扼杀这孩子的才智,便是再悉心培养,也只能是一个碌碌无为庸才,甚至连读书都难,这样的一个孩子若留下来,你我都不必担心什么了。” 夏侯见雪听了,很有些不喜:“只是这样,你我终究太过狠毒,竟如此谋算一个不满周岁的婴 忆樺 儿,又于心何忍呢。” 罗嬷嬷:“娘子,这些你不必多想,一切都由我来做便是。” 青葛藏在暗处,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罗嬷嬷。 其实对于罗嬷嬷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有什么意外,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谁都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这么做她明白。 她自然想杀了这罗嬷嬷,直接把她杀死,让她血流满地,结果她的性命。 不过此时此刻,青葛突然意识到,就此结果她的性命未免太便宜她了。 死是什么,是毫无知觉,是万事成空。 杀死一个人只是让她在死亡前那一瞬间感到痛苦和恐惧,太过短暂,死了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太便宜她了。 所以—— 她要替换,要让她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她们种下什么因,便将得到什么果。 要让罗嬷嬷受尽折磨,让她机关算尽悔恨一生,要看她悔恨到颤抖的样子。 那样才叫报复。 杀人这么简单的方式并不能满足她的报复欲。 她就这么沉默地听着,听着这罗嬷嬷的谋划,也看着夏侯见雪的放纵。 夏侯见雪,是高贵的,是善良的,但也是顺水推舟的,为了她自己的孩子,她还不是要害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 她真的不知道吗?不过是装傻罢了。 正想着,却突而听到动静,是一群并不会武艺的女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个—— 青葛很容易便听出,这是夏侯夫人过来了。 她当即身形一闪,躲在暗处。 夏侯夫人过来后,夏侯见雪和罗嬷嬷都起身拜见夏侯夫人。 见礼过后,夏侯见雪便命人奉茶,之后才道:“母亲,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夏侯夫人叹了声:“看你最近回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侯见雪摇了摇头:“母亲,想必是我才刚生产,身体到底有些不适吧,总是觉得心中酸楚。” 夏侯夫人道:“你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总担心你和殿下那里有什么不好。” 夏侯见雪笑着道:“母亲,你想多了,我和殿下极好,这次我回来绀梁,殿下可是用了大心思。” 夏侯夫人想起宁王府送来的重礼,以及自己女儿一路随护的侍卫暗卫,觉得也有道理,天下人都能看出宁王府对这门亲事的满意,也能感觉到皇室对夏侯氏的重视,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便笑着道:“若是身体有个什么不适,就让大夫过来看看。” 夏侯见雪温声道:“母亲,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 这时候茶汤上来了,夏侯夫人品了一口,之后才慢悠悠地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生你那时候了——” 说到这里,她神情顿了顿,却不提了,只是有些哀伤地一笑。 夏侯见雪好奇:“母亲,你生了我之后又如何?” 夏侯夫人却轻笑了一声:“我心中一直有一桩遗憾,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可能这些日子我年纪大了,晚上总是做噩梦。” 夏侯见雪疑惑地看着自己母亲:“母亲做了什么噩梦?” 夏侯夫人:“当年西渊大乱,我被身边亲卫护送着逃离,一路赶往大晟,不过待抵达大晟边境前,却遭遇了流寇袭击,当时我们身边的亲卫为了保护我们,全都死了,我带着止澜和你,身无分文。” 夏侯见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讲起过往,忙道:“然后呢?” 夏侯夫人眸中含着泪:“你那时候还很小,也才刚会走路而已,饿得啃自己手指头,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7章 夏侯见雪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听着。 就在窗外,青葛紧紧盯着夏侯夫人的眼睛。 然而,夏侯夫人却不说了,她只是轻叹了一声:“我当时为了止澜和你能活下去,费尽了心思……但是我也看到许多人死了,这些年,那些死去的人,终究在我心里,沉甸甸地压着我,让我夜不能眠。” 夏侯见雪沉默了片刻,道:“当时西渊大乱,生灵涂炭,母亲能在那种情况下护我和兄长周全,已经是费尽心思,至于旁人,母亲并非无所不能,又何必苛责自己?” 夏侯夫人颔首:“是,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踏入西渊半步,连大晟边境都不想去了,所以我想着,你既嫁过去禹宁,若是有机会,过去西渊边境,你记得——” 她顿了顿,才艰难地道:“设一个祭坛,祭拜那些死去的人。” 夏侯见雪面色沉重起来:“母亲,你放心便是,我若有机会,定会过去,设下祭坛,请了高僧,去超度那些无辜冤死的百姓,让他们从此安息。” 夏侯夫人略犹豫了下,终于拿出一个荷包,那荷包却是有些年月的,边角都已经发黄了。 她将这荷包递给夏侯见雪:“这个,是当时我无意中捡到的,看着应该是一个小孩子的,你烧了吧。” 夏侯见雪接过来,仔细看过,却见那荷包针脚细密讲究,上面绣了童子扑蝶,绣工精致,她好奇:“这是?” 夏侯夫人淡道:“我也不知道,你烧了便是。” 夏侯见雪再次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她紧紧抿着唇,神情略有些冷漠。 她不敢再问什么,道:“好,女儿会谨遵母亲吩咐,会去禹宁边境,烧了这荷包。” 青葛听着这母女对话时,就见旁边一道身影,她细看时,却是罗嬷嬷。 这显然是要对两个孩子更换了,重头戏终于来了,她当即跟了上去。 第061章 第 61 章 第61章偷梁换柱 罗嬷嬷过去了一处院落, 有人鬼鬼祟祟抱了一个婴儿进来,青葛远远看过去,那孩子被包被包着, 她距离远, 看不真切。 罗嬷嬷带着那奶妈,匆匆忙忙过去小世子房中, 这时候小世子身边的奶妈并不在。 那奶妈看了一眼小世子, 不免倒抽口气:“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像极了!” 罗嬷嬷轻笑了声:“谁知道竟这么巧, 不但当娘的像, 孩子也像, 再辅以矫容之法, 可真真是天赐良机。” 当下压低了声音道:“换。” 那奶妈颔首, 于是两个人匆忙打开孩子的包被, 甚至连里面贴身的小衣都取下来, 却见两个孩子身上每一处都几乎分毫不差, 只是才刚抱回来的那孩子在脚踝上栓了红丝绳以作标记。 罗嬷嬷:“这个红丝绳要一直带着,不要解下来, 免得弄混了。” 谁知道正在这时,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有人大喊:“鬼, 闹鬼啊!” 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罗嬷嬷更是沉着脸:“闹腾什么呢!” 这时候旁边侍女匆匆忙忙过来:“刚才, 小景突然说遇鬼了!” 罗嬷嬷沉着脸说:“怎么可能有鬼!” 侍女惶恐,眼睛都是惊惧, 小心翼翼地道:“可,可我好像也看到了……” 她这么说着间, 外面突然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声。 罗嬷嬷的眉狠狠皱起,如今她私底下带孩子进来小世子房中,若是事情闹大了,这院子只怕都要被严查,到时候怎么处理那换下来的小世子都是麻烦。 毕竟在夏侯氏众人以及夏侯夫人眼中,小世子至关要紧,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夏侯氏的警惕。 当下她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自己才带进来的孩子脚踝上拴着红丝线,那是自己亲手打的结,是万万不至于混淆的。 于是便吩咐道:“你看着两个孩子,我去去就回。” 一时罗嬷嬷出去了,那奶妈待要更换那两个孩子,但看着两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一时只觉诡异。 恰此时,突而有风吹过,一个忽闪间,一旁蜡烛竟然熄灭了。 她心里猛然一惊,身体哆嗦,猛地就害怕 璍 起来。 有鬼,竟然真有鬼? 她顿时怕了,一个人在这里太害怕,当即绕出去屏风,跑过去窗棂处,也看看外面情景。 就在她的身后,青葛轻盈无声地降落,来到两个孩子面前。 两个孩子现在都在沉睡中,睡得甜美。 不得不说,两个孩子确实长得很像,不知道是本来就像,还是罗嬷嬷那矫容之术太过高明,竟然在短短时间便让夏侯见雪的孩子和小世子如此之像。 青葛就这么盯着夏侯见雪的那孩子,静默地看了一番,之后便不再耽搁,快速地将两个孩子的位置替换过。 她一边聆听着屏风外那嬷嬷的动静,一边手上快速动作着。 这绳结繁琐,一般人自然不会,不过青葛恰好会。 从小就会。 当年当了菜人试图逃跑,她就曾经在门扉上打过这样的结。 这个世上,也许除了罗嬷嬷,就只有她会了。 如果不是这个绳结,她自然可以有其它法子,比如让两个孩子脚对脚进行绳结的挪移,小孩子脚软,配合特殊手法应该可以做到,或者干脆设一个局破坏这绳结,但是现在,也是巧合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8章 兴许这就是宿命,属于夏侯见雪孩子的宿命,连老天爷都站自己这边,让自己更便利。 她将那红绳以食指慢慢地缠绕,之后轻拉出去,拉出后,用另一根手指夹住红绳,再绕一圈自下面穿过,向下环绕,将左边绳端放于右边拇指。 如此快速地几个来回后,红丝绳解开,她按照原本的系法,快速地将这绳子系在了小世子脚踝上。 系过后,确认和原本一般无二,这次纵身重新跃回去梁上。 这时候罗嬷嬷恰好回来:“什么鬼不鬼的,大惊小怪,不用理会!” 那奶妈心中忐忑:“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像哪里不对。” 罗嬷嬷:“别想了,快!” 当下两个人将两个孩子替换过来,重新放好了。 罗嬷嬷看着两个一般无二的孩子,突然心神有些诡异的感觉,她再次检查了孩子脚踝上的红丝绳,确认没问题,总算舒了口气,这个红丝绳只有自己会系,别人要拿下来只能剪开,而这根红丝绳已经跟着小公子十几日,是断断不会弄错。 她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一切实在顺利。 按照她的计划,从离开宁王府开始,先让四个奶妈中的两个生病,这样到了夏侯神府后自己慢慢补上奶妈,等到替换时候,那两个宁王府奶妈也不在跟前,最好是生个病。 这样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了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一天一个模样,便是宁王府奶妈身体恢复了,她将近一个月没有接触孩子,孩子有些变化也会觉得正常。 而等回到宁王府之后,奶妈是原来的奶妈,侍卫也是原来的侍卫,甚至连王妃都和原来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又有谁会察觉呢? 没有人会知道,一切都已经偷梁换柱了。 事实上就连罗嬷嬷都觉得,如果那王三和自己娘子在一起,都一样的打扮,她根本分不出来的。 宁王分不出来,只以为自己王妃回来了,到时候就算性情略有不同,也只能认为女子生产之后的变化,当然不会怀疑了。 青葛安静地等着,其间小世子曾经醒来,哭啼,奶妈喂奶,哄着。 把小世子哄着后,那奶妈已经睡去了。 青葛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先点了奶妈的睡穴,此穴点下后,按照常理,应该至少有四五个小时是处于沉睡中,而她只需要一炷香时间就足足够了。 等那奶妈睡下后,她抱起睡梦中的小世子,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夏侯神府中防护严密,层层把关,她如果一个人进出,凭着自己的轻功绝技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带着这么一个小世子就存在变数了。 况且夏侯神府外还有宁王府的侍卫把手,一旦有变,她难以脱身。 是以她早已看好,并不离开夏侯神府,只是来到夏侯神府后花园一处偏僻院落,看样子这里曾经住着一些年迈的奴仆,干杂活的,不过因种种原因闲置了。 刚把这时候小世子醒过来了。 刚醒过来后,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围。 青葛用打火石点亮了一旁的油灯。 豆大的油灯下,小世子望着青葛眼睛都亮了。 火苗在他眼睛里跳跃,他喜欢得咧着小嘴笑起来,还伸展小手抓啊抓的,好像要过来抓青葛。 青葛看着他这样子也笑了,之后她安抚地道:“等一下会有一点点疼,但是你不要哭,你如今已经四个月大了,是大孩子了,不能动不动哭鼻子。” 说着她抬起小世子的脚丫。 那小脚丫胖乎,憨态可掬,握在手里很是柔嫩,连骨头都仿佛是软乎的。 青葛抿唇轻笑了下。 他很可爱,足够可爱,而且这是她生的。 她和他曾经血脉相连,那么亲密,整整十个月。 这一刻,她深切地意识到什么是母子牵连。 她想,她虽然并没有更多的心力去爱他,不过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给他更多。 她握着那稚嫩的小脚丫,在脚趾之间的分别寻找,找到了里面的三个紫色墨痕,这是一个画成小圈的痕迹,是青葛画下的。 小世子生下来身上便带毒,这也算是一个标识,但根据御医的说法,这毒已经散尽,青葛到底觉得不稳妥,于是特意留心做了标记。 她在紫草根中取了紫色颜料,暗自藏起来,每日都会在他脚趾间画三个痕迹,分别在左脚拇趾和第二脚趾之间、左脚第四和第五脚趾之间,以及右脚第三和第四脚趾之间。 每日位置和形状都略有不同,如此来确保自己的孩子不会被偷梁换柱。 这位置隐蔽,便是奶妈平时给小世子沐浴,也顶多是用擦拭清理这里,并不会掰开脚指头细看,是以不会发现。 又因这紫色浅淡,且泛着一些青色,乍看还以为是天生带来的胎记,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人起疑。 所以至少目前,她能确保自己怀中的就是自己生下的骨肉。 如今,她必须给这个孩子做一个永久的标志,不会被人发现的,不会磨灭的。 她从怀中取出来行囊,里面有早已经泡过白酒的针,她用那根针蘸取了紫草根染料汁,之后看准了位置,快速地在他的脚趾头内侧扎了五针。 她是暗器高手,于这针法上自然是快狠准,那五针下去,并无见血迹,但是就在这小娃儿脚趾头内侧,已经有了五点紫色印迹,隐隐形成一个紫色梅花形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09章 到底是小孩儿,且又是最脆弱娇嫩的肌肤,小世子先是一个愣神,之后委屈地扁了扁唇,要哭不哭的,眼泪已经开始聚起来。 虽说这里偏僻,便是他哭出来也未必被人听见,但毕竟是夏侯神府内部,万一有人听到起疑呢。 青葛便连忙抬起手,低声哄道:“不要哭,娘只是给你做一个标记。” 小人儿泪汪汪地鼓着腮帮子。 青葛握住他的小手:“其实只是疼一下,也不是很疼是不是,并没什么好哭的。” 小人儿眼泪落下来,委屈巴巴的,不过到底并没哭出声。 青葛便觉得他很乖,但也很委屈的样子。 她一狠心,再次在他其它脚趾处又做了两个标记,同时在他脑袋胎发浓密处也做了一个标记,一共四个标记,可以确保今生今世再不会弄 銥誮 错了。 做完这些,这孩子眼泪真要落下来了。 青葛叹了声,将这个孩子抱起来:“我知道你很疼,但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可能生来就拥有所有想要的,比如我,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获得户帖,就像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的走在太阳底下,为了这个愿望我付出了很多。” 她苦笑一声:“因为付出了很多,我现在都已经茫然了,且也许走入了歧途。” “而你,你应该庆幸你生来就是宁王的子嗣,皇族的血脉,你这一生只要不太过分,只要大晟国还在,你就注定衣食无忧,受人尊崇。” 青葛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她感觉到了这孩子濡湿的眼泪。 她明白自己说的这一切孩子听不懂,不过她还是想说说。 她要离开了,也许以后永远不会回来,那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低声道:“为了你以后的锦衣玉食,为了不被奸人所害,只是付出一点点疼的代价,也不是不能忍受是不是?” 小世子听着青葛说话,终究不哭了,他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上方的青葛。 似乎有风吹过,吹动小世子额头那几根胎毛,也吹起他沾着泪的乌黑睫毛。 青葛看着他这个样子,倒是颇惹人怜爱,又有几分滑稽。 她纵然生性冷漠,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已经尽力为他打算,护他周全,等她离开后,他这一生还很长,不过好在有他的父亲。 青葛想起宁王,他抱着小世子的时候,竟褪去了昔日所有的骄矜冷傲,是全然的慈父,眼睛中全都是喜爱。 她相信,哪怕有一日他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女为他生下的,他也会善待这个孩子,不至于让这个孩子受委屈。 于是她抬起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道:“以后,你不要对别人哭,若你受了委屈,只对着你的父亲宁王哭,要哭得可怜一些,这样才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爱护。” “他以后也许还会有别的孩子,但你终究是他的长子,你会哭一些,他也就会多疼一些。” 然而孩子那么小,哪里会回应她什么,不过是睁大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罢了。 青葛看着他的样子,道:“谢承蕴,我就当你听懂了,你要好好活着,要记住,一辈子记住。” 说着,她笑了下,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现在,我把你送回去吧。” ************** 将孩子送回去后,青葛也不敢懈怠,一直在暗中盯着。 虽说孩子换回来了,但她也担心夏侯见雪识破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也许会有所察觉。 不过她观察了一番,发现夏侯见雪根本不可能识破,她虽然每日也会过来看看孩子,但也只是看看,或者抱起来哄一哄。 每日就这么一会功夫,孩子大部分时候是由奶娘照顾的。 这时她想起夏侯氏的家风,似乎之前莫经羲教过她,说夏侯氏的孩子都是由乳母抚养,而亲生父母负责教导的,现在小世子年幼,自然不需要教导。 可能夏侯见雪也是这么长大的,是以她和孩子,哪怕自己的孩子也并不亲近。 其实罗嬷嬷也在担心奶娘发现,不过奶娘自然不可能发现什么,毕竟孩子还是那个孩子。 青葛在观察之余,也暗中搜罗了罗嬷嬷的私藏,当时罗嬷嬷搜了她的身,她自然不肯放过罗嬷嬷,便先把她藏着的一些金货顺走,还翻看了她的首饰匣子。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那件红玉手镯,如今被罗嬷嬷藏着。 青葛看着红玉手镯,其实有些犹豫。 她当时答应过宁王,要一直戴着,那一刻她是真心的,所以想把红玉手镯拿走。 可这件东西不同于别的金银,罗嬷嬷知道这物件的要紧,如果就此丢了,万一她心生怀疑,这个时候回去随云山挖坑去找自己尸体,那不是横生枝节吗? 她只好放弃,不要了。 想着以后总归有机会的,到时候再设法把这红玉手镯拿走。 忙完这些,她才终于腾出时间,查查那个被她们换走的孩子。 这罗嬷嬷行事隐蔽,青葛也是在府中跟踪了半日,才知道那孩子下落。 原来为了不引起怀疑,这孩子如今假托下人之子养在夏侯神府外的一处偏僻院落。 青葛过去的时候,恰好罗嬷嬷和莫经羲都在,罗嬷嬷正听底下人提起送养一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0章 罗嬷嬷满意地道:“那家农户虽然穷了一些,也不识字,但是成亲多年不曾有什么血脉,是盼着有个孩子的,如今把这个孩子给他们,他们自然好生养着,我们也算是不曾亏待了王三。” 莫经羲不太苟同地道:“以娘子的意思,不是说要寻一处富贵人家吗?怎么找了这样的一户人家?那么穷困,能善待孩子吗?” 罗嬷嬷挑眉,惊讶地莫经羲一眼:“莫先生,这孩子如何处置,是我的安排,我觉得我们各自管好分内事就是了。” 莫经羲便轻轻皱眉。 罗嬷嬷:“我们不杀这个孩子是我们的仁慈,但是如果寻一处富贵人家,这孩子有机会读书识字,那万一有一天他知道这个秘密呢,那一切就完了。现在我们让这个孩子养在穷苦的农户之家,他将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那孩子。 自从她喂那孩子吃了丸药后,孩子明显嗜睡了,精神萎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一个孩子长脑子的最要紧时候耽误了,耽误了后,就再没机会了。 哪怕有一日宁王发现了真相,回来寻找,到时候集齐天下名医,也不可能让这个孩子恢复如初了。 当然这些事,罗嬷嬷并不想让莫经羲知道。 她已经下狠心杀了王三,那就干脆连王三的孩子一并毒傻了,这叫斩草除根。 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安稳。 此时,她收敛了心思,却对莫经羲道:“过几日便让人把这孩子送走,这孩子会留在山根底下的庄子,一辈子种地放牛。” 莫经羲听此,不免觉得这计策实在恶毒,拧眉道:“这一生高傲的宁王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亲生骨肉已经被人更换了。” 罗嬷嬷便有些得意地笑了。 她笑着道:“其实这件事我们总归要感谢那位王三娘子,是她那么卖力地假扮我们娘子,让宁王丝毫不曾起疑,是她笼络了宁王的心,宁王对她也算是信任宠爱了,她自己狠心不要孩子。” 总之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什么王三,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成,一切都因为她配合得当。 就连王府那些侍卫暗卫,还不是她帮着一起瞒过的。 莫经羲听此,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样吧。” 罗嬷嬷看了一眼莫经羲:“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女人终究心软了吧?” 莫经羲垂着眼睛:“她……和娘子长相如此相似,我看着她,总归感觉有些不一样。” 罗嬷嬷嘲讽一笑:“那又如何?血脉不同终究不同,她便是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个低贱之人罢了。” 她盯着莫经羲:“况且你觉得她有娘子重要吗?莫经羲,难道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对娘子起了反叛之心?你不要忘记,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娘子!” 莫经羲看了罗嬷嬷一眼:“我是为了娘子,你却不只是为了娘子吧。” 罗嬷嬷神情一顿。 莫经羲:“你还为了公子,这是公子的骨血,你想保住这个骨血,想让这个孩子——” 罗嬷嬷直接打断了莫经羲的话:“那又如何,娘子还是公子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他们的孩子。” 莫经羲冷笑一声:“是,那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的 銥誮 血,有四分之三来自西渊人,这是他们的孩子。” 罗嬷嬷眯起眸子,阴声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和这个有关系吗!” 青葛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再看看那个被替换下来的孩子,以确保万无一失,只是如今却顾不得,她还得盯在小世子身边,只能过几日再做打算了。 此时寿宴已经结束,夏侯见雪会留在娘家约莫二十多天,之后便回去宁王府,不过显然宁王那里写信来催,提起他有公事耽误了,说要夏侯见雪先出发,他会在路上相迎。 夏侯氏见此,便和夏侯见雪商议。 夏侯见雪有些忐忑,毕竟这才是正经要瞒过的人,若是瞒不过,只怕功亏一篑。 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况且父母也在催问,她到底答应了回去。 青葛观察着,夏侯见雪和罗嬷嬷私底下商量着诸般对策,商量着怎么瞒过宁王。 至于小世子,显然夏侯见雪没有半分疑心,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起来自己可以彻底放心了。 再过几年,小世子也许会像宁王,如果她们能撑到那时候,估计会起疑,不过那时候为时已晚,她们已经无力回天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户帖, 户帖! 青葛虽然一切计划周全,不过她到底是个疑心病重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可以是黄雀, 也可以是螳螂。 是以那一日,青葛再一次潜入房中, 检查了小世子的各处, 确认了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她给孩子做下的刺青,她自然不会认错。 而这时候, 罗嬷嬷显然也彻底放心, 要把换下来的“小世子”送走, 就在她们即将送走前, 青葛也趁机潜入那处偏僻的宅院, 寻到了那个小婴儿。 她仔细观察着这个孩子, 看得出这几日罗嬷嬷也没顾上这孩子, 这孩子喂养得不太好, 已经不如小世子看着胖乎,所以两个人不太像了。 她再次检查了这孩子身上, 确认了没有错, 这个孩子并没有自己做下的刺青痕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1章 不过她还是决定再做一个标记。 毕竟世事无常,她绝对不容许自己的血脉和其它孩子混淆。 于是她给这个孩子点了睡穴, 也给他画了胎记,只不过只画了一个点, 和自己孩子的四处标记五个点不同。 这样的话,这一辈子, 她永远可以分辨哪个孩子是自己的。 画完之后,她低头再次观察了这个孩子。 虽然小婴儿很小, 但她看得出,他像极了夏侯止澜。 这是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的血脉,这两人金尊玉贵,估计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孩子流落到偏僻简陋的奴仆宅院。 她看着那孩子,道:“你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父母的罪孽报应到你身上,你若觉得自己可怜,还是趁早了断,早些转世为人,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完她径自迈步离开。 而接下来,夏侯见雪准备启程过去禹宁,罗嬷嬷也匆忙将那孩子送走给下乡农家抚养。 青葛暗中跟随着夏侯见雪等人出了夏侯神府,眼见温正卿带领宁王府侍卫并千影阁暗卫全都抵达,准备护送夏侯见雪离开。 至此,她也总算可以放心了,宁王府的人来了,没人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做什么文章。 可以说目前为止,她做的一切全都是顺利的,一切都完美无缺,她顺利让王三消失在人世间。 她又顺利把孩子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了。 总之,她几乎完美无缺地执行了自己的设想。 接下来命运的车轮即将转动,每个人都会想走向自己的方向,而她也将迎接自己的归宿。 她也就放心离开,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去禹宁见千影阁阁主叶闵。 在千影阁,每个人都有一份绝密的底案,底案中有每个人真实的面容,手纹以及身体每一处的详细特征。 这些底案是千影阁的第一机密。 如果青葛不能正常脱离千影阁,这份底案将一直留在千影阁,甚至有一日可能被宁王看到。 所以青葛必须回来,毁掉这份底案。 她先伪装出自己受了伤的样子,又将自己的银票以及要紧东西提前藏起来,身上只带了少许银两,并试着给自己弄了一些伤痕,伪装出潦倒狼狈的样子。 抵达禹宁后她略做易容,用了自己素日不用的十七八岁少年郎君的面容,就此踏入城中。 禹宁城比起往日似乎更添几分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更有牵着牛拉着车的来往商人,载着沉重的货物风尘仆仆地进了城。 青葛闪身进入一处茶汤铺子,喝口茶,顺便听听动静。 却听那些来往商人聊得热火朝天,原来如今禹宁和西渊进行互市,这互市五日一开,十日一次大的,涉及牛马香料珠宝以及各样吃食布匹等,如今这交易热火朝天,颇有一些商人就此赚了钱,是以有不少大晟商人都盯上了这一块,都运了货想过来试试。 青葛听着这些,慢悠悠地品着茶汤,却想着宁王之前曾提到过的。 他当时说要开始和西渊互市,不曾想这才多久,竟然已经初有成效了。 这一段日子他的王妃不在,他自己边境阅兵的同时,想必便是在做这个了。 这让青葛心里多少有些骄傲,那种感觉就仿佛自己亲近的人,属于自己的人做出了什么,自己与有荣焉。 但是很快她便收住了这种念头。 这个男人和她无关了,不是她的。 她便放下还未曾饮尽的茶盏,结了账后起身离开。 她径自来到宁王府外面,却见高耸的朱门竟然罩上了青色罩幕,只露出有些年月的铜环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晕。 她看着这一幕,有些疑惑,一般王府的大门只有在主人久离时才会上罩幕,所以宁王不在府中,那叶闵呢? 她心中疑惑,但是若寻不到叶闵,她也不想白白泄露自己行踪,是以干脆不曾露面,就徘徊在这附近,想着看看事情究竟。 之后终究在一处摊贩前打听到,原来宁王自从阅兵之后,便已经奏请了内廷,得到恩准,离开封地前往绀梁,去接自己的王妃了。 青葛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似乎曾经许诺过,不曾想他这么忙,可谓是日理万机,倒是言而有信。 她略沉吟了下,想着如果自己这时候进去王府,见不到叶闵反而暴露行踪,实在不妥。 王府中高手如云,她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来去毫无痕迹。 当下她干脆赶过去禹宁城外的一处别苑碰一碰运气。 她记得宁王若是不在禹宁时,叶闵都会在那处别苑休养。 那别苑位于禹宁城郊一处并不起眼的角落,黑墙灰瓦,院落幽深,衬着几抹青竹,苍翠欲滴。 此时风吹过,竹影婆娑,窸窣作响,倒是平添几分幽静。 青葛先细心观察了门扉以及门前石径上的脚印,确认叶闵的确住在这里,且应该是没有旁人,这才略松了口气。 她想单独见叶闵,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行迹。 当下不再犹豫,翻身进去,踏着院中蜿蜒石径,走过一旁嶙峋奇石,很快便走到那抹竹影旁。 青葛略犹豫了下,才以指轻敲青竹。 此时翠竹挺拔,风过其间,摇曳生姿,青葛敲击时,便有清越之声一下下响起。 这声响并不大,不过却足以传入叶闵耳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2章 片刻后,她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进来吧。” 青葛听出这是叶闵的声音,不过这声音略显沙哑,竟仿佛是病了一般。 她心中疑惑,不过还是上前推门进入。 待进去后,便见叶闵坐在阴影中,乌发披散,略低着头,神情沉郁安静。 他眼睛上蒙了一层黑纱,衬着他近乎透明的苍白肌肤,看上去阴冷到有些消沉。 青葛试探着道:“阁主?你……怎么了?” 仿佛听到了青葛的声音,叶闵削瘦的身影动了动,之后道:“你竟然回来了。” 青葛无声地飘落在他身前,道:“阁主,是我。” 她仰起脸看着他:“阁主,你的眼睛……怎么了?” 叶闵哑声道:“只是中了些毒,倒是没什么大碍,过一段就养好了。” 青葛:“中毒?” 叶闵 铱驊 却不太想提的样子:“你这一段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回来了?” 青葛听着,沉默了一会,才有些消沉地道:“阁主,属下有辱使命,不曾办好差事,属下进入西渊后,便遭到埋伏,死里逃生,过去西渊之西,却又遭遇了种种,不曾带回露甲草的果子,那封信……属下也没能送到。” 说着,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瞎话说了一遍,因王妃要吃露甲草的果子,自己九死一生过去寻,本来已经得到了,谁知道不经意间再次遭受埋伏,身受重伤,她侥幸逃掉,隐藏在一处,伺机回来千影阁。 可谁知道恰逢西渊内部种种变动,各处防守严密,她完全没办法回来,只能假装牧羊女,隐在其中,等待机会。 一直到这几日才寻到机会终于回来了。 她跪在那里,声音愧疚:“是属下无能。” 叶闵略垂着头,乌黑的发几乎掩映了他苍白的面容。 他淡淡地道:“也没什么,没做成就没做成,本来就不该派你过去。” 青葛:“嗯?” 叶闵:“王妃娘娘过去夏侯神府拜寿,估计过几日便会回来。” 青葛沉默地听着。 叶闵:“之前是我答应你的,答应你护卫娘娘过去皇都,等你回来便放你离开千影阁,我只是不曾想娘娘竟派你过去西渊。” 青葛心里微动,她不曾想叶闵竟然主动提及“放她离开”这件事,她本来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 叶闵看她不言语:“你是怎么想的?” 青葛:“阁主,属下没什么想法,如今死里逃生一次,属下确实盼着能得到户帖……” 叶闵颔首,叹了声:“你保护娘娘那段日子,有没有察觉娘娘有什么异样?” 青葛略蹙眉,想了想:“并不曾,不过我发现那位罗嬷嬷似乎在娘娘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甚至隐隐有拿捏娘娘的迹象?” 叶闵轻轻皱眉:“我总觉得王妃娘娘哪里不对……只是殿下对她宠爱至极,她那样的身份,我也不好再派人在她身边了。” 青葛听此,便提议:“那属下暂不离开,还是继续保护娘娘,也好观察下,看看有什么异常?” 这自然是她极为不愿的,她只想离开这是非地。 只是此时此刻,叶闵说了这话,她只能以进为退,免得叶闵起疑。 好在叶闵摇头:“你不要再过去娘娘身边了,不合适,我另有安排。” 青葛低头,恭敬地道:“是。” 叶闵又道:“离开千影阁后,你有什么打算?” 青葛面上出现一丝茫然,之后摇头:“属下没什么打算,不过——” 叶闵:“说说吧,我能安排的尽量为你安排。” 青葛:“属下这一身武艺就此荒废了也确实可惜,所以想着,有机会的话能进入六扇门,查案捉凶,这对属下来说也合适。” 叶闵微颔首:“可以,那你属意哪里?” 青葛:“属下生在禹宁,长在禹宁,其实很少随意走动别处,如果可以的话,想寻一处不曾去过的,这样也新鲜些。” 叶闵略沉吟了下,道:“好,那我把你安排在奉城吧,这里地处繁华,正好他们需要几位捕快,你过去后,可以领三级俸禄。” 青葛:“那奉城倒是太平之地?” 叶闵:“是,闲散,你先修养几年,再做别的打算。” 青葛:“好。” 叶闵:“不过你的户帖,估计过两日才能备好,你且等等吧。” 青葛:“殿下那里知道了,若是问起来,我是不是要先去殿下面前复命?” 叶闵皱眉,略沉默了片刻,才道:“不必,如今殿下并不在禹宁,我先斩后奏,放你离开,等他回来后,我自会和他提。” 青葛自没想到叶闵竟这么说,一时也是感激:“谢阁主成全。” 叶闵叹了声:“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总归要想着给你一条出路,这几日你先住在我这别苑,不必让人知道你的动静,便是千影阁其他人等也不必知晓,我为你备好户帖,你便离开。” 这对青葛来说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她还是装一装,有些犹豫地道:“可是我还想和晚照白栀告别。” 叶闵却道:“不必。” 青葛:“……是,阁主。” 叶闵颔首:“你先自己过去偏房歇息吧。” 青葛待要起身,不过还是看了一眼叶闵,之后终于道:“阁主,这眼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3章 叶闵却漠然道:“这个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青葛听他语气不善,显然是不悦,想必眼睛瞎了后,心里不好受,她也没办法安慰,只能恭敬地暂且告退了。 ************* 接下来两日,青葛便留在叶闵的别苑,叶闵如今因为眼睛不便,只是每日闭户不出,只偶尔有千影阁暗卫过来,他吩咐调度便是了。 外人也不知青葛就在别苑,大部分时候她都躲在房中练功,只偶尔晚间时候出来走动走动,倒是也闲散自在。 如今诸事都已经办妥,她只需要等着户帖就是了。 她心里自然多少有些担心,怕节外生枝,也怕叶闵不放自己离开。 不过……他看上去是愧疚的,应该不至于不放自己吧? 至于往日的那些似是而非朦朦胧胧的男女之情,自己都挑明了,他拒绝,那以他的骄傲,断然不至于走回头路,应该是没这心思的了。 就在青葛诸般顾虑中,这一日叶闵突然把她唤过去,将两份牛皮信封推到了她面前。 青葛并没敢动,只探询地看着他。 叶闵虽然如今目不能视物,不过他能感觉到,于是他道:“公函,底案。” 青葛一听,大喜:“真的?” 叶闵颔首:“打开看看吧。” 青葛便忙拿起来,一份厚实的牛皮封信用了火漆封印,这里面是青葛的底案,还有一份是办理户帖的公函。 青葛当即打开那份公函。 叶闵从旁,略垂着头,乌发掩映间,他的神情异样平静。 其实他可以听到青葛任何细微的动静,她显然是欣喜的,她快速打开信封,随着窸窣的纸张之声,她在快速地阅览。 一个绝顶的高手,耳力已经达到了顶峰造极的地步,他甚至仿佛可以听到她睫毛忽闪的声音,以及唇线微微抿起的样子。 她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喜欢,但那些喜欢太多,依然泄露出来。 他垂着眼睛,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这一刻他想起许多,比如昔年大雪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那个用一双乌黑犹如寒星的眸子看着他们的小女孩。 十几年过去了,她终究长大成人,再不复往日模样,她翅膀硬了,要离开了。 他抿了抿薄薄的唇,用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道:“都看到了?” 青葛的声音中略带着些笑:“嗯。” 只是轻轻的一声,不过里面却是压抑不住的欢喜,纯然的欢喜,就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礼物的小孩子。 叶闵胸口突然泛起酸楚,这种酸楚如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心,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轻叹了声,终于道:“三十七号,青葛。” 青葛听到这话,笑意便收敛了,她郑重地看着他,神情严肃恭敬。 叶闵缓缓地道:“我现在目不能视物,我看不到你,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青葛微咬唇:“阁主。” 叶闵:“或许因为一片黑暗,我的耳力反而更好了,我的心也更沉静了,我才开始回想过往许多事。” 青葛沉默地看着他,不曾言语。 叶闵苦笑一声:“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那个山洞阴暗潮湿 yh ,里面缠绕着许多毒蛇,你闭着嘴唇不肯吭声,但是眼睛肿好像有些祈求……你在求我。” 青葛万没想到,叶闵竟然和自己提起这个。 她想起往日种种,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而她也已经长大,她手中的剑可以杀人如麻,也可以劈毒虫斩恶兽,她心里再不会惧怕什么。 叶闵声音萧瑟,带着丝丝悔恨:“可我终究会想,若我当初走过去,走到你身边,牵住你的手,带你走出那个山洞,一切会如何?是不是……”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青葛望着叶闵,她感觉到了叶闵的悔恨,以及些许愧疚。 不过她不是太能理解,为什么这时候要和自己说这种话? 她略想了想,终于道:“可是阁主,我对你只有感激,无论过去有什么痛苦,那都是我昔日的一部分,若没有那些,三十七号便不配成为青葛,我如今也不配站在你面前。” 所以后悔有用吗? 叶闵攥紧了自己苍白削瘦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指骨都已经泛白。 不过他终于道:“今日是我多言了,我原不该说这些。” 他缓慢地收敛了情绪,道:“从今日起,这个世上没有三十七号,也没有青葛了,你走吧。” 青葛沉默了片刻,便无声退后。 她双膝跪地,伏跪下来,郑重地给叶闵磕了三个头。 三个头之后,她才道:“阁主,属下走了,阁主多保重。” ************* 告别叶闵后,青葛也终于完成了这最后的一场戏,她可以逍遥自在了。 她揣着这公函,当即准备离开禹宁。 此时也不太想施展什么轻功,干脆雇佣了一辆牛车,准备乘坐牛车,她的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来。 此时已经是暮春时节,官道两旁长出许多苜蓿,几乎蔓延向官道,空气中飘飞着白色的柳絮,青葛撩起粗葛的垂帘,悠闲地看着窗外。 车马辚辚,铜铃声响,尘埃之中,牛车缓慢地前行着。 青葛放下垂帘,拿起来自己包袱中的底案和公函,再次仔细看了一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4章 这种公函是一式两份的,一份将有官家差使送往公函发往所在地奉城,青葛手中这一份是依照原文抄录的录白,不过也是由书铺抄录并加盖红戳子的。 她带着这份公函,前往奉城,和奉城那边的公文原本对上,奉城自然会对她进行安置。 给她办理户帖,给她一份差事,以后只要人还活着,哪怕病了残了,都可以领一份俸禄。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市井街道上,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甚至她的四张脸从此也不必用了。 她会置办一处宅院,好生修葺,布置一处舒适的寝房,也许寝房外还要养花,不需要太过名贵稀罕的花,就寻常百姓会养的那种,不需要每天浇水就可以活的。 她可以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懒懒地靠在轩窗前,舒服地晒着太阳,就此慢慢老去。 当然了,也许她还可以寻一如意郎君。 那如意郎君可以穷可以富,但一定要年轻,要身强力壮,要对她爱若珍宝。 她这么想着,轻笑了,之后一下下地,将那底案以及撕了个粉碎。 这是她曾经的梦想,日夜渴盼着得到的,是她在这个人世间的光明正大,只是如今,她已经不需要了。 从她踏入随云山的那一天,从她遇到莫经羲的那一时,从驿站晚间时分那个花影朦胧中的擦肩而过,也或者,从那日她跪在地上仰望着那个手握重权的男人,却只看到了对方不屑一顾的鄙薄———— 许多的不经意间,她的想法已经变了。 她想要更多。 既然存了勃勃野心,既然燃起了滔天恨意,又怎么会甘心就这么过去奉城,养老终身? 且,又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她真的可以就此老死奉城? 她傻傻留在奉城,事情一旦有变,死的先是自己。 等她了结了一切后,她自然会离开,去一处无人知道的所在,天涯海角任逍遥。 大河奔涌,长风浩荡,她会在天涯之巅为她的小世子祈福,盼他今生得偿所愿。 或许在许多年后,她发稀齿松垂垂老矣,她会回来,看看那时的宁王殿下,也看看她的小世子,看他是不是儿女膝下,是不是幸福美满。 这么想着间,她突然感觉周围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她动作微顿,侧耳聆听,却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这是有人在施展轻功,两脚迅疾踩踏过枝叶的声音。 那人就在马车侧前方。 第063章 第 63 章 第63章变故! 青葛有片刻的犹豫, 自己拿到户帖,悄无声息离开,这个时节竟然有人追上, 只怕事情不妙。 她略犹豫了, 到底揭开了垂帘看过去,于是她便看到了白栀。 白栀稳稳地落在了对面槐树上, 他身姿挺拔, 怀抱长剑,墨发高高挽起, 黑色衣袂在风中飘飞。 他黑而亮的眸子盯着青葛, 视线直直地望过来。 这一刻, 青葛的心一顿。 是敌还是友, 他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出现, 他知道了什么? 不过这些思绪只是转瞬间罢了, 青葛很快便笑了。 于是白栀便看到, 葛布帘下, 素来总是冷着脸的青葛笑得恬静温柔,仿佛春日的花突然绽放开来。 他脸上微红, 轻抿唇, 道:“你回来了,却悄无声息离开。” 青葛便笑眯眯地冲他招手:“白栀, 你下来,我们在车上说话。” 白栀犹豫了下, 不过还是自树上落下,之后跃入了牛车中。 牛车是最便宜简陋的牛车, 里面狭窄逼仄,本来青葛一个人倒也尚可, 但白栀上来后,这车厢内立即局促起来。 青葛拎过来一个板凳,招呼白栀:“来,你坐下。” 白栀也就坐下来,挨着青葛坐下。 青葛笑道:“白栀,你是不是特意来寻我的?是谁让你来寻我的?” 白栀侧首看着青葛,车厢内略有些昏暗,她的眼睛却很亮,唇畔微微扬起,笑得明媚温柔,丝毫没了往日的冷淡疏远。 他点了点头:“我也是才办了一件差。” 他视线一直望着她,轻声道:“我以为你出事了,以为你在西渊回不来了。” 阁主曾派他去寻,寻了好几次,一直没找到,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青葛了,不曾想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青葛点头:“我九死一生,不过到底回来了,阁主怜悯我,放我离开。” 这么说的时候,她很不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白栀缓慢地垂下眼睛:“直觉。” 青葛笑着道:“我原不知,你还有这等绝技。” 白栀低声道:“你不想让人知道,怕我泄露消息吧。” 青葛:“……” 白栀淡淡地道:“放心,只有我知道。” 青葛心里却想着,晚照一直很关注白栀,就算晚照原本不知道,现在白栀追过来,那晚照察觉有异,只怕也知道了。 这时候,白栀却低低解释道:“我这次过来见阁主,感觉阁主的情绪波动很大,自从你离开,他患了眼疾,他很少这样,所以我觉得——” 青葛:“哦。” 白栀声音略显沙哑:“你对阁主来说不一样,他很在意你,他必是知道你的消息,才会这样,所以我赌一赌,想着在这里等你。” 青葛听着,略松了口气,看来只有白栀知道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5章 只是该如何让白栀为自己封口? 她的指尖微动,已经摸了三颗毒针在手,就这么在指缝间轻轻摩挲着。 必要时刻,任何人都可以杀。 白栀:“我不曾想到,阁主就这么放你走了。” 青葛笑了笑:“我也不曾想到。” 白栀:“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青葛:“还没想——” 她略顿了顿,道:“应该去奉城吧,不过在过去前,想着四处走走玩玩。” 白栀颔首:“这样也很好。” 青葛:“嗯。” 两个人说完这话,便都沉默了 依誮 ,青葛想找个话题,放松下气氛,但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自四岁便相识,如今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时间,两个人拥有了足够多的默契,却也保持着奇怪的疏离。 如今两个人终将分道扬镳,各自走向不同的路,这个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些虚假客套的话,说起来也没意思,不适合他们。 在牛车的前行中,白栀终于再次开口:“三十七,我陪你走一段路,送你,可以吗?” 他低声解释道:“才办完差,我可以歇息几日。” 青葛听着道:“好,谢谢你。” 她笑望着他:“我已经十九岁了,如今想来,年华虚度,孑然一身,连个朋友都没有,如今幸得有你,竟等在这里,肯送我这一程。” 白栀喉结滚动了下,眼睛中便泛起一些异样情绪,复杂难懂。 青葛看到了,她心里一动。 之后,不着痕迹地,她手中的毒针缓慢地隐在袖中,不再触及。 她承认这一刻,她真的不想和白栀兵戈相向彼此残杀。 十五年了,身边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不断有人死去,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何其有幸,能一起活到今天,能坐在这破败的牛车中,在嘎吱嘎吱的车辕摇曳中,感受着自粗糙葛帘洒下来的阳光,两个人促膝而谈,说起过往,说起将来。 于是她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这一刻,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僵硬以及不自在。 不过她还是握着没有放开。 ************ 最初白栀是僵硬的,他很不自在,从小到大,没有人这么亲密地握着他的手。 不过后来,他就放松下来了。 他反手也握住了她的,黑亮的眼睛就那么一直盯着青葛看。 青葛可以感觉到里面有火,压抑的平静的火。 白栀是沉默的,但也可以是炽烈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不过此刻似乎可以轻易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必求将来,不必问为什么,更不必去想这样的亲昵是否合适,他们只是要陪伴彼此一程,只是要弥补昔日的遗憾。 暮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郊野的官道上,也洒入牛车内,阳光穿透稀疏的牛车罩棚,犹如细密的金线一般落在车厢内,落在两个人的膝盖上,和脚上。 空气中弥漫着木质的气息,偶尔间会有风吹来,带着隐隐的花香。 一切都是温煦和随性的,就连干燥的牛粪气息都透着阳光的味道。 两个人一直不曾言语,都很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后来青葛饿了,她便看着白栀说饿,白栀忙去路边分食店买些蒸饼。 青葛便嚷着道:“要喝酒!” 白栀正给人家付钱,听到这话回头看,看她撩起帘子在冲他笑。 他脸红了,捏着银子的手竟然顿在那里。 分食店老板笑呵呵:“你家娘子真好看,你也是一个体贴好郎君!” 白栀想解释,青葛不是他家娘子,不过话到嘴边没说。 阳光,娘子,行在官道的牛车,甜美的糕点,以及清冽醇香的酒,他觉得这一切过于美好。 这条路,他多想就这么走一辈子。 白栀最后到底拎着糕点抱着一坛子酒上了马车,酒是当地的果子酒,芳香中带着丝丝甜美,倒是颇为醇厚动人。 青葛接过来那坛子酒,笑问白栀:“白栀,你喝过酒吗?” 白栀摇头:“没有。” 青葛:“那我们一起喝,要多喝。” 她说这话时望着白栀道:“等我们这一坛子酒喝光了,你就回去吧。” 白栀听着,神情微动了下,他望着青葛,点头,缓慢应道:“好,我们一起喝。” 青葛便笑:“白栀,我们和别人不同,从小到大,我们受过那么多苦,可是这世间的甜美又享受过多少,你陪着我,把我们小时候没吃过的,没喝过的,我们都要尝尝,可以吗?” 白栀静默地看着青葛,看到眼圈几乎泛红。 最后他终于用一种带着颤意的压抑声音道:“好,我陪着你,你曾经想要却一直没得到的,我们都去拿来,等所有的都尝遍了,我们再喝那一坛酒。” 青葛听着这话,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十九岁了,已经不小了,她一直紧绷着,压抑着。 但是此时此刻,在白栀面前,她终于彻底放松了自己,可以假装自己无忧无虑。 ********* 接下来两日,两个人便这么顺着官道往前走,白日看到什么便吃什么,想停下来玩就玩,恣意放纵,晚间时候一起睡在马车中,没有男女隔阂,仿佛也不再防备,就如同回到纯粹的年少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6章 这一日,马车经过一处,白栀道:“你看前面有一处小镇,倒是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 青葛:“嗯。” 于是两个人便继续往前赶路,待到了那小镇后,恰好下了一些下雨。 如织细雨洒在古老到发黑的青石板路上,有些年代的青砖房在朦胧细雨中发出湿润的光亮,就连经年的青黑墙面都似乎新鲜起来了。 白栀便买了一把油纸伞,两个人举着一把伞,漫步街头。 雨雾缥缈,路边屋檐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街道上并不见多少人影,只有匆忙赶路的牛车,挑着货担子的货郎。 白栀停下脚步,望向青葛:“我们去哪里?” 青葛听这话,怔了下。 一处街巷,一场小雨,身边的人问她,我们去哪里。 能去哪里呢?天涯海角他们去不了,人间烟火他们也逃不脱。 她抿唇轻笑了下,到底是道:“去那边分食店,我们吃些东西吧,正好喝了我们的果子酒。” 白栀神情顿了顿,才缓慢地道:“好。” 于是两个人举着伞继续往前走,春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湿润的声响,两个人步子放得很慢,边走边看。 路边倒是有些店铺,绸缎布匹,鞋帽抹额等,都是家常日用的,偶尔有一两个人客人从里面出来,因为没带伞,便用手挡在脑袋上,之后快步地往前跑。 这么走着间,却见前面屋檐下,有个摆摊的老人家,却是捏泥人的。 他才刚给一个小孩儿捏过了,倒是捏得惟妙惟肖。 青葛笑了:“我们要不要捏一个?” 白栀侧首看着青葛,她眼睛中都是兴味,很喜欢很喜欢的样子。 他便笑了:“那我送给你。” 青葛:“嗯,你一个,我一个吧,我们都要。” 白栀:“好。” 于是两个人便过去,那老爷子捏完这个后,都要收拾起来了。 他摆手说:“不干了,不干了,下雨了,明天再做吧,得回家了哟。” 最后那个“哟”字,他说得悠长而富有韵味,这让青葛感觉,他的家中一定有热锅热灶等着,是冒着热气的那种。 她笑着说:“老伯,帮我们做个吧,可以吗?我们只是过路人,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今天遇上了,实在喜欢。” 老伯听着,看了看青葛,又看了看白栀,到底是道:“好,那我动作快点。” 这时候,雨却渐渐下大了,于是三个人都挤在屋檐下避雨,白栀拿了伞帮老伯和青葛打着。 雨水嘀嗒嘀嗒落下来,老伯的破毛毡上边缘都渐渐湿了,不过好在两个泥人捏成了。 一个是青葛,一个是白栀,虽粗糙简单,但却恰好有些神韵。 老伯将他的毛毡卷起来,小心地摞在背上,之后擦了擦额间的些许雨水,笑着道:“你们两个哪,一人一个,你拿着他的,他拿着你的,这就叫你有他,他有你,一辈子甜甜蜜蜜不分离。” 说完他笑呵呵地走了,倒是留下青葛和白栀沉默相对。 他们当然知道他们不会那样的。 彼此交换,怀中揣着对方的泥人像,这 忆樺 不是他们能做的,于是只能自己拿着自己的泥人。 此时的他们看似亲近,外人误以为是夫妻之亲,但其实终究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甚至连留下一个念想都很不合时宜。 有许多事别人做来再寻常不过,他们却万万不可。 于是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沉默地拿起泥人,起身往前走,前面是一处酒家,并不大,布帘子都有些破败了,不过于他们来说却是正正好。 进去要了些切牛肉,要了凉拌时蔬,青葛便拿出那坛果子酒,两个人喝个痛快。 果子酒是清冽香甜的,很好喝。 青葛一杯酒下肚,笑着拿了自己的泥人:“比比看?” 白栀看了她一眼,也拿出自己的泥人,于是两个人的手一起摊开,两个小泥人放在一起摆着。 外面雨在下,风吹着雨发出潇潇之声,在他们的手心中,两个泥人靠在一起,紧贴着。 白栀的视线缓慢地自泥人上抬起,落在了青葛脸上。 青葛也在看着他。 青葛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着青葛,他还有自己的前程要奔。 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两个人终将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而她,终将孤独一人。 这一刻,青葛眼睛慢慢湿润了,不过她到底是压下来:“白栀,你回去吧。” 他已经陪了她好几日,必须回去,再不能拖延。 白栀无声地望着青葛,望了很久,终于开口道:“好,我要走了,以后,你——” 他用很低的声音道:“保重,好好活着。” 青葛:“嗯。” 这一罐酒很快喝光了,最后一滴也没了。 于是两个人走出小酒馆,一起走在街道上,她送他离开。 当走到街道口时,白栀看了看远处的天:“好像天阴得更厉害了,也许会下大雨。” 青葛:“是。” 白栀:“你去寻一处客栈住下来吧,不要送我了。” 青葛依然道:“好。” 说完这个后,她睫毛轻颤了下,望着白栀,缓慢地张开手臂。 朦胧夜色中,视线相触,她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7章 她这话说出,仿佛打开了什么禁忌,白栀直接伸出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将她抱住。 很用力,恨不得将她箍在自己怀中。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头:“其实我想起小时候,经常会后悔,很小的时候,你害怕刀,你看到刀就害怕,你说那把刀会割下你的肉,你害怕,于是你晚上一直颤抖。那时候——” 他顿了顿,声音几乎哽咽;“我多想过去像这样抱住你,告诉你不要害怕,但我没有,我也不能,这么多年我一直后悔。“ 青葛闭着眼睛,轻笑一声,道:“白栀,没关系,你心里想了,你就在心里做了,我就领情了。况且,在许多年后,当年不能做的,你都可以做了。” 白栀便将她抱得越发紧了,他哑声道:“我知道,知道你的手中捏着毒针,你也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杀了我,不过我想告诉你,三十八号不会出卖三十七号,因为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曾经一起活下来,你就是我的手足,就是世上另一个我自己,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青葛听这话,沉默了一会,眼睛也湿润了。 她知道这是白栀的真心话。 她相信。 最后她哽声道:“谢谢你,三十八号,若有来世,一定要记得找我,我愿和你一起,做夫妻做兄妹都可以,我们相守一世。” 白栀:“好,下辈子,我去找你。” 青葛用很低的声音道:“青葛这个名字,你若喜欢,也可以给你用,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我该叫白栀,你才是青葛。” 白栀哑然,之后抿唇一笑:“还是留给你用吧。” 青葛笑着道:“那你依然是白栀,而我依然是青葛。” 白栀:“是。” 这时候,青葛眸光如水,声音温柔地道:“白栀,走吧,你该离开了。” *********** 白栀到底离开了,冷雨潇潇,青葛看着白栀离开,看着那青年挺拔萧冷的背影终究消失在缥缈的雨幕中。 她举着伞,低着头,缓慢地往前走。 她并没有去客栈,更不可能去奉城。 她要离开大晟,要前往西渊,在那里,她将寻找自己的藏身之地。 她手中还有西渊的舆图,有一部分是宁王给自己的,也有一些是她自己根据那一日在藏书阁中看到舆图回忆来的,如今拼凑起来,这西渊舆图已经足够齐全。 她想去西渊,深入西渊腹地,前往西渊之西的缥妫部落,寻访胜屠家族。 她知道,罗嬷嬷能把缥妫部落的胜屠家族说得那么如数家珍,那她一定和胜屠家族有些瓜葛,而缥妫部落,胜屠家族,那就是自己必须要去的地方。 她缓慢地走出城,出城的时候,雨又大了起来,尽管举着伞,但靴子依然沾染了湿意,就连半边袍角都湿了。 她低头看了看,觉得这样不行,她还是寻一处歇脚处,暂时安顿下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看到前面是一处茶坊,提供小食,也有唱曲儿的,倒是热闹。 青葛看了看,要了十张烙饼并三斤牛肉,现在天还不太热,走在路上食物并不容易坏,她可以带着边走边吃。 将这些都打包过后,她才坐下来一处靠窗的角落,吃茶,吃烙饼,吃牛肉。 这时候外面又下起雨,越来越大,行路艰难,不断有行人进来避雨。 那些行人是远道而来的旅人,有人便是要过去禹宁边境的。 下雨天,行路不便,又有几两小酒入腹,一个个红光满面,难免谈天说地起来,这个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 这其间也有人提起宁王,说宁王的王妃是夏侯家的女儿,是如何如何才貌双全,宁王又对她如何宠爱等等,这门婚事又是如何天作之合,说得吐沫横飞。 还说接下来行路不必着急,若是赶得巧,或者能碰到宁王带着他的王妃进城,可以瞻仰贵人的仪仗车马。 那人笑哈哈地道:“听说宁王殿下为了迎接他的王妃,特意提前数日出发去迎接呢,算算时候,就在这几天回城,这样我们就有眼福,可以长长见识了。” 这个话题自然引起大家的兴趣,大家都纷纷问起来,一时又说起夏侯家族是如何如何世家门阀,有着怎样的传承,又说起宁王喜得麟儿时给全城都发了桂花酒,还发了多少喜囊。 这听得大家羡慕不已,只恨自己没赶上这样的热闹。 青葛无声地听着。 于她来说,她确信一切都终将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她不必关心,不必过问,唯一遗憾的是她没办法亲眼看到这一切了。 她慢条斯理地享受着这顿粗糙但有滋有味的酒菜,在吃了一个酒足饭饱后,看看外面雨势似乎收了,便拎着自己的包袱,慢条斯理地出了茶坊,她准备上路了。 这时却是不巧,天又下起雨来,天色暗了下来。 不过青葛却不想耽误了,她拿出来行囊中的油纸伞,冒雨往外走。 从茶坊前的小路拐过去,走上官道。 谁知道才走出几步路,雨便下大了,雨滴疯狂地敲打在官道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她拢紧了外袍,攥紧了被雨水打得几乎倾斜的伞。 也许并不该在这样的天气赶路,不过青葛却不想耽误,她怕有什么意外。 当抱在一起时,她相信白栀,但一旦分开,她又不是太相信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8章 此时距离白栀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她必须尽快赶路,万万不能再继续逗留了。 就在她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间,前面一道刺眼的闪电劈了下来。 那道闪电将这官道切割 忆樺 为明暗交错的片段,之后瞬间消逝。 一切都不过是霎那间罢了。 不过青葛在这一刻陡然僵住。 她紧攥着手中的伞,竟是连呼吸都狠狠停滞了。 就在那闪电掠过的一瞬间,青葛清晰地看到,前方官道上,大雨倾盆之中,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道削瘦的背影,手握银柺,身穿宽袍,安静沉默的站在那里。 青葛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她直直地盯着前方,前方是漆黑的官道,是幽暗的未知。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但又觉得没有错。 就在这时候,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那道闪电几乎将天地之间全部照亮为白昼。 而这一次,青葛看得再清楚不过。 前方的男人,玄色的宽袍湿漉漉地挂在削瘦的身上,乌黑的发丝黏在他苍白到诡异的脸庞上,他半垂着眼睛,安静沉默,犹如鬼魅一般站在前方的夜雨中,仿佛和这暗沉的夜这肆虐的雨已经融为一体。 他在等着自己,带着窥破一切的冷漠,胜券在握。 死亡一般的恐惧紧紧扼住了青葛的咽喉,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或者说,自己从来就没逃出叶闵的五指山。 第0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看破 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中, 许许多多的念头自脑中涌过,编造理由欺骗,还是施展轻功立即逃跑。 不过这些都是一瞬间的思绪罢了。 她很快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她清楚地知道, 在叶闵面前她能挣扎的余地并不大,特别是如今叶闵分明有备而来。 于是她到底选择了那个最明智, 也是别无选择的路。 她走到了叶闵面前, 低下头,恭敬地道:“青葛见过阁主。” 叶闵听到这声音, 缓慢地侧首, 视线落到她脸上。 他的视线是如此锋利, 以至于青葛清楚地明白, 他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她自以为聪明, 但其实终究没能瞒过叶闵。 为什么她回去禹宁是如此顺利, 为什么他恰好留在别苑中给她机会, 甚至于临走前他说出那些动情的话,全都是一个骗局。 他对她早就有所怀疑, 不过是设下陷阱等她自投罗网罢了。 她以为自己会演, 但其实他比自己更会演。 青葛在这种绝望的苦涩中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原本便是这个人教出来的,又怎么能瞒过他呢, 败在他手中,她认栽。 叶闵幽冷的眸子盯着她, 一直盯着她看。 青葛完全看不出他的眼睛到底瞎还是没瞎,那是一双阴森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 这时候, 叶闵终于开口:“跟我过来。” 他的声音如同锋利的刀缓慢擦过磨刀石。 青葛垂首,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她看到磅礴的雨水落下,顺着他湿漉漉的乌发往下流淌,但他却仿佛毫无察觉。 最后他停在了一处大树下。 那是一片过于茂密的古树,遮天蔽日,为他们挡去了大部分雨水,只有零星雨丝自枝叶间倾斜而下。 青葛紧紧抿着唇,看着眼前叶闵黏了湿润发丝的苍白面庞,上面没半丝血色,仿佛一个游荡在人间的鬼魅。 谁都知道在这种恶劣的雷雨天气,是不应该站在树底下的,除非这个人想遭受雷劈。 但叶闵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这么恶毒,这么险恶,好像恨不得每个人都遭受天谴。 青葛突然想起她曾经替夏侯见雪发过的那些誓言,天打雷劈…… 这时候叶闵却再次开口了:“你根本不打算去奉城,你只是要找一个由头离开,你之所以回来,只是想再次确认我的状况,怕我猜到你的身份。你打算逃离之后,天涯海角随意走,再不会回来,这个世上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 青葛垂着眼睛,不出声。 叶闵眯起眼来,幽森的眸子越发显得凌厉,像是一把残忍而锋利的刀。 雨依然在下,周围空气稀薄,青葛感到窒息,窒息到她完全无法应对。 叶闵:“跟我回去,回去面见主人,向他坦白一切。” 青葛听到这话,终于找回一丝力气,她缓慢摇头:“不,我不想回去。” 叶闵神情凉寒:“不回去?” 他盯着青葛,薄薄的唇开启,一字字地道:“三十七。”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一道符咒般,青葛僵硬地跪下了。 这是她四岁开始时便要服从的,是在无数的血泪和苦训中一点点嵌入她血脉中的,是她无法反驳的。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湿滑的泥土中,之后她弯下腰,服从地跪在叶闵面前。 叶闵削瘦苍白的手指一下子地攥紧手中的银拐,他用异样沙哑的声音道:“回去,拜见你的主人,向他坦诚一切,千影阁没有活着的叛徒,但我不杀你,你可以求宁王给你一次机会。” 青葛便明白,她没有别的路,她必须回去。 回去见宁王,向他坦白一切。 但是她不想。 她既然走上这一步,那就没有办法回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19章 不过她压下心中的诸般心思,垂着眼恭顺地道:“是,三十七会回去千影阁,会向主人坦诚一切,会听凭发落。” 叶闵垂首审视着,半晌后道:“走吧。” 青葛:“不过阁主,属下——” 叶闵:“嗯?” 青葛声音转低:“属下想知道——” 叶闵疑惑间,左耳骤然一动。 就在这时候,一个雷电轰隆而至。 而伴随着那道雷电的是耳边急促的声响,那声响迅疾凌厉,破风而来。 那是三道暗器! 他瞳孔陡然紧缩。 距离太近,叶闵想避已经不及,三道暗器转瞬已接近自己的左右肋下。 她竟暗算他! 叶闵猛然抬手,银拐横去,险险撞落了两道暗器,却有一道,已经斜刺入叶闵左胸。 是一枚尖锐的银针! 叶闵身形几不可见地微顿。 青葛见叶闵中针,知道机不可失,手持薄刃,欺身而上,整个人如同箭一般飞射而去,快狠准地冲向叶闵,薄刃凌空直取叶闵咽喉,迅疾凌厉。 是,她要拼一把。 从她欺瞒叶闵的那一刻,从她背叛主人的那一刻,她便没有回头路! 要她跪在宁王面前坦诚自己所做的一切,毋宁死。 若非要死,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她的这三根银针是用了毒的,那银针不至于让叶闵丧命,但却可以麻痹他的手脚。 如今三根银针中的一根已经刺中叶闵,她只要熬过去半盏茶功夫,叶闵毒性发作,她就有机会赢,就可以逃得生天。 电闪雷鸣之中,夜空仿佛被撕裂,轰隆巨响接连不断。 叶闵招招致命,攻势之狠厉,几乎犹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青葛咬牙挥剑应对。 她知道此时此刻关乎生死,她已经拼尽全力,她的剑光与叶闵掌风数次相交,刺耳的交鸣声在雨水中尖锐地响起。 然而,青葛到底逐渐落了下风,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动作逐渐迟缓,每一次抵抗都格外艰难起来。 她原本就不是叶闵的对手,她所有的招式几乎都是叶闵教出来的,她还经历了十月怀胎,如今分娩不过四个多月,她体力虽然恢复了,但真到了拼命的关键时刻,根本没办法回到原本的巅峰。 况且她面对的是叶闵,叶闵弱冠之年便执掌千影阁,她在叶闵面前几乎毫无胜算。 这时候,叶闵攻势越发猛烈,笨重的银拐被他使得仿佛有了灵性,飕飕生分,旋斩凌空,迅疾劈向青葛。 青葛心知危险,一伏身,银拐擦发而过,待要回击时,那银拐却已经直取她水突穴。 此时的青葛已经狼狈至极,她昔年便听说叶闵的银拐能杀人,无人能敌,她也曾经好奇过,如今才知道,原来这银拐中并无什么机关诀窍,那都是叶闵的硬功底。 那么瘦弱的人竟将如此庞大笨重的银拐使得如此灵动,犹如乌黑夜色中的一道闪 依誮 电,迅疾而有强大的杀气,让人防不胜防,逃无可逃。 就在这时,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几乎就在他们身边炸开,青葛迅疾闪身避开,叶闵却迟了一步,宽袍几乎被烧焦。 青葛猝然后退,水花飞溅间,她终于逃过这一劫。 雨倾盆而下,浇在青葛身上,青葛冷汗涔涔而下,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咬牙,急促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叶闵。 她看到叶闵淡定地拂去烧焦了一截衣袍,从容沉稳。 不过青葛还是起了疑,为什么他没躲开这雷电? 按照常理,闪电落下,那一瞬间的白耀足以让他们警惕,暗卫多年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避开也不是做不到。 可他没避开,除非……他对光的敏锐度远比自己更低。 她盯着叶闵,故意嘲讽道:“叶闵,你已经瞎了,何必再装!” 如果他真瞎了,自己还有机会。 叶闵却漠声开口:“我就算瞎了眼,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不要想着等我毒性发作,你以为,我会着了你这三脚猫的伎俩吗?” 青葛听此,后背陡然发凉,不好的预感几乎将她击溃。 她咬牙,手死死攥住手中的薄刃,犹如一只鹰般,用尽毕生之力扑向叶闵。 然而,她才扑到一半,叶闵的银拐已经呼啸而至,那银拐势如闪电,凌厉迅疾,无法阻挡! 青葛悚然,待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银拐击中她的胸口。 于是这一瞬间,巨大的力道犹如山海一般拍过来,她就像是一只陡然断线的风筝,飘然后退,最后狼狈撞在一旁粗壮的树干上,又跌落在地。 带着湿润水声的闷重坠落声后,青葛狼藉地趴在地上,剧痛让她战栗,抽搐。 乌发湿漉漉地散在肩头,她疼得十指伸展,指甲死死扣进湿滑的泥地中。 她并不怕疼,身体很能抗,可现在这样真的太疼,五脏六腑移位,胸口也被重击,疼得让她眼前发白。 这时候,叶闵走到了她面前,她模糊地看到,眼前是银色的长拐,黑色的大靴,以及带着焦糊边缘的、湿透的长袍。 她颓然地趴在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闵垂着眼听着她凄厉犹如小兽一般的声响。 青葛将脸贴住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喃喃地道:“阁主,你杀了我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0章 叶闵居高临下地望着已经彻底落败的青葛,神情冷漠,不过开口的声音却是充满怜悯。 他叹道:“三十七,你心软了。” 青葛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她不再说话。 她的那三根银针本是剧毒,由葫蔓藤幼叶制成的‘钩吻’,中‘钩吻’者,剧烈腹痛,肝肠寸断。 叶闵不曾防备之下,她偷袭,一针得中后,叶闵便必死。 但是她换了,把‘钩吻’换成了寻常的毒。 她咬牙,冷冷地道:“输了就是输了,我无话可说。” 叶闵单膝蹲下,抬起修长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她的脸,湿透的乌发黏在她惨白削瘦的脸上,她已经无半分求生意志。 只是此时的叶闵确实看不到了,他只能凭着耳力听着她的气息。 他开口道:“你就算用钩吻,也不会赢。” 说着,他缓慢地抬起手,从自己的衣袍上摘下来那根银针,动作格外从容。 青葛见此情景,便觉挫败和绝望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把她淹没。 那根银针根本没有击中叶闵,怪不得他在这么久之后依然不曾有半点异样。 他一直都在骗自己。 她喉咙中发出嘲讽的笑:“你穿了护心甲……对付我小小一个暗卫,阁主真是大费周章了。” 叶闵冷漠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声音竟然有几分温柔:“三十七一直是千影阁最狡猾的狐狸,你也很知道怎么在我面前耍花招,我面对你,自然不得不防。” 青葛:“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胜算。” 如果她早知道那银针根本没有击中叶闵,那她绝对不会动手,因为毫无胜算,那只是弱兽在虎狼面前垂死的挣扎罢了。 他故意的,故意看自己拼尽全力和他挣扎,最后再凄惨落败。 这个人从来都没变过,所谓温情和愧疚都是假的,是诱骗的伪装,他骨子里就是冷漠残酷,就是狡诈无情! 叶闵:“是你自己非要找死。” 青葛苦笑一声:“是,杀了我吧。” 只要叶闵动一动手,就可以要她性命,她已经无力反抗。 或者说,她已经毫无斗志。 叶闵道:“告诉我,为什么?” 青葛紧抿着唇,并不言语。 叶闵俯首下来,潮湿而苍白的面孔对准青葛,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青葛脸上。 他一字字地逼问:“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去见他。” 青葛拒绝回答。 叶闵:“三十七号,你明知道,如果你去求他,你还有一线生机,兴许他会看在你们那些露水情缘的份上,放你一条活路。” 青葛双唇紧闭。 叶闵声音中陡然有了嘲讽的怒意:“青葛,你喜欢他,是不是?” 青葛睁开眼,看向叶闵,缓慢而嘶哑地道:“嗯,喜欢,非常喜欢。” 这一刻,在那湿润的雨意中,她清楚捕捉到叶闵眸底闪过的痛意。 她心中便狠狠涌出报复的快意,当下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血,笑着道:“我爱他爱得掏心挖肺,爱得不能自已,我太喜欢他了!” 叶闵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此时那匕首移到了青葛的脖颈处,对准了她的咽喉。 湿润的夜晚,匕首的寒芒杀气四溢,不过青葛却用越发冰冷嘲讽的语气道:“怎么,叶闵,你就这么嫉妒?恨我爬上主人的床,却不理会你?” 叶闵气息微乱,他咬牙冷笑:“嫉妒?你以为我会嫉妒吗?三十七,你——” 这时,青葛却骤然抬起手,骤然握住他手腕,狠狠将他推开。 她是奋力一击,叶闵手中匕首微动,偏歪了。 只是青葛这么一用力,却牵动身上伤势,她一时痛得无法呼吸,额头有大滴的汗珠落下,竟然是再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狼狈地趴在那里,以此缓解那几乎把她淹没的疼痛。 一时之间,风声雨声,叶闵杂乱的呼吸声,以及青葛忍痛的挣扎,混杂在一起。 片刻后,青葛稍微缓过这口气后,她嘲讽地瞥了一眼叶闵,用嘶哑而虚弱的声音道:“叶闵,你看你,怎么急成这样?知道我上了主人的床,你气死了是吗,是觉得我不配,还是嫉妒他,他不是想把我送给你吗?” 叶闵在适才骤然的情绪波动后,终于冷静下来。 他紧攥着手中的银拐,磨牙道:“你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暗卫,却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冒充夏侯氏嫡女,冒充王妃娘娘,你——” 他想起这一段时日来青葛的所作所为,她在宁王面前的任性骄傲,她和宁王的种种亲昵火热,还有她对自己的欺瞒和敌意…… 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他昔日所作所为简直仿佛一个笑话。 叶闵蹲下来,俯瞰着匍匐在地上的她,声音阴冷潮湿:“是我往日太纵容你了吗?” 青葛听此,修长湿润的眼睫垂下,开口道:“阁主,我是生来的奴籍,身份卑微,是你,太子殿下和主人救我于苦海之中。” 叶闵听此,声音淡漠:“既然记得昔日的恩德,今日又何必如此大逆不道。” 青葛惨然一笑:“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懵懂无知,就跟个傻子一样,主人赏我的吃食被狗叼走了,我拼命揪着那只狗,我要抢回来。” 她说的那个主人不是宁王,是她最初的那个主人,是买下她为菜人的王屠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1章 而抢她吃食的那条狗叫王大,还有另一条狗叫王二。 王大是瞎了眼的,皮包骨头,王二是瘸了腿的,皮包骨头,她还很小,也皮包骨头。 那时候宁王也还小,矜贵好看,如珠如玉一样的人物。 她至今记得,太子,宁王并叶闵经过那里,他们都看到了她是怎么打跑了王大,抢到了那块烧饼。 正当她抱着那烧饼津津有味啃的时候,她听到那如珠如玉的少年开口了。 他却是对旁边的太子道 依譁 :“看那个小东西,脏兮兮的,狗啃过的,她竟然也吃。” 回忆起往日,青葛垂下眼睛,低低地道:“我至今记得他说起这话的语气,以及他看着我的眼神,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在他眼中,我卑微犹如蝼蚁,我就是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想起过往,青葛仰起脸:“可他救了我,成为我效忠的主人,我从来没想过背叛千影阁,也未曾想背叛主人,哪怕我已经犯下弥天大错,今日若为了主人以身犯险,我也依然会善尽职守。” 此时,风停了,雨却渐渐地歇下来,叶闵沉默地看着她。 青葛艰难地道:“阁主,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没想到,我竟会有这样的机缘,成为夏侯家身份高贵的嫡女,去和他有这么一场缠绵情缘。” 叶闵素来清冷的眸子有了难懂的情绪。 他开口道:“你喜欢他,为什么不愿意去见他?” 青葛听到这话,眼睛中已经有泪聚拢:“我想起他对我的温柔和宠爱,便会觉得人活一世,能够拥有这么一刻,已经足够了。人生不过百年,我曾踏过沧海无垠的浪,也曾看过巫山最美的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仰脸看着叶闵,哀求地道:“阁主,我想对自己好一些,让自己这一生过得更舒心。我不想让他知道,曾经和他缠绵悱恻的女子,竟是他眼中曾经的蝼蚁,那个和狗抢食的、脏兮兮的小东西。” 叶闵紧紧抿着唇,神情复杂晦暗。 青葛咳了一下,唇角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用袖子擦了擦,苦笑着道:“我既身披华锦出现在他面前,哪怕有一日让他知道这是假的,但至少让他记住那时的绚丽,又何必让他看到这华锦背后的粗糙鄙陋。” 叶闵垂着眼睛,淡漠地道:“你若不肯去,只有死,你若愿走到他面前,还有一条活路。” 青葛摇头:“那我宁愿自裁谢罪,我不想看到曾经对我温柔备至的男人露出鄙薄的眼神,不想看到他失望痛苦的样子,我宁愿让他以为我狼心狗肺,让他以为我狠心绝情。” 叶闵:“可是三十七号,你必须回去。” 她祈求地看着他:“阁主,别让我回去可以吗,我可以死,怎么都行,我不想回去面对他,我求你,你杀了我吧,现在就杀了我。” 叶闵蹙眉,审视地端详着她。 青葛:“你心里明白,帮我隐瞒,别让他知道,对他,还是对我,这都是最好的,是不是?” 叶闵:“你要我背叛他吗?” 青葛:“你想想小世子,如果事情不暴露,小世子便认那位夏侯娘子为母,那自然是最好的,万一事情暴露,小世子生母身份不明,这顶多是遭人猜忌,也没什么,但如果我回去,天底下都知道小世子的母亲曾是身份卑微的奴籍……那该怎么办?” 叶闵握了握银拐,却垂着苍白的眼睑,良久不语。 此时有夜风吹起,带来湿润的凉意,青葛眸中充满祈求,无奈而绝望地看着叶闵。 叶闵在许久的沉默后,抿出一个苦笑。 嘲讽的,无奈的苦笑。 青葛便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 这时候,却听叶闵终于开口道:“三十七号,我可以帮你,帮你隐瞒一切,但你必须告诉我。” 青葛盯着叶闵,用一种过于平静的声音道:“阁主,什么?” 叶闵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到了那声音几乎消散在风中。 不过青葛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他说:“当日,你为什么会过去随云山?” 青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便觉一股凉意自脚底泛上。 叶闵一直微侧首聆听着她细微的反应,如今他笑了。 他笑得森冷:“千影阁从来没有哪位大夫说过,随云山的石硫黄可以解你的毒,你为何杜撰出这种话?” 他略俯首,感受着这一瞬间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惧:“你想过去随云山,特意编造了一个借口?” 第065章 第 65 章 第65章以身入局 如果说之前青葛的神情中还有绝望和哀求,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脸上的表情便一寸寸地变了。 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神情变得冷漠。 她用手臂缓缓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抬起手, 慢条斯理地擦了一口唇角溢出的血。 任凭触目惊心的血自纤细的手指滴落,她凉凉地道:“叶闵, 你这个人真是恶心, 我看到你就恶心,恶心到不行了。” 叶闵漠声道:“三十七号, 我也想给你机会, 只可惜, 你自己非要往死路钻。” 青葛:“那你杀我啊。” 她挑眉, 在那孤冷暗黑的夜色中看着他, 挑衅地道:“怎么, 不杀我, 是不敢, 还是不舍得?” 叶闵抬起眸子来,看向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2章 当他这么看向青葛的时候, 青葛清晰地捕捉到他眸底的沉寂和苍败, 荒芜到仿佛冬日的雪原。 他往日虽然过于冷漠,但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青葛想起之前的猜测, 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他所谓的眯眼,所谓的看, 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伪装,是假象, 他之所以精准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动作, 甚至能寻到一处遮风挡雨的树荫,都是凭着他超乎常人的耳力。 他就是瞎了!一个瞎子! 既然瞎了,她就有机会出其不备,有机会重新反杀他。 青葛眸底燃着冷厉的光,不过她控制着呼吸,无声地压下自疯狂燃烧的心思。 这时候,叶闵却开口了,他的声音缓慢而冷静:“也许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舍得杀你。” 青葛冷冷地盯着叶闵,她没有说话。 叶闵:“我付出那么多心血调教你,培养你,不是要看你成为一具死尸。” 青葛藏在袖下的指尖轻动。 叶闵略低着头,轻笑一声:“况且,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对,就是要让殿下看看,曾经偎依在他身边的女人,曾经让他陷入温柔乡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祸世妖姬红粉骷髅,要让你现出原形,要让他看清你背后的层层盘算。他那样骄傲的人,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以为他还会爱你吗?他只会觉得……” 淅淅沥沥的风雨中,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和你这段露水姻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会迫不及待地将你碎尸万段,因为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抹杀掉这一切,帝王之家的血脉亲情最不值钱,去母留子的事,你觉得他不懂吗?” 青葛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她就像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狐狸,用假面去骗了那个人的真心,一旦现出原形,所有虚幻的爱意全都成灰。 他真的会把她碎尸万段。 只是如果这样,她所有的计划也将功亏一篑,甚至小世子也会被株连。 她缓慢而不着痕迹地活动着手指,不过视线却是盯着叶闵,直接挖苦道:“叶闵,你果然和以前一样恶毒,阴险冷漠,你就是一条毒蛇,你根本不是人!” 叶闵对此却并不在意:“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瞒着我吗?” 他俯首,逼近了青葛:“无论殿下,还是夏侯家,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罢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凛冽冰寒,透着彻骨的凉意:“就连我也是,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你利用我,放松我的警惕来达到你的目的!很好,很好,我的小三十七,你还会用美人计了!” 青葛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叶闵略蹲下来,望着青葛,以轻而危险的语调道:“来,三十七号,告 殪崋 诉我,是不是?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细雨飘渺落下,落在青葛发间和脸上,她的额发已经湿润地贴在额头上,这让她看上去凌乱而狼狈,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到了极致,像是最冷的寒夜亮着的一颗星子。 她凉凉地笑了一下,道:“是的,我骗了你,故意勾引你,就是想迷惑你,可惜你好像不为所动。” 叶闵听这话,伸出手指。 他的手指骨节突出,出奇地长,长到了几乎不协调。 就是这么一双手,曾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此时,他缓慢地掐住了青葛纤细的脖颈,就那么无情而缓慢地收紧,一寸寸地挤压着青葛的咽喉。 青葛感到窒息,她闭上眼睛,在沁凉的雨中等待着死亡的滋味。 叶闵垂着眼,他清楚感觉到她的脉络就在自己的手中轻轻箍着,只要一个用力就可以让她死去,这个世间便再也不会有青葛了。 他承认在这一刻他心中有片刻的犹豫。 他在这犹豫中,想到了许多过往。 当下冷笑一声,垂着眼睑,低声道:“你送给我的银梳,不过是想要我的命罢了,是不是?” 青葛颈部被禁锢的她已经几乎窒息,可她没有半分挣扎,神情漠然。 叶闵略松了松箍紧的手:“甚至你所谓的中毒,只怕也是有意而为之吧,倒是冤枉了崔姑姑。你中毒后那一段时间,疯狂研究毒学,其实早就在筹划了,是不是?” 他也是在自己中毒眼盲后才开始回忆往日的一切,所有的突破点就在于他的毒,他素来谨慎,千影阁也有自己专门的毒学,他不可能轻易中毒,所以那个下毒之人必须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至于小世子身上的毒,更是一大疑点,是宁王责令必须查明白的。 小世子身上的毒来自王妃娘娘,而王妃娘娘身上的毒又来自何处? 失去视觉让他其它感官越发敏锐,他开始抽丝剥茧地排查,开始感知到往日的许多疑点,开始不动声色地查访,终于,在日日夜夜的百思不得其解中,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结论。 王妃便是青葛,青葛便是王妃。 当这个结论浮出水面,所有过往的一切都仿佛说通了。 王妃娘娘对他不着痕迹的排斥和躲避,青葛那个莫名的男人,其它种种不易察觉的巧合,以及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的私情,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 当想明白这些,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他根本不需要去拘拿她,他只需要赌一种可能,赌她必须来确认自己的眼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3章 她很在意自己识破一切,为了这个,她将不惜犯险再回来千影阁,确认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此时青葛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求生的本能让她狠狠吸了一口气。 之后,她用几乎失焦的视线望着远处,道:“你想错了,其实我是先中毒,才有了想法,之后干脆顺势而为,不然你以为我想中毒吗?” 中毒,身上功夫尽失,那就是自卸双臂,她不会拿自己一身武艺冒险。 叶闵垂着眼,淡声道:“最开始你对我就颇为排斥,后来更是和我争夺杜仲王雄花,如今想来,你是想给自己用。” 青葛:“是。” 叶闵:“后来你一直在躲着我,因为我是唯一知道你真正面目的人。” 青葛:“是。” 叶闵:“你为了能够瞒天过海,一人身扮两角,竟然把所有人都在蒙在鼓中。” 说起来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如今一切拆穿,想来实在可笑。 青葛道:“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能瞒住你们所有的人。” 叶闵想起昔日种种,想起他对青葛提起王妃的种种,诸般非议,竟还要青葛去监看着王妃,一时不免齿冷。 这何尝不是宁王平生最大的耻辱,这也是他的耻辱,他们所有的人都被一个自己麾下暗卫耍了,成为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他磨牙道:“你一面诱哄着罗嬷嬷,拿她银两,一面做殿下的枕边人,哄得他团团转,一面又道我跟前讨好卖乖,做你忠心耿耿的暗卫,仿佛多么恭敬卑微!” 青葛沉默。 叶闵:“做了殿下的枕边人,享受着他的宠爱,却还不忘跑过来跪在我面前说些甜蜜话,三十七,告诉我,这是谁教你的!” 青葛越发无法言语。 她静默地看着叶闵的愤恨,看到他苍白的面庞泛起了红晕。 叶闵深吸口气,压下几乎无法控制的情绪,终于用平稳的语气道:“那一日在太子府中,我曾经和你说过这段故事,关于胜屠雅回,关于夏侯夫人的,现在想来,对于这段故事,你应该比我熟悉吧。” 青葛还是保持沉默。 叶闵却道:“传闻夏侯夫人在西渊时曾经为胜屠雅回生下一个血脉,是一位小公主,你便是那个小公主吧。” 青葛心神微震。 叶闵察觉到她的异样,用那双完全无法视物的眼睛盯着她,以一种温柔慈爱却又阴冷森寒的声音道:“三十七号,来自西渊的小公主,你可还记得自己昔日的姓名?” 青葛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她确实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那些记忆太久远了,是发生在成为菜人之前的事,她那时候那么小,以至于对于曾经,她脑中只有模糊的画面。 其实她能记住那些零散的画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闵见此,便明白了,她不知道。 于是他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胜屠宇兮。” 青葛听得这四个字,视线微颤,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叶闵。 叶闵薄薄的唇张开,他用缓慢而低哑的声音道:“胜屠宇兮,这是昔日缥妫王最疼爱的小公主,也是你曾经的名字。” 青葛的眼睛便漫上湿润。 原来她也有名字,不是王三,不是三十七号,也不是青葛,而是胜屠宇兮。 属于胜屠雅回的荣光已经烟消云散,今日的缥妫部落也早已不复往日风光,曾经千娇百宠的西渊小公主再也无人怜惜,但是至少,她还有亲生父亲为她取下的这么一个名字。 胜屠宇兮。 叶闵声音沉哑:“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想必昔日叱咤西渊的缥妫王为他心爱的女儿取下这个名字时,是充满爱意,寄予厚望的,毕竟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明珠。” 说完这话,叶闵便听到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垂着眼睑,低声道:“在这之前,你既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为什么又要过去随云山?” 青葛抿了抿唇,将流下的眼泪轻轻擦掉,之后才哽声道:“因为在西渊时,在我成为菜人时,曾经有人告诉我说,一切都是暂时的,让我不要怕,会来接我,还说若我能逃回去,一定要过去随云山,到了随云山,我便能找到他。许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我却记得随云山这三个字,我并不想找他,因为背信弃义,彻底忘记了我,我早不报任何期望——” 那都是骗人的。 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道:“但有时候我也会好奇,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又是什么人,以及我自己到底是谁,我终究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叶闵便懂了:“那个人便是夏侯止澜。” 当年夏侯夫人离开缥妫部落,其实带走的不止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还有她自己和胜屠雅回生下的女儿胜屠宇兮,只可惜这个小公主被丢在了半路,夏侯夫人只带着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投奔了夏侯神府。 后来缥妫部落也陷于征战困顿之中,并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位小公主就失踪在从缥妫部落前往夏侯家族的路上。 青葛:“是,夏侯止澜。” 叶闵:“所以你最开始也不知道,找你代嫁的是夏侯见雪,更不知道你要嫁给的是殿下。” 青葛道:“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但是随云山下,莫经羲一直暗中观察我的时候,我便猜到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4章 她那时候便猜到 铱驊 对方必是和那卖了自己的妇人有关,是以故意徘徊在随云山两日,故意表现得粗俗随性,让对方观察自己,让对方安心,并给对方上前的机会。 待到莫经羲一开口,她自然迅速地对号入座,知道那个要她代嫁的便是昔日那个被妇人搂在怀中的小女童。 叶闵:“这些往事,都是你自己记着的?” 他确实不曾想到,毕竟当年他和太子并宁王救了青葛,那时候青葛还很小,瘦弱的那么一小点,比小狗大不了多少。 之后的许多年,他一手调教她长大,也曾试着探查过她的身世,想着为她寻找父母,然而一直毫无所获,如果不是这次察觉到她的异动,只怕是他永远不会想到,她竟是胜屠家族的后人。 青葛:“我做菜人时,那家主人也曾经说过,说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妇人,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一个小郎君,次之是我,还有一个小女童。” 她只记得片段,许多信息也是后来当菜人时主人说的,这些信息和自己说记得的互相印证。 叶闵听着,蹙眉,这个字眼触动他久远的回忆。 那时西渊连年战乱,百姓饥荒,草木皆尽,许多人都以人为粮,所谓菜人,便是犹如猪狗一般屠了做吃食的人。 而菜人又分几等,其中幼孩因肉质鲜嫩易煮而最贵重。 那时候他陪着太子和宁王过去边境,下榻一处,要用午膳,那店铺便要旁边屠户家尽快杀了拿肉。 他们心中生疑,过去看,才发现后院的两狗一人。 小女孩不知自己即将成为他人锅中肉,还在和狗抢食。 他微合上眸子,低声道:“所以就是这个妇人把你卖给那家人做菜人?” 青葛道:“是,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自西渊逃命而去,听那意思要去随云山,她当时没有饭吃了,便把我卖给王屠户,换了两千钱和一些吃食,她才得以离开。” 叶闵:“这些年你一直在恨她,一直想找她?” 青葛:“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恨她,我想着她要留下那两个孩子,却把我卖掉,兴许我原本不是她的孩子,或者有什么其它缘由,所以被他人这么对待,仿佛也在情理之中,我又凭什么去恨?” “只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们欠了我的,他们把我卖掉,让别人吃掉我,却给那两个孩子换了钱来吃饭,这是他们欠我的债,难道不该还给我吗?” 叶闵道:“他们找上你,让你李代桃僵,你才想到要趁机报复他们。” 青葛:“我最初也曾经有过挣扎,也曾经想过拿着银子直接离开就行了,狠狠讹诈他们一笔银子,算是对他们的报复,而我只想要度过我自己的一生……可是后来经历了种种,我的想法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没办法放下的。 也许是罗嬷嬷日夜的叨叨,她一直在说那夏侯见雪是如何高贵,而自己是如何卑贱,于是她反而生了逆反之心。 当然也许是那一日,她既当王妃又做暗卫,她狼狈而绝望地趴在灌木丛中,她生怕被发现,拼命掩饰,她甚至想出卖自己的身体,就那么绝望地跪在了叶闵面前祈求他,可是宁王面对她的时候,依然是居高临下看狗一样的眼神。 这一刻,关于夏侯见雪和王三的对比是如此惨烈和直白,宁王是怎样宠爱着他的王妃,便是怎样鄙薄着那个狗一般的自己,这让她完全失衡,嫉妒,痛苦,以及心底深处的自卑,几乎将她击垮。 当她终于逃脱了一切,终于活下来,勉强平息了适才跪这个求那个的狼狈,终于可以躺在柔软的榻上松口气的时候,她便无法平和地面对这一切了。 她几乎是从污泥中靠着自己一点点爬出来,而夏侯见雪却理所当然地可以享用这一切,享受柔软温暖的缎褥,享受宁王悉心的宠爱。 本来这一切她可以不在意,这个世上有许多人天生比她命好,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过很好的日子,这都是命,她接受大家的命各有不同。 但若那个人是夏侯见雪,而夏侯见雪便是那个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妹妹,且是那个用她的肉来换取吃食的得利者,她便无法平衡了。 她甚至会有一种偏激的想法,这其实就等于夏侯见雪和当年那个小哥哥一起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他们吃了她,才得以生存。 甚至在他们身后,在他们走过的那片大地,依然战火连绵纷争不断,依然有人被吃掉,他们在逃离了这一切后,却能心安理得,他们成为了夏侯氏的嫡子嫡女,享受着盛世繁华,享受着男女情爱,还诞下了他们的后代。 她根本无法接受。 该死的绝不是她,而是那些人。 是那个把她抛弃了,把她卖为菜人的妇人,是享受了她的卖身钱心安理得地过着富贵锦绣日子的人! 是背叛了昔日诺言忘记了自己来历醉生梦死的人,是沉溺于兄妹不伦之情却毫无羞耻的人! 况且,不是她以为的“她不是什么亲生的”。 她也是夏侯夫人的亲女,是夏侯止澜的妹妹,血缘至亲! 既如此,那为什么被舍弃的是她,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找过自己吗,不曾良心不安吗? 她也曾经试探过罗嬷嬷,可是罗嬷嬷显然并不知情。 所以,是夏侯夫人卖掉了自己,却隐瞒了真相,甚至不曾回去寻过自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5章 让她怎能不恨。 于是报复的想法在那一刻便滋生了,这些人从来不是她的血缘亲人,都是仇人,她必须让他们痛苦,把自己吃过的苦,十倍甚至百倍地还给他们。 可是夏侯家的力量太过强大,那不是她能抗衡的,她在夏侯家族面前无异于螳螂挡车。 叶闵又道:“我的眼睛,也是为你所害。” 青葛望着叶闵:“你终于承认,你眼睛已经瞎了。” 叶闵:“你故意送我银梳,银可试百毒,我见是银梳,自然不加以提防,但你却在银梳上施以罕见毒物,这种毒初时不显,可是日复一日,这毒缓慢潜入我的体内,等察觉时,已经侵蚀我的双目,且毒入膏肓,便是大罗神仙都难解此毒。” 青葛痛快承认:“对,是我害了你,是我毒瞎你的眼睛。” 叶闵漠声道:“你到底给我下的什么毒?” 青葛:“你是不是一直在查,对着那把银梳查,却查不出所以然?” 叶闵听此,倏然明白了:“难道你的毒不在那把银梳?” 青葛笑了下:“其实我以王妃身份替嫁入王妃后,那一日,我第一次去见你,这毒我都给你下好了。” 叶闵沉声问道:“毒在何处?” 青葛:“你往日最喜在榭树下品茶看书,以至于身上总是有榭树的气息,所以我便在榭树上涂抹了乌头焦。” 乌头焦是一种并不起眼的毒,但是乌头焦中却有木焦油,木焦油的气味可以伤人眼目。 叶闵骤然明白了:“榭树的气息掩盖了乌头焦的气息,而乌头焦散发出的气息让我双目失明。” 青葛:“正常来说乌头焦不至于让你失明,毕竟你是千影阁最顶尖的高手,这么一点毒怎么会影响你,所以,毒早就在,但你不会被毒。” “一直到我决定出手时,便送给你银梳,那把银梳可以理气活血,疏通静脉,也可以助力乌头焦侵入你的体内,你若想不到榭树,对着那把银梳查,自然永远查不出根源。” 其实如果叶闵离开千影阁,或者说离开宁王府,那他也就不至于中毒了。 那样自己也不必非要毒瞎他。 只可惜他不会离开。 叶闵彻底懂了:“你早就设下埋伏,只是待到银梳出,你的谋算才动,可是到了那时候,我便是对着那银梳查上一百遍,我也不会认为它是有毒的。” 青葛:“是,我既然要毒你,自然要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早早下手,至于后续要不要送银梳,也得看心情是不是。” 叶闵冷笑:“ 依誮 为了谋算我这双眼睛,你可谓是用心良苦,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青葛:“谢阁主夸奖。” 叶闵嘲讽地道:“你一面对我下毒,一面却对我关心备至,三十七号,你不亏是我一手调教出的得意弟子。” 说着间,他再次束紧了手指,箍住了青葛的颈子。 青葛不再挣扎,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死亡。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青葛感到了冰冷的凉意。 随之而来的是叶闵的叹息:“现在,你觉得,我可以杀了你了,是不是?” 青葛:“是。” 叶闵笑了一声:“三十七号,你从小就够狠,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足够狠,你一直在激怒我,设法想让我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吗?” 青葛神情微动。 叶闵淡淡嘲讽:“莫经羲是如此自以为是,罗嬷嬷太过天真,而夏侯见雪那个名门闺秀又是这么幼稚,他们以为宁王是傻子吗,竟然可以瞒天过海!从一开始,这个计划注定被拆穿,你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你不过是陪着他们玩个游戏,演一场戏。” 青葛紧紧抿唇。 叶闵:“你原本的打算是就此离开,这样殿下永远寻不到你,他会一直记着,他无法解开这个迷,他就无法消弥对夏侯家族的恨,那夏侯家族就永远无法安生。” 事实上以宁王的性格,如果知道遭受如此羞辱,一怒之下,谁也无法预料后果。 青葛缓慢地睁开眼,盯着叶闵。 叶闵:“我说对了是不是?” 青葛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是,我也想效忠我的主人,效忠阁主,但我真的好恨,恨到了没办法活下去,我力量薄弱,凭着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报复,所以我只能借助殿下的力量……我相信他一定能够让夏侯家族经受前所未有的摧残,也一定能让夏侯夫人和夏侯见雪感受到什么叫痛苦。”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自己必须隐瞒自己的身份,且彻底消失在宁王面前。 一旦宁王知道欺骗他的是他自己的嫡系暗卫,他只会觉得他是如此愚蠢,只会把那个小小暗卫撕得粉碎。 而如果他找不到自己,查不到自己的身份,那他心里永远存着一个念想,一个希冀,他所有的怒火便是冲着夏侯家族,会将夏侯家族撕得粉碎。 这才是她的目的。 叶闵眯起眸子:“所以……你自始至终都是欺骗主人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他。” 青葛望着他:“骗他什么?” 叶闵抿唇,用异样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情爱。” 青葛听到这两个字,冷笑一声:“叶闵,我从来不认为我的主人宁王殿下是什么傻子,他那样精明高傲的人,我怎么可能骗得了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6章 叶闵荒芜的眸底变得异样复杂。 青葛盯着他眼底的情绪:“我从来没有骗他,我确确实实爱他,我如果不爱他,他又怎么会爱我,我要献祭我自己的心,才可能打动他的心。” 叶闵声音森冷:“你——” 青葛无辜地笑道:“阁主,这就是你曾经教过我的,你忘记了吗?” 叶闵骤然想起什么。 青葛缓缓地道:“欲欺敌,先欺己。”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骤然亮起,青葛迎着那照亮天地的光,一字一字的道:“阁主,从混沌懵懂到山盟海誓,从情窦初开到如胶似漆,从风花雪月到鸾凤和鸣,我飞蛾扑火,以身入局,献出了我的所有,视他为天,视他为地,自然能换他情动,换他有朝一日,因我冲冠一怒。” 第066章 第 66 章 第66章反杀 此时又是一阵惊雷轰隆隆地划过天际, 便是已经失去视觉的叶闵,眼前都隐约感到了一阵阵白光。 大雨滂沱而下,无情地击打在茂密的枝叶上, 雨注自树梢缝隙淅淅沥沥倾泻下来。 而就在这茫茫雨雾之中, 叶闵湿透的衣袍黏在他身上,凸显出削瘦的身形。 他攥紧拳头, 任由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之中。 他睁大双眼, 瞳孔中却是一片黑暗。 咬牙,想说什么, 却是完全说不出。 其实那一日在别苑, 他没有骗她, 他确实后悔了。 若他当年能握住她的手, 把她领出那满是毒蛇的山洞, 是不是她不至于走到今日。 不过此时此刻, 她入了这局, 他便是有心, 也已经无力回天。 而两个人终究走到了不能相容的一步。 再次开口,他声音竟带了疲惫:“走吧, 和我回去, 由殿下亲自处置你。” 青葛扶着一旁粗糙的树干,狼狈地站了起来。 最开始是摇摇欲坠, 不过她到底是站稳了。 她站得笔直,望着前方的叶闵, 道:“在走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吗?” 叶闵道:“说。” 青葛道:“那一天,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我主动投怀送抱,你却拒绝了我,为什么?” 叶闵听这话,垂下了眼睛,淡漠地都道:“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那样。” 青葛道:“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 叶闵道:“你想明白了什么?” 青葛深深地望着叶闵:“阁主,我觉得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从我很小时候,其实你便对我另眼相待,那一日,你更是为我准备了各样小食,你为我抚琴。” 叶闵神情紧绷:“时至今日,你提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青葛眼底泛起温柔的回忆:“在我假扮夏侯见雪时,主人曾经为我抚琴,可我并不喜欢,我总觉得他的琴是属于夏侯见雪的,别人的琴声再美,又与我何干?” 提起这些,她的声音变得惆怅而柔软:“阁主,我很遗憾,那一日没能听到你的琴声,阁主的琴声,才是真正抚给我听的吧。” 叶闵听到这话,静默了片刻,才道:“那一日,你还说外面的男人只是随便玩玩,和我才是认真的。” 他淡漠地反道:“你嘴里有几句真话?” 青葛:“阁主,那你呢?你特意寻来了罕见的鲜果,问我喜欢吃吗,还问我想听什么曲子,仿佛对我爱若珍宝,可实际呢,贵妃娘娘要我性命,你冷眼旁观,王妃娘娘要我去西渊送死,你一言不发。” 她笑看着他:“曾经我跪在你面前,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求你为我说句话,但你根本不为所动。” 叶闵面色瞬间泛冷:“如今想来,你当时那样哭着求我,不过是不想被他罚,怕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罢了。” 青葛:“是。” 叶闵:“你不堪忍受他对你的羞辱,只求一死时,我就在你身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青葛:“那又如何?” 她嘲讽地看着他:“你心里分明喜欢我,但你不敢,什么都不敢,你懦弱到不敢对我有任何回应,看着我被人算计,遭人毒手,看着我身受重伤,看着我孤身奔赴一个不能生还的死局!你不知道吗,你全都心知肚明,你不是天潢贵胄,但你也高高在上,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物件,一只蝼蚁!你所谓的纵容,不过是时过境迁后的几句便宜话罢了!” 叶闵下颌线紧绷,声音嘶哑冷漠:“是,我不好,我一千个一万个不好,所以你跪在那里去讨好殿下,怎么,在他那里,你不是物件不是蝼蚁了?” 青葛便笑:“叶闵,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能和殿下比吗?” 叶闵沉声道:“住口。” 青葛挑衅地道:“怎么,不爱听?很生气?” 叶闵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你以为我会中了你的挑拨离间之计? 銥誮 三十七,不要和我耍花招!” 青葛平静地望着叶闵,认真地道:“阁主,我不是挑拨离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叶闵紧抿着唇,孤冷而沉默。 青葛:“你知道我是怎么爱上殿下的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恰好雷声轰隆响起,雨水顺着叶闵冷漠苍白的脸庞滑下。 叶闵神情提防。 青葛的声音却放得过于柔软,如丝如绵一般传入他的耳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7章 “谁让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呢,据说女人总是对占有她贞洁的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她含着笑,视线紧紧盯着叶闵,缓缓地道:“他是我第一个男人,让我疼,也让我快活,我当然会喜欢了。” 叶闵荒芜的眼底仿佛结了万年的寒冰。 青葛继续道:“阁主,你该知道,这个男人原本应该是你……是你自己不要,是你自己把我推出去……” 这时候,冰冷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青葛看到叶闵紧攥着银拐的手在颤抖。 青葛继续笑着道:“叶闵,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身体的每一处,原本都可以属于你,我可以让你享受一个女人最初的情动,我所有的都可以交给你……” 收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原本的柔软瞬间化为冰冷的鄙薄:“可是你懦弱无能,你明明喜欢我,却连碰都不敢碰我,你这个怂包,懦夫!” 叶闵再冷静,再残忍,他也是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他终于开口,声音森寒如刀:“青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不杀你,但我有一百种办法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他淡漠地抬起眼,以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去看青葛:“不要以为你得到了殿下的宠爱,便能为所欲为,今日哪怕你已经母仪天下,你也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三十七号,你也永远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青葛却笑着道:“可以,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你喜欢什么了,是喜欢我跪在你面前,看着我卑微地趴在你脚底下,就像一条狗一样,你心里是不是就喜欢——” 她顿了顿,欺身上前,用温柔到缱绻的声音道:“可是,你并不是真正的男人,你身体残缺!就算我跪在那里求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可能不知道,到底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他竟身怀异禀,让我明白什么是女人极致的欢愉,但你却什么都没有!” 叶闵神情骤然大变:“你——” 他彻底崩溃,两手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银拐。 而青葛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手腕一翻间,白光闪动,手中已经多了四柄刀,三柄无刃,瞬间射出,一柄却划起一道白光,径自向叶闵的手腕反切而至,犹如四道闪电般直取叶闵心脉。 滂沱大雨掩盖了刀锋划过的声响,而叶闵心神大乱,刀光疾闪间,她手中一柄刀果然刺中叶闵胸口,鲜血瞬间迸溅而出,在这暗黑的雨夜喷射出红色的雨花。 他受伤了! 青葛紧紧盯着叶闵。 今日叶闵既然已经道破一切,那他们之间别有决死一战,或者她死,或者他亡,回去见宁王让他处置,怎么可能。 对于叶闵这种一手调教了千影阁上百名暗卫的叶闵,这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她必须寻找一个破绽。 叶闵,十七岁便一战成名,也曾鲜衣怒马风头无两,可就是这样的叶闵,却因为所谓的腿疾而骤然退隐,以寂寂无闻之姿来到了千影阁。 为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身怀凌云壮志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此消沉隐退,那当然不是腿疾。 所以青葛必须赌,赌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伤了根本,这是他不可言说的隐痛! 面对自己的主动求欢,他会惊怒,会排斥,面对自己和其他男人的随便玩玩,他会愤而指责随便。 因为那是他永远不能给她的! 这就是叶闵阴暗到不可言说的内心,是他的七寸。 事实证明青葛赌对了,叶闵心神已经大乱。 此时一招得手,自然不肯放过,挥舞寒刀,再次刺向叶闵,迅疾狠厉,杀气毕露。 剧烈的痛似乎唤醒了叶闵的神智,他眸底泛起疯狂,开始猛烈反击,不同于之前,此时此刻他每一招每一式都毫无章法,却又带着疯狂的暴戾。 青葛几乎能感觉到那银拐呼啸间,这个男人的疯狂。 不过,他到底已经中了一刀,胸口中刀,加上心神不稳,在这种大雨之中,雨水不断冲刷,他的伤口得不到处理,他的体力自然会被消耗殆尽。 那自己便有赢的机会! 况且,他现在还是个瞎子。 青葛握着薄刃应敌,在狂风暴雨之中,配合以暗器,时而挪移转换,借助视觉的优势,不在这雨夜中忽隐忽现。 一时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银拐之声呼啸作响,两个人身影在夜雨之中不断交错追赶。 青葛在这打斗之中,刻意留神,两个人已经缠斗至一处江边,此时夜雨如注,江水涛涛,在这暗夜之中激荡不停,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势,而在那江水之上,只有一处独木桥若隐若现,摇摇欲坠。 水声轰隆,仿若奔腾中的千军万马,这样疯狂的呼啸声对于失去了视力只靠听觉的叶闵自然是极为不利的。 此时眼见一个惊雷劈下,青葛迅疾闪身,身体斜斜擦过一棵古树,叶闵疯狂之中,心神已乱,自然不察,银拐冲着那棵大树挥去,力道之狂猛,无人能挡!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声轰隆之中,银拐被电流击中,通体光亮,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叶闵身体也随之一颤。 这时候,叶闵到底是叶闵,他竟在那万般痛苦之中,凭着毅力硬生生挣脱了银拐。 在噼里啪啦的电光中,粗壮大树被齐腰震断,银拐也随之断裂,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8章 青葛见此大喜! 如今叶闵眼盲,胸口中刀受伤,没了银拐助力,又被电击中,自己可以反制叶闵。 谁知道就在她心喜之余,骤然之间,却见断裂的银拐中竟有寒光闪过,她再定睛看时,简直是—— 叶闵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剑,一把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的宝剑! 这把剑就藏于那银拐之中。 青葛万没想到,叶闵竟还有这等杀手锏! 所以叶闵竟然会使剑! 此时的叶闵略侧首,在雨声中聆听着青葛的动静,薄唇轻动间,冷冷地道:“我原不想杀你,你却一心找死,你说出今日的话,又逼我拿出我的剑,那你就必须死。” 青葛心中挫败,她穷尽一切办法,下三路手段都用上了,然而似乎依然无济于事。 叶闵的高深莫测,远超出自己想象。 她咬牙,用冰冷嘶哑的声音道:“少废话,你现在不敢杀我,那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叶闵冷漠地垂着眼睛:“好,小三十七,下辈子记得投一个好胎。” 说着间,剑光如练,划破夜空,寒芒剑尖所过之处,冷漠寒戾,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仿佛被劈开,青葛只觉自己几乎被淹没,完全无法从他的剑招中逃脱。 她只能步步后退,退一步,便少一分胜算。 可叶闵身形倏忽,鬼神叵测,剑气连绵不绝,如影随行而来,密不透风的剑影更是交织成网,青葛节节败退,被逼到河边。 身后便是滔滔河水,她再无退路。 她绝望地抿紧唇,心中彻底放弃。 就此死去也好! 她相信,死了的王妃就是宁王这辈子永不能忘的遗恨! 在这即将被彻底吞噬的一刻,她甚至真的如叶闵所说一般,开始想着下辈子。 然而就在此时,骤然间,她听到一声异响,之后眼前压力陡减。 她猛地睁开眼,却见一道黑影蓦地闪过,比电还快,竟自一旁独木桥下飞出,直逼叶闵。 那黑影奇快无比,凌厉迅疾,叶闵听得风声,剑势一慢,长剑削下,当即去斩那道黑影。 谁知道那道黑影却斩不得一般,竟自他剑下滑飞,他正疑惑,黑影再次飞扑,直逼他面门,他当即躲闪回剑再刺。 他这么一个动作,前方露出破绽,青葛迅疾跃起,重新抖擞精神,白刃直取叶闵咽喉。 叶闵须臾间被前后夹击,他长剑阻青葛,徒手接左耳边那兵器。 然而就在他捏住的那一刻,倏然意识到不对。 感觉左耳边有腥风呼啸而至。 那东西柔软而富有韧性。 是蛇! 他指骨用力,瞬间捏碎了那蛇骨,可是那蛇虽然被捏碎,却依然活着,张口竟然咬上叶闵的手掌,同时灵动的蛇尾卷了过来,紧紧缠住了叶闵的手腕。 青葛知道,就是这个时候! 她瞬间释放出三根梅花针,十二根铁棘子,自己也化身为刀,冲向叶闵。 既死不成,她便要活。 而此时,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也冲入了战团,那道身影灵动犹如鬼魅,手持一道白绸,直取叶闵。 竟是晚照。 依譁 青葛也不曾想到,晚照竟然来了,且帮着自己一起暗算了叶闵! 她浑身力气瞬间充盈,当下越发攻向叶闵。 晚照那道白绸堪比闪电,或缠绕或鞭打,变化万千,迅疾灵动,而青葛的长剑却是剑光如织,快若疾风,二人配合得当,前后夹击,刚柔交织,倒是逼得叶闵节节败退。 青葛在一次剑风险险刺过叶闵耳边时,感觉到了他脚步的迟缓,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中毒了。” 她一下子明白了。 自己的银针确实刺中了叶闵,叶闵也确实中毒了。 他只是比自己撑的时间要久,所以他勉力撑着,又故意拔出银针,让自己误以为他没中毒,以此彻底打压自己的斗志,免得自己再行逃跑。 只是晚照突然来了。 叶闵受伤了,晚照助力自己,叶闵再无胜算! 青葛精神大震,手上寒刃毫不留情,和一旁晚照前后夹击,叶闵顿时现出狼狈之相,步步后退,捉襟见肘,已无路可逃。 叶闵瞳孔紧缩,他手握长剑,倏而后退,冷冷地道:“四十二,你也疯了吗?” 晚照却笑了笑,笑得妖娆妩媚:“可能今天阁主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有些看不惯吧。” 叶闵眯起眸子:“什么意思?” 晚照收敛了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她都已经一心求死了,你或者帮她隐瞒了,或者干脆让她死,为什么非要逼着她去见主人。” 叶闵皱眉。 晚照:“我们虽然是暗卫,但也是人,还是女人,女人总归要些面子,我把你亵裤扒了让你去见心上人,你愿意吗?” 青葛没想到晚照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晚照继续道:“叶闵,扪心自问,你非要把她带去见殿下,真的没半点私心吗?” 叶闵瞳孔骤然紧缩。 晚照冷笑:“你就是要让她求你,让她视你为天,要把她永远掌控在你手心里,你想让宁王鄙薄她,厌弃她,让她心灰意冷,让她彻底绝望!到时候你再救她,她便依然属于你,永远只能视你为天!” 叶闵攥着长剑的手几乎在颤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29章 晚照:“叶闵,你养我教我,我对你也是敬重有加,但是今日你所作所为,实在让我看不起,最开始她对你分明手下留情了,她不愿意对你使出杀招,但你呢,你明知道她宁死不愿意去见殿下,你却为了一己之私,非要逼她走上绝路!这就是昔日名震边陲的叶大将军,就是掌控千影阁的叶阁主吗?” 凄风苦雨之中,叶闵面色惨白若鬼魅,牙齿咬得格格而响,不能视物的幽黑双目中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青葛看着这样的叶闵,压下心中诸般情绪。 对于叶闵,有感激,有敬重,也有恨。 但是此时此刻,她再明白不过,事已至此,叶闵就必须死。 叶闵不死,那死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晚照。 她眸底冷得犹如万年寒冰,盯着叶闵哑声道:“起。” 说着这话,她和晚照心有灵犀,齐齐向已经摇摇欲坠的叶闵扑杀而去。 风疾雨狂,江水翻腾,两道身影快若闪电,在这雨幕中迅疾凌厉,矢志要把叶闵绞杀在此。 叶闵已经毫无斗志,而晚照和青葛却是杀意张扬,可以说,此时的叶闵必死无疑。 但就在此时,猝不及防间,一个大浪卷来,那独木桥竟在汹涌的江水中摇摇欲坠。 就在青葛的剑终于刺入叶闵胸口时,那独木桥再也承受不住,竟轰然倒塌。 一时之间,江水如猛兽般吞噬着一切,青葛在怒浪中迅疾抓住了晚照的肩膀,而晚照手中灵蛇也缠住了青葛的腰身。 两个人不及细想,又一起抓住了一旁的浮木,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而这时,她们再看叶闵,却见滚滚江水之中,有玄色布料若隐若现,里面隐隐有些血迹扩散开来。 青葛:“不行,死要见尸!” 当即便要游过去追。 晚照的发丝黏在脸上,犹如艳丽的女鬼,此时听得这话,大口喘着气道:“这水太大了!” 青葛死也要去追的,然而她才游出一丈远,就见一个大浪的拍打下,那抹玄色衣角被吞没,江水轰隆之中,她再看不到叶闵的踪迹。 此时狂风席卷着暴雨倾斜而下,雨水如同水柱一般激烈地打在湍急江水中,江中波浪滔天。 青葛和晚照身上全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裙混着泥水紧黏在身上,两个人像是从泥潭中扒出来的。 晚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望向青葛:“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吗?” 青葛眯起眼,望着那被淹没的断桥,用沙哑的声音道:“他一定没死,还活着。” 他毕竟是叶闵,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死了。 此时大雨如注,狂风袭来,湿冷的风打在青葛的脸上。 青葛盯着这滚滚江水:“我们先藏起来,暗中观察,若是他不出现,那我们就当他死了。” 晚照:“好。” ************* 两个人跋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了一处庙宇。 那庙宇颓败破旧,青苔蔓延,霉斑锈迹,外墙也有了裂痕,不过两个人还是钻进去。 其实这庙中也漏雨了,千疮百孔的,雨水顺着墙角裂缝往里面淌,滴在那断了一臂的佛像上。 不过两个人好歹找到一处能挡雨的,就在那佛像后面,这里竟然还有一些干草,想必是往日的过路人留下的。 这对于青葛和晚照来说自然如获至宝,她们很快将这里稍做清理,腾出一些干净所在。 晚照叹息:“若是有火就好了。” 说完这话,她便看到青葛从怀中掏出火石来。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竟留着这个!” 青葛:“已经湿了,不一定能点着,我擦擦看,你准备柴火。” 晚照:“好。” 当下两个人各自行动,青葛收拾干草,晚照跃上房梁直接抽出一根椽子,很快两个人就点燃起来一小堆篝火。 反正都是女子,也没什么避讳的,两个人脱下衣裙来烤着,又拎了一些干草好歹遮住身子关键处。 晚照:“咱们把火烧大点吧,大不了我再抽一根椽子。” 青葛扫了一眼那房梁,总感觉摇摇欲坠,再抽下去,倒是怕这庙宇坍塌了。 晚照:“没事,万一塌了我们就跑。” 青葛想想也是,便将火烧得更旺一些。 两个人这么烤着,晚照觉得暖和一些了,她搂着怀中的干草,看向青葛。 青葛正坐在干草堆中,用干草遮住关键,她垂着眼睛,小心地转动着那木椽子。 她脸色苍白,衣襟上也染了血,明显看出是受了伤。 晚照试探着道:“你没事吧?” 青葛:“受伤了,不过也还好。” 晚照却发现不对:“你这里好像肿了。” 青葛颔首。 晚照忙起身走过去,撩开衣物查看,却见雪白的肌肤上峰峦迭起,只是如今却受了伤,肿胀起来,实在是触目惊心。 她倒吸一口气:“怎么伤在这里!叶闵真不是东西!” 那得多疼啊! 关键是…只怕不好恢复,也许会就此留下痕迹,甚至有些变形。 青葛却并不在意,叶闵那银拐巨大,直接迎头拍过来,生死关头,哪里还挑地儿,碰巧赶上罢了。 她淡声道:“我往日不知那银拐厉害,如今却是领教了,我们跟随他十几年,竟不知道,昔日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其实是一位剑中高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0章 银拐破,宝剑出,这才是叶闵的看家本领。 晚照冷笑:“这个人真是病得不轻!你 铱驊 如今伤这么一下,只怕伤了根本。” 沙场之上虽然无男女,但让一个女子伤在这里,还是一位熟悉的女子,晚照觉得叶闵实在是阴损。 当然也许他根本是故意的,一个伤了根本的男人,心里有多少阴狠念头,谁知道呢。 青葛:“也没什么,我自己并不在意,反正穿上外袍,外人看不出来,我现在也不想找男人了。” 说着这话,她又道:“如果以后找个男人,竟因为这个嫌弃我,当然是直接捅个对穿。” 晚照一想也是:“对,捅个对穿!” 话虽这么说,晚照还是帮青葛抹药,反正两个女子也没什么忌讳,她帮她把各处都抹了,之后又把脉,检查了内伤。 内伤也不轻,但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养着了。 她叹息:“叶闵太过心狠手辣,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可惜!” 青葛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铜瓶,拔开木塞子,从里面倒出两粒药:“大补的,尝尝?” 晚照:“好。” 青葛便自己吃下一粒,递给晚照一粒。 晚照也学着她那样吃下,只觉口齿芬芳,且丹田自有一股暖意,不免惊讶:“这是什么?” 青葛道:“你看,我也是当了一年王妃的人。” 晚照:“………是。” 青葛:“我当然趁机捞点好的,这是我从宁王那里顺的,反正大补。” 晚照:“……” 她微吸了口气,道:“还有吗,再给我点。” 青葛便直接掏出来那小铜瓶,扔给晚照:“都给你了。” 晚照:“倒也不必——” 青葛:“我还有别的,多的是,你拿着吧,以后也许有用。” 晚照便顿时不客气,赶紧把那铜瓶收下了。 青葛:“我还有一些上等外用的,都是我们平时摸不到的,还有许多银钱,回头也给你分分。” 晚照猛点头:“好好好,那些外用的,都给我一些,钱财倒是不必了,你自己留着花!” 这么说着,她打量着青葛,便叹了声:“你这肌肤倒是生得好,莹白玉润的,你身上怎么也没疤痕呢?” 当暗卫的,出生入死,哪能不受伤。 就算不怎么出任务,小时候受训,也会受伤。 青葛:“这是用七香冰肌散养的,我还偷摸藏了一些,回头给你分。” 晚照听得两眼放光:“好!” 她几乎用膜拜的眼神看着青葛:“你当时还说,勾搭了男人,我以为是阁主,谁知道竟然是主人!你竟然把买卖做到主人身上去了,还捞了这么多好东西!” 青葛:“本来想趁机做个差事挣银子,谁知道就这样了。那时候我和你说的也是真心话,我是存了随时丧命的心思的。” 晚照却羡慕得要命:“便是死了又如何,也值了!你看你,睡了主人,借了种,还弄了这么多好东西,你赚大了!” 那可不是寻常男儿,那是主人呢,俊美出众,位高权重,目无下尘,他那性子,寻常时候那眼中就没什么女人,怕不是一个童子鸡! 想想就羡慕得流泪! 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让她赶上呢!她可从来没遇到这么好的! 对此,青葛没说话。 晚照:“你赶紧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好歹让我听听吧!” 第067章 第 67 章 第67章风雪夜归人 青葛从来对人都是抱着几分怀疑, 并不敢踏实相信,不过此时,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后, 她愿意相信晚照。 如果这个刚刚救了她性命的晚照在此刻反手背叛出卖, 将她踩在脚底下,她也认了。 毕竟本来她都要死了, 毕竟晚照也差不多已经看透了她的秘密, 这个时候再惺惺作态对人防备小心,那真是欲盖弥彰又小家子气。 况且, 在经历了这样的冲击后, 在生死一线之后, 平静下来的她, 确实需要一个人, 听自己说起曾经。 此时的青葛的心境倒是有种狂风巨浪之后的平静, 是以言语间也颇为平淡, 许多事不过轻描淡写罢了。 晚照虽听了两个人一些对话, 约莫猜到了,但到底不知详细, 是以听得惊叹连连, 一叠声说奇遇。 不过后来听着听着,慢慢就安静下来了。 她抱着膝盖, 沉默地看着面前跳跃的篝火,一声不吭。 那篝火安静地燃烧着, 偶尔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而就在窗外, 风雨不曾停歇。 青葛望过去,却见窗外那些年代久远的青檀树浑身布满了树疙瘩, 大疙瘩小疙瘩,如今在狂风中摇曳,像是什么怪异的鬼怪。 晚照轻叹了声:“你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 纵然万千算计,但是遇到主人那般风流蕴籍的瑰伟男儿,又和他有了那样的缠绵情缘,甚至还生下了小世子,怎么会心中丝毫不为所动呢? 这世上万物,但凡来过,总有痕迹,去那滚滚红尘走一遭,又怎么能半点繁杂不沾身? 青葛垂下眼睛,也陪她一起望着篝火,低声道:“主人是什么样人,又是怎么待他的王妃,你也应该知道,我既享用了那样的温柔疼爱,又怎么会不在意,又怎么会不为所动?” 爱了便会痛,她已经心痛如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1章 但是那又怎么样,只是痛一痛而已又没有死。 她用自己十分的痛来换宁王三分的痛,那样的天潢贵胄,只是三分的痛,便足以换来他对夏侯氏的雷霆手段。 晚照侧首看着青葛,却见她垂着修长的睫羽,沉默孤冷。 她便不说话了。 她知道青葛也是伤心的,经历了这么多,谁又能真正全身而退呢。 但只是走到了这一步,青葛又有什么选择。 宁王的性子她们再清楚不过,他怎能容忍欺骗。 所以只能瞒着,永远瞒着。 她睫毛颤了下,之后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东西便是再好,但不属于我们的,那我们就不要。” 青葛:“是。” 晚照叹了声:“你看我这些年,四处浪荡,招惹了不知道多少男人,可我——” 青葛侧首看过去,却见摇曳火光中,晚照低垂着修长的睫毛,神情落寞。 她其实也能猜到晚照必有一段心事。 她比自己大几岁,很早时候便为千影阁做事了,和那么多男人有过露水姻缘,心里总归有些痕迹。 这时候,晚照揉了揉脸,却是苦笑一声:“有时候觉得自己不配,有时候又觉得,凭什么我不配。” 青葛:“我不觉得我们不配,有时候之所以得不到,是因为他们不配。” 晚照:“有道理。” 青葛:“什么爱不爱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对我们来说,保命最要紧,保住命,让自己痛快了,如果再能有一些银钱傍身,那不是比什么都强?” 晚照默了默,之后眉眼间突然欢快起来:“是,我如今手头很有些银子了。” 青葛也笑了:“我也有!” 一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晚照:“我们还逼死了叶闵!” 说到这里,她顿时畅快起来:“想到总是高深莫测的叶闵竟然被我们逼到了绝路,我就痛快,我就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 青葛便也笑了。 她知道晚照的心思,她们都是叶闵一手调教出来的,百炼方能成钢,叶闵的诸般手段,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她们是被一寸一寸敲打着骨头才练就了今日的一身绝技。 这其中自然有恩德,有感激,但也有恨意,有不甘。 在寻常时候,没有人会轻易生出反叛之心,但人的恶念若恰逢一 銥誮 个契机,千里之堤也许会毁于一处蚁穴。 想到此间,青葛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你早猜到什么了吗?” 晚照听到这个,笑道:“哪能那么容易猜到,之前你莫名失踪,我便觉得有些怪异,因为根本没听说你的踪迹,结果就不见了。” 青葛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只是在城门口略现了一下身,之后绕了一个圈子就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后面阁主得到的消息怎么回事。” 当时传回来的消息是她在西渊被追杀,之后才下落不明。 晚照:“是白栀传回来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合伙干了什么勾当呢。” 青葛听着,心里陡然感觉不妙。 白栀来找她,两个人一路随行,最后终于告别而去。 而就在白栀和自己分开后一个多时辰,叶闵便出现了。 一个多时辰,多么微妙的时间。 如果叶闵隔半日或者一日出现,她会认为叶闵是追上了自己,或者在这里等着自己。 如果叶闵马上出现,说明他是跟踪白栀而来,或者往阴暗中想,是白栀出卖了自己。 但是这一个时辰,就实在太微妙了,让青葛不得不多想。 如今又从晚照处知道,自己在西渊被追杀的消息竟是白栀带回来的。 她便想起那一日夏侯止澜说自己面熟,问起自己身世,当时白栀也在一旁的。 他和自己擦肩而过时,说起自己往昔的噩梦。 因为这个,她一直心有忌惮,以至于这一次白栀追上自己,她在喜欢之余,又心存提防。 如今听晚照这么说起,突然就感觉不妙,当下忙问起来:“你怎么跟过来的?见过白栀了吗?” 晚照看她这样,也意识到了,忙道:“我是那日知道白栀回来,便想着寻他,谁知道根本不见人影,却恰好看到阁主出城,我看他神情很是异样,实在古怪,便想着一探究竟。” 青葛:“是哪一日?” 晚照:“就是三日前。” 青葛心里一沉,她知道叶闵给自己设下陷阱,但是想到自己和白栀的种种,叶闵竟然跟了一路,不免后背发冷。 他全都看在眼中,一直沉默地看着! 晚照继续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跟踪阁主,我当然格外小心,不敢靠前,便远远隔着三四里地,生怕被他察觉有异。” 千影阁有自己的专门的跟踪术绝技,雁过留痕,对于这种顶尖高手,隔着三四里地跟踪一个人也并不会丢了。 青葛:“你自始至终没见到白栀?” 晚照摇头:“没。” 两个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夜已经很深了,风雨撕扯着陈旧的窗棂,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而破庙内却异样安静,只柴火燃烧时偶尔的噼啪声。 关于白栀无非两个可能,一种是白栀出卖了青葛,一种是白栀被叶闵除掉了,所以叶闵耽误的那一个时辰便是处理白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2章 对于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她自然会怀疑,她对任何人都不能踏实相信。 但是这一刻,在她从叶闵剑下逃脱后,在她终于和晚照敞开心怀说起曾经后,她下意识想去相信,相信昔日的伙伴并不愿意和自己刀戈相向,也相信在那一个拥抱间白栀说的都是真心话。 三十八号不会出卖三十七号。 于是青葛终于道:“阁主先处理了白栀,才来找我的。” 晚照颔首:“他应该猜到了你的一些事,所以是在帮你遮掩的。” 青葛:“嗯。” 所以—— 青葛不忍去想那种可能。 她沉默了好久,才道:“只怕白栀已经遭受连累。” 晚照:“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接下来几日我们打听打听便是了。” 青葛:“现在我也连累了你,如果叶闵不死,你我都将亡命天涯。” 晚照却并不在意:“这也没什么,这差事我也干腻了,若这叶闵真不死,那我就跑过去皇都,去勾搭皇太子,勾搭皇帝,到时候,看看他们谁敢动我!” 青葛苦笑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感激,自己愧疚,但是事已至此,她并不能为晚照做什么,连一声日后报答都不敢说。 就如同她和白栀一般,纵然心中生了几分情分,但彼此都是身若浮萍,谁又敢轻易许诺谁什么? 晚照却明白她的心思,她侧首看着她,神情却认真起来:“青葛,你忘了吗,你曾救过我性命。” 青葛:“只是举手之劳。” 晚照抿唇,有些苦涩地道:“可是如果没有你这个举手之劳,我一定死了。” 她垂下眼睛,低声道:“我这个人虽然风流放荡,做过许多为世俗所不容的事,不过却最是惜命,救了我命的人,我是记着的。如今我也救了你一次,算是还了这个债,我也心安了,所以你不必多想。” 青葛笑了笑,道:“好,你这么说,那我就认了,我们扯平了。” 晚照:“嗯。” 青葛:“不过我并不觉得风流放荡有什么不好,这个世上有人结党营私横征暴敛,有人投机取巧锱铢必究,也有人杀人放火风流放荡,谁又比谁高贵,不过是恰好我们有了这样的身份,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才只能拼着一条命,一具身子去做这些罢了,那些人反过来倒是要鄙薄我们。” 她想起叶闵以为自己睡了男人时,那满眼的排斥,说她随便。 她凉凉地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我连命都朝不保夕,哪顾得上那么多,我们最要紧的自然是活着,不顾一切地活着。” 晚照听着这话,便也笑了。 她笑着说:“你说得对,先顾命!” 青葛:“嗯,不想了,我们先歇息,明天雨停了,我们在这附近找找叶闵的下落。” 晚照:“好!” **************** 这一晚,两个人就在这破庙中守着那一堆微弱的篝火,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说了许多以前都不会说的话,说到了后半夜,便轮流着打了一个盹。 第二日雨停,她们的衣裙也干了,两个人各自易容后,伪装成一对年轻夫妻,顺着这条河去寻,也去沿途村子打听,然而并没有打听到叶闵的下落。 两个人便有些无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没看到叶闵的尸体,终究不踏实。 晚照:“兴许真死了,那么大的浪头,他又受了重伤,肯定得淹死,淹死后谁知道冲哪里,没准被鱼啃了。” 青葛:“希望如此。” 这时候两个人自然不敢轻易露面,于是便潜入禹宁城听着动静。 青葛顺便把自己昔日私藏的一些好物拿了,新罗高丽参,霍山铁皮石斛,云雾山大灵芝,神农架北鹤虱,还有南之涌特制的上等补药,每样都分给晚照一些。 晚照连声赞叹,惊喜不已,仿若捡了天大的便宜。 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好药草,是各地专门进贡给内廷的,江湖险恶,命运多舛,能有这样的好药草傍身,总归多几分安心。 两个人假扮夫妻隐在市井间,小心观察外面动静,留心着王府的动静,同时也顺便养伤。 晚照也就罢了,青葛受伤并不轻,连着几日肿胀,都要敷药,最后好不容易消下去,才算勉强好了。 她心知自己必然留下痕迹,难以消弭,好在自己确实并不在意的。 就这么约莫五六日后,也终于打听到一些动静,知道宁王迎接宁王妃夏侯见雪,且已经顺利接了夏侯见雪,正在准备回来禹宁的路上,估计不日即将抵达禹宁。 见此情景,晚照蹙眉,看了一眼青葛。 青葛假扮夏侯见雪和宁王做了一年多夫妻,然而宁王竟不能分辨真假,真正的夏侯见雪过去了,他依然认。 这不免让人寒心。 不过青葛对此并不反应,只是淡淡地道:“再看吧。” 晚照叹息:“如果殿下不能识破夏侯见雪,那你该怎么办,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青葛道:“这一次我赌了一把大的,押上了我所有的一切,甚至为他生儿育女,如果这样他都不能识破,那我认了,就让夏侯见雪陪着他一生一世吧。” 晚照沉默了半晌,终于道:“如果是我,倒是不如一 忆樺 不做二不休,杀了夏侯见雪,你就是夏侯见雪,谁能识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3章 青葛:“可是那属于我吗?” 晚照不言。 青葛:“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天下人都以为那是真的,我自己却知道是假的,我不可能欺瞒自己一辈子,所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如果宁王能识破一切,一怒之下生了报复之心,那于她来说自然是极好。 如果他不能识破,只能说明于宁王来说,他要的只是夏侯见雪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那这样的夫妻之情,她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自然藏在暗处,祝他们百年好合。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更换了两个孩子。 夏侯见雪会好生照顾小世子,宁王会对他的血脉疼爱有加,夏侯氏会助力那个孩子登上皇位。 而她要活着,活着看着这一切。 等到有一日,一切尘埃落定,她要告诉夏侯见雪,告诉罗嬷嬷,也告诉莫经羲,看他们悔恨,看他们绝望,但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相比这复仇的痛快,那男女缱绻的甜蜜,又算得什么? 至于这连心的母子之情,她也可以不要。 她原本就是孤身一人,并不需要一个血脉,她连抱起一个孩子哄拍都不会,又何必奢望什么母子亲情。 晚照看她这样,也就不说什么了。 接下来两日,两个人就这么守在禹宁城外,眼见得大批官兵出没,千影阁所有暗卫也几乎倾巢而出。 看起来白栀确实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人显然是在寻找叶闵,但一直不曾寻到。 如此又观察了一番后,两个人都觉得叶闵应该死了,回不来了。 青葛想按照原本计划过去西渊,晚照却想回去千影阁。 青葛有些担心:“如果叶闵突然回来——” 晚照:“你也就罢了,你在千影阁本就已经查无此人,如今看来,除了我和白栀没有人知道你曾回来过,所以你消失就消失了,但我不一样,叶闵失踪,我也不随之不见,千影阁必然会追查我,还不如我回去千影阁,防患于未然。”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好,那你先在暗处观察几日,免得中了叶闵的奸计,我过去西渊后,若是顺利,十几日便能回来,到时候再做计较。” 当下两个人告别,青葛也略做收拾,做好前去缥妫部落的准备。 她先去取了一些银钱,并过去钱庄兑了金银锭子各百两,这些金银锭子自然沉甸甸的,不过塞在行囊中一起背着,倒是也不惹眼。 她跑了附近一处小镇的街道,设法弄到了皮靴,水囊,银勺银筷,并一些可以用来疗伤的药材,又把自己往日积攒的人参以及珍稀药材各自带上一些。 那西渊之西据说遍布山岭,常年大雪,天气寒冷,和大晟气候截然相反。 她便又购置了上等的翻皮袄以及厚实的大氅,这些全都绑得结结实实放在行囊中 最后,因为知道西渊一带缺盐巴,她还特意高价买了一些私盐以及各样调料。 当然还设法弄到了一匹马。 一切准备妥当,她犹豫了下,到底是揣上当初宁王给自己的那封信,出发前去缥妫。 不过上路后才发现,她到底低估了这一路的艰难。 最初进入西渊时还好,她可以轻易买到足够的吃食来补充,但是随着往西走去,周围越来越荒凉,天气也越来越冷,而吃食的补给变得艰难。 她纵马驰骋,整整一日都看不到人烟,只能宰杀荒野中的兽类来烤着吃。 她试着砍来一些木棍,捆绑成简易的木箱子,将自己捕猎的兔子以及其它野味挂在木箱子上,这样可以边走边晾晒风干,而她尽量节省,一只兔子可以吃一天,这样吃食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偶尔间,她也会遇到从西往东走的远途商人,便和他们结伴而行。 当她问起“缥妫部落”时,那些商人们都纷纷摇头:“他们远在西渊之西,是极寒之地,便是这时节也是大雪纷飞,据说自从缥妫王胜屠雅回之后,他们部落一直打仗,不曾消停,我们寻常时候并不走那条路。” 他们非常好心地劝诫青葛:“此去缥妫,一路上要途经多个部落,那些部落连年纷争不断,更有劫匪横行,你孤身一人,还是不要过去得好。” 每当这时候,青葛只是沉默地听着。 最后终于她告别了那些商旅,自己骑着马往西一直走。 其间自然见识了许多,部落混战,各族械斗,流民逃窜,卖儿卖女者有,无家可归者也有,她看着这情景,不免心寒。 偶尔间也会将自己的吃食送给那些妇孺老弱,不过她到底力量单薄,杯水车薪罢了。 就在和这些流亡者接触中,她也陆续听到关于缥妫的消息,却和那些旅人所说不同。 据说就在去年,胜屠雅回的侄子胜屠翎云重新整合胜屠雅回的残部,占领了士安城,并在士安城建立王都,重振胜屠家族。 青葛听着士安城,倒是有些印象,因为西渊诸部落号称是舜帝的后人,胜屠家族更是奉舜帝为祖先,士安城便是历代缥妫王祭祀舜帝之地,对缥妫人来说自然是不敢轻易侵犯的圣地。 这位胜屠翎云可以占领士安城,又身为胜屠雅回的侄子,那他自然能赢得民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事。 青葛也有意无意地打听了胜屠雅回的种种,知道缥妫人一直怀念胜屠雅回,甚至已经敬奉他为神,有人在他昔日已经成为废墟的宫殿上建了一座神庙来祭奠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4章 青葛听着这话,脑中回忆起一些模糊零碎的片段。 她便继续往西走,越往西走天气越是酷冷,最后她终于踏入缥妫部落。 这缥妫部落占地颇广,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处于雪季,青葛过来的时候,正是这样的季节。 因为太冷,也因为没有草料,那匹马如今已经骨瘦如柴。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宰杀了这匹马,留下马肉来吃。 只是青葛终究不忍心。 她一直孤身一人,这个世上能陪她走这一程的除了这匹马,又能有谁? 青葛解开了这匹马的缰绳,之后道:“这是我的寻根之行,我的故乡就在缥妫,我对我幼时只有模糊的记忆。” 模糊到其实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青葛抚摸着那匹马的鬃毛,叹道:“可我想回来看看,想捡回我曾经的回忆,哪怕曾经的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我也想去看看。” “这会让我觉得我不是无根之萍,不是任人欺凌无家可归,我不是一条狗,我是一个人。” 她望向远处,雪夜如墨,寒风似刀,纷纷扬扬的大雪犹如被撕碎的鹅毛一般,铺天盖地地洒落。 她叹了一声:“我没办法护你周全,现在你立即往回跑吧,往回跑,你撑上两三日,便可以有草吃,你还可以有一条活路。” 那匹马望着青葛,马眼睛中仿佛溢出一些湿润,它并不动。 青葛:“你留在这里,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宰杀了你来成全我自己,要么我们一起死,我虽杀过很多人,但你陪我这一程,我又怎么忍心吃你?我也不想把自己陷于这种犹豫挣扎之中。” 那匹马似乎听懂了青葛的话,它看了青葛最后一眼,便终于扬起蹄子,在飞雪之中往回奔去,很快远处只有一片飘扬的雪花。 青葛缓慢地收回视线,重新整理过自己的行囊,之后背负着行囊,继续往西而去。 就这么走在雪地中,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这样的雪夜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曾经的她对此畏惧躲避,可是如今她却可以坦然地面对。 她想,一个人往昔种种经历犹如一个钱袋子,她往里面存得并不多,不过却也足够给予她勇气,去面对幼时的种种了。 这个时候她会想起自己最后一次梦到雪,好像是那次见识了崔姑姑的死去,她梦到了雪,却也梦到了一双温暖的手。 那双手给了她足够的力量,让她试着从那片寒冷的噩梦中走出来。 尽管那个人也曾给予自己痛苦,不过这仿佛并不要紧。 她幼时,对于蛀虫了的果子依然是喜欢的,蛀虫又如何,只会更为甜美。 她就这么埋头往前走,可是她终究错估了这场雪,也错估了西渊最西端的酷寒,怒吼的寒风如狼似虎在咆哮,她呼出的气很快凝成白雾,所有外露的肌肤都通红僵硬,她只能试图运转内力来保持自己的体温。 只是这样更为耗费体力,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喷出的白雾,一下下的,很慢,像是艰难地拉着牛车爬坡的老牛。 她这么踽踽独行,低首间,看着自己投射在雪地上的孤独身影,也不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雪地中吗? 当想到这里时,她不免一个冷笑,年幼时都不曾死去,凭什么现在会死? 当然不会的。 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个猎物,鸟兽或者什么,只要是活物,她便要宰割了,可以品尝温热的血液,可以吃肉。 她需要补充一些体力来支撑自己活下去。 这时候也想着,若是留着那匹马,她必能活命。 可又觉得,没什么后悔的,她确实不忍心吃了那匹马,干脆放走了它,彼此各自寻自己的活路才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片脚步声。 一片脚步声,许多人。 第068章 第 68 章 第68章屠狼 这些脚步声距离她还有些距离, 不过她已经听得很清楚,那是一群人,他们穿着厚重的靴子, 他们一下下地踩在雪地中,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确认他们体型健壮, 但是并不会武艺,或者说不会什么内家功夫, 看起来这应该是出行的本地部落族人? 她一边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一边握了自己的薄刃在手。 没多久, 果然见到一群身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逐渐显现, 身形在雪地上投射出长长短短的影子。 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 青葛看到, 他们戴着翻皮帽子, 穿着用鹿皮或狍皮缝制的对襟长袍, 领口和袖口处镶了繁琐精美的花边,腰间束着结实的皮带, 一个个看上去健壮粗犷, 膀大腰圆。 他们一起走在风雪中,手中紧攥着一根粗糙结实的麻绳。 青葛想起之前搜集的关于缥妫部落的种种, 心知这就是缥妫部落的人了。 只是如今,她并不确定这些人是敌是友。 那些人显然也发现了青葛, 他们开始好像很惊讶,之后便热情地冲着她摆手, 用洪亮的声音和她打招呼。 青葛听着他们说话的语调,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 不过却又听不懂。 很快他们走近了,那些人围住青葛,打量着青葛,叽里咕噜说了好一番。 青葛于风雪中,沉默地听着那些陌生的言语。 她知道,曾经的自己也说着和他们一样的言语,但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听不懂那些人的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5章 完全听不懂了。 于是便有莫大的悲哀自心底涌起。 这时候,人群中却走出一个人,是一位有些年纪的老者,眉毛上沾了雪,戴着厚实的皮帽子,老者关切地打量着青葛,之后开口道:“你从哪里来的,怎么到了这里?” 这是用的大晟语,而且是都城官话。 青葛便解释起来,说自己是过来寻找一位亲人的,对方细问了几句,青葛也都一一回答了,不过说起名字时,她随便取了一个姓氏,只说自己排行第三,让人叫她三娘便是。 老者颇为热情,邀请青葛同行:“这雪下得如此之大,你孤身一人,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只怕是枉送了性命,倒不如和我们一起,先回去我们村子,休息两日,待到雪停了再赶路。” 青葛看得出他们并无恶意,都是豪爽热情的人,当下感激不尽,便加入其中。 一时简单聊起来,原来老者是缥妫部落东部一处叫士达村的姚老爹,这次他带领族人出来狩猎,谁曾想遇到暴风雪,如今正要赶回去。 他笑呵呵地道:“我年轻时候也曾到过大晟,还在那里做过买卖,你既遇到我们,倒是有缘分,我姓姚,你就跟着他们喊我姚老爹就是了。” 青葛听了,明白缥妫部落号称舜帝的后代,舜帝子孙又分为十几个姓氏,这姚姓自然是其中之一。 姚老爹让青葛跟在他后面,攥住他们的绳子,青葛依言行事。 那是一根结实而富有韧性的绳子,应该是由当地的野麻拧成的,因为在雪夜的关系,绳子已经僵硬冰冷,上面也有残存的冰渣子。 不过无论如何,握住这根麻绳,前后都是健壮高大的同行者,前面一个人将靴子深深地踩入雪中,后面的则沿着他的脚印行走,这么一脚一脚的,虽然速度并不快,不过却安稳妥当。 况且因前后都是人,可以彼此遮挡风雪,青葛比起这些男人到底娇弱一些,前面姚老爹几乎为她遮挡住了呼啸的狂风,不再有尖锐的雪粒扑进她的鼻子和嘴巴了。 这让青葛感觉有些新奇,她长在千影阁,虽然关键时候也会和同伴并肩作战,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单打独斗,要靠着自己拼,用自己的性命来拼。 拼赢了便是活,拼输了就是死,在这样的雪夜,她是赌上了自己一条命的。 但是现在,她融入了其中,闷头走在风雪中,前面姚老爹宽大厚实的肩膀为她遮挡了风雪,前后属于人的体温多少为她带来一些暖意,让她不至于前后无着,腹背受敌。 此时寒风凛冽,耳边依然是呼啸之声,可她确实感觉好多了。 可以踏实地相信,自己应该能活着挺过这暴风雪。 **************** 其实哪怕是走在人群中,依然是冷的,冷得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白雾。 不过青葛已经开始适应了,她听着前后的族人走路时发出的闷重喘气声,竟觉得安心许多。 这时候,姚老爹用沧迈嘶哑的声音大声喊了一句什么,大家便仿佛振奋起来,气氛一下子热火朝天。 青葛并不懂,不过麻绳松动了,她感觉到了,好像他们要停下来。 姚老爹便用大晟语给青葛解释,原来一群人要停下来吃点东西了。 青葛观察了下,周围有一处山坡,而他们停留的位置相对平坦且背风,确实是一处歇息的好地方。 青葛身上还有些带来的干粮,她便拿出来。 姚老爹却让青葛不要动,于是青葛便看到,几个壮丁拿了铁铲,他们开始挖掘积雪,他们显然颇为娴熟,动作矫健,很快挖掘出来一处空地,并用挖出来的积雪堆垒成挡风的雪墙。 这雪墙虽简陋,却足以遮挡风雪,当下众人团团坐下,解下行囊,并点燃了一堆篝火,大家一起烤着火,并将吃食拿出来分享。 青葛带了糜饼和粢饭,拿出来和众人一起吃,而那些族人也把他们的晒肉条拿出来,他们主要以打猎为生,只有少量的农耕,是以吃食主要是狍子、野猪、犴或鹿肉。 他们蘸上一种当地特有的佐料,大口地吃着干巴巴的肉条。 青葛尝了一口,那些佐料味道很独特,对于青葛来说颇为新鲜,不过没有咸味,她并不适应。 她想起自己行囊中似乎放了盐巴以及酱,便取出来,她来之前将盐巴和酱料各自放在涂蜡的槽嘴盒子中,如今便洒上一点,又问他们要不要盐。 谁知道她取出盐时,众人全都惊讶地看着。 青葛也有些意外:“你们不习惯加这个?” 她记得,在这一带,似乎盐巴是稀缺之物。 大家面面相觑,叽里咕噜,姚老爹凑过来,激动地看了看,之后搓着手道:“这是盐吧?我们没有盐,我们根本买不到盐。” 青葛这才懂了,她将自己那一小盒盐巴分给大家,又把手中的酱也让大家品尝。 这对于众人来说显然颇为珍稀,大家都有些激动地盯着看,姚老爹便从青葛手中取过来,给每个人洒上一点点,只是约莫两三粒的样子,即使这样,每个人依然视若珍宝。 分过后,姚老爹重新将那盒盐还给了青葛:“谢谢三娘,让我等开了眼。” 青葛看着此番情景,想起昔日宁王所说,要在边境开展互市。 她便问起来:“如今西渊和大晟已经开展互市,是不是可以从大晟手中购置盐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6章 姚老爹一听,叹息:“哪里那么容易,这盐巴便是在大晟都是朝廷把控的,有几个胆敢贩卖私盐给我们,便是朝廷会拨出一些公盐,但早就被西渊各部落抢购一空,更是轮不到我们了,我们从来是不吃盐的,都是用这些调料,也早习惯了。” 青葛听着,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懂市井民情。 这么吃用过后,青葛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众人也精神起来,大家便要整装重新出发。 就在这时,青葛忽觉有什么异响,甚至隐约有腥风在冷冽飘雪之中透来,她凝神聆听,却听到密繁沓细碎的踏雪声,似有兽群奔腾而来! 她略一沉吟,当即道:“诸位,周围有兽群,我们得小心些了。” 说话间,她已经无声地握住插在绑腿上的薄刃。 而那些部落人等,一听自是惊诧不已,待要细问,姚老爹却让大家安静,他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雪,仔细聆听。 怒吼的狂风之中,众人屏住呼吸等着。 姚老爹这么听着,脸色变了,他起身,望向大家,凝重地道:“有狼,狼群。” 众人的心便狠狠一沉。 平时大家狩猎经常遇到狼,杀狼也是家常便饭,但是这种暴风雪天气,最怕的是遇到狼群,狼群处于饥饿之中,疯狂扑上来,他们这些人根本抵抗不住。 姚老爹迅速地巡视过周围,开始带领大家迅速地分布开来,占据一处高地,这样可以借山岭之势对方狼群。 青葛从旁停着,知道这缥妫族人都是擅长狩猎的,对付野狼看来也有一套,当下并不言语,只从旁观察着地形,聆听着远处狼群的声音。 这边姚老爹安排妥当,众人拎起长矛刀剑,警惕地看向远方,已经随时准备战斗。 这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声,那声音还很远,在这风雪夜晚低沉悠长,隐隐有凄厉之感。 众人虽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此时听到这嚎叫声,依然觉得瘆人,看起来这狼群的野狼数目众多,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很快,就见四周围出现点点青绿色的星火,同时风雪中似乎隐隐有腥味传来。 众人肩并肩,浑身紧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远处。 却见那些野狼奔跑迅疾,蹄子扬起片片雪花,雪花飞扬间,狼群很快便在跟前。 却见这群狼体型健硕,毛色与雪地浑然一体,若不是刚才青葛事先提醒,只怕野狼到了跟前都难以察觉。 有一族人咬牙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狼!” 按照常理,一般狼群顶多几十只,根本不可能一下子上百头! 姚老爹皱着眉头,眸光沉沉:“我倒是听父辈提起过,也是这样的大雪,村子附近突然聚集了上百头狼,不曾想我们竟然遇到了,想必和连日暴雪有关,天有异象,百兽不安。” 一时想到刚才种种,道:“这次多亏三娘,要不然——” 贸然前行,不能寻到好的防御山岭,怕不是瞬间被这群凶残野狼吞噬,根本无法应敌! 而此时的青葛视线敏锐地扫过那些狼,这么多头狼,呲牙露齿,缓慢地往前逼近。 暗沉的夜色中,雪花飞扬间,明晃晃的獠牙更显狰狞可怖,让人心悸,而狼爪擦过雪地时发出的擦擦声,更是让人齿冷。 很快,已经有些狼逼到了跟前,青葛手握薄刃,运足内力,刀气纵横间,便将数只狼斩于刀下。 一时之间,狼血飞扬,染红了这片雪。 众人也都纷纷抄家伙动手,大家紧挨着,彼此照应,转眼间将数匹狼斩杀于刀剑之下。 狼群见状,缓缓后退,不过显然并不离开,而是在周围游荡,显然它们在寻找破绽。 片刻后,更多的狼聚集过来,那些狼便越发胆壮,呲着獠牙,疯狂地扑过来,青葛和众人再次将那些野狼斩杀。 然而这群狼仿佛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涌来,让人应接不暇。 青葛在斩杀了五六头狼后,抬眼看,却见众人的情况已经不妙,一个个正勉力支撑,还有两位族人已经受伤。 她当然明白,这狼群上百头,而族人只有二十多个,如一对一,那自然是己方赢,但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獠牙群中,若是有一位不慎,受伤,流血,血腥味刺激了狼群,只会引来狼群更疯狂的扑杀。 关键是这种对战,自己这一方是血肉之躯的人,而对方是狼,而且是狼群,这些狼是不懂什么叫怕的。 在这种寒冬之际,狼群饿极,对于好不容易看到的猎物,它们只会拼尽所有的力气不惜一切代价争取。 所以务必速战速决,不然拖延下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她足尖微点,轻盈地趋近姚老爹,落地时,再拎刀顺手劈死一匹狼。 那头狼发出嘶吼哀鸣,之后颓然倒地,血迹瞬间蔓延开来。 姚老爹看得精神为之一震,敬佩地道:“三娘好身手!” 青葛却对姚老爹道:“姚老爹,狼群来势汹汹,我等肉体凡胎,只怕是难以阻挡,总归要想个法子。” 姚老爹攥着手长矛,警惕地盯着远处的狼群,口中问道:“三娘有何高见?” 青葛其实早有想法,只是她身为外人,又是女子,若开始便提出自己想法,别人未必采纳,如今见形势不妙,才道:“姚老爹,我刚才已经数过,除去被我们杀掉的,如今还有活狼一百一十三头,但是我们只有二十一人,也就是说,我们若要和它们硬拼,每个人要杀死五头至六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7章 这话听得姚老爹心中发寒,其他人虽然听不懂青葛的话,但大概也猜到其中意思。 这些狼是寒地饿狼,平时一个人对付一头狼都艰难,更何况一下子对付五六头。 他们手中是有弓箭,但箭羽有限,必须节省着用,也杀不死几头狼。 青葛:“狼群来势汹汹,狡黠凶残,我等便是有些功夫在身,也难免疏漏,若是一个不察,只怕是就此丧了性命,所以我们要想打败这些狼,不能靠着蛮力硬拼,必须智取。我早年读书,也曾经研读大晟兵法,如今我们将兵法用在对付狼群上,这狼群是畜生,不懂兵法战术,我们自然可以轻易施展战术。” 姚老爹:“如何智取?又该是什么战术?” 青葛:“诸位生在缥妫,对于狼群布局应该更为清楚,狼群之中是否有什么薄弱之处可以攻击?” 姚老爹略想了想,道:“今日这种阵仗,狼群中最前面的狼是正当壮年的狼,他们一则可以进攻,二则可以开路,跟随在第一批壮年狼身后的是年迈弱狼,这一部分聚集在狼群正中间,狼群两侧以及后方是都是青壮年狼,也是断手的,至于狼王——” 他指着狼群中一处:“狼王在那里,他在那个高处可以通观全局,可以驱动整个狼群。” 青葛颔首,道:“既如此,那以在下之见,我们一则可以攻其薄弱,挫其锐气,乱了狼群阵脚布局,二则可以搏杀头狼,头狼若重伤,其它狼自然有了怯意,待到狼群生了徘徊之心,我们再发箭以退四面之狼,同时由刀剑手各自镇守一方,防范把阵,防止狼群伺机突破。” 她补充道:“据说狼畏惧火,到了最后关键时候,我们还可以把火折子绑在箭簇上,扰乱狼群。” 姚老爹自然赞同,不过也有些疑惑:“其它也就罢了,但只是这头狼凶残强壮,而且身边又有其它强壮野狼随行,要想伤这头狼,只怕是困难重重。” 青葛道:“头狼,我来杀。” 姚老爹听着这话,惊讶地看过去,风雪飘飞间,女子相貌平平,不过眉眼间却自有一股飒爽锐气。 他心神为之一震,再想起刚才这位三娘劈杀野狼的英姿,明白这是遇到高手了。 当下道:“三娘子既说出这话,一切都依你之意。” 青葛:“我会闯入狼群,诸位为我掠阵便是,关键时候,可弓箭相助。”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顿了顿。 眼前都是陌生人,毫无瓜葛的人,她竟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之地,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他人? 不过这种犹豫只是一瞬间罢了,她并没有怀疑。 天地苍茫,冰雪漫天,狼群肆虐,生而为人,力量是如此渺小,同类似乎天然会信任,会倚靠。 姚老爹听此,道:“好,三娘子,我等定会竭力助你!” 说完这个,趁着这狼群徘徊之时,他连忙对把众人召唤进来,暂时退到山岭后,迅速把青葛的话说给众人听,众人惊讶之余,自然没什么意见。 此时狼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可能发起下一轮猛攻,青葛立即部署安排。 趁着如今还可以占据这片山岭,大家还有腾挪余地,派出五名族人,手持长弓,攀爬在高处地形,进行远攻,又命十人手持长矛,为先锋,至于其余人等,各持自己兵器,背向而战,为殿后。 至于她自己,则是持刀为大家掠阵,并随时关注支援,同时还要寻觅机会搏杀头狼。 姚老爹则为她传话,务必让众人听从。 于是青葛一声令下,弓箭手一口气射出数箭。 箭羽迅疾凌厉,犹如寒星一般穿过飞扬的落雪,“嗖”的一声射中狼群,群狼中顿时发出惨痛嚎叫声,转眼间有七八头狼哀嚎倒地,也有中箭而未死的,疯狂挣扎嚎叫。 其它狼见此情景,试探着扑过来,于是狼群中出现争斗,自相残杀,雪地尽染鲜血。 众族人一见,纷纷精神大震,又射出数箭。 其他人等则警惕地握着手中家伙,目光如炬,随时准备听候命令开始拼杀。 青葛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那是一头通体发黑的健壮雄狼,它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狼群,阴森的目光巡视过这边的人群。 这必是身经百战,倨傲残暴。 青葛盯着这头狼的一举一动,指腹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薄刃的剑柄。 在这种冰冷的雪夜,剑柄透出森森寒意,这让她的感知越发敏锐和细腻。 她当然知道过去狼群中捕杀头狼危险至极,不过再危险的事她也干过,况且如今若是不放手一搏,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葬身狼腹。 她还没有看到缥妫的宫殿没有看到父亲的神庙,更没有看到她的小世子安然无恙长大成人,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那头狼陡然发出嚎叫声,声音苍厉,带着强大穿透力,回荡在这雪夜中,进入每个人耳中,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嚎叫声中,青葛足尖轻点,身形便犹如离弦之箭,骤然飞纵而出。 她的轻功之技本就独步天下无人能及,便是面对绝顶高手也能凭着这绝技讨得几分便宜个,更不要说面对这狼群。 最初时,那些缥妫族人根本不及反应,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抹墨色身影闪出,那身影时而高飞,时而低掠,时而足尖点在狼背之上,犹如飞燕掠过水面,灵动迅疾。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8章 至于那些狼群,自然有所察觉,不过它们到底是野兽,何等见过有这样的神技,一时都纷纷嚎叫,青葛身影所到之处,狼群现出骚动。 姚老爹激动地喊道:“三娘子!三娘子竟有如此神技!”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有这样的神人相助,他们这次脱险有望了! 青葛身形飞纵间,转眼已经接近那匹头狼,头狼显然早有警惕,正呲着獠牙,阴森地盯着她,而头狼一旁几头强壮的狼也都虎视眈眈。 青葛自然明白,脚下都是獠牙和利爪,一旦自己坠落,这些狼一拥而上,自己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她屏着呼吸,看准时机,五指张开,飕的一下,十三枚铁棘子如爆炸一般发射而出,那些狼待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 这铁棘子虽小,但青葛看准穴位,直射野狼咽喉和腰椎等部位,是以转瞬间,便有三四头狼中招,一时之间,那些狼或者悲鸣倒地或者撕扯嚎叫,头狼身边开始出现骚动。 远处姚老爹见此情景,忙道:“弓箭手放箭,掩护三娘子!” 他们随身携带的箭羽其实是有限的,但此时此刻,必须用! 弓箭手听令,连忙射箭,其实因为距离太远,并不敢直射头狼身边,只能在周围射箭制造狼群骚动,以此为青葛争取机会。 谁知道这时,他依然看到一头狼一跃而起,身体几乎飞扑向天空,试图扑杀青葛。 众人也都看到这番情景,一时全都为青葛提心。 就见青葛足尖一点,踢中那头狼的咽喉,那头狼巨大强健的身体便猝然坠落,携带着巨大力道,砸向一旁,几乎砸中旁边几头狼! 大家略松了口气,纷纷赞叹叫绝。 刚松口气,就见青葛已经跃至头狼面前,大家只见漫天飞雪中,头狼凌空跃起,身姿矫健,犹如一道迅疾流星,迅疾凶残,锐不可当。 众人全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于是所有的人便看到,眼前仿佛有一道白光划过夜空,闪电一般,和飞扑的头狼凌厉迅猛的身体在半空中狭路相逢,骤然撞上。 接下来的一切就仿佛一场梦。 他们看到那头疾飞的狼身猝然间一个顿挫,之后,便瞬间失了力道,在惯性之下,颓然而沉重地往下坠,伴随着狼身坠落的是一道血注。 血注在空中喷洒出一个弧度后便散开来,染红了这飞扬的雪花,之后血雨一般洒在地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众人僵硬地看着那坠落的头狼,头狼身体分为两部分,狼头滚落在狼群中,狼身却已经淹没于狼群中再不见了。 青葛占领了头狼所占据的那处高地。 她手握短刃,神情清冷,腰间系带在猎猎风雪之中飒飒作响,薄刃上的血尚且冒着热气,嘀嘀嗒嗒地顺着凛冽的刀尖往下落。 第0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 宁王之怒vs青葛之战 晚照和青葛告别后, 便重新回去禹宁城。 她心里也在想着,自己已经失踪数日,应该怎么解释, 当然也担心着万一这叶闵没死, 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她先进行了易容装扮,在禹宁城中徘徊一番, 打探情况, 看起来千影阁暗卫如今正忙着,又要前去迎接宁王, 又要寻找叶闵。 她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样子, 倒是确认叶闵应该确实没回来。 如果叶闵回来, 不至于忙成这样。 她暗地里这么观察着, 也留意到, 如今宁王府的守卫似乎森严起来, 倒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想着真假王妃的事, 越发狐疑。 其实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宁王府, 可是不回去的话,似乎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最后一咬牙, 到底是光明正大回去千影阁。 到了千影阁后, 天已经晚了,她先见到了万钟, 万钟一向本分,对她也颇为照拂。 她赶紧凑过去:“万钟, 怎么如今咱们千影阁气氛很不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钟见到她也是意外:“这几日你跑哪里去了?” 晚照:“阁主安排我一个任务, 去观察边境的流民,我这几天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不是今天才有些眉目,正想着找阁主禀报,阁主人呢,在千影阁还是在他的别苑?” 万钟皱眉:“阁主如今不在,已经几日不见人影。” 晚照惊讶:“他这样的人,竟也有跑出去玩的时候,他做什么去了?” 万钟无奈:“这哪是出去玩呢!” 当下万钟便把这几日发生的种种都和晚照说了,说如今殿下带着王妃回来王府,不知为何殿下神情很是不对,显然是哪里不悦,所以一回来便急召边境守将,麾下诸位总管以及叶闵。 可谁知道其他人都到了,唯独叶闵不见。 殿下为此大怒,命人去寻叶闵,但怎么都没寻到。 万钟:“本来阁主不见了,我等正四处找寻阁主下落,谁知道殿下说先不必找了,要我们留在千影阁,随时听候差遣,我看着这样子,倒像是要有什么天大的差事了。” 晚照听着这话,心里一动,想着难道是夏侯见雪的事暴露了。 不过她也不敢多说,只能佯装好奇的样子,一番打听,万钟却是不说了,只说先让她过去温正卿那里点卯。 “如今暂时由温大总管代为管理千影阁一切事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39章 晚照听了,先去拜见温正卿,她本来以为自己必是要被好生审问一番,想着该怎么瞒过温正卿,谁知道温正卿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便有侍卫过来,俯耳低声说了什么。 温正卿听了后,脸色骤然一变,便匆忙下令,召集所有人等过去后花园天鸿阁楼下。 这时天色已经大晚,宁王府中宫灯已经亮起,晚照一路跟随温正卿过去,路上却见奴仆丫鬟们走路时全都低着头,目不斜视,更不发出任何声响。 晚照这才意识到,整个宁王府都是寂静的,无声的,对于偌大的府邸来说,这种寂静格外诡异,带着让人窒息的紧绷感。 任凭谁都知道,府中怕是要出什么大事。 这时候大家最该做的便是明哲保身,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知道。 晚照心里已经隐约有所感,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跟随众人匆忙赶过去天鸿阁。 抵达天鸿阁楼下时,却发现这里又是另一番场景。 夜色暗沉之中,晚照看到有数百名精锐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火把摇曳,照亮了长弓寒剑,锋利森寒,剑拔弩张。 这让晚照感到压抑,好像下一刻便有屠刀不知道落在何处。 她透过林立的侍卫,小心地往前看去,并不见宁王身影,但是却看到有精锐亲兵手执长枪大戟,正看守着一群五花大绑的侍卫,那些侍卫约莫百余人,都着一色青衣,戴小帽,晚照隐约记得这是夏侯神府侍卫的装扮。 也就是说,如今宁王府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两百多名夏侯神府亲卫? 看来青葛赌对了,宁王识破了夏侯见雪? 她心虚,并不敢再往前走,只左右小心地看,这时候恰好看到万钟,便用唇语询问。 万钟哪里敢说什么,只以眼神示意,让她稍安勿躁,小心着些。 晚照忙收敛了心神,屏住呼吸,安静地站在那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候,突然间,就听到回廊处传来脚步声。 晚照看过去,却见一辆凤檐自回廊中过来,前后都有奴仆簇拥。 晚照自然认出,这是王妃的凤檐。 夏侯见雪?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四周围,训练有素的侍卫和暗卫依然面无表情,一个个处变不惊,不过她凭着直觉,知道大家也都心生疑惑。 转眼间,就见凤檐落地行至天鸿阁楼下,整齐森严的侍卫便让开一条路,凤檐被抬到了场上正中,接着就有人搀扶下一个女子。 晚照打量过去,那女子和之前青葛扮的王妃实在一模一样,连神情步态都几乎一般无二。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恍惚,想着之前的王妃真是青葛扮演的吗? 她竟根本分辨不出来,这实在是太像了。 这时候,就听天鸿阁中响起了脚步声,是一步步自木质楼梯走下的声音。 那脚步颇为从容,晚照一听便知道是自家主人宁王殿下。 她的心便开始发紧,想着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 若是认出来,他又要如何处置? 这么想着,就见火光摇曳中,一抹袍角露出,紧接着便是那道挺拔矜贵的身影。 雕镂精美瑰丽的廊道上,他一身无丝毫坠饰的墨色长袍,冷眉冷眼,面无表情地走到那女子面前。 晚照透过昏黄的光影,隐约捕捉到了主人眉眼间一抹诡异的戾色,不过只是转眼之间罢了。 她越发好奇,想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这时候,就见宁王迈步,走到了夏侯见雪面前,却是神态温和:“王妃,孤突然有要紧的事要和王妃商议,所以星夜搅扰王妃歇息,请了王妃过来。” 晚照见此情景,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 主人昔日面对他的王妃时可不是这样的,毕竟是夫妻,很是亲昵温柔,如今这言语明显生疏了。 不过夏侯见雪显然没意识到,她走到宁王面前,盈盈一拜,温柔地笑道:“殿下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了,你我夫妻,又何必如此见外。” 她生得花容月貌,堪称天人之姿,声音更是轻柔好听,犹如山涧潺潺溪流,只听得人为之心荡神摇。 晚照听着这声音,却只觉惊奇,竟连声音都模仿得这么像! 要知道千影阁也有改自己嗓音的秘术,青葛便学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万不能像这夏侯见雪这般出神入化,她好奇起来了。 不知道夏侯见雪这是什么秘术,她也想学学呢。 这么想着时,远远看过去,就见明暗交织的光影中,主人俊美到勾魂夺魄。 他唇边含着一抹温柔缱绻的笑,对着夏侯见雪道:“王妃,孤今日把你请过来,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想问问你还记得吗?” 夏侯见雪望向宁王,在火光跳跃中,她只觉眼前男子好看得透着几分诡异。 特别是她目光所及的唇,像是一抹染了血的丝线。 她心头一跳,不过还是维系着温柔的笑:“殿下,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旁边罗嬷嬷却骤然间后脊梁骨一冷,她觉得如今这情景不太对劲。 宁王要问娘子什么事? 她所能记起来的,关于天鸿阁的似乎也就那一次,王三突然跑过来天鸿阁闹着要杜仲王雄花,结果最后也没得到。 当时她在这里等了半晌,倒是被崔姑姑好一番嘲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0章 只是宁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次他特意过去接娘子,接了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颇为疏远,为了这个,她也心惊肉跳,可看宁王并没有识破的意思,只能想着或许是政务繁忙? 可今日这样子,实在是不对了。 这时候,宁王盯着夏侯见雪,唇边勾勒出一抹笑:“王妃是否还记得那一日中和节,你我途经天鸿阁,王妃还说,来年中和节定要在这天鸿阁下种一棵桑树,许下一个愿?” 罗嬷嬷听这话,愣了。 她一时也有些困惑,有这种事吗? 种桑树有的,但那是在丽泽湖边,而不是这里,总觉得奇怪。 夏侯见雪神情也是顿了顿。 王三提起种树一节,只说种了树,许下一个愿,却没详细说来年还要再种,想必是她遗漏了。 于是她笑着道:“是,去岁时许下一个愿,今年妾身还想再许一个愿,看看殿下想有什么愿,妾身替你许。” 宁王听闻这话,含笑的眸子紧盯着夏侯见雪,口中却是道:“去岁时,王妃许愿说要早得贵子,如今终于圆满了,孤的愿望倒是不打紧,关键是王妃想许一个什么愿?” 旁边罗嬷嬷已经隐隐觉得不对了,她觉得其中有诈! 她待要给夏侯见雪使眼色,可根本来不及了! 夏侯见雪已经笑着道:“妾身还未曾想过……” 宁王扯唇,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来:“王妃,那你可该好好想。” 夏侯见雪:“是,我——”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眼前的男子,他面庞鲜明俊美,生了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原是这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却犹如望不见底的深潭,里面隐隐翻涌着吞噬一切的煞气。 她眸中瞬间露出诧异和茫然来。 眼前这男人,前一刻他还在笑,笑得那么温柔明艳。 甚至现在,他唇角弧度还是柔和的,但他眼底却已经酝了汹涌的杀气! 他,他意欲何为! 宁王越发走近了,他略低下头来,含笑望着夏侯见雪:“孤的王妃,你可以继续说了。”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微眯起的眼眸森寒彻骨。 夏侯见雪越发不知所措,她被他吓到了。 罗嬷嬷知道事情不好了,她一慌,就要上前帮忙找补:“殿下,娘娘她——” 然而后面早有两个侍卫敏捷上前,动作麻利地捂住了罗嬷嬷的嘴巴,将她拎起来拖拽到后面。 罗嬷嬷惊恐至极,拼命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场上这种巨变,于外人看来自然触目惊心,不过众人到底训练有素,竟是目不斜视,一声不吭。 场上气氛凝滞,除了罗嬷嬷那窒息的挣扎,几乎无声。 夏侯见雪双手捂住嘴巴,睁着惊恐的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罗嬷嬷,之后视线颤巍巍地落在宁王脸上。 她心里隐隐有所感,只怕是败露了,但她不懂为什么。 晚照从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得不说,她看到这些是兴奋的,是惊喜的。 果然不愧是她们的主子宁王殿下,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精明! 现在来看,他应该是之前就看透了,看透了这就不是他原来的王妃。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隐忍不发,一方面派出暗卫调查并寻找原来的王妃,一方面将这两个拖到宁王府关门打狗。 如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这个女人致命一击,要让这个人名声扫地! 本来他身为宁王,说一不二,自然不需要这个在底下人面前做这个戏,但如果不来这一出,那这件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皇室疑案”,就算底下人绝对不敢质疑自己主子,但也说不明白,只能含糊不明来一句,那是假的。 可宁王来了这么一个当场逼问后,它日坊间传闻便是“贼女假冒王妃,却被宁王言语窥见漏洞,以至于当众戳破”,如此一来,外面就有了说道,眼前这个就是板上钉钉的假货了! 这什么夏侯见雪,只能说门阀贵女养在深闺,通琴棋书画,知音律文章,但却并不知人心险恶。 太善良,太单纯。 晚照压抑下兴奋,攥紧了手,故作安静地看着。 此时的宁王再不加掩饰,他唇角勾起,发出一个幽凉的笑。 那夏侯见雪便看到,眼前男子笑得瘆人,就那么向自己走来。 他每走一步,夏侯见雪都感到那迫人的气息更强烈了一分。 她两腿颤抖,浑身发软,她几乎完全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了。 她咬着唇,看着这个逼近的男人,瑟瑟发抖。 宁王俯首,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分明像极了她,却又根本不是她的女人。 在那火光照耀中,在府中众多侍卫暗卫的面前,他沉声道:“本王如今问你这个,不过是试探罢了。去岁时候,王妃从来没有许下早得贵子的心愿,你根本不是本王的王妃!” 待这声音落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才一字字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的男子生得绝艳俊美,夏侯见雪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可他……他那眯起锐长的眼瞳,神情阴森地望着自己,这让夏侯见雪大脑一片空白。 她慌乱无措地摇头,跌跌撞撞就要后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1章 谁知道宁王却陡然伸出手来,有力的指骨直接捏住了她的颈子:“你是什么人!” 夏侯见雪发出一声叫,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颈子,大声地喊救命。 她听到自己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响起,她也看到了明晃晃那么多火把,那么多人,可是周围空旷到只有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没有人上前,那些举着火把的人都仿佛鬼魅一般! 这让夏侯见雪惊恐起来,她甚至想起自己昔日读过的志怪故事,诸如读书人无意中踏入什么坟场,却进入某位亲王的坟墓,从而有了光怪离奇的经历。 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一脚踏入了幽冥地府,才遇到了这样的人! 她睁着惊惶含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宁王:“我,我就是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我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殿下请明鉴……” 宁王却是冷笑一声,鄙薄地道:“胡说八道!本王王妃性情温柔,才学无双,你看你全身上下,有一点像吗?你生得如此粗俗不堪,你也配自称本王王妃?” 他呲着白牙:“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你以为装出了一副好面皮,就可以冒充本王的王妃吗?” 夏侯见雪瑟瑟发抖,她发现这禹宁王根本不讲道理,他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就是一个疯子! 她开始后悔了,自己到底招惹了怎么样一个疯子? 此时,宁王却陡然收敛了笑,他眯着锐长的眼眸,视线缓慢地扫过全场。 偌大的庭院中,火光跳跃,数百侍卫暗卫,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面无表情。 宁王终于开口,沉声宣布道:“本王王妃为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此女不知何方歹人,假冒本王王妃,本王将当场审问,务必查一个水落石出。” 远处的晚照看着这一幕,心里明白,这是宁王为真假王妃一事敲板定调。 他说如今这个王妃是冒充的,原来那个王妃是夏侯氏嫡女,那就没有人敢说不,从此后宁王府上下便一定以这个为假,以那个为真。 甚至连夏侯神府,他们也必须认同。 至此,晚照彻底懂了。 宁王出去接自己王妃时,见到夏侯见雪只怕已经发现不对,但他隐忍不发,一直到将这夏侯见雪接回来王府,他做了周密安排后,才突然发难,为这件事定调。 怪不得自己回来路上看到府中戒备森严,且那些暗卫倾巢而出,就连城外边境军似乎都开始有了动作,这显然是要防备节外生枝,为后面和夏侯家的种种冲突做好周全筹备了。 甚至自己看到那些暗卫四处搜罗,未必就是寻找叶闵,说不得就是在寻找青葛,也就是主人心中的“王妃”。 所以主人这种人,他虽然发疯,但他发疯也是挑时机的…… 这时候,晚照便看到有两位强壮的侍卫上前,他们拎着一名夏侯神府侍卫。 这夏侯神府侍卫被五花大绑,犹如粽子一般,嘴巴中有塞了布条,憋得脸面通红,却动弹不得。 宁王看都不曾看一眼,只淡淡地道:“这些所谓夏侯神府的侍女和侍卫,全都是冒名顶替的,是宵小贼子。” 他笑了笑,凉凉地看着夏侯见雪:“这位女贼子,你若如实招来,我或许可以放你那些同伙一条生路,你若是不说——” 夏侯见雪无法置信地望着宁王:“我说了,我就是夏侯见雪,你还要我怎么说,你们绑着的那些都是夏侯神府的嫡——” 宁王一抬眼皮。 两位侍卫手起刀落,那夏侯神府侍卫便被一剑刺死。 鲜红的血自侍卫胸口喷出,泼洒了一地,一时血腥味弥漫开来。 夏侯见雪惊觉自己裙子上也染了几滴,她浑身颤抖,不敢置信,捂着唇尖叫。 宁王淡漠地看着此时的夏侯见雪:“说不说?” 夏侯见雪哭得颤巍巍,她捂着嘴巴,气若游丝:“可我确实是夏侯氏女夏侯见雪,你要我说什么……” 宁王勾唇冷笑。 这次都不用他抬眼皮,身边早有一排侍卫上前,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拎过来一排排被绑缚的夏侯府侍卫,每一个都是被堵住嘴巴,绑得犹如粽子般。 一眼看过去,足足有几十人,就这么沿着跳跃的火把一口气往远处排过去。 此时别说夏侯见雪,就是罗嬷嬷都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这些可都是夏侯神府的嫡系精锐侍卫,总不能宁王就这么杀了吧? 这件事若传出去,那朝廷和四大世家也彻底崩了! 况且,这么多人,他要杀多少? 接下来,就在罗嬷嬷和夏侯见雪的震惊中,她们看到宁王府的那些侍卫,每个人都拔出了腰际的长刀。 火把照耀下,刀光闪烁着寒光,刀光之下,正是被绑缚早已经失去了抵抗力的夏侯神府侍卫,有些还是她素日熟悉的! 夏侯见雪瞳孔收缩,她瑟瑟发抖,两腿发软,现在的她,想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大脑中一片混沌,她完全无法理解,难道这些人都要死? 他就这么直接杀人? 她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那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却陡然俯首下来。 他依然是含着笑的,笑起来甚至很好看。 然而此时的夏侯见雪见到此人,就仿佛看到恶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2章 她甚至觉得这男人嫣红的唇线都透着血腥气! 她嘴唇颤抖,喉咙涩滞:“你,你……” 宁王笑着挑眉:“你若是如实招供,本王可饶那些人不死,不然的话……” 他好整以暇地算了算:“连同侍女仆妇并厨下伺候人等,你一共带来二百一十六人,本王今日先杀五十人,给你开开眼,如何?” 夏侯见雪不敢置信,她唇瓣抖动,流着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求求你了,放了他们吧,你何必如此滥杀无辜……” 宁王挑眉,颇有兴味地看着夏侯见雪这张脸。 完全和自己妻子一模一样的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反胃。 他嘲讽地笑着道:“本王滥杀无辜?这不都是你这个女贼子的手下吗,你这个女贼子厚颜无耻,欺瞒本王,却还矢口否认,不肯招供,分明是你这个女贼子要害他们性命。” 说着间,他便吩咐道:“去问问他们,到底是谁害他们性命。” 一时便有侍卫解开一位夏侯神府侍卫的嘴巴,问道:“是谁害你性命?” 那侍卫咬牙:“宁王,你胆敢——” 这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旁宁王府侍卫拎着刀,随着一道凉寒的弧线划破夜空,伴随着刀子刺破衣料刺入身体的刺耳声音,那侍卫眼睛瞪直,鲜红的血自唇角大量溢出。 他再说不得一句话了。 又有一个侍卫解开下一个夏侯神府侍卫的堵嘴,问起来,那侍卫依然嘴硬,于是又是一刀刺进去…… 夏侯见雪恐惧地看过去,那些曾经她熟悉的人,不断地被刺死,血不断地被喷溅而出,蔓延过来,甚至流到了她的脚底下。 她越发瑟瑟发抖,脸色已经惨白,尖叫挣扎着就要躲开那些血,然而后面有侍卫将她死死按住,她完全无法挣脱,只能眼看着血染红了自己的绣鞋,口鼻间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这时候,那些夏侯神府的侍卫眸底都泛起恐惧与绝望,他们意识到,他们嘴硬,便会死。 这次当他们被解开堵嘴后,便嘶哑地道:“是夏侯娘子害我们!” 然而这话说完后,还是被当场一个刺死。 后面的人便一个比一个聪明了,惊惶喊道:“女贼子害了我等,我等被女贼子坑了!” 更有人甚至道:“女贼子冒充夏侯氏嫡女,冒充王妃娘娘!” 宁王见此情景,扯唇,嘲讽地笑了下,之后下令道:“这个女贼子假冒本王王妃,奈何太过嘴硬,竟不肯招供,你们上前,去帮本王劝几句。” 劝? 夏侯见雪茫然,她无措地颤着唇。 这时候,却见宁王府侍卫将那些被捆绑成粽子的夏侯府侍卫拎起来,放在了夏侯见雪面前,之后解开他们的堵嘴。 于是所有的人都瞪着夏侯见雪,嘶哑地痛斥道:“你根本不是夏侯氏女,你是假冒的,你到底是哪里的女贼子!” 这些人越说越愤怒,同伴的惨死以及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口不择言。 “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假冒王妃娘娘!” “你丑陋粗鄙,根本不是夏侯娘子!” “王八蛋,胆大包天竟敢假冒夏侯娘子,害我们上当,害了我们兄弟!” 这原本都是夏侯神府的嫡亲侍卫,一个个很有些功夫的,曾经是夏侯见雪一路走来的依仗,但是此时此刻,夏侯见雪看到,所有的人面目狰狞,他们仿佛恨不得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他们眼中都是鄙薄。 他们说自己是假冒的…… 她柔弱的身体颤抖起来,眼睛中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她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在这时,有一位侍卫竟然在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艰难地蠕动着身体扑过来,撞向夏侯见雪:“贼女,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侯见雪陡然被撞,尖叫一声,她无助地倒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切,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罗嬷嬷实在受不住了。 她受够了! 这可是被她小心疼着护着的娘子,如今却被这样对待! 杀人诛心,宁王太狠了,这分明是指鹿为马,是要逼疯自家娘子啊! 她疯狂地挣扎着就要扑过去,她要保护她的娘子,然而,她却依然被死死按住,哪怕拼命挣扎也是徒劳。 她撕心裂肺:“宁王,这可是夏侯家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夏侯家若是知道了,他们定然不能轻易饶过!” 宁王嗓音压得轻而慢:“哦,饶不了我?” 他扯唇,嘲讽一笑:“那你们就先在地牢中反省反省吧。” 他这么一声令下,早有强悍侍卫上前,直接拎起小鸡一般,将罗嬷嬷和夏侯见雪反缚住,就要押解下去。 罗嬷嬷也就罢了,夏侯见雪却是不甘心受辱,她虚弱地哭着,气若游丝地哀求道:“殿下,我确实是夏侯——” 这话她没来得及说完,嘴巴便被什么堵住,待要挣扎,却已经被倒拎起来,一时头晕目眩,再说不得半句话。 第070章 第 70 章 第70章屠狼 众人见青葛杀了那头狼, 一时精神大振,但眼看狼群呲着獠牙,阴森地盯着青葛, 跃跃欲试, 不免也替青葛担心。 她如今已经入了狼群,群狼环伺, 且头狼的血腥味只怕会激发群狼嗜血本性, 她能全身而退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3章 就在众人担心时,却见青葛身形一闪, 那墨色身影在狼群中起落, 犹如飘飞的鹤, 迅疾无声, 几个起落间, 在那些狼群还未曾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纵身攀上了狼群中的一棵枯树。 她单脚立在那树上, 居高临下俯瞰着狼群, 下令道:“攻!” 声音铿锵有力,削金断玉。 姚老爹见此, 明白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当即下令:“该我们了,杀起来!”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 以三人为一组,彼此背向, 手持长刀砍杀,一旁又有弓箭手掩护, 那些狼因失了头狼,本就群狼无首, 如今又遭遇这突袭,措手不及,一时有些狼中箭,疯狂哀嚎,也有些狼开始奔波逃命。 如此一来,狼群中已经开始混乱,几位弓箭手大受鼓舞,放箭时愈发从容,一时箭矢如流星般疾飞,须臾间中箭之狼已经足足七八十之多,狼群中越发混乱,甚至有了互噬之状。 姚老爹眯眸细细观察狼群,大喜,低声道:“它们已经萌生退意!” 这句话让人越发抖搂精神,奋勇杀狼,姚老爹拎起长矛,劈向狼群,他年纪虽大,不过却有一把子力气,长矛刺出,准瞬间刺中三头狼,那三头狼瞬间痛得地上打滚,而其他人等,年轻力壮,都施展手段,挥舞大刀奋力斩杀,一时血肉横飞,狼群畏惧。 青葛从旁时刻注意着,若有哪个不敌,或者落了下风,她便上前搭救,或者看哪里狼群凶狠跃跃欲试,便施展暗器。 她这暗器虽不大,但是很有些准头,专打野狼咽喉,一枚暗器下起,便有狼轰然倒地,那狼群也是有灵性的,本就已经畏惧,更何况头狼已死。 如此战了约莫半个时辰,狼群到底撤走了,踏雪扬尘间,远处一片苍茫。 雪地中只残留了凌乱狼蹄,并一些倒地不起的野狼,尸体横陈于雪地之上,这其中也有一些尚未气绝的野狼,兀自哀鸣着,猩红的血将雪地染得斑驳陆离,惨烈至极。 众人提着砍刀上前,将那苟延残喘的野狼纷纷砍死。 这下子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于是开始包扎伤口,就在大家包扎伤口时,姚老爹对青葛道:“三娘子,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们只怕是早已葬身狼腹。” 青葛道:“若不是遇到你们,我已经死在风雪之中了。” 姚老爹便爽朗地笑了:“谁想到呢,三娘子竟有这样的盖世武艺在身!” 对此青葛并没多言,她是以寻亲的名义过来西渊,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个青葛这样普通的名字倒也不要紧,毕竟这里距离大晟路途遥远,讯息不便,这种不要紧的信息不会有人留意到。 可她手中又握着宁王的那封信。 当时带来那封信她就有些犹豫,毕竟若送出这封信,缥妫使者过去大晟的话,自己还在人世的消息必然暴露了。 但是这一路走来,她心思已经动摇,心里明白若是能促成缥妫和大晟的结盟,并让缥妫开展和大晟的互市,对缥妫大有助益。 她这么想着间,大家已经包扎好伤口。有四五个族人受伤比较重,其他多为轻伤,大家身体强健,倒是也不太在意的样子。 一切包扎妥当,大家便处理这些狼的尸体,一个个纷纷上前,割开狼的心口处,去吸食狼血。 姚老爹对青葛解释道:“这些狼血对我们身体大有好处,新鲜狼血可以喝,我们还会把狼血装起来腌制药草。” 青葛倒是知道这个风俗,也知道这温热的狼血可以益气养血,可以除毒排脓,更可以让疲惫力竭者恢复体力。 她也学着大家,揪住了一头还残存着余息的狼,拿出来一把纯银的匕首,对准了这头狼的心口,割开,待到有血汩汩流出,便用嘴对准了那温热的鲜血。 据说靠近心口的血是最新鲜干净的,也是最有效的。 她微合上眼睛,一口一口地啜饮。 她以为会很腥,不过并没有,或许是因为这些血是从开口处直接滑入口齿中,她没闻到腥味。 青葛感觉温热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自己的肠胃,仿佛一股暖流注入身体,很快,翻涌的热浪便在身体内弥漫开来,就仿佛她汲取了这头野狼强悍的生机。 她在凛冽朔风中缓慢地睁开眼睛,却见银装素裹,盈空飞舞,风卷雪花,漫天皆白。 她望着这无垠的霰雪,品尝着温热血液温暖四肢百骸的滋味,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酝酿升腾,会感觉灵魂深处似有某种力量被唤醒,仿佛感觉到了大地的脉动,听到了这片土地来自远古的战鼓。 这一刻她分明地意识到,她确实是出生在这里,她曾经娴熟这里的语言,曾经大口饮过这里的狼血,而她的父亲也是葬身在这里的。 于是胸口便涌起澎湃的情绪,甚至激动到眼眶都开始湿润起来。 她喝了一个饱足,这才放开了那头狼,擦拭过嘴唇,重新整理了行囊。 姚老爹递给她一根晒干的草,让她咀嚼之后咽下,他解释说这是去腥的,也会防止喝了狼血后生病,他们喝了狼血后都会吃这个。 青葛便也学着他们,放在口中嚼着,这应该是当地一种药草,可以去血腥气的,也可以防止野狼身体自带的一些毒素。 这时,众人咀嚼着那药草,便开始拿了囊袋,他们用刀子割开地上的野狼身体,用囊袋来取狼血,几乎将所有空了的囊袋都灌满了,他们还在囊袋中也放了药草泡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4章 最后还用麻绳将那些狼的狼爪子捆绑起来,然后大家拖拽着往前走。 其实风雪中赶路本就艰难,再拖拽着这些狼的尸体便更难了,不过显然这些狼肉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吃食,他们不可能放过。 青葛也和他们一起拖着狼的尸体,大家迎着凛冽的寒风,一脚一脚地往前走,这时候狼的血迹已经凝固并僵硬起来。 于是青葛会有一种荒谬的想法,他们汲取了狼的活力生机,他们可以活下来,而那头狼会死去,一鲸陨而万物兴,天道循环,生死相继。 她仰起脸,望着那茫茫苍穹,看着片片飘落的雪花,心想,这就是这片大地的规则。 **************** 青葛终于在第二日晨间时跟随这行人抵达了他们所居住的村落。 这村落位于一处山岭下,一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岭被白雪覆盖着,大地一片苍茫,唯独那村落依山而建,为这莽莽雪地带来几分人气。 此时正是晨间,有缕缕炊烟袅袅而起,这让跋涉了一夜的人们几乎眼眶发热,大家激动地道:“到家了!” 青葛听得这话,侧首看了一眼身边那族人。 他喉结颤动,胡子也跟着颤,显然是极喜欢。 果然,有家的人真好,在踏过冰天雪地,经历了生死危机后,可以看到家中的袅袅炊烟,可以大喊一声到家了。 村子里的人也发现他们回来了,不少人都出来迎接,老人女人和孩子,大家欢天喜地的。 归来的猎人被族人簇拥着走入村落,青葛看到,这边的房子多是土坯和木头所造,上面有着斑驳的纹理,屋顶覆盖着厚重的草席,如今因大雪,那草席上也覆着一层雪,像是戴了白帽子。 青葛被姚老爹带入了他的家中,并被安排在了他儿媳的房中,那是一处简陋的土坯房子,房子中有一处壁炉,壁炉中燃烧着篝火。 姚老爹儿媳叫兰姑,兰姑脸蛋红扑扑的,健壮热情,她拿了自己的旧皮衣出来,用力地拍打着皮衣,又用手比划着和青葛说话。 青葛听不懂她说话,不过明白她的意思,她要把那皮衣给自己穿。 青葛自己的皮袄也很暖和,但是经历了这风雪后,有些地方已经发潮了。 她谢过兰姑,将那皮衣穿上,上等好羊皮做的,很暖和。 很快兰姑端来了一个大陶碗的热汤给青葛,看上去这汤熬煮了很久,金黄色的,上面浮着油花,这对于在冰雪之中跋涉过的青葛来说,自然是诱人的。 她尝了口那汤,这汤汁很是浓郁醇厚,里面有羊肉,菌菇以及一些其它青葛不认识的菜。 她顾不上客气,有些贪婪地捧着碗来喝,肉汤从舌尖流淌入喉咙,进入体内,她觉得自己身上寒意被驱散,僵硬的身体被唤醒了。 兰姑又给她一块饼,青葛便就着那块饼吃羊肉,羊肉鲜嫩,一大块一大块的,那饼其实略有些剌嗓子,不过这会儿吃,怎么都好吃,太美味了! 兰姑看得吃得狼吞虎咽,便笑了,用手比划着,指向一旁的炕,让她睡在这里。 青葛以手势谢过,兰姑便先出去了。 她喝了那羊肉汤,吃了饼,喝了一些水后,便躺在土炕上。 他们的壁炉是通着土炕里面的,土炕被烧得很是热乎,青葛躺在暖烘烘的炕上,闻着房间内木柴燃烧的香气,身体的疲惫便慢慢地漫上来。 不过疲惫之余,她竟觉得踏实。 也许因为这里的人坦诚热情,也许是因为不通的语言反而让她感觉安全,当然更可能是因为,这是她的故土。 她下意识放下戒备,愿意去相信。 她的身体和精神慢慢松懈下来,之后被睡意淹没。 *************** 接下来两三日,青葛便留在这村落中。因为她带着大家杀退狼群的种种,大家对她颇为敬重,热情地请她品尝这里的各样吃食,还带着她一起参与族中的猎物分配。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那些狼在拖回来的路途中已经冻僵了,女人们用大锅灶烧热一锅一锅的热水,男人们用锋利的刀子将狼剥了皮,将皮毛和肉都分给大家。 按照他们族中的规矩,青葛因为杀狼杀得多,贡献大,分到了一整张狼皮,三颗狼牙以及一些狼肉。 青葛不懂该将这些怎么办,那些族人热情地帮忙,教她怎么处理,于是青葛便学习着,用雪来搓洗狼皮,等狼皮搓洗干净,便晾晒起来。 狼皮很长一只,从耳朵到尾巴一整条的,拎起来几乎和青葛肩膀齐平,上面的狼毛浓密粗硬,厚实保暖。 青葛检查了一番,除了四蹄部分,其它就是完整无缺的一个斗篷或者大氅,她试着给自己披上,能到脚踝,毛茸茸的,很挡风。 她想起那只头狼,突然有些遗憾,不该砍下脑袋,应该留个全身,那不是可以有一整只头狼的狼皮吗? 这时候好几个年轻娘子都过来看青葛分到的物件,兰姑接过来她手里的狼皮,用手比划着,说要帮她缝制。 这两日青葛也在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学习中她发现其实缥妫和大晟的语言本质上是有很多类似之处,缥妫语更像是大晟古代书籍中的语言。 从这点,青葛猜测这里的人可能生活简单,没经历过太多朝代变迁或者外来冲击,所以相对保留了许多上古原始的言语。 于是两日间,青葛倒是会说几句简单的缥妫话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5章 她笑着谢了兰姑,又问起这狼牙。 兰姑拿过来狼牙,赞叹了一番,看得出族长分了最好的狼牙给青葛,这应该就是头狼的狼牙了。 她便比划着给青葛讲,说她会找人帮她处理,说是可以用一种当地的药水浸泡过,这样可以脱去牙髓中的油脂,再打一个孔,就可以挂在颈子上做装饰,或者干脆佩戴在帽子上也好看。 其他娘子便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她雕刻,用手比划,问她要雕什么花纹。 青葛想了想,指了指她们手中的,意思是要和她们一样的。 娘子们便都笑起来,她们用手比划,说她们喜欢的,青葛未必喜欢。 青葛却坚持,她看着这些娘子们佩戴着的雕刻品,上面是一个繁琐古老的图案,有日月,有狮有虎,还有一些仿佛是文字。 她这么看着,又觉得这些花纹似乎和夏侯家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并不太一样,但有同样的气息。 娘子们见此,也就应了,要给青葛的狼牙上雕刻和她们一样的花纹。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口哨声,娘子们都欢呼起来,原来是狼肉炖好了。 他们在族中一大片空地中架起来很大的一口锅,锅烧得咕嘟咕嘟的,里面便是这次最新鲜的狼肉,那狼肉正冒着动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青葛也有些迫不及待,她没吃过狼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下意识觉得也许并不好吃,但又很期待,毕竟是自己亲手打的狼。 这狼肉是由姚老爹给大家分的,让青葛没想到的是,她分到了最嫩的一块,据说是狼脊背上的嫩肉。 姚老爹说:“你是来自远方的客人,也是我们的恩人,帮我们打败了狼群,我们都感谢你,最嫩的肉,第一块肉,送给你。” 周围有不少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大家充满感激和崇拜。 这让青葛有些受宠若惊,胸口有什么情绪在滚动。 不过她压抑下来,笑着接过来那块肉,大方地受了,并表示了感谢。 众人全都欢呼起来,之后大家热火朝天地分肉,先分给孩子,再分老人,之后是女人和男人。 青葛咬了一口狼肉,比她以为的要好吃很多,酥软娇嫩,非常香。 她可以尝出,里面放了各样药草,应该有草果,胡椒和哈昔泥,当然还有一些青葛无法说出名字的本地药草,估计是有驱寒的作用,也能提味。 吃着肉时,又有族中的老人帮众人盛汤,那汤的味道颇为醇厚,青葛喝了一口便喜欢了。 大家都分到肉和汤,便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棚中,看着外面,此时又有小雪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雪花还未曾落在汤锅中便在蒸腾的热气中消失殆尽。 大家伙盘腿坐在兽皮上,一旁则是火苗旺盛的灶膛,大家喝着热汤,吃着肉,热火朝天的说着话。 青葛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可以听出他们爽朗笑容中的喜悦,那是毫无禁忌的大笑,畅快的欢喜。 她想,她喜欢这里,喜欢得要命。 喜欢到她忍不住想,她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 晚照不曾想到,晚间时候,她和另外三名女暗卫突然接到命令,要过去王府后院。 那后院是昔日王妃娘娘的住处,晚照接到这命令也是疑惑。 不过到了那里后,她便明白了。 宁王正在这里审问夏侯见雪,罗嬷嬷并身边丫鬟仆妇奶娘等。 这后院已经有精锐侍卫把守,守了一个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宅院厅堂前只点燃了两盏宫灯,灯光幽暗,照不透这泼墨一般的夜色。 大厅中氛围凝重,空气稀薄到让人窒息,此时的宁王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俊美昳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冷漠。 晚照和三位女暗卫一起过去,分别立在夏侯见雪和罗嬷嬷身后,听候指令。 她自是目不斜视,不过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夏侯见雪仿佛比之前冷静一些,没有了最初时候的惊慌失措,眼神中更多的是委屈,悲愤和不屑。 显然对于她这样的高门闺秀来说,受了这样的罪,她从心虚惊惶,慢慢地变成了理直气壮,变成了不甘。 她觉得即便是天大的错,她夏侯家的嫡女也不该被这么对待。 晚照在心里一个好笑,这夏侯氏养出什么女儿,傻透了。 如果不是青葛冒充了她,让她自己过来嫁给主人,主人能看中她?早让她一边凉快去了! 此时的夏侯见雪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经过一整晚的惊吓和流泪,她已经冷静下来。 她从头到尾想过,觉得宁王是不敢伤害自己的,很明显,他也只敢杀一些侍卫来泄愤,毕竟自己是夏侯氏嫡女,是天子御赐的宁王妃,他如果敢伤害自己,那夏侯氏必然不会放过他。 既然这样,那她便有机会。 经过一夜的徘徊纠结和犹豫,她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和宁王谈谈,事情是暴露了,可她本来不想嫁给她,强扭的瓜并不甜。 而这时候,他应该以大局为重,两个人的亲事是大晟天子和夏侯神府共同商议下的,若是轻易毁了,牵扯巨大,绝对不是他能承受的。 所以两个人名分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她不会管他,他也不必管自己,两个人各不相干,至于王三娘子,他自己去寻来,随便他自己怎么处置就是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6章 她在心里想了许多自己可以拿捏他的手段,以及该如何和他谈,从头到尾想了许多遍。 不过她积攒的这些勇气,在看到宁王那森冷狠厉的眸子时,便消散了许多。 她不寒而栗,心生畏惧。 她咬唇,攥紧了拳,想着自己必须鼓起勇气。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见一位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被包裹在绣工精致讲究的襁褓中,只露出雪莹剔透的小脸。 晚照看着这嬷嬷,显然这不是府中原有的嬷嬷,从这嬷嬷走路的气势以及垂着眼睛时的习惯看,这应该是宫里头出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从宫里头弄了人来,晚照迅速分析着,所以宁王现在已经把小世子身边的人换了一遍? 这时候,就见宁 依譁 王接过嬷嬷怀中的婴儿,锐利的眸子打量了一番,之后,那视线才缓慢地落在夏侯见雪脸上。 夏侯见雪抿紧了唇,她开始忐忑起来。 如今孩子已经被换过了,宁王这样的人嗜杀如命,若是让他看破了那孩子已经不是他亲生的,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 正想着,宁王倏然抬起眼皮,凉凉地望着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倏然一惊。 宁王挑眉:“女贼子,你为何如此心虚?” 夏侯见雪慌忙摇头:“没有,殿下,何谈心虚,妾身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宁王:“哦,本王和你这种女贼子有什么好谈的?” 夏侯见雪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思忖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殿下如今正是恼怒之中,有些事自然不愿意承认,可是但凡殿下冷静下来细想,便知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还希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宁王陡然道:“住口。” 声音又冷又沉,戾气四溢。 夏侯见雪吓得一颤,提防地看着宁王,再不敢言语了。 旁边的晚照注意到,宁王这一声低斥出来后,他便低头盯着这小婴儿。 大厅中鸦雀无声,罗嬷嬷屏着呼吸,死死地紧盯着,她生怕下一刻宁王突然认出这不是他的孩子,就此狂性大发。 而夏侯见雪攥紧了藏在袖下颤抖的手。 她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她无法容忍自己的骨肉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候,宁王却突然道:“你很担心。” 夏侯见雪咬着唇,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颤巍巍地道:“小世子还小,又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殿下可不要吓到他……” 宁王:“哦?” 他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婴儿,却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你也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本王的小世子年纪相仿?” 第071章 第 71 章 第71章招供 这话一出, 夏侯见雪脸色血色尽失,眼底泛起一抹惊恐。 整整一夜,她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 她想了许多, 但没想到宁王竟然连这个都查清楚了。 她惊慌之余,连忙求助地望向罗嬷嬷。 这时候的罗嬷嬷却是脸色不变, 义正词严地道:“殿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妃娘娘当然生下过一个孩子, 不就是你怀中的小世子吗?娘娘回去一趟夏侯神府, 你以为她那么容易吗?娘家这房那房, 她多少心事!她又要应对夏侯神府诸般杂事, 又要照顾小世子, 况且经历了长途跋涉, 回到夏侯神府便病了一场, 你如今竟问出这话, 这是诛心呢!” 晚照从旁,不着痕迹地看向宁王。 厅中四角都挂了描金细画的羊角灯, 灯光自璎珞罩纱中透出来, 让这大厅有了富丽堂皇的昏暗感。 宁王微垂着薄长的眼皮,望着怀中的小婴儿, 神情晦暗难辨。 她的心也不觉提起,殿下他能认出这是他的亲生骨肉吗, 莫不是起了什么怀疑? 可是如果这样,殿下误伤了小世子又该如何? 这时候, 就听宁王开口道:“哦,她生过孩子, 你确定?” 旁边夏侯见雪原本已经惊怕至极,她已经想承认了,但罗嬷嬷这么说,倒是把她架在那里了。 她无奈,便干脆顺着罗嬷嬷的话道:“我怎么可能没生过!” 宁王便笑了下。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而缓慢地抚摸过怀中婴儿的脸颊,笑着道:“既如此,那就检查检查,确认下。” 他这话说完,便见有两位女子踏入厅中,那两个女子都着石青圆领绣,腰间为勒帛系束,这是宫廷中女医官的装束了。 晚照看到那几个女官,越发明白宁王只怕是隐忍不发,筹谋已久。 他必然是在路上时便看到对方身份有异,根本已经确认了,但是心存疑惑,待回到宁王府后才骤然发难。 夏侯见雪见此,惊疑不定,一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反倒是罗嬷嬷颇为镇定:“殿下若心中存疑,查就是了。” 宁王轻笑了一下,却是命令几个女暗卫:“把她抬进去,扒光了。” 几个女暗卫顿时心领神会,当即一拥而上,捉住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原为门阀贵女,金汤玉露养着长大的,便是内廷公主都不过如此,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她含恨道:“殿下,你不分青红——” 晚照见此,直接摸出一个手帕堵住夏侯见雪的嘴巴,之后和其它女暗卫一起,抬起来,直接把她抬到屏风后,也不管她是否挣扎,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两位女医官便开始检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7章 这时候,厅中越发安静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只有屏风后传来衣料窸窣声,以及女子被堵住嘴巴后闷重艰难的挣扎,以及偶尔间难堪的痛呼。 过了片刻,一切总算停止了,女官自屏风后出来,详细地向宁王禀报,提起自己查体的种种细节。 显然从这些细节看,眼下女子确实在最近几个月生产过。 宁王略蹙了蹙眉,视线再次落在怀中婴儿身上。 其实这么看着怀中婴儿时,他眼前有些恍惚。 他娶的是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对于这门亲事他心中本不太喜欢,不过考虑到种种形势,到底是娶了。 夏侯氏嫡女比自己以为的要好,所有她的一切,他都足够满意。 百年门阀蕴养出的贵女,清雅脱俗,才情横溢,既娇憨顽皮又温柔贤惠,可以说她的每一处,他都再满意不过了。 这是一个足以匹配自己,也是世间唯一足以匹配自己的女子。 他甚至每每庆幸,幸好自己当时接受了这桩联姻,才有了这样的美满姻缘。 她怀孕十月,为他生下如此可人疼的娇儿,让他有了为人父的骄傲。 对于他来说,他的王妃已经成为宁王府的一部分,是天经地义的存在。 本来就是这样,不对吗? 那一日她说要回去绀梁,说要回去夏侯神府,这没什么,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两个月的分离,他迫不及待去接她,路上也不是没想过会面后的种种,做好了诸般准备。 可谁知道,接到的这个女子,却不是她。 夏侯神府出来的,夏侯神府侍卫送来的,分明属于妻子的面容,却生生变了一个人。 壳子一样,人却变了。 他心中生疑,却按兵不动,一面敷衍着这女子,依然按照计划行事,一面派了人马去查探夏侯神府中异动。 他掌管边境几十万大军,主宰一方水土,家宅后事便是国事,自是谋定而后动,不敢草率。 回程路上,他不着痕迹控制了奶娘奴仆,并暗暗加派人手,陆续插入那些夏侯神府侍卫中,继续不动声色回来禹宁,待到入了自己府邸,才关门打狗。 原本这桩婚事一切顺利,夏侯家也表现了诚意,如今朝廷和夏侯府几轮来往,有了更深的利益瓜葛,包括绀梁一带兵马辖制,夏侯府通往西渊的贸易来往,以及对其他三大世家的挟制等等。 可以说,这桩姻缘于他是两全其美,是一举两得。 弋 也正因为彼此的姻亲牵连,彼此在洽谈中才略少了几分防备。 谁曾想,他却经历了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变故。 他的王妃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子。 两个王妃,两个夏侯氏嫡女,孰真孰假? 经过这一路的研判,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女子,确确实实是长在夏侯神府的那个夏侯见雪。 之前和自己拜堂成亲生儿育女的,不是。 所以她是谁?是何目的? 夏侯神府又给自己玩了一个什么把戏? 眼前女子对于两个人之间的种种知道的太多了,甚至包括一些亲近细节。 而这必须是当事人毫不隐瞒的告知—— 他完全没有办法细想,也不能深想。 这一路上,他足足下了十几道命令,做了诸般部署。 他知道自己如今有许多事都要查清楚,朝廷,边境,四大世家,西渊,他的王妃,眼前的女子,当然也包括自己怀中的孩子。 这个孩子入了夏侯神府后,便离开了温正卿以及宁王府暗卫的视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以至于他不得不多想。 就在回来禹宁的路上,他已经数次暗暗检查过了,似乎没问题。 可是如今这女子的反应,却是让人心中起疑。 她对这孩子的紧张,并不似作假,仿佛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可她又分明不是她。 宁王心里诸多思绪浮过,面上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就那么低头盯着怀中的孩子。 此时的晚照,不着痕迹地望过去,她觉得宁王低首注视着小世子的眼神怪怪的。 这让晚照越发不安,总觉提着心。 就在这时,她看到宁王突然抬起手来,用自己的手指轻捏住小娃儿的小拳头。 很小的小拳头,肉乎乎的,软乎脆弱,让人不敢用力。 他就这么捏着这小手掌,摆弄一番,小世子似有所觉,竟然醒来,睁开恍惚茫然的眼睛。 宁王俯首下来,刻意放低了声音,小心逗弄着。 小世子见到父亲,不知是真认识还是凑巧,竟然绽开一个甜美的笑来,他甚至还撒欢一般地踢腾着小腿儿,又用小拳头攥住自己父亲的手指头,使劲挥舞着,口中还发出牙牙学语声。 晚照暗暗看着,她分明看到,原本神情漠然的宁王,眸底竟然泛起温柔来,那是为人父亲的慈爱。 见此情景,她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宁王真的误会了,要对小世子下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良心还是活命,这太难了! 旁边的罗嬷嬷也是一直盯着的,此时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松弛下来,她总算放心了,无论如何,公子和娘子的血脉至少过了关,可以留在宁王府了。 这时,就听宁王低低叹了一声,却是道:“你怎么傻乎乎的,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8章 他略低下头来,用自己挺拔的鼻梁轻压住小世子的小鼻子,逗弄他。 小世子便不高兴了,伸出小爪子来,“啪——”的一声拍打在宁王脸上,还抓挠起来。 宁王握住小世子的小爪子,声音沙哑地威胁道:“不许打本王。” 然而小世子哪里听呢,又“啪——”的一声拍打在宁王脸上。 宁王突然挨了一巴掌,周围暗卫看到,顿时愣了。 宁王挨了一巴掌?? 不过宁王却仿佛并不介意,他甚至越发握住了小世子的小手。 屏风后,夏侯见雪躺在冰冷的地衣上,就在刚刚,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被那样几个卑贱的女子上前,不由分说地检查自己的身体。 里里外外,她都被翻遍了。 此时的她无助地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声响。 她听到自己儿子和宁王的种种,也听到宁王的声音,有些疲惫,也有些宠溺。 她颤抖着攥紧了拳头,眼泪成行地落下来。 此时只能拼命地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至少自己的铭儿保住了,宁王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孩子,他把自己的孩子认做他的亲子了。 晚照小心地观察着场中情景,看到罗嬷嬷的反应,她恍然。 夏侯家那两位以为自己换了孩子,就此瞒过了宁王,但其实孩子就是真的,宁王自然不会认为是假的,所以彼此都以为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此情此景也是荒谬了…… 这时,却见有两位嬷嬷上前,晚照一看便知,这也是从内廷调派来的,显然宁王对小世子身边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信任,全都拘押起来了。 宁王将小世子交给了那位嬷嬷,吩咐道:“好生照料。” 嬷嬷接过来小世子,恭敬地道:“是。” 小世子突然被嬷嬷抱住,好像很不满,在嬷嬷手里弓起小身子,像一条鱼般往上一蹿一蹿的,小手儿还伸展着,咿呀呀呀地对着宁王抗议。 那样子倒仿佛不满。 宁王看着这样的小世子,黑眸复杂。 他有些艰难地抿出一个笑:“等本王料理完公事,再去看你。” 说完,他仿佛安抚地道:“你要听话。” 晚照从旁,自然察觉到了,此时宁王的心情并不好,不但不好,其实是糟糕透顶。 他只是在隐忍。 作为镇守边境的禹宁王,他素来最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使面临这样的惊天之变,依然在很好地克制。 这时,宁王下令,直接将夏侯见雪拽过来。 晚照便上前,不由分说,提起来夏侯见雪,像拽小鸡仔一般拎到了宁王面前。 宁王坐在圈椅上,十指合拢,微往后靠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身子簌簌发抖,她清楚地看到宁王的神情格外平静,平静到了让人诡异。 就是那种他一口气杀死十个人,血流到了他的脚底下,他踩着满地的鲜血,却依然平静地看着你的表情。 那眼神像迟钝的刀,缓慢而无声地凌迟着她。 她喉咙发紧,完全没办法喘气了。 此时,宁王终于道:“说吧。” 夏侯见雪含着泪,无辜地道:“说,说什么……” 她害怕,彻底怕了。 宁王抬起手来,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哭啼不休的女人:“你们把本王的王妃藏在哪里了,一五一十说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 他凉凉一笑,笃定地道:“眼前这孩子确实是本王的血脉,但你绝不是他的母亲。” 夏侯见雪心中已经绝望,她知道罗嬷嬷还想骗,可她不想了,真的没办法骗过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但她觉得可以和宁王商量商量,隐瞒下这件事,她可以谈条件,给他条件,保住小世子的名声,保住朝廷和夏侯家如今的契约。 于是她蜷缩着身体,颤抖着唇:“殿下,殿下,妾身是想和你商量,妾身确实找了一位女子代嫁,但妾身并不是有意欺瞒殿下,如今殿下要寻那女子,妾身可以帮着寻,殿下的小世子,也可以以妾身亲生子的名义,以此保下小世子的尊贵,殿下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可以做。” 她说了这一番话,总算稍微镇定下来。 这宁王虽然嗜杀,但他并不是傻子,他一定能想到什么对他是最好的! 而她也只能赌一赌。 晚照听闻这话,心中暗叫不好。 这夏侯见雪虽养在深闺,没什么见识,但她到底是夏侯氏嫡女,她这身份代表着什么,主人再清楚不过,事实上当时主人迎娶夏侯氏嫡女,就是看中了这身份。 如今夏侯见雪将这个条件摆出来,诱惑太大了。 可以拿捏夏侯氏嫡女,可以借用夏侯氏的名望,可以为自己的小世子加码。 她暗暗竖着耳朵,听着宁王动静。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很有意思地笑了,他打量着夏侯见雪:“好,你现在承认你不是本王的王妃,但你要和本王谈条件了?” 夏侯见雪见宁王并没有立即发怒,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紧攥着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殿下愿意听我讲了?” 宁王饶有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 夏侯见雪看他这样,心里略松,她仰脸望着她:“殿下,妾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对不住殿下,妾身可以任凭殿下处置,但妾身想说,比起杀死妾身,殿下分明有更好的选择,殿下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49章 宁王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夏侯见雪:“继续说。” 夏侯见 璍 雪深吸口气,继续道:“殿下,如今朝廷和我夏侯氏达成的诸般共识,殿下比谁都知道,殿下身为禹宁王,镇守一方,比我这闺阁女子更知道其中利益干系吧?” 宁王沉默不语,神情难测。 整个大厅便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晚照见此,越发感觉不妙。 这夏侯见雪之前哭唧唧的,还以为是个草包,结果她竟然不简单啊!! 这时候,她竟然胆大起来,嘴皮子也利索了,开始敢和殿下谈条件了。 关键……看起来殿下果然被他说动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当初殿下迎娶夏侯世家嫡女到底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心中正发愁,便听到宁王道:“好,你讲的很有道理,本王可以考虑考虑。” 夏侯见雪一喜。 宁王:“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把——” 他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复杂。 之后才缓缓地道:“把她带过来,本王要见她,毕竟有些事,本王必须见到她,问清楚。” 夏侯见雪听了,望向罗嬷嬷。 宁王感觉到了,视线也瞬间射向罗嬷嬷脸。 罗嬷嬷的神情便不好看了,以她的意思自然是硬抗,她认为宁王也就是怀疑,但咬死了不说,宁王又能怎么样? 他之前杀那么多侍卫,但都没敢动自己,也不敢动自家娘子,这不就是心存顾忌吗? 说白了就是只敢拿无关紧要的人威慑自家娘子! 真没必要招供! 招供了,就必须找出王三,可如今去哪里找王三? 夏侯见雪看罗嬷嬷不说话,忙催问:“嬷嬷,她人呢,你赶紧说!我不是和你说了,要你善待她吗?” 宁王听此,神情不变,也并不言语,只安静地听着。 罗嬷嬷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声,无奈地道:“殿下,那女子拿了一大笔银子就这么跑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王眉峰缓慢挑起:“一大笔银子?跑了?” 罗嬷嬷含糊地道:“是,如今早跑了!她那样的人,谁知道往哪里找去?” 宁王眼皮微抬,一个视线过去。 晚照等人立即会意,便上前去,两个暗卫按住了夏侯见雪,两个暗卫则按住了罗嬷嬷。 夏侯见雪猝然尖叫,她本以为一切都说通了,她要说服宁王了,谁曾想突然这样。 她不理解地看着宁王。 宁王面无表情:“本王必须知道她的下落,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不然一切免谈。” 夏侯见雪忙斥罗嬷嬷道:“嬷嬷,你快说,她人呢,你快说啊!这件事你不是全权负责吗,我都交给你了,你到底把王三藏哪里去了!” 罗嬷嬷也被按住了挣扎不得,不过她还是倔道:“老奴确实不知,她跑了!” 此时晚照和另一位女暗卫按住的是夏侯见雪。 那暗卫反扣住夏侯见雪的胳膊,晚照负责打。 晚照看过去,此时宫灯昏暗,夏侯见雪肌肤雪白,乌发散乱,泪水簌簌,红唇颤抖,竟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这样的娇弱美人儿,任凭谁舍得下手呢。 晚照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一巴掌打下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夏侯见雪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叫,她簌簌发抖。 晚照感觉自己手心似乎粘上了什么,也许是脂粉,也许是汗水。 这让她感觉有些恶心,于是她再次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在夏侯见雪的惨叫声中,她左右开弓,一口气打了六七巴掌。 六七巴掌之后,夏侯见雪雪白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已经渗出血丝,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可身后暗卫却牢牢地按住她,她根本挣脱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着屈辱,她终于受不了,崩溃地惨叫连连,昔日夏侯氏贵女的尊贵荡然无存。 而另外两个暗卫也在痛打罗嬷嬷,罗嬷嬷痛得仿佛杀猪一般,哭嚎不止。 夏侯见雪咬着唇,倔强地道:“我确实不知,确实不知,是嬷嬷放走的,嬷嬷放走的,关我何事!” 罗嬷嬷听得这话,一时绝望,她想着自家娘子实在是太傻了,太傻了! 本来可以瞒过的啊! 如今可以招供别的,但唯独这王三死了一事,是万万不能提及的,一旦提及,那宁王必杀了自己! 只要找不到王三,宁王便必须留自己一条性命! 她正想着,就见宁王幽深的视线正盯着自己打量。 那眸光如刀,仿佛一寸寸把她皮肉剐下来一般。 她顿时一个哆嗦。 宁王命人将夏侯见雪拎下去,却让两个暗卫将罗嬷嬷倒拎起来。 罗嬷嬷吓得心乱跳,忙道:“殿下饶命,殿下,我什么都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求你饶我性命!” 宁王却并不言语,那两个暗卫径自将罗嬷嬷挂在了一旁的铁环上。 此时的罗嬷嬷倒挂着,只觉恶心难受,又觉晕头转向,几乎生不如死。 关键铁环还一荡一荡的,她竟犹如垂挂的腊肉一般在那里晃荡,晃荡得她恨不得去死。 就在这时,突然间,那吊环不晃了。 罗嬷嬷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宁王那双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0章 她顿时一个激灵,吓得几乎腿抽筋。 宁王:“你不是会编故事吗,从头到尾,给本王编。”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嬷嬷:“若是编得不好,本王先一刀一刀割下你的皮肉。” 罗嬷嬷牙齿咯咯响:“我说,我说……” ************** 事到如今,罗嬷嬷只能招了,她也怕死。 如果能活着,为什么要选择死的,况且即使自己不说,自家娘子也会说。 自家娘子不说的,莫经羲也会说。 既然宁王总归会知道,那她还不如能说的都说了。 所以罗嬷嬷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从自家娘子怀下身孕犯难,本想逃婚,结果莫经羲无意中在随云山发现了一位娘子像极了自家娘子,便干脆请其代嫁,又让她经受了诸般苦训。 这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宁王突然道:“你刚才说,十万两?” 罗嬷嬷脸上发苦:“是,十万两,莫先生最初说是一万,那王三娘子非要抬价,硬生生抬到了十万两,她倒是狮子大开口。” 宁王听得这话,敛着眉眼,神情阴晦难测。 罗嬷嬷便继续说,说起她代嫁的种种,也说起两个人的斗嘴。 她这么说着,宁王神情难辨,就这么静默地听着。 他不问,也不打断,就让她一直说。 她心里发虚,只能继续说,拼命地说,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连往日的诸般言语也都说了。 她正说着,宁王陡然打断:“你说,她叫王三?” 罗嬷嬷颤巍巍:“是……” 宁王眼皮陡然掀起,锐利的视线射过来:“原名?” 罗嬷嬷脸色难看得想哭:“我哪知道呢,反正她自己说是军户,说家里穷,自己说有一个瘸腿的兄长,还有一个瞎眼的姐姐,她就叫王三。” 宁王听此,艰难地吸了口气。 之后,他一字字道:“继续说。” 罗嬷嬷的眼泪落下来了:“殿下,能说的我都说了!” 她这话刚出口,就见一把森寒寒的匕首落在她脸上,寒光映在她的眼中,她几乎眼花了。 她哆嗦着望向宁王,却看到了那双冷沉犹如深渊的眼睛。 她忙道:“我 弋 说,我说,我都说!我还有,还有,我想起来了!” 于是她继续说,说她怎么要那王三娘子向她如实提起和宁王行房的种种,说王三娘子如何提起宁王的不是,还说王三娘子嫌弃这差事不好要加银子。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全程都是倒吊着的,她到底年纪大了,憋得脸上通红,言语越来越艰难。 但是冷不丁看到上方的宁王,却顿觉毛骨悚然。 这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连暴怒都没有,只有平静。 这让罗嬷嬷想起她年少时,在山岭间放羊,不经意间看到天空,云朵厚重低沉,几乎将所有的日光吞噬,就那么沉沉压下来,这让她感到脆弱无助,让她觉得,震天撼地的暴风雪即将来临,但是她弱小,她无处可逃。 她浑身哆嗦,一时之间,竟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对此,宁王神情依然平静到可怕。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所以,你用了毒,把她毒死,之后把她埋在了随云山下。” 罗嬷嬷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她颤巍巍地道:“不是,不是我埋的,是夏侯神府的侍卫埋的,是莫先生的人……” 宁王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伸向罗嬷嬷。 罗嬷嬷惊恐地尖叫出声。 谁知道这时,匕首却割断了绳索,随着那一声,罗嬷嬷骤然跌落在地上。 她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跟肉泥一般瘫在那里哎呦哎呦。 宁王缓慢地垂下眼睛,眸底不曾泄露一丝情绪:“说,详细地说,她中毒时的情景,以及——”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你们是怎么把她埋起来,又埋在哪里。” 罗嬷嬷少不得该说的都说了,只是说起这些时,尽可能把罪过推到那莫经羲以及两位侍卫身上,如此来撇清自己。 当然她也把王三的一些言行都给宁王汇报了。 “她说要离开,拿着这些银子,要寻一俊美郎君,要乖巧听话的。” “还说她也许会再生一个血脉,是以不必挂念小世子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宁王那神鬼莫测的面容,硬着头皮继续说。 “还说,还说殿下生得俊朗,又是位高权重,说这次赚了银子,又睡了殿下,赚大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眼前宁王神情过于诡异。 她不敢说了。 谁知道宁王却陡然自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罗嬷嬷便哭着道:“殿下,这王三不是什么好东西哪,她说殿下生得好,睡起来也舒坦,还说玩玩就得了,犯不着上心,以后大把银子还愁找不到好郎君嘛——” 她才刚说到这里,陡然间,便觉有破空之声而来。 一时还不及细想,便有狠厉的鞭子落下,打在她头脸上,瞬间撩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崩溃地惊叫:“啊——” 第072章 第 72 章 第72章这是一场噩梦 整整一夜, 晚照安分地看守着夏侯见雪,她觉得自己能得到这份差事实在是幸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1章 既能看热闹,还能趁机打个盹。 此时的宁王府众人简直忙成了蚂蚁, 宁王整整一夜没睡, 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从边境守军到禹宁城巡逻, 再到王府布防, 宁王带着手底下几个亲信并大管事,都重新核查筛查过问。 宁王之前便以“世子幼小”为由, 从内廷要了人手, 这些人手过来禹宁后, 便被放在宁王府内, 不许进出。 至于小世子, 宁王更是下了大心思, 足足抽调了八位暗卫日夜不休地守卫着小世子, 并有两百宁王亲信侍卫护在小世子的院落外。 除此之外, 宁王将之前的奶妈尽数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又挑选了六位新奶妈, 轮番值守照顾。 如今的小世子身边已经是铜墙铁壁, 任何人休想动小世子一根头发丝 可以说,宁王府所有的人几乎整夜未眠。 但是让人不可思议到毛骨悚然的是, 哪怕宁王府以及禹宁已经翻天覆地,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按部就班, 打更的更夫,捡粪的条狼氏, 还有凌晨时分运送了新鲜菜肴进来王府的庄上人,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曾有丝毫察觉。 此时的宁王哪怕已经愤怒滔天, 但也死死压下来,将所有的一切全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就在五更时分,宁王似乎又下了一道盖了亲王印章的密令,昭告随云山所在州府官署,随云山一带出现黄教逆贼,他将调集人马前去捉拿逆贼,要求当地州府官署设置路障,截断各处通往随云山的官道,以免误伤百姓,又因剿匪一事事关重大,各地官署务必严加保密,切勿泄露风声。 晚照看着宁王这雷厉风行,越发佩服赞叹,主人就是主人,去挖自己王妃的尸骨都得先扯一面大旗,以公谋私! 不过对于宁王接下来的举措,晚照也是好奇。 如今夏侯见雪找人替嫁一事瞒得密不透风,但是这种事,能瞒住一时,不可能瞒住一世,所以最后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夏侯见雪,以及怎么和夏侯神府解释这件事? 只是这些显然不是晚照可以随意问的,她也猜不透。 这时候,终于有暗卫过来,和晚照打了手势暗号,之后才提起,说是殿下要提审女贼子。 女贼子……晚照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就是夏侯见雪。 显然宁王是不屑用“夏侯见雪”这个名字称呼夏侯见雪的。 哪怕他已经心知肚明。 晚照便低声道:“稍等。” 夏侯见雪挨了那么七八巴掌后,哭哭啼啼,晚照和另一位女暗卫实在是嫌她吵,便私底下又给了几巴掌,夏侯见雪嘴角出血,痛得抽搐,最后昏睡过去了。 几巴掌就把她打懵了……晚照觉得自己特别能干。 此时宁王来提人,晚照也有些担心,怕这夏侯见雪不省人事,到时候自己反而被责怪。 于是她连忙找来了一壶冷茶。 那暗卫见此,疑惑。 晚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待我唤醒女贼子。” 暗卫默了下,之后心领神会,郑重颔首。 于是晚照将那一壶冷茶兜头泼洒在夏侯见雪脸上。 夏侯见雪本来昏沉沉的,突然遭此一泼,一个激灵,骤然醒来。 醒来后,她便看到,摇曳的烛光中,有一张娇媚至极的脸,正对着自己甜笑。 她惊恐,下意识便要大叫出声,谁知道就在嘴巴刚张开的时候,口中便被塞了一个什么,不太干净,有些异味,干涩。 她挣扎要拿出,但已经被晚照反扣住,一根绳子利索捆绑起来,之后把她交给了那侍卫。 侍卫面无表情,拎着小鸡仔一般拎起来就走。 晚照见此,自然不舍得,她还想继续看热闹,于是她恭敬跟随,很是勤快的样子。 夏侯见雪就这么被拖拽着过去厅中,路上却恰好和侍卫拖着什么人擦肩而过,伴随着一股血腥味。 在那一瘫离开后,她陡然想起适才那人身上的布料,被血侵染的布料,那是罗嬷嬷! 她顿时齿寒,齿寒之余,又觉一股恨意涌了上来。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待她们! 一个男人家,也是皇室贵胄,却这么对待一个世家门阀的深闺娘子,她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这时候,她已经被拖拽到了厅中,在那头晕眼花的痛苦中,她睁开眼,却看到大厅中一片暗沉,没有烛火,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宫灯挂在前方。 宫灯摇曳间,光影投射在前方惨白的墙壁上,于是墙壁上便跳跃着仿佛鬼魅一般的影子。 她不寒而栗,无法控制地簌簌发抖,只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无间地狱。 这时候,就在上方,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反省了一夜,你想明白了吗?” 那声音嘶哑冷漠,是尖锐的刀刮在磨刀石上的声音,让人齿冷。 夏侯见雪的手指甲紧紧地抠住地上的条纹铺砖,咬牙道:“到底,到底要我想什么……”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 宁王一身修长的墨袍,无半分修饰,就那么俯首立在厅中,俯瞰着下方瘫着的女子。 他垂着眉眼,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夏侯见雪心里一紧,她咬牙,拼命地撑起身子,看向宁王。 宁王俯首下来,在很近的距离审视着夏侯见雪。 璍 尽管此时的女子脸上红肿,狼狈不堪,不过他依然可以看到,这个人和她很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2章 眉眼,鼻子,唇畔,甚至肌肤,每一处都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宁王的审视中,夏侯见雪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哪怕恨极了怕极了,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在这样几乎视线相接的凝视中,她身为女性的羞耻感依然缓慢崛起,会下意识逃避,也会脸红耳跳。 他确实生得太过俊美,可以让任何女子目眩神摇不敢仰视,哪怕此时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依然不曾折损半分天家龙子的尊贵魅力。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宁王发出一声嗤笑,不屑的,嘲讽的,以及玩味的笑。 夏侯见雪瞬间脸红,狼狈地挪开眼。 但是羞耻以及恨意越发恣意横生,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粗俗卑鄙残忍的人! 宁王颇有兴味的样子:“你确实像极了本王的王妃,就在刚刚,本王看着你,也觉得很有些心动。” 夏侯见雪愤恨至极:“滚,滚开!” 宁王:“不要急,你之前不是和本王谈条件吗,怎么,现在不想谈了?” 夏侯见雪几乎气疯了,从来她都是高高在上,从来她都是受人仰视。 世交之家的兄长曾经用那么痴迷的眼神望着自己,偶尔间去庙宇祭拜烧香时曾经有男子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貌美。 但是现在,宁王的游刃有余让她无法忍受! 她咬牙切齿:“你不必折磨我,随便你要不要谈,你以为我会任凭你这样羞辱我吗?你这个畜生!” 宁王耷拉着眼皮,轻描淡写地道:“哦,这么生气?本王可以好心提醒你,你恼了时,一点不像本王的王妃了,你变得粗俗丑陋,本王还是喜欢你像本王王妃的样子。” 夏侯见雪一怔。 之后,她悲从中来,耻辱以及绝望涌上心头。 那个女子纵然面目和自己相似,但也只是皮囊罢了,她有半分自己的好吗?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军户,高门大户的诸般讲究,她懂什么! 但是现在,她堂堂夏侯氏贵女,竟然要努力“像她”。 不过,此时脸上疼痛的肿胀,以及冰冷的地砖,这些都在提醒她,今日不同往事。 她已经一脚踏入狼窟,她必须设法自救了。 那什么王三靠不住,罗嬷嬷靠不住,莫经羲靠不住! 而眼前男人性子诡异,若是自己一个不察,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所以她到底硬生生吞下羞耻,紧绷着身子,颤巍巍地道:“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你要,你要谈什么?” 宁王笑看着她:“你现在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可以听从本王的安排了?” 夏侯见雪咬着唇:“你说。” 宁王看着她包羞忍耻的样子,颇为满意地颔首:“你生得貌美,看上去也算有些才学,乍看之下,虽然东施效颦,不过勉强有几分本王王妃的影子吧。” 夏侯见雪气得脸都白了,但她依然忍着。 宁王又道:“唯一不好的是,你没有本王王妃的庄重文雅,看样子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性子也轻佻了一些,一看便是长在市井,不曾受过教诲的粗野之人。” 夏侯见雪咬得嘴唇都几乎出血,她再是能忍,也忍不住了:“殿下,妾身虽沦落至此,殿下既不讲礼法,愿打愿骂,或者干脆要了妾身性命,妾身都无话可说,但是妾身虽不敢称雅,却也自小饱读诗书,能辨琴,能咏吟,殿下又何必昧着良心,用‘粗野’二字?” 粗野的,轻佻的,长在市井的,分明是那王三! 王三有半分庄重文雅吗? 这个男人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假吗? 宁王听了,似乎有些惊讶:“是吗?你竟然也懂琴棋书画?那可以,你现在便给本王吟诵一首吧?或者来一段小曲也可以。” 夏侯见雪听他这语气,一下子受不了了:“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杀要剐尽管来,但是何必这么侮辱我?我便是再不济,我也是夏侯氏嫡女,是百年门阀的贵女,你身为皇室子弟,就是这么羞辱别家女子的吗?若是传出去,难道不会折损殿下的名声吗?” 宁王背着手,并不在意地道:“难道你往日不曾听说过本王的名声?本王有什么好名声可以折损吗?” 夏侯见雪:“……” 她顿时僵在那里,一时无法言语。 宁王耷拉着眼皮,淡淡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告诉本王,本王不能让小世子有一个出身卑贱的母亲,本王更不该和夏侯氏为敌,本王应该以国事为重,应该仔细想想其中的厉害关系?” 夏侯见雪木讷地看着上方的男子。 她嘴唇动了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不对吗? 宁王哑声轻笑,之后指骨轻轻敲打在一旁案几上:“那本王告诉你,本王确实有本王需要顾忌的,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所以本王需要你的配合,让夏侯氏心服口服,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夏侯见雪听此,眸中总算浮现出一丝希冀。 她看着宁王,道:“殿下能这么想,那自是最好不过了,需要妾身做什么,殿下吩咐便是。” 宁王:“好,接下来本王说的,你仔细听着,不可忘记。” 夏侯见雪听着他那居高临下的口吻,自然恨极,不过少不得忍住:“殿下请讲。” 宁王这才收敛了笑,正色道:“你,生于盛昌丁酉年,乳名皎娘,幼失怙恃,流落教坊司,因色艺双绝,引得富家子弟为你耗费家资,不过你却勾搭了黄教之人,被引入邪道,甚至甘愿为黄教所驱使,黄教为你施展邪术,更改容貌,假冒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蒙混过关,混入我宁王府,试图欺瞒本王。 ”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3章 夏侯见雪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宁王:“你说什么?” 宁王拿起旁边一叠手札,直接甩到她面前:“识字是吧?既然识字,那就仔细看看,这是你的出身来历,现在,你如果不想死的话,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夏侯见雪慌忙捡起那手札,仔细看过,越看越心凉,越看越惊悚。 这分明是给自己套了一个假出身,甚至还杜撰了一些所谓的“身体标记特征”全都和自己一般无二! 她想起之前那些女医官对自己的检查,这分明是要为造出这份假出身做准备! 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推啊! 夏侯见雪牙齿发冷,她颤巍巍地抬起脸来,望着宁王:“你好生歹毒!” 宁王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你歹毒,皎娘,你谋害本王王妃,蒙骗本王,你说你该当何罪?” 夏侯见雪磨牙,眼泪一滴滴落下,她一字字地道:“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吗?你以为我父亲兄长会信你吗?你敢去我夏侯神府这么说吗?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想起他说的什么“流落教坊司”,一时气得几乎头晕脑胀:“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你不要忘了,天子御赐良缘,那婚书上可是我夏侯见雪的名字!你就这么侮辱你原配的发妻吗?” 宁王扯唇,凉笑一声:“夏侯神府,本王自然是要走一遭的,不过不是现在,说起来,自从本王和夏侯神府联姻,至今还未曾上过岳父家的门,既如此,本王自然要备了厚礼,才好登门。至于你——” 他声音冷漠如刀:“你就继续下去反省,在你想明白之前,先享受一下宁王府地牢的滋味,习惯了,也就好了。” *************** 夏侯见雪被拖下去了。 适才旁听了宁王如此羞辱夏侯见雪,晚照对于宁王的打算终于看明白了。 他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露,就是要先做实这夏侯见雪“黄教叛逆”的身份,包括一路回程的隐忍,包括前往随云山所谓的“剿匪”,也包括给夏侯见雪做成的这身份。 只怕这姣娘确有其人的,但应该已经死 殪崋 了,现在宁王直接把身份给她硬按上。 等到一起筹谋妥当,便赶过去夏侯神府,把这“出身教坊司的黄教逆贼”给夏侯神府看。 当真正的夏侯见雪成为黄教逆贼,他便可以将之前那个王妃当成夏侯见雪,且不伤及小世子的体面。 这么想着,按照惯例她也要下去了,不过她磨蹭了下,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却见此时的宁王完全没了适才面对夏侯见雪的笃定。 他略低着头,耷拉着眼皮,视线望着前方不知名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是一个人疲惫到了极致,偏偏又不想休息,于是睁着眼睛神情涣散地发呆。 晚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宁王,他从来都是骄傲自信,志得意满。 她垂下眼,轻轻一拜,无声地准备撤退。 如今温正卿已经点校精锐侍卫,只需天亮时候,宁王一声令下,便出发前往随云山,到时候自己必然也要跟随,应该是负责押解罗嬷嬷。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回去打个盹,不然接下来的行程会很辛苦。 谁知道就在这时,她和一个身穿墨蓝紧身衣的男子擦肩而过。 她看那人衣着,心里便一动。 这种衣着在宁王府是特殊的存在,他们可以随时快速出入宁王府,且府中侍卫暗卫不得阻拦,他们是密信使,一般他们若是出动,那必然是有要紧的急报或者密报要呈送给宁王。 晚照不免好奇,这会儿,宁王即将出发前往随云山,突然送来的消息会是什么? 她便顿住了即将离开的脚步,支棱着耳朵,暗暗地看过去。 显然,宁王还没从适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他木然地接过来那密报,拆开,视线缓慢扫过。 晚照清楚地看到,宁王的视线开始是漫不经心的,之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字眼,目光便顿在那里,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甚至还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晚照好奇,想着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这时候,就见宁王拿起一旁的纸笔,快速地写了几个字。 晚照隔着很远自然是看不清的,按照千影阁规矩她也不能细看,当下只能勉强按住好奇心,看着宁王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后,密封起来,之后随手扔给下面跪着的侍卫。 他淡声吩咐道:“尽快,接回来。” 接回来? 晚照不免疑惑,接什么回来?接人吗?接谁,那封密报中发现了谁? 她迅速过了一遍,叶闵,青葛,还是那个被换掉的孩子? 如果是叶闵的话,万万不至于用“接”这个字眼,叶闵又不是没出阁的娇滴滴娘子还需要人接,至于青葛,她觉得宁王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平淡了,现在宁王听说青葛的消息,怕不是要跳起来。 所以宁王发现了那个孩子吗? 这么快? 她本来以为这个秘密可以隐藏很久,毕竟夏侯见雪和罗嬷嬷都要死守这个秘密,没想到宁王这么快就查到了。 这时候,就见宁王骤然起身,迈步径自往外走。 晚照也想跟过去看看,但她没有随侍保护主人的任务,只能含恨忍着,眼巴巴地看着宁王离开。 宁王走出大厅后,却是大阔步过去了后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4章 待走到后院月牙门前时,他脚步停滞了下。 他当然记得,最初迎娶了王妃进门后,王妃就住在这里。 从新婚洞房,到后来偶尔过来,到眷恋不已,再到如胶似漆,等到王妃怀孕后重新回到这里,其实他已经不会住在别处了。 便是她怀孕了,许多事并不方便,他也喜欢住这里,甚至会把一些公务拿过来处理。 他越来越没规矩,越来越放纵自己,开始沉溺于后宅,沉迷于缠绵情事。 他有些艰涩地想,他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的。 妻儿都在这里,他的心也便在这里。 只是如今这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就连门前的宫灯都仿佛是黯淡的。 他唇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攥紧拳,闭上眼睛,之后艰涩地睁开。 他到底让自己理智下来,大跨步迈入小世子的房中。 待步入其中,却见奶娘正守在这里,原先的几个奶娘已经全都放入大牢押着,他稍后也都会自己亲自审,如今的奶娘是临时寻来的,她们并不知道具体,但却明白宁王府规矩大如天,一个个也都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差池。 如今见宁王过来,赶紧上前见礼,又小声提起,说是小世子在睡着。 宁王微颔首,示意她们不必出声径自下去。 待奶娘并嬷嬷都下去了,宁王才走到小世子的床前。 因如今天气暖和起来了,雕花木窗前只垂了白纱垂幄,幽暗的灯光自垂幄透进来些许,斑驳地洒在床榻上。 床榻上,那稚弱的小婴儿正躺在那里,两只嫩生生的小拳头轻轻握起,放在耳畔,睡得恬静安详。 他如今已经五个多月,到底大一些了,就连胎发都长了许多,乌黑地紧贴在光洁的大脑门上,看着乖巧又动人。 那小鼻子挺挺翘翘的,薄到几乎透明的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声而轻轻颤抖。 宁王略弯下腰,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自己王妃生下的孩子,如珠似玉的王妃,娇美无双的王妃,出身门阀的王妃,在他心里,他的王妃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是挑不出任何瑕疵的。 对于王妃生下的这小世子,他更是疼到了心坎。 可以说,这娇妻美子对他来说已经是人间极致,是此生无憾。 如今的他,望着这睡榻上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婴儿,脑中却不断地回想着罗嬷嬷的话,也回想着那女人的话。 她们说,她只是低微的军户女,说她一心只想图财,说她对他毫无兴致,说她对小世子丝毫没半分留恋。 她们还说,她要挣一大笔银子,远走高飞,还要寻一俊美郎君,再生一个血脉。 现在,她们说,她已经死了,被人家毒死了,钱财也不曾得到,埋在了随云山的荒郊野外。 宁王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压住了那些几乎无法克制的思绪。 之后他伸出手来,抱起小世子。 他这么一动作,自然惊动了熟睡的小世子,小世子皱了皱小眉头,蠕动着小嘴,发出几声呓语。 宁王拍了拍他的小脸蛋:“醒醒。” 小世子委屈巴巴地踢蹬了下腿儿,到底不甘心地睁开眼睛。 他悲愤地瞪着上方的宁王,不高兴得很,攥着小拳头,冲着宁王吐泡泡。 他正在长牙,现在很会吐泡泡,用力吐的时候红润的小嘴儿噗嗤噗嗤的。 宁王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小世子。 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亲生儿子,这是她为自己生下的血脉。 他越发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孩子脆弱的小身子是那么惹人怜爱,但是宁王却心痛,痛得几乎窒息。 无边无际的黑暗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无法分辨,那些情绪犹如海啸一般在他体内冲撞,几乎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罗嬷嬷的许多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尖锐地鸣叫,混在其中的,是昔日和她相处的种种片段,她笑起来的样子,她说话的样子,她面对孩子的生疏,她偶尔间言语中的躲闪…… 所有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化为锋利的刀,在他心头划过,刀刀致命,把他往日的骄傲,把他曾经的志得意满,把他心底的柔情缱绻,全都砍得粉碎。 于是这一瞬间,他头疼欲裂,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立。 这就是一场噩梦,无法醒来的噩梦,从未想过的噩梦。 而 銥誮 他,要去随云山,去亲手将这噩梦挖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找到她。 第073章 第 73 章 第73章随云山挖挖挖 宁王陪着小世子玩耍了片刻, 甚至还拿了小拨浪鼓来逗小世子,看着他兴奋地挥舞着藕节般的小胳膊,口中还发出欢快的笑。 他看着孩子这样的笑, 心底突然涌起莫大的悲哀。 稚子懵懂, 他的欢快是如此简单,逗一逗就可以了。 但以后呢, 他呢? 他到底把小世子交给奶娘看管, 小世子好像有些失望,清亮澄澈的眼睛看着他, 小手挥舞, 口中咿咿呀呀, 那样子好像在问, 怎么不玩了。 他声音格外温柔, 低声哄着道:“等父王回来再陪你玩。” 小世子眼神失望, 似懂非懂, 不过宁王狠心, 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走出房间时,他脚步突然顿住, 沉默了一会, 才吩咐奶娘道:“这几日,他的衣着以及包被不必太过讲究, 素净一些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5章 他声音沉沉的,略有些嘶哑。 奶娘心中疑惑, 不过不敢说什么,自然遵命。 宁王再次看向小世子, 薄唇动了动,待要说什么, 不过到底压下来,猛地转身离开了。 车马是早就准备妥当的,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宁王换上寻常并不起眼的墨色长袍,翻身上马,径自出了宁王府,出了禹宁,赶往随云山。 晚照也在行列之中,她是负责看管罗嬷嬷的,和另外一位暗卫轮班看守。 她在出发之前偷偷打了一个盹,所以并不会困,反而精神饱满,就等着看看随云山能挖出一个什么来。 她坐在马车里往外看,随行的都是宁王府精锐,不过并不太起眼,毕竟在这条南来北往的官道上时不时有边境军出没,并有各方官府来往人员,自己一行人等过于低调,并不会有人注意。 这显然是宁王刻意的,真假王妃一事他至今瞒着,朝廷那里都瞒着。 不过让晚照疑惑的是,她以为宁王会心急如焚,一路急行,但是并没有,宁王竟然很能沉得住气。 他甚至还为罗嬷嬷准备了这么一辆马车,黑蓬布的。 罗嬷嬷经过严刑拷打,身受重伤,显然很有些狼狈痛苦,她无力地趴在染了血的褥子上,时不时发出“哎哟哎哟”的痛苦呻吟声。 晚照琢磨着,该怎么给罗嬷嬷使点暗招,让她不要再叫唤了。 身为一个暗卫,她也想耳根子清净啊。 谁知道就在这时,马车的布帘被掀开,车内透进一些光。 晚照转头,便看到了宁王。 宁王略一弯腰,面无表情地进了马车中。 晚照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宁王这时候会过来。 宁王却淡声吩咐道:“先出去吧,本王有话要问问她。” 晚照低首,无声地出去。 不过出去之后她并没有走远,只是跟随在马车之侧,保持着正常的步伐,看起来是继续护卫左右,但其实借机支楞着耳朵,拼命地聆听里面动静。 这时候就听到宁王用嘶哑的声音道:“你再把当时的情景讲一遍,你们最初怎么找上她。” 晚照:…… 这种事情对于宁王来说,显然是耻辱至极,不堪回首,恨不得立即忘记。 没想到他还要一听再听,这…… 她正无言以对,突然间就听耳边一个声音:“退后一些。” 晚照一慌,忙看过去,却是万钟。 她顿时松了口气,软软地瞪了万钟一眼:“你今日是没活吗,倒是来管我!” 万钟没什么表情地道:“你最近鬼鬼祟祟的。” 晚照:“你——” 她轻哼了声:“算了算了,懒得和你计较!走吧,我们一起后面跟着。” 最后一句话,她有些娇嗔的意味,语音妖娆。 万钟说话一直不太好听,但到底长她两岁,且相识多年,对她颇为照应。 她一直觉得万钟似乎有些门路,想着能不能从万钟这里试探什么话。 ——宁王那个什么密报,她这一路时不时想起来,总觉得心里不安。 ********** 马车内,罗嬷嬷哼哼着,有气无力地将当时的诸般种种再次讲了一遍,当然在讲的过程中,她不敢太过贬损王三了。 宁王听着,却问道:“所以莫经羲是在随云山找上她的?” 罗嬷嬷:“是,当时盯了三四天,一直暗中观察着,觉得只是个寻常女子,便想着给她些银子,让她来办事。” 宁王垂着眼睛:“她一口答应,不曾犹豫?” 罗嬷嬷不确定地道:“应该不曾吧。” 宁王:“十万两是你们提的?” 罗嬷嬷道:“这倒不是,刚开始的时候莫经羲给她开价一万两,谁知道王三是个贪心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平日贬损王三习惯了,现在张口就来,显然宁王并不想听她这么说。 她连忙找补道:“王三娘子是精明人,所以张口就要提价,直接要了十万两。” 宁王垂着眼,神情晦暗,哑声道:“继续说。” 罗嬷嬷:“莫经羲到底是怎么调教王三娘子的,具体我便不知了,终归他是有些法子。” 宁王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们花了很多时间来调教她,要她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罗嬷嬷忙道:“是,从一开始她出现在殿下面前,就是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是假的,肌肤头发是我们特意帮她保养过的,衣着服饰是我们帮她置办的,连怎么笑怎么说话,莫经羲都特意调教过,总之全都是假的,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她正说着,却陡然听到上方冷沉沉的声音:“住口!” 罗嬷嬷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看过去。 外面晴天万里,马车内却黑沉沉地压着一股森冷阴暗之气,而上方宁王那种晦暗冷漠的面庞,更是弥漫着锋利的煞气。 像是要吃人。 罗嬷嬷无力地趴在那里,像鸵鸟一样将脸埋在泛着血腥味的被褥中。 被打过巴掌的脸生疼生疼的,不过她竟然有些麻木了,没感觉了。 这时候,宁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而道:“她答应的时候,知道是本王吗?“ 罗嬷嬷:“当然——” 她想说当然不知道,不过想到适才宁王的怒气,又想到他突然问自己这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6章 她意识到了什么,便道:“应该是知道的。” 宁王紧声道:“她知道嫁的是本王,之后才答应的?” 罗嬷嬷:…… 这哪跟哪,想得太歪了吧。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假话道:“估计是吧,王三娘子一直觉得殿下生得俊美,她喜欢得很。” 宁王蹙眉沉思。 罗嬷嬷暗想,这人何等精明之人,怕是一下就明白自己在胡说八道。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道:“理应如此……她既是军户,又怎么会不知道本王。” 宁王曾经在军中两三年,倒是立下过一些战功。 罗嬷嬷一时无法言语,这宁王的脑子…不太正常吧。 这时,宁王突然又道:”你再说。” 再说?还要说? 罗嬷嬷苦不堪言:“说,说什么……” 她自然也有别的话可以说,可是现在宁王这么想,她能这么说,难道还编故事说王三对他一片痴心? 这种故事……她真编不来! 宁王却问道:“你当时把她带离夏侯神府,你们怎么离开的?穿的什么衣服,坐了什么车,她当时说了什么话?” 罗嬷嬷想了想,道:“就穿着府中的寻常衣裙,也是坐了一辆这样的马车吧。” 她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上方:“就是这种黑篷布的。” 宁王:“你们府中寻常 銥誮 侍女的衣裙?” 罗嬷嬷心虚:“是……”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她再贬低王三都没有用,宁王满脑子都是他们的锦绣良缘,从现在开始,她得多夸夸王三,时不时给他编个好听的话,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活命。 宁王垂着眼皮:“你怎么给她下的毒?” 罗嬷嬷便有些犹豫,她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是莫经羲,他派了两个人跟随着我,说让我把王三娘子带出去,一切都交给那两位办好,可谁知道走到半截,王三娘子口渴了,想喝水,我想着,王三娘子是好人,我也不忍心,我这种好心肠自然不舍得那些人害她……” 她拼命替自己找补,想着把罪过推给莫经羲:“王三娘子要喝水,我老婆子自然让她喝了,结果她就不行了。” 宁王声音变得异样沙哑:“她说她渴了?” 罗嬷嬷忙点头:“对,她渴了。” 宁王垂着眼睛,藏在袖下的手缓慢攥紧了,之后,一字字地道:“所以她口渴了,想喝水,结果你却给了她有毒的水,她便被你们毒死了。” 他的声音低哑紧绷,几乎发颤:“她临终都没能正经喝一口水。” 罗嬷嬷吓得要命,忙道:“殿下明鉴,不是我,是莫经羲,我老婆子只管闺阁中事,哪里管得了那些杀人的坏人呢,我这辈子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而且这事出了后,我还给王三娘子烧了纸!” 谁知道宁王却突然抬起眼,冷笑道:“不要在这里给本王装蒜,这种话,你骗谁?” 罗嬷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惊惶又瑟缩的样子。 宁王:“缥妫王骤然离世,缥妫陷入动乱,夏侯夫人离开时整个西渊已经是战火纷飞,更兼当时大雪冰封,你身在缥妫内廷,能全身而退,又毫发无伤地来到大晟投奔夏侯夫人,还被委以重任一直留在夏侯夫人身边,本王怎么看怎么觉得,罗嬷嬷,你很不简单。” 罗嬷嬷神情便缓慢地僵住,她才刚觉得这宁王脑子有问题,谁想到他突然说出这种话。 她呐呐地道:“殿下,你说什么呢……我一老婆子,手无缚鸡之力,我懂什么啊我……” 宁王:“以本王看,那女贼子满脑子都是水,估计一心想着她那不知道哪里来的下贱情郎,她能私会情郎,甚至生下奸生子,又做出这种瞒天过海的勾当,背后必然有人撺掇,这个人就是你吧?” 罗嬷嬷苦笑,无奈地道:“殿下英明,殿下英明,把我这老婆子都看得透透的,其实殿下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吧……” 他清楚知道自家娘子就是真正的夏侯氏嫡女,却一直称呼以女贼子。 宁王淡漠地道:“所以你的目的何在?折腾这么一遭,除了枉送性命又有什么用?” 他深信,眼前这罗嬷嬷看似怯懦胆小,贪生怕死,愚蠢至极,但这些都是外相罢了。 她一定别有用心,这是自己暂时没有办法从她口中撬出来的。 罗嬷嬷:“事已至此,我老婆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全靠殿下怜悯,才能苟且一条性命。” 宁王:“如果你没有供出她的埋身之地,那本王还可以信你,信你有求生之念,但是你这么轻易说出来了,本王相信你一定还有最后一个秘密,你为了隐藏那个秘密,只能说出她的埋身之地,以此声东击西,掩护你真正要隐瞒的。”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只要罗嬷嬷说出王三的藏身之地,王三尸骨出时,便是罗嬷嬷的死期。 只要她不说,自己存着一线希望,便绝对不会杀了罗嬷嬷丢了这条线索。 罗嬷嬷在心里倒吸口气,她震惊于宁王的敏锐。 不过她无声了片刻,到底苦笑一声,颓然地喃喃道:“殿下,你说的这些,我老婆子哪里懂?我现在已经疼成这样,我还哪能有脑子?” 宁王冷笑:“很好,你可以继续嘴硬。” 说着,他径自起身下了马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7章 这时恰见马车后的万钟和晚照。 他便淡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不要给她喝水,一滴水都不要给她喝,把有毒的粪水放在她面前,让她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喝。” 万钟道:“是。” 晚照从旁,也恭敬地低首。 宁王:“但本王偏偏要她活着,一直活着。” 活着忍受干渴,忍受煎熬。 所有她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痛苦,都要百倍加诸她们两个身上! 还有那个莫经羲! ********************** 一行人抵达随云山时,已经是第二日晚间时分,嶙峋山石的阴影中,三百精干侍卫无声地前行。 晚照跟随着众人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不过脑中却不断地回想自己试探万钟时,万钟的反应。 他很沉闷,嘴巴很严实,根本不透露什么话,甚至还反过来问她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这让晚照多少感觉不舒服,甚至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殿下那一日接到密报,到底是什么样的密报? 他到底要去接谁? 这个问题她已经似有若无地纠结了两日,却在和万钟聊过后,心里越发沉重,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乌云已经遮住了天,她即将被吞噬。 也许应该跑? 但没见兔子就撒鹰,只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怀疑,自己就此拔腿逃跑,逃跑后被千影阁追杀,于是莫名就成了一个大叛徒,这实在是杯弓蛇影,实在是莫名其妙。 她不舍得跑! 没那魄力! 所以她也只能暗暗忍耐下来,沉默地继续当一个安分的暗卫,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时候,前方带路的罗嬷嬷停住了脚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围。 宁王沉声问道:“这里?” 罗嬷嬷便拖着哭腔说:“应该,应该是了。” 宁王:“你确定?” 只是三个字而已,可是声音却低沉而阴冷,带着透骨的寒意。 罗嬷嬷一个哆嗦,咬牙道:“不是我埋的,是莫经羲派了两个人……应该是这里,我记得是这里。” 宁王面无表情:“那两个人,在哪里?” 罗嬷嬷很无奈,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死了,毒死了,我听莫经羲说的,毒死了……” 莫经羲不敢留下任何活口,便把那两位毒死了,如今这件事瞒天过海,只有她,莫经羲以及夏侯娘子自己知道,其他人已经全都死了。 宁王沉默了片刻,视线在苍冷的荒野上缓慢游走。 这是随云山脚下荒僻的一处,空气中漂浮着属于荒林的血腥气息,竹筒火折子跃动的火光映照在密布的枯枝败叶上,他在这里寻不到一丝属于人的生机。 最后他的视线停顿在一处,那里有动物的残骸和零星的皮毛,杂乱的皮毛被夜风吹着,在空旷的荒野显得格外凄清,而远处小动物的低叫声,更添几分幽森。 他藏在袖下的指一点点收紧,最后紧攥成拳。 因为太过用力,指骨泛白。 根本不能细想,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曾经鲜明的一幕幕,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怒。 现在,有人说,她被埋了,就埋在这里。 完全没有办法区分此时徘徊在胸口的是什么情绪,愤怒,失落,痛苦,不敢置信,也有恐惧,迷惘……这些混杂在一起,强烈而无情地冲撞着他的心口。 他垂下眼睛,哑声命道:“挖。” 这一声之后,便有侍卫挥舞铁锹,月光之下,他们的动作敏捷有力,铿锵的挖掘声中,泥土被一层层地翻开。 夜幕笼垂,月光稀薄,周围一片寂静。 宁王依然穿着那身过于素净的墨色长袍,面容阴沉,紧紧地抿着唇,视线死死盯着这一片荒芜。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山鸟的叫声都听不到一下,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凝固了。 罗嬷嬷在经受数日的折磨后,神 弋 情萎靡,犹如惊弓之鸟。 宁王心思太过敏锐,昨日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胆战心惊,她不知道宁王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现在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如果就此杀了那孩子,让那孩子彻底消失,宁王便永远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和他小世子一模一样的孩子了吧。 哪怕他心存疑惑,但是因为没有另一个孩子,他便也只能如此了。 不然呢? 毕竟两个孩子完全一模一样本身就很罕见。 可是现在事情成了这样,她只能暗暗祈祷,盼着宁王不要发现那个孩子,盼着夏侯娘子生下的那个血脉能够留在宁王身边,将来能够继承大晟大统。 这样自己也就不白白折腾这一遭。 无论这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可终归是西渊的血统拥有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燃起一些希望。 这时候,宁王突然道:“动作放轻。” 他这么说,两名侍卫顿时明白了其中意思,他们手中铲子不能冒犯下面的尸骨。 于是一个人半跪在那里,用手扒拉,小心试探,另一个用铲子来铲。 因为动作放慢,众人的呼吸也随之变慢,大家全都无声地听着这铲土的声音,以及身边同伴们刻意低缓下来的呼吸。 这个时候的时间变得很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8章 突然间,众人听到一声很轻微的顿挫声,显然是铲子碰到了什么。 宁王眼皮一跳,之后心便狠狠一个抽疼,疼得他几乎窒息。 不过他到底是用异样冷静的声音道:“停。” 其实不用他说什么,那两位侍卫也已经停下来。 宁王僵硬地迈步,往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走了两步后,脚底下有什么,似乎还被绊了一下。 月影阑珊,暗夜无声,在场所有的精锐侍卫和暗卫全都看到,那位昔日杀伐果断的禹宁王,威名赫赫的禹宁王,此时竟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无声地望着。 而宁王在踉跄了一步后,总算走到了坑边,新翻出来的泥土覆盖了一旁的荒芜,有蚂蚁在匆忙爬过。 侍卫已经放了素白的包袱,并铺展开来。 宁王单膝微屈,蹲下来,用自己的手扒开混了碎石和杂草的泥土,终于摸到了一处坚硬的什么。 那是骨头。 惨淡的月光下,宁王面无血色。 不过他到底将那块骨头取出来,之后放在一旁的白布上。 他的指骨泛白,仿佛在颤抖。 就在这时,旁边一位侍卫长突然试探着道:“殿下,这骨头——” 他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继续道:“似乎不是人骨。” 宁王神情一顿。 之后,他仿佛反应了一会,视线才缓慢地落在手中的骸骨上。 他拿起来,在月光之下仔细地看。 于是他终于确认了,这不是人骨。 侍卫长经验丰富,道:“况且,若是王妃娘娘葬身于此,不足月余,也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 宁王何等精明之人,他并不是不懂这些,只不过适才悲伤过度,无法扼制,以至于失去理智不及细想罢了。 可以说发现尸骨的那一刻,他已经溃不成军,完全没办法动脑子了! 如今被提醒了,他终于认出,这不是人的骸骨,是动物的骸骨,应该是狼的骸骨。 一时他的脸色便异样复杂,无法形容。 他眯起眸子,视线紧紧盯着那侍卫手中的骸骨,之后终于缓慢地站起来,走到了罗嬷嬷面前。 宁王身形挺拔高大,如今站起来,墨色的长袍几乎挡住了月光。 这让罗嬷嬷惶恐不安,她牙齿打战,连忙摆手:“真的是这里,就是这里,我不会记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三就是埋在这里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道:“兴许是埋得太浅,被什么野兽叼走了,这谁知道呢,我真不知道啊!” 宁王陡然道:“闭嘴。” 罗嬷嬷吓得一颤,她看着宁王那阴沉凛冽的样子,再不敢说什么。 宁王便不再理会罗嬷嬷,他再次看向这荒林。 火把摇曳中,柴火炙烧后的气息弥漫在阴森幽静的山林中,远处什么鸟的鸣叫是如此清晰,清晰到有些瘆人。 所有的人都寂静无声,几百人同时压抑下气息,等着宁王的指令。 宁王却长久而无声地立在月光之下,视线失去焦距地看着远处的每一处。 眼前有萱草在摇曳,在火把映衬下,那萱草被晕染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这让他突然想起曾经的一幕,也是在这随云山,也是在一个幽黑的夜晚,他曾经徘徊在这山中,寻找着她的踪迹。 当时的他是那么揪心。 不过在几乎绝望的一番寻找后,她出现了,就那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想来,一切仿佛一场梦。 一场鲜活到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梦。 他抬起眼,看向四周围,远处的山峰树木在这暗沉的夜晚化为狰狞的暗影,浸染了这片空旷的郊野。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搜寻着,心中总有一个隐隐的期望,想着下一刻,她便会突然跳出来。 她也许脏兮兮的,也许衣裙凌乱,她会含泪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委屈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说她害怕死了。 而他并不会生她的气,只要她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其它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安排妥当,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夫妻,他会牵着她的手回去,去吃她之前想吃的那些,把所有她喜欢的全都捧到她面前。 一切就像之前一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这不过是臆想罢了。 宁王颓然地垂下眼睛。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出现了。 他所拥有的一切注定是一场南柯梦,他的人生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一切都变了。 他终于深吸口气,抬起眼,看向月光下安静等候命人的众人,之后一字字道:“挖,挖遍整座山。” 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 宁王顿了顿,心里泛起苦涩的迷惘。 之后,他在心里缓缓地补充道: ——那个女人。 对,那个女人! 什么王三,骗鬼的王三,这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女人,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女人! 她不可能叫什么王三,什么军户什么哥哥姐姐都是瞎编的吧! 他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这个骗子! 第074章 第 74 章 第74章神庙 宁王足足在随云山盯了两日, 这两日的时间,他几乎不曾进食,不曾合眼, 就这么一直盯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59章 深山之中, 僻静角落自然也不乏无人认领的枯骨,众侍卫也挖出来一些尸骨, 不过宁王看到后, 都会亲自辨认一番,经过仔细查验, 他认为这些并不是他的王妃。 当最后一具残骸被送到宁王面前时, 宁王只看了一眼, 便仿佛被烫到一样, 迅速挪开眼睛, 之后陡然低吼:“不是, 不是, 这根本不是!全都不是!” 底下众人全都战战兢兢, 不敢言语。 不远处的晚照在忐忑自己之余,也小心关注着宁王, 她自然清楚看到宁王此时的愤怒以及绝望。 自家这高高在上的主人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怒起来可以鲜明生动也可以阴沉冷漠,但他永远威严笃定, 永远从容地把控着一切。 就连乍然遭遇真假王妃一事,他都有条不紊地部署, 将所有可能的意外牢牢压下。 但是现在,在两日的寻找后, 他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就连愤怒都是疲惫而绝望的。 他睁大眼睛望着这荒芜的随云山, 视线好像下意识在寻找什么,但最后也没找到落脚处。 这一刻晚照也在想,假如青葛看到这一切,她会不会心软,会不会告诉他一切真相。 不过这只是一闪而逝的想法。 晚照清楚地明白,这个世上没有假如,对于此时的宁王来说,他的王妃出现和不出现他一定是两个心境,不出现便是渴求,出现之后便是苛责。 这就是人性。 最后终于,在又一番煎熬苦寻后,终于有侍卫在偏僻山坳中寻到了一抹衣料,温正卿看到那衣料,一眼确认:“这是夏侯神府侍女们衣裙所用的布料。 铱驊 ” 宁王听着,命罗嬷嬷辨认。 罗嬷嬷看到后,脸色惨白:“这,这就是……” 宁王不再说话,他蹲下来,死死地盯着那块衣料,数日的风吹日晒,这布料已经略显褪色,且布满了撕扯和咀嚼过的痕迹。 深山老林中,猛兽出没,这样一块布料很容易联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他僵硬地拿起那块布料在手,仔细地查探。 过了很久,他终于缓慢地开口:“先收起来吧。” 他不再碰那布料一下,也不再多看一眼,而是命人收好,又命当地州府彻底封了随云山,并派人马在此留守,继续寻,对外却宣称有逆贼藏匿,以此遮掩耳目。 至于他自己,则是召了温正卿,私底下商议大事。 晚照这几日其实还是惶恐不安,如今见他们密谈,很想偷听下消息,但她身份低微,要想近前听这些几乎不可能。 她犹豫不决,忐忑不安,又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这密谈结束了,宁王却下令回撤,他要回去禹宁王府了。 晚照疑惑,不找了?死心了? 她正纳闷着,温正卿却忙起来,说是等回去禹宁要筹办端午节龙舟会,要在丽泽湖旁设宴,观水嬉游,作乐庆祝,回去得先让禹宁官署做好准备。 晚照震惊。 龙舟会?? 那边王妃的尸骨都没找到,这边开始准备筹备龙舟会了? 温正卿面无表情地安排,又命人去准备水礼,诸如五色米团、五色瘟纸和各样新鲜时果等,送过去给夏侯神府。 他颇为认真地道:“这里毕竟距离绀梁太近,既过来了,不把这礼节做周全了终究不妥。” 他还替宁王为夏侯神府捎了个口信,只说如今宁王正追杀叛逆,请岳家诸人万事戒备,免得那些流寇乱党伤及无辜,还说端午节后,宁王将亲自前往绀梁,登门拜访岳家。 晚照听着这话,只觉荒谬至极。 估计夏侯氏会觉得这皇家女婿如此体贴,颇为受用,殊不知所谓的流寇乱党就是他们亲生女儿。 所以端午节过了还要去拜访?拜访什么?要趁机彻底和夏侯氏谈谈这个真假王妃的事,万事俱备,正好趁机摊牌了? 温正卿安排妥当后,也就带着众人回去禹宁了。 比起从禹宁赶过来随云山的紧绷,回去路上大家明显松懈了。 这时候,她心底浮着的那丝不祥之感再次起来了。 所以宁王到底接到了什么密报,到底要去接谁?? 前面还找人找的要疯了,月光之下那双捧着尸骨颤抖的手是如此真实,结果转眼就无情地要回去禹宁过节了。 他如此反复无常,如此难以捉摸,他到底猜到了什么? 一路上,这些问题折磨着她,让她竟然开始认真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跑。 不过她的细软金银没有随身带着,还是应该先回去禹宁城,拿到自己的物件之后再跑吧。 当然还要带着青葛送给自己的那些好补药,这是必须带着的! 就在这种犹豫之中,晚照跟随大家回去了宁王府,宁王府中颇为安静,安静到所有的暗卫都无声无息的,一切都格外有条不紊,完全不像群龙无首的样子。 这让晚照越发心惊担颤。 她开始胡思乱想,开始觉得叶闵就是没死,也许宁王就是去接叶闵了! 至于为什么去接,也许是他受伤了,身受重伤。 他那样的人,素来心狠手辣,但凡还剩下一口气,他必然将自己碎尸万段。 就算他自己受伤,只要他和宁王说一声,凭着他们的交情,那宁王必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头皮发麻,觉得自己看戏看得差不多了,必须收拾包袱离开了,以后天涯海角,她赶紧逃命,这地儿是不能待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0章 她连忙回去自己房中收拾,将自己一些要紧物件塞到隐秘之处,虽然有些鼓鼓囊囊,不过倒是也还好。 她确认自己毫无破绽后,出门就要离开。 谁知道刚走出院落的月牙门,迎面就看到了万钟。 万钟看她急匆匆的样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晚照顿住,之后淡淡地看了一眼万钟,昂起下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万钟看她那样,浓眉微打结:“我也没有要问你,只是碰到了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他打量着晚照:“我本来就觉得你最近鬼鬼祟祟的,现在你更鬼鬼祟祟了。” 晚照便轻笑了下:“你这人,嘴巴就不能好听一些,我哪儿鬼鬼祟祟了,才刚回来王府,我想着我得过去找温先生汇报,我还想着怎么说呢,毕竟我的差事是阁主交待给我的,只怕是温先生也不知情。” 万钟:“也没什么,照实说就是了,如今主人暂托温先生打理千影阁,我们自然认他为主,凡事如实告知。” 晚照颔首:“说得倒也是,那我过去看看。” 万钟:“我们一起过去,我正好要轮班。” 晚照:“……” 一时气恨,这人很闲吗? 但她刚才被他那样问,也担心太过推拒仿佛是躲闪,当下只能认了。 于是两个人便慢悠悠过去千影阁,路上难免说几句话。 其实晚照和万钟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闲扯。 晚照柔柔媚媚地道:“万钟……你觉得我们千影阁,哪个女暗卫最美?” 万钟:“不知道。” 晚照:“不知道??” 万钟:“谁知道谁长什么样呢。” 晚照便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他,看他,再看他。 最后她笑了笑,笑得百媚横生眼波流转:“你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我不好看吗?” 说着这话,她语调都变了,尾音微微上撩,小钩子能勾人心。 万钟看着她那春花灿烂的面庞,神情却是丝毫不变,一本正经地道:“我不知道你实际长什么样,也许都是假的。” 晚照:“……” 直接给她气笑了,不搭理了! 摊上这种木桩子同伴她认栽! 这么走着间,两个人到了水厅旁,万钟因要值班,先过去替换了,晚照则自己过去水厅。 只是待走到一旁时,她突然顿住了脚步。 此时的阳光犹如金粉一般洒落在水塘中,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荷花香,一切都是静谧而美好的,但是在这份宁静中,晚照却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感。 这种感觉很淡,但却确实地存在着,就仿佛看似静谧的湖面下隐藏着暗流,仿佛阳光的另一面便是阴影,无法摆脱的不安笼罩下来,让她的心跳逐渐加速。 她静默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睛,有一刻甚至想不顾一切拔腿就跑。 良久,她到底深吸口气,让自己鼓起勇气,过去水厅。 毕竟这时候她再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凭她的能力她已经无力回天。 因为真假王妃一事,禹宁地界已经严加排查,处处警戒,她怎么可能逃得生天?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风吹来。 她刚迈开的脚步便停滞在那里。 风中带着清新的水汽,带着初夏的草香,但晚照却闻到了一丝榭树的清香。 于是一段回忆狠狠地撞入她的脑中。 青葛说,榭树是属于叶闵的味道。 在这一瞬间,晚照几乎要疯了。 她遍体生寒,两腿无力,竟然完全动弹不得了,只能直直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她便听到了脚步声,以及说话声。 于是,时间仿佛被拉慢一般,她看到了走过来的一行人。 最前面的是宁王,神情略显疲惫,后面则是温正卿,而就在温正卿的一旁,赫然正是叶闵。 叶闵。 这两个字,于晚照来说,是一脚踏入地狱的门槛。 她的脑中闪过许多,许多,她想着逃跑,想着求饶,想着直接等死。 就在这时候,温正卿却蹙眉,瞥了 铱驊 她一眼:“晚照,你来得正好,叶先生才刚回来,病体未愈,你就暂且帮衬在身边吧。” 晚照脑子懵懵的,她看向叶闵,叶闵在这时,也望向她。 于是晚照便望进了那双冰凉的眼睛中。 她的心瞬间停跳一拍。 叶闵正在看着她。 ************** 狼牙雕终于做好了,雕刻了三个,青葛一看之下也是没想到,这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那三根狼牙的样子了。 此时的狼牙洁白如玉,柔润光滑,上面雕刻了古朴粗犷的文字,因为看不懂,便感觉很神秘而富有力量,文字围绕着的则是日月星辰以及一些古老的动物。 青葛这么仔细看着,再次觉得,好像和夏侯家的那个旗帜有些相似之处。 她又陡然想起九微令,似乎上面的花纹也和这个有些像? 宁王当时联姻夏侯氏,是出于种种缘由,因为夏侯氏百年门阀的清贵,也因为夏侯氏的民望,这其中也有一个微妙的原因,夏侯夫人为西渊人,大晟存有勃勃野心,迎娶一位拥有世家贵族血脉同时还有西渊血统的王妃,这是大晟皇室的未雨绸缪,是深谋远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1章 但是现在,她开始隐隐感觉,夏侯氏和西渊的联系也许更深厚。 只是当着这里族人的面,她也不好拿出来,想着等自己单独时候再对照一下。 这时候,姚老爹却过来了。 他笑呵呵地道:“你喜欢这个?” 青葛点头:“嗯,很好看。” 姚老爹便道:“这上面雕刻着的,是我们缥妫部落流传千年的,这是日、月、星辰、山、龙、雉,以及虎、水草、火、白米。” 青葛有些意外:“流传千年?” 姚老爹:“是,远古之时,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西渊诸部原为舜帝之后,我们缥妫部落中的妫字,便是取自舜帝故土妫水,这牙雕上的纹饰,是从舜帝时传下来的。” 青葛便懂了,夏侯家族的先祖其实便是尧舜禹时代分封的贤臣,他们家族的旗帜,以及九微令,这些图案应该是保留了古时种种的特征,所以才和缥妫部落的相似。 她略想了想,便试探着道:“我曾到过绀梁,见过那里的夏侯氏族旗,上面有些花纹和这个倒是有些相似。” 那姚老爹听了,却是一个冷笑,道:“夏侯氏哪……” 这话听着意味深长。 青葛疑惑。 姚老爹长叹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西渊缥妫部落是舜帝后裔正统,在百年之前,夏侯氏会过来缥妫祭拜,便是十几年前,夏侯氏还曾经派了他们长公子过来拜见我们缥妫王,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缥妫四分五裂,人丁零落,他们夏侯氏身在大晟,享受盛世安稳,又哪里还记得昔年承诺呢。” 青葛越发好奇,不过姚老爹却是不提了。 她也明白不能一再问,只得罢了,反而提起别的话题,问起这边的风俗以及等等来。 姚老爹倒是畅快人,和她说了许多,最后因提起胜屠雅回,姚老爹很是感慨:“雅回王昔年威名正是如日中天时,让我缥妫崛起于西渊众部落,我等也曾经富足安康,只可恨奸佞之徒,心怀叵测,以至于英雄早逝,从此后我西渊烽烟四起,征战连绵,我等失去庇护,也陷入苦难困顿之中。” 青葛听着,好奇:“这位雅回王,他是为奸人所害吗?” 姚老爹痛心疾首:“我之前曾经遇到来自缥妫的商人,听他们说,缥妫王是中了别人的毒才丢了性命,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但我想着雅回王那样的明主,竟然英年早逝,这一定是有奸人谋害吧。” 青葛听着便沉默了。 姚老爹低头给壁炉添了一把柴,口中却叨叨着:“如今雅回王的侄子已经登上王位,我倒是盼着他能成器,这些年我们缥妫过得什么日子啊!” 青葛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在许久的安静后,终于道:“姚老爹,其实我最开始没说实话,我来缥妫,另有目的。” 姚老爹听着,有些疑惑地看了青葛一眼。 之后他摆摆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你一个年轻娘子,也没什么恶念,你既然不说,那必是不合适说。” 其实自从来到这村落后,青葛一直在犹豫。 她手中有宁王的信札,这是宁王向缥妫部落发出的邀请,如果说宁王此时的互市便是一场盛宴,那缥妫部落原本是可以吃到的。 她不该昧下这封信。 可是如果她拿出这封信,宁王府那里……她怎么解释?她还要回去? 但在许久的犹豫后,她到底是道:“姚老爹,我其实是大晟禹宁王麾下使者,我带了禹宁王写给新一任缥妫王的信,禹宁王愿和缥妫共商大计。” 姚老爹听了,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青葛。 之后他慢慢地明白过来:“也对,你功夫这么好,必然是来历不凡,你是大宁边境禹宁王的人?他派你来的?” 青葛:“是,所以等雪停了,我就要离开,去士安城拜见新一任的缥妫王,把我手中的信交给他,请他定夺。” 姚老爹眼睛都亮了:“这事若是能成,那对我们是天大的好消息!” 青葛没想到姚老爹是这个反应,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姚老爹对她极好,她很不想看到他们怀疑或者失望的目光,如今他仿佛求之不得,她便轻松了。 接下来姚老爹详细说起如今缥妫的种种,原来缥妫这些年纷争不断,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以至于家园破碎,穷困不堪。 姚老爹:“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并不在意谁当了缥妫的王,关键是要有一位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王,能够停止如今的征讨战乱,大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就是了,我们又不指望谁给我们吃喝,我们都自己供着自己,靠天吃饭,穷一些也没什么,怕就怕打仗。” 青葛问了问关于士安城的情况,姚老爹热心,便说等雪停了,找一个族中人陪她过去。 青葛自然并不需要,只是请姚老爹为自己画出大致的士安城行路图。 姚老爹便寻来了羊皮纸,又拿了一种用药草做的墨水来,为她画了士安城大致的位置。 青葛仿佛不经意地问起来:“雅回王的行宫,还有他的神庙,这些在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也想去祭拜祭拜。” 姚老爹:“倒是顺路得很,你看,就在这个位置。” 说着,他给她标记了:“不过雅回王的行宫早就坍塌了,没人住了,去了也就是看看,我之前曾经去过一次,去神庙祭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2章 青葛:“我也是这么想的。” *********** 村落的族人过于热情,他们为她准备了各样吃食,肉干,药草,并带了用囊袋装着的狼血以及水。 青葛告别大家伙,便径自往西去,这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落下来,周边的雪在陆续融化,点滴的雪水汇聚起来,沿着山路蜿蜒流淌。 这样的路并不好走,不过青葛走得轻快。 周围的一切陌生而新鲜,干净的空气中弥漫着雪融化后的清新味道,青葛隐隐感觉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个时候越发笃定,这就是自己幼时走过的路。 她在这种新鲜的好奇中,行程颇为顺利,走了两日,终于在这日晚间时候抵达了地图中标注的“雅回王行宫”。 青葛连忙走近了,却见皑皑白雪覆盖了这里的每一处,但是在废墟的起伏凹凸间,依然依稀能看到这里的苍凉与破败,剔透的雪花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有殿宇的残骸孤零零地矗立着,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辨,但却已经满目疮痍。 青葛缓慢地走在这片废墟中,从那巨大的石块以及精美的雕刻,依稀可以辨别出曾经这里的奢靡,只是如今辉煌已经远去,唯独脚底下混合着残 铱驊 雪的枯枝败叶,平添几分凄冷。 走到一处时,她蹲下来,用手拨开石雕上的残雪,却看到了雕工精美的壁画,上面斑驳陆离,不过却刻画着宫廷,繁琐瑰丽的花纹,以及一些青葛并不认识的文字。 她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此时携了刺骨寒意的风穿梭过这片废墟,卷起细碎的雪粒。 这些雪粒闪烁着微弱的寒光,在青葛身畔飞扬飘舞,不过终究无声地落下,最后归于沉寂。 青葛缓慢地往前走着,最后终于看到一座庙宇。 和青葛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房屋不同,这竟是一座很有大晟古宅气息的庙宇,黄瓦盖顶,前面两根石柱,石柱上有雕工精湛的图腾。 庙宇上方是一色青绿色铜瓦,虽然久经风雨侵蚀,不过依然看得出当年建造的用心。 听姚老爹的意思,胜屠雅回去世后,族人悲恸,为他建造了供奉他的庙宇,之后缥妫陷入战乱,这庙宇便无人打理了,只是经过的商旅或者缅怀过去的族人会过来祭奠他。 青葛放轻了脚步,踏入这庙宇中,一走进去,便觉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缕从窗子照射进来的光。 她的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到正前方是一座雕像,雕像上覆着一层尘埃,前面供桌上也有些香灰痕迹。 她走上前,拂开雕像上的尘埃,便看到雕像是一身披战甲的男子。 男子轮廓分明,容貌俊美,双眉浓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他睁着眼,遥望着远处,肃穆而威严。 青葛盯着这男子的雕像看了多久,她知道这就是胜屠雅回。 所以,这就是那个本来可以非常宠爱她的父亲吗? 她静默地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四处打量了一番。 却发现一旁有石碑,石碑上是拓文,拓文却是大晟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勉强能辨认罢了。 青葛对着那些文字辨认,果然这就是胜屠雅回,里面记载了胜屠家族的过往,以及胜屠雅回的生平,其中提到胜屠雅回的死因,这里面也用了“奸人”字样。 她便从自己里衣中撕下一块白布,之后割开手指,滴了血在碑文上,将拓文拓在白布上。 拓下的字迹自然还是模糊,不过好在依然能辨认。 她以后估计没机会再来了,不过想留下这个,算是一个念想。 她忙完这些,准备离开,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到远处有脚步声。 她忙躲闪到一旁,却见一行穿着狍皮袍的人走过来,那些人神情肃穆,手持香火,走到雕像前,跪拜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神情间都是崇敬。 青葛听着,明白他们似乎在祈求胜屠雅回保佑着他们。 一个曾经的英雄逝去了,血肉之躯消亡,但看来人们依然崇拜着他,并希望他能继续庇佑着族人。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青葛再次想起叶闵所说,胜屠雅回的小女儿胜屠宇兮。 其实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便明白,这便是自己了。 青葛就这么从旁安静地看着,看着那些人恭敬虔诚地祭拜,她仿佛看到昔日那位英姿勃发的缥妫王,他智谋过人,有着横扫六合踏平宇内的凌云壮志。 她甚至恍惚看到这位缥妫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将一个小婴儿抱在怀中,他低声笑着哄。 这么想着间,她陡然醒悟,自己想象中的笑容神态,竟是宁王抱着小世子的样子。 一时不免苦笑,人是不可能凭空想象自己不曾见过的什么,正如世间神怪其实都是模仿人的样子。 所以她哪怕想象中父亲抱着自己的样子,竟也只能借鉴宁王的样子。 这么想着间,那些祭拜者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青葛看着他们走出神庙,待走远了后,才从神像后走出来。 神像前摆放了肉干以及各样当地的点心,甚至还有新鲜的瓜果。 她知道在缥妫,这种瓜果是很珍稀的,这也说明那些人对昔日缥妫王的敬意。 她仰起脸,再次看向那神像,这么看时,才惊觉夏侯止澜长得像极了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3章 只可惜,夏侯止澜背叛了缥妫,也背叛了昔日对自己的承诺。 他还和夏侯见雪生下一个孩子。 青葛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原谅,总有一日要让他尝到锥心刻骨的痛。 她轻笑了下,才对着上方的石像道:“父亲,我是你的女儿胜屠宇兮,我从小长在大晟,已经不会缥妫的语言了,不过没关系,我到底回来了,回来看你。” “这些年,我经历过许多艰难,被人抛弃,险些沦为他人饭食,九死一生,遭人羞辱,吃了许多苦头,做过这个世间最卑贱的事,但我到底活着,还活着回来寻你了。” 她走上前去,身体靠在石像握剑的手臂内侧,这个姿势就好像她被自己的父亲拥抱着。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紧贴在石像那冰冷的铠甲上,透过十几年的岁月,她想象着昔日父亲抱着自己的样子。 最后终于喃喃地道:“你以前一定抱过我吧,只可惜我已经忘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可以抱着我,这一次我会记住。” 在这个世上她没有任何亲人了。 血缘至亲可以将她推到屠刀之下,枕席之亲可以鄙薄厌恶她,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注定走向陌路从此相逢不相识。 所以她能够期望的,能够渴盼的,竟只有这尊被人供奉的神像了,一个死去许多年的父亲。 第0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使者 青葛在神庙中逗留了两日, 饿了便吃一些自己带来的狼肉,渴了就寻周围的雪来吃,晚间便干脆睡在神像的后面。 她对着那神像说了许多话, 会幻想自己终究有了疼爱自己的父亲, 会为自己撑腰,会保护自己, 会弥补自己昔日的许多遗憾。 不过最后她终于离开了。 临走前, 她跪在那神像前,郑重地告别:“父亲, 就算你所有的亲人都背叛了你, 但你还有我, 我不会背叛你, 永远都是你的女儿。纵然没有你护国佑民的气概, 也没有办法如你一般荡平四海一统八荒, 但我会努力。” 努力活着, 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一个人, 也努力为这一片故土做一些事。 不过她永远不会对人说起她是胜屠雅回的女儿,就当胜屠宇兮已经死了吧。 这样没有人可以玷污缥妫王昔日的英名, 百年之后, 胜屠雅回便是这一片土地的神。 其实这么跪着的时候,她心里也明白, 她对这神像的依赖,与其说是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缥妫王曾经如何疼爱这个小女儿”, 更多的是一种寄托。 她没得到过,靠着这尊神像, 靠着那曾经的传说,于是便有了一个幻想的依托。 会觉得, 如果不是他去世了,自己分明可以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郑重地拜别后,背起自己的包裹便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迈步走出神庙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什么动静。 她警觉地停住脚步,身形一闪,倏然隐在神庙之后。 侧耳聆听,便听到一阵稚嫩细弱的“呜呜”声,听着像是什么幼兽发出的。 青葛便不再隐蔽,走出去,于是她便看到一旁雪堆旁站着一只……小狗。 很小的一只小狗,也许才几个月大吧,因为太过瘦弱,小得可怜,就连身上毛发都打着结,实在并不算讨人喜欢,唯独那双眼睛,倒映着雪光,倒是黑亮。 青葛看着那条狗的时候,那条狗也在看着青葛。 它那黑亮的眼睛中有着懵懂和提防,以及些许的小心翼翼。 它夹着尾巴,拼命地把身体往雪堆上靠,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切伤害。 青葛便蹲下来,和这小狗平视:“你这样的小东西,便是被人捉住了,只怕别人都不屑宰了你。” 没几两肉的小奶狗,骨瘦如柴。 小奶狗便 忆樺 冲着青葛汪汪了两声,因为太小,那汪汪声并没敌意,反而奶声奶气,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 青葛笑了:“你还不快跑,竟要挑衅我吗?” 她是很擅长和狗打架的,从小就很会打。 然而小奶狗眼睛中却突然一个跳跃,往前面跑去。 跑了几步后,它又转首,眼神中似乎有些期盼。 青葛意识到什么,便走上前:“你是有什么事吗?” 小奶狗似乎听懂了青葛的话,喉咙中发出稚气的吼吼声,又试探着往前跑,跑几步就往回看。 青葛便不再问了,跟着那小奶狗上前。 小奶狗撒着欢往前跑,竟是绕过了那神庙,最后停留在废墟中一处。 青葛看到,废墟中竟有一处狗窝,里面是些许干草和枯叶,而在那狗窝中,有一只通体雪白的母狗趴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望着前方的雪。 它颈下和爪子都染上了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此时它看到青葛,顿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青葛。 青葛便懂了,这条狗要走了,而那只小奶狗是它的孩子。 青葛蹲下来,和它平视。 那条狗也在打量着青葛,眼神从提防,到松懈。 青葛伸出手来,试探着为它检查伤口,这狗并没拒绝,只是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哀叫。 青葛略检查过后便明白,这伤实在太重,这条狗确实活不成了。 她叹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小奶狗,小奶狗正焦急地用爪子刨雪,并将那些雪扒拉在母狗的伤口上,它似【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乎以为那些雪可以救它母亲的性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4章 这当然无济于事。 她沉默地从旁看着,之后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扎用麻草捆着的狼肉,放在了那狗窝旁。 “这世道,不知道多少人挨饿,你们当狗的自然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我倒是和狗有些缘分的。” “其余的我也帮不了你们,我走了。” 说完这些,她便起身要走。 走出了十几步后,突然间,身后发出痛苦的哀吼,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青葛停下脚步,回首,却见风吹起,白色的雪雾飞扬,那受伤的母狗撑着全部的力气站起来。 它这一动,鲜血汩汩自腹部流出,染红了那片雪。 青葛沉默地看着。 那母狗喉咙中发出仿若人的呜咽之声,之后前腿微屈,竟跪在了那里。 它祈求地看着青葛。 青葛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它要死了,但是它并不放心它这小奶狗。 小奶狗瘦弱幼小,天又这么冷,它熬不过去。 所以这条母狗在临终托孤。 她沉默地看着这条满脸哀求的狗,到底是道:“我孑然一身,无家无业,甚至并无去处,我连自己的骨肉都已经抛弃了,更没有能力去救养别人的遗孤。” 说着,她绝然地回首,迈着大步离开。 后面也许有风在吹,也许有狗在哀吼,不过她并不想听。 她背着行囊,走出那片废墟,这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往回看去。 却见风雪苍茫中,那瑰丽的神庙若隐若现,沉默而威严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这一刻,青葛心便陡然一动。 她静默了片刻,到底折返回去,踏着雪,快步走会那片废墟,寻到了那狗窝。 母狗已经奄奄一息,旁边的小奶狗绝望而无助地用小舌头舔着它的毛。 因为太过匆忙,也因为心中刚才那若有所感,青葛呼吸有些急促。 母狗和小奶狗看到青葛,显然是意外。 青葛蹲下来,和那母狗平视。 她平息了呼吸,郑重地道:“这一片废墟曾经是一处行宫,我的父亲是这里的主人,现在那座神庙是他的族人为了祭祀他而修建的。” 她当然不指望这两条狗听懂她的话,不过她还是继续道:“你们属于这片废墟,我就当这是冥冥之中父亲的安排,把你们交托给我,以后我来照顾你的孩子。” 青葛又道:“我身若浮萍,居无定所,甚至也许哪一日丢了性命,我若活着,便遵守我的诺言,我若死了,也顾不得它,就当是天命吧。” 那只母狗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哀凄。 放心后它就咽气了。 小奶狗悲伤地围着母狗打转,它用小爪子抱住母亲,试图让它醒来,然而死去的母亲自然并不能醒来。 青葛耐心地看着,给它和它母亲告别,之后便帮它埋葬了母狗。 这里荒芜,难免有猛兽过来,万一扒拉出来只怕是被那些猛兽用来果腹,是以青葛埋得很深。 埋好后,青葛用雪将小奶狗清洗过。 看着它洗过的样子,青葛意外:“其实你生得很好看。” 毛发足够雪白,眼睛也足够黑亮,只是太瘦太小罢了。 这世道,人尚且吃不饱,狗自然也是瘦的,瘦得让人一眼看到这荒凉之地的贫瘠和困顿。 她抱起它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们相依为命吧。” 小奶狗舒服地摇了摇尾巴,将小身体偎依在她怀中。 青葛看着它这个样子,突然想起小世子。 小世子还很小,也会下意识偎依着她。 可她却很少抱他,抱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青葛轻笑了声,将这软糯的可怜小奶狗放在自己行囊中:“走,我们出发吧。” ******************** 离开这神庙后,她背着行囊继续前行,按照那位姚老爹的指示,踏着雪,走了约莫一日一夜,其间倒是遇到两拨商人,都是从更远的西方而来,来找缥妫人做买卖的。 尽管语言不通,她还是向他们打听了如今的缥妫都城士安城,知道士安城就在前方,知道如今缥妫王果然便是胜屠翎云。 这胜屠翎云是前任缥妫王胜屠雅回的亲侄子,据说幼时丧父,是由胜屠雅回一手养大并栽培成人的。 自从胜屠雅回没了,胜屠家族四分五裂并一蹶不振,胜屠翎云十几年卧薪尝胆养精蓄锐,终于在去年底时重整胜屠家族旧部,东山再起,以雷霆之势占领了士安城,并以此为据点,准备收服各部落村落,重新开启胜屠雅回的一统大业,完成胜屠雅回未竞的遗愿。 青葛听着这些,并没什么感觉。 虽说听起来是父亲的侄子,但她没什么亲近之感,也没什么认亲的期望。 至于对方父亲名义重整旧部,试图一统缥妫,她也觉得极好。 事实上这片土地需要一位足够有魄力的王者,可以镇住纷争不断的各部落,可以让所有人服膺。 只有雷霆手段之后,才能有放下干戈的太平。 当这片土地有了太平,有了规则和秩序,他们才能图一个安居乐业。 至于这个人是父亲的侄子,还是父亲昔日的敌人,仿佛并不是太要紧,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能活得更好。 她就这么背着小狗,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半日终于抵达了士安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5章 入目的是漆黑似墨的城墙,城墙上砌着朱红色石块,而城池中,隐隐露出用巨石堆砌而成的祭坛,上面雕刻着花纹繁复的图腾,还有高大巍峨的楼宇。那些楼宇和大晟的殿宇截然不同,都是圆顶雕花的穹顶,并饰以金箔,在阳光下富丽堂皇。 到底是不同于之前的寻常村落,城内外人来人往,也有远处而来的商人,以及挑着担的猎人。 因为缥妫一直处于无休止的战争中,便是并不被波及的士安城也有士兵手持长矛巡逻,并有守城官员逐个盘查来往人的路引。 青葛自然没有路引,她很快就被发现,有几个穿了狼皮袍子的人,他们用警戒的目光看着她,并发出了口哨声。 这几日她在那村落中多少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缥妫语,便用缥妫语提起自己并无恶意,并用手势比划,最后总算说明白,自己来自大晟,受禹宁王之托前来拜见缥妫王,并送上禹宁王的亲笔信函。 显然众人很惊讶,有商人过来围观,好奇地打量着青葛。 那些守卫便让青葛等着,很快有人进去回禀,于是没多久,青葛被带入士安城内。 青葛看到,这里屋舍俨然,店铺齐整,路途各处搭建了许多木架子,挂着各样腊肉以及其它晾晒物,各家似乎还养了牛马羊。 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并不算太艰难,但是比起大晟的繁华,却是远远不如。 青葛先被带到了一处,这里应该是士安城行 依譁 宫的外围,仿佛都是用石头建成,上面雕刻着古朴繁复的花纹,上方是穹顶的,恢宏庄重。 她被带入一处内室,略做休息,并等待着缥妫王的指示。 好在她并没有等待多久,便被带入缥妫王的行宫,这行宫是以巨石砌成,门楼巍峨,一旁墙壁上雕刻有兽面图案,待进去后,却见地上铺着锦绣地衣,一旁矗立着鎏金大柱,华丽讲究,但是又能看出,这些应该是有些年月了,古朴陈旧。 青葛在仆从的带领下,穿过走廊,在走廊的尽头,终于来到了厅殿。 大殿墙壁上镶嵌着琉璃壁炉,殿内陈设一色的橡木雕花,色泽鲜艳的透明琉璃窗挡住了外面的风寒,大殿内温暖如春。 而让人惊叹的是,行宫中摆放着一硕大的火珠,那火珠大如鸡卵,圆白皎洁,这让整个行宫都犹如白昼一般。 缥妫王容貌威严,目光如炬,负手而立在那瑰丽的厅殿中,他懂得大晟语,对青葛倒是以礼相待。 青葛先上前见礼,之后便先说起自己一路的诸多艰辛,以及禹宁王素日对缥妫的赞扬,之后才呈上了那封信。 那位缥妫王接过来这封信,拆开看过后,倒是很有些疑惑,便问起什么是互市。 青葛自然详细解说,并说起如今禹宁和大晟边境的种种。 那缥妫王道:“我也曾听说过大晟禹宁王的威名,他既盛情相邀,与我等结盟,我缥妫也愿意派出使臣,前往大晟,面见禹宁王,共商大计。” 青葛听闻自然松了口气。 一时缥妫王又问起禹宁的种种,以及青葛这一路的艰辛,青葛自然都一一说了。 最后缥妫王却望着青葛道:“我观娘子相貌,倒是有几分我西渊人的模样?” 青葛听着,心中疑惑,不过想起夏侯止澜见过这样面目的自己,尽管当时自己蒙着面,但他依然说眼熟,兴许缥妫人见到同族,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认出同族? 于是她便笑道:“殿下,我原本是西渊战乱中的孤儿,流落到西渊边境,为禹宁王所救,从此入了千影阁为暗卫,是以这些年来,我也盼着西渊能有一日摆脱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能够安宁祥和,能够重新恢复昔日的勃勃生机。此次不远千里而来,历经千辛万苦,面见殿下,这是为公,也是为私。” 缥妫王听了,意外不已,当下自然添了几分亲近,便问起青葛身世。 青葛不可能直言,连更亲近的血缘至亲都是自己的仇人,更何况这素未谋面已经贵为缥妫王的堂兄。 况且,她若在这里言明身世,一旦缥妫和大晟结盟,纸包不住火,自己身份暴露,宁王通过夏侯见雪和缥妫的关系,只怕立即会怀疑上自己。 于是她便说当时年幼无知,沦为菜人,早不知道自己父母名姓,更不知道自己来历,只知道自己应该来自西渊。 缥妫王遗憾不已,他打量着青葛,叹了声:“从你的年纪来讲,你应该是是十几年前我们西渊大乱时的孤儿。” 青葛垂着眼睛,道:“应该是吧。” 缥妫王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我们西渊的子民,我们西渊三十六部,原本是一家,都是舜帝的后代。以后你来缥妫,便如同来到家中一样,不必见外。” 青葛轻笑,道:“好,谢殿下。” ************* 青葛被安顿在这里的驿馆,驿馆古老而陈旧,看得出经年失修,缥妫王占据了士安城后,应该还没能力和财力修缮,混乱之中也顾不上吧。 不过这里的侍从倒是细心周到,为她准备了厚实舒服的羊毛褥子,壁炉也烧得很旺。 青葛找侍者要来了温水,小心地为小奶狗洗过,并擦拭干净,又把它放在壁炉旁边烤火。 经过这几日的颠簸,小奶狗看上去越发瘦弱,很小的一点,颇为可怜。 青葛抚摸着它的毛发,于是它便贪婪地往青葛怀中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6章 青葛见此,干脆抱住它,于是这小狗儿蜷缩在它怀中,还用小爪子轻轻扒拉,扭动着身子,好像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最后终于趴在青葛怀中,安分地窝着,惬意地闭上眼睛。 青葛感受着手指下这小奶狗脆弱的身子,心里竟然生出许多怜惜。 她再次想起自己生下的小世子,他刚生下来时也是那么小小瘦瘦的一个。 只是她和他终究无缘,竟没抱过他几次。 她苦笑了一声,道:“就当你是父亲帮我弥补这桩遗憾吧。”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要好好养着这只小狗,甚至应该给它起一个名字。 她脑中下意识想起诸如“王四”之类的名字,不过很快便否认了。 她应该给它取一个更好的,一个能带来福气的。 她苦思冥想,却想起小世子还没出生时,宁王似乎给小世子想过许多名字,那些名字自然没用,如今她可以捡起来用。 ……只是那些名字对于一只狗来说,是不是太郑重了,不是说贱名好养活吗? 最后她道:“原想借一些皇室贵胄的福气给你,不过想来终究不合适,你是我雪中捡到的,又如此瘦弱,我自然盼着你能长胖一些,最好胖成球,不如就叫雪球吧。” 小奶狗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口中发出奶乎乎的哼哼声。 青葛笑了下:“同意了?那你就叫雪球了。” **************** 缥妫王显然颇为重视青葛的到来,他设下宴席款待青葛,并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作伴。 到底是缥妫王的行宫,又是设宴招待客人的,宴席菜肴比青葛以为的要丰富,有腌制的肉,各样奶制品以及当地的果蔬,有生制的鱼肉,都切成薄薄的片,还有肉块炖成的浓汤,这些膳食全都放在颜色瑰丽的瓷盘中,倒也让人垂涎三尺。 缥妫王对青葛颇为热情,王后和公主都是爽朗大气的性子,特别是这位公主,名乌缇,才十七八岁,生得明媚动人,操持着略有些生硬的大晟语和青葛说话,对青葛充满好奇,东问西问的。 她还热情地让青葛吃他们的生肉片,并给青葛演示:“这样,这样吃。” 说着她蘸了一种调料,直接把生肉片吃了。 青葛便也学着她,吃了。 说不上来的感觉……如果不去想这是生的,其实味道还可以。 这么吃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宁王。 如果他来这里做客,是为了大局捏着鼻子吃,吃了还要笑呵呵地说味道不错,还是来一句冷冰冰的“脏兮兮”的,然后不吃? 他那性子,估计也看形势而定吧。 用过膳后,乌缇公主便领着她参观他们的行宫,这行宫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看得出当年修建时很花了心思,殿宇多是穹顶式,里面大块的金色紫色,明艳奢华。 青葛想着,或许是这里太过寒冷,所以人们格外需要这种明亮。 弋 乌缇公主给她介绍了各处,他们一家子的住处只是占据了行宫的一小部分,其它还在打扫和修缮中。 对此乌缇公主很有些无奈:“我们胜屠家族如今人丁凋零,这也是没办法的,总觉得太过单薄了,这行宫中没什么人气。” 青葛想想也有道理,大晟内廷后宫宫娥多,需要的太监宫女多,处处都是人气,相比之下这里太过冷清,比穹顶上的雪还要冷清。 最后乌缇公主带她过来一处,这里的墙面竟然镶嵌了轻盈透亮的琥珀,浓郁如密,温润细腻。 而就在这里,却供奉着一处画像。 青葛看过去,却见在殿堂幽暗的光线下,那副画像看上去颇为陈旧,画面上有细碎的裂纹,边沿也泛着斑驳的黄渍。 画面正中是戴了宝石金冠的男人,面容和神庙的石像一般无二,只是略显年轻,青葛知道这必是自己父亲胜屠雅回。 紧挨着父亲站着的是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很小的一个,穿得毛茸茸的,模样很是精致,这应该便是那时候的夏侯止澜。 就在父亲身边两侧,恭敬地伺立着一群人等,大多为女子,看样子应该是侍女。 不过让青葛意外的是,父亲左手边有一个女子却是被涂抹了脸的,被一种白色涂料胡乱涂抹过,那女子戴着貂绒帽,衣着华美,繁复古朴,看得出身份不同寻常。 乌缇公主看着那画像,便解释道:“这是上一任缥妫王雅回王,也就是我的堂祖父。” 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中不无骄傲。 青葛:“原来是雅回王。” 乌缇公主望着画像,感慨道:“曾经雅回王的行宫已经化为废墟,许多贵重物件都不见了,这幅画还是我父王从流浪旅人手中买来的,算是为数不多的关于雅回王的遗物。” 她敬仰地望着正中央的男人:“他是我们胜屠家族最伟大的君王,据说我出生的时候,他还曾经抱过我,只可惜他英年早逝。” 青葛:“我在大晟也曾经听说过他的英明。” 乌缇公主颔首:“如果不是他早早没了,那我们胜屠家族,我们缥妫部落,一定已经统一西渊,远不是今日模样了。” 青葛便顺着她的话试探,乌缇公主颇为爽朗健谈,和她讲起来胜屠雅回的种种。 乌缇公主道:“雅回王很喜欢他的女儿宇兮公主,据我父亲说,那时候我母亲经常抱我进宫和她一起玩,只可惜后来我们王族遭遇叛乱,宇兮公主下落不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7章 青葛:“原来雅回王还有女儿,之前倒是不曾听说过。” 乌缇公主:“是,从辈分上来说,她是我的堂姑,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她,只是找了这么多年,也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叹了一声说:“如果雅回王的女儿还在,也许可以凭着雅回王的声名,能够号令西渊各部,或许我们胜屠家族便不是如今这般了。” 青葛故意问道:“我听说雅回王膝下还有一位王子吧?,这位殿下如今还在人世吧?” 乌缇公主听这话,神情微妙地顿了顿,之后道:“这就不知了。” 青葛见此,明白她不愿意提及,兴许她大概知道那位王子已经认他人做父了吧。 她也就不再问,反而看着画像中其他人,她很快看到在缥妫王的身后站着一中年妇人。 那妇人身着青衣,佩戴了璎珞项圈,手中握着一根白棍,虽年纪大了,眉眼间很有些妖娆。 她好奇地问乌缇公主:“这女子是谁,既随在缥妫王身后,是不是王后?” 乌缇公主哑然失笑:“当然不是,这是梨白罗刹。” 青葛:“梨白罗刹?” 乌缇公主:“当年缥妫王曾经往西征战巫兼,俘虏了一些妇孺,其中就有梨白罗刹,王后娘娘看她可怜,便向缥妫王求情,于是允她留在身边,她便一直在宫中照顾宇兮公主。” 青葛:“梨白罗刹,这个名字听着倒是特别,这是原名吗?” 乌缇公主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她很会一些秘法,也知道一些经方,偶尔会治病救人,倒是救过不少人,缥妫王对她颇为倚重,便提拔她做了女官。” 青葛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梨白罗刹脸上。 她可以认出,这就是罗嬷嬷,十几年前的罗嬷嬷。 她怀中抱着的,正是幼时的自己。 其实从那一日在夏侯神府,青葛看到那个孩子脚踝上的绳结,她便隐约猜到了。 她会打这个绳结,是一位颇为疼爱亲近她的嬷嬷教的,她应该很是信任那个嬷嬷。 甚至隐约有偎依在她怀中的一些影像。 所以,罗嬷嬷竟然是她记忆中的那位嬷嬷。 只是岁月流转,境迁情异,昔日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沦为菜人,做了暗卫,身份卑贱,那位罗嬷嬷效忠于夏侯见雪,两个人便有了这场彼此提防的缘分。 第076章 第 76 章 第76章最安全的地方 乌缇公主带着青葛参观了各处, 还带着她去她们的街道。 和青葛之前想象得不同,这里的街道倒也繁华,街道上有大晟少见的调料, 也有罕见的珍珠宝石, 这些对于大晟来说都是珍稀的,若是有机会运过去, 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她还看到不远处山岭处矗立着一些废弃的石头建筑, 足足有四五层高,像是大晟的佛塔, 但又不完全像, 上面还隐隐残留着一些红烧土。 她好奇问乌缇公主:“那是什么?” 乌缇公主看了眼, 道:“那是以前挖矿留下的。” 青葛:“挖矿?银矿?”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缥妫的资料, 似乎历史上他们曾经有过银矿, 并且挖掘冶炼过白银, 只是最近几十年似乎没听说过了。 乌缇公主:“是, 不过这些早就废弃了。” 青葛好奇:“如今王上心存大志, 自然要振兴家业,丰盈国库, 既守着这么一座银矿, 为何不用?” 乌缇公主听了,却是无奈苦笑:“想必你也知道, 上百年前我们曾经开采银矿,那个时候缥妫以银为生, 当时白银也曾经运往中原地带,为我们换取铁器和粮食, 不过后来缥妫陷入战乱,这些银矿全都被封被炸, 当年开采银矿的绝技也陆续失传,待到雅回王时,曾经试图重启银矿,只可惜未曾功成便英年早逝,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青葛还是疑惑,毕竟银矿就在这里,采就是了,怎么如此艰难的样子。 乌缇公主解释道:“你怕是不知道,便是地下有银,并不是直接捡起来就用,这都是要开采的,地形不同,开采难度不一,我们缥妫的银矿地势复杂,且混了各样杂质,难以开采,也不易冶炼,是以如今我们只能守着这银娃娃过穷日子。” 青葛:“竟是这样。” 想来这缥妫一带,没什么能工巧匠,一时之间对着这地下银矿确实不好开采。 她开始想着夏侯氏似乎有冶炼白银的妙法? 乌缇公主大概猜到青葛的心思,她便嗤笑了声:“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们缥妫手艺不精,如果你们大晟人过来,就可以帮我们开采吧?” 青葛被她戳穿心思,只好含蓄地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乌缇公主:“你想多了吧!” 青葛面对乌缇公主这样的直性子,只好苦笑道:“不知者不怪,确实是我不懂。” 乌缇公主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别有所指地看了青葛一眼,道:“我听说,如今你们朝廷和夏侯家联了姻,可有此事?” 青葛不好隐瞒,点头:“确实联姻了。” 乌缇公主面上便有讥讽之意:“我们和夏侯家,是没办法同在一个屋檐下的。” 青葛干脆道:“公主殿下,我自大晟而来,一路遭遇重重磨难,甚至还险遭不测,只在路上便用了一年时间,所以我所知道的都是一年前了,我们殿下和夏侯氏的联姻也有诸多苦衷,主人的闺房私事,我不敢妄加评论,不过总归并不和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8章 她说得含蓄又直白,别有所指。 乌缇公主听着一愣,疑惑:“什么意思?” 青葛望着乌缇公主,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道:“就是说……本就是为了拉拢他们吧,也不是什么正经夫妻。” 心里却想着,若哪一日他们前往大晟,谁知道到时候 殪崋 宁王和夏侯家闹成什么样了。 她反正先这么说了,把他们哄住,一定要让他们派使者过去大晟,好歹迈出这一步。 乌缇公主皱眉,困惑地看着青葛,她不懂,需要青葛再说直白点。 青葛含蓄地提点:“这个世上同床异梦的夫妻很多。” 乌缇公主终于恍然:“我知道了,他们并不心仪对方,他们是假夫妻!” 青葛严肃颔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不过这种秘密,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这是私密,万不可轻易传出去,我也是和公主一见如故,才和公主提起来,你不要对外说。” 乌缇公主便也郑重点头:“我懂了。” 秘密呢,很大一个秘密。 她想了一番,很快又好奇起来,问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你们还要和夏侯氏交好吗?” 青葛便犯愁地道:“这也不是由我决定的。” 乌缇公主想想也对,道:“既如此,等我们派了使者过去,自然要和你们禹宁王还有你们的皇帝亲自谈,让他们马上分开,不要再做夫妻了!” 青葛:“……” 她真是想多了,只能说,在缥妫乃至西渊这一带,他们已经算是足够强大了,以至于根本无法想象大晟百年盛世积累下来的强大国力。 不过这样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 乌缇公主说得高兴了,也来了兴致,道:“其实你刚才问起银矿,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和我们雅回王的王后有些瓜葛呢。” 青葛看她这样,分明有种知恩图报送给自己一个秘密的样子,应该也是想展现自己的诚意,便顺势好奇问道:“什么瓜葛?” 乌缇公主看向远处的采矿遗迹,道:“你看这个也应该明白,本来我们缥妫有自己的采银和冶炼术。” 青葛颔首:“是。” 乌缇公主:“据说上古时舜帝擅制陶,之后经四岳推荐即位,都于蒲阪,建有虞国,他便写下《蒲阪录异》来记录蒲阪的诸般见闻,其中有一卷是专门记载自己制陶中领悟的开采和洗炼之术。” 青葛听着,倒是想起夏侯氏关于冶炼白银的绝技,据说也是一种上古时代传下来的洗炼术。 乌缇公主继续道:“雅回王为了重振缥妫,历经千辛万苦寻到这本《蒲阪录异》,学得冶炼古法,要开采银矿来冶炼,谁知道便出事了,现在时隔十几年,我们再想重新人马,已经难上加难。” 青葛:“雅回王既要开采银矿,当年参与者众多,总该留下一些知情人吧?” 乌缇公主却摇头,道:“并不是,这倒是涉及我们缥妫一段往事了——” 提起这个,她话语中带了些许嘲讽:“说起来倒是和大晟的夏侯氏有关了。” 青葛听此,心中微紧,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银矿冶炼术,夏侯瑾穆的西渊游,夏侯夫人和夏侯瑾穆的勾搭成奸,以及如今夏侯氏的白银洗炼术。 乌缇公主继续道:“这本书是由雅回王的第一任王后保管。”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位王后便是雅回王的第一任王后,也就是生下夏侯止澜的那位。 之后这位王后重病去世,雅回王娶了新王后,也就是夏侯夫人,之后才生下了自己。 青葛好奇:“然后呢?” 乌缇公主:“之后王后重病身亡,因为采旷一事事关重大,所知者并不多,后来缥妫大乱,为数不多的几位知情人全都死了,那本书也不知所踪。” 她看着不远处,突然磨牙:“可能被夏侯氏的人偷走了!” 青葛便沉默了。 ************* 青葛这几日来到缥妫后,倒是见闻许多,她白日时四处游玩观赏,晚上便将这些全都记下来。 如果说在这之前,对于要不要回去禹宁,回去千影阁,她还有些犹豫,现在自然坚定了心思。 她会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去后呈现给宁王,由他来裁决。 她希望宁王重新考虑和缥妫部落的合作,希望缥妫这些丰厚的物资能运送到大晟边境,由此获得大晟的布料,铁器以及粮食。 也希望有朝一日缥妫的银矿能够重新开采,让这里百姓安康富足。 如此约莫五六日,终于缥妫王和缥妫部落众位首领商议过后,写下了一封信函,请青葛代为传达,同时他们还将组织马队,运载货物,前往边境,以示缥妫结盟的诚意。 青葛听到这话自然喜欢,收了信函,表示即刻启程回去禹宁,回禀禹宁王。 缥妫王大喜之下,又赠送了青葛各样宝石以及珍稀的貂皮大衣,并一匹上等好马。 对于这些,青葛并没有客气,痛快接受,并诚恳谢过。 那貂皮大衣可以御寒,上等好马可以让她尽快回去禹宁,至于那些宝石,她可以进献给宁王,以取信宁王。 一封来自缥妫部落的信函,以及一些珍稀的宝石,青葛觉得,自己可以顺利地重新取得宁王信任,并丝毫不被怀疑地继续留在千影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69章 这样以来,她可以以千影阁暗卫的身份,助力于西渊之安定,也助力于缥妫和大晟的结盟,同时给那夏侯氏再来一次落井下石。 于是这一日,在一场饯行宴后,青葛带着小雪球,盛装快马,带着缥妫王的赏赐,揣着那封信,匆忙赶回去禹宁。 青葛从禹宁到缥妫,可以说是历经了些艰难,但是回程却顺利许多。 一则路途熟悉,二则有缥妫王赠送的那匹上等好马,回去路上可谓是一路顺遂,她快马加鞭,避开可能发现战乱纷争之处,不过数日便抵达了边境。 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城池,青葛心情不错,她忍不住对背袋中的小雪球道:“你已经远离故土,这里是大晟,太平盛世。” 她笑着道:“这里的狗日子过得好,就算街头流浪的都吃得壮实。” 小雪球经过这一路的跋涉,已经有些疲乏,不过听到这话,还是好奇地探出小圆脑袋,看向四周围。 陌生的环境让它跃跃欲试,它竟然想下马。 青葛:“你稍安勿躁吧,接下来还要跟着我过一些关卡。” 因不知道如今禹宁的情况,她并不敢轻易以千影阁暗卫身份过关,只能乔装打扮,化作他人蒙混过关。 谁知道这边境如今却是严查,她险些不能过关,好不容易进入禹宁后,禹宁城内也是处处防备关卡,戒备森严,显然这里出了大事。 青葛猜着,夏侯见雪没能瞒过,如今宁王已经知道事情真相。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宁王又探知了多少,便不是她能猜到的了。 显然这件事事关皇家尊严,也关系到小世子的体面,如今宁王还瞒得密不透风。 对此,青葛倒是预料之中,以这个男人往日的行事看,他到底是顾忌着小世子——当然了也可能顾忌他自己的面子。 毕竟被一个身份卑贱的军户骗了,还情意绵绵了一年,传出去也并不光彩。 青葛思及此,越发不敢大意,改换过妆容,装扮成十八九岁少年郎,之后潜入禹宁,先住进了禹宁的客栈中。 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宁王府了,轻功再高超,此时的宁王府守卫得铜墙铁壁一般,她实在没必要非要在这时候夜探宁王府。 她只能在宁王府附近给晚照留下线索,希望晚照看到自己的线索后来找自己。 不过晚照竟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这让青葛难免担忧,晚照出事了? 这日傍晚时候,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直接以自己暗卫的身份进入宁王府的时候,晚照偷偷溜进了客栈见她。 她踏入客栈后,立即关上门,进来后,之后便一屁股坐在那里:“有茶水吗,快给我上茶水!” 青葛原本还有些担心晚照,如今见她这样,到底放心了:“王府情况如何了?” 她这么说话时,一旁小雪球突然冒出头,提防地打量着晚照,还奶声奶气地冲着晚照“汪汪”了几声。 晚照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团白,以及其中窝着的两只小黑眼睛,惊讶:“这是?” 青葛:“我养着的狗,它叫小雪球。” 晚照:“……” 她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青葛:“你可真行,自己的——” 她想说自己的儿子你都不养,不过到底收回去了。 于是继续道:“——自己都养不活呢,你都要养狗了!” 青葛:“我和这狗有些缘分,便养了,我若死了,算它命 依譁 不好,跟着我一起死就是了。” 晚照叹:“罢了罢了,不和你提狗,我们说正经的,其实我劝你,干脆给我一起回去王府就是了。” 青葛:“现在府中到底什么情况了?” 晚照有些无奈:“你离开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最近,真是一天一个样。” 这么说着,她拿过案上的汤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 青葛:“到底怎么了?” 晚照不紧不慢地道:“先说殿下那边吧,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夏侯见雪不是你来了。” 青葛神情平淡:“嗯,然后?” 晚照:“说起这个我不得不佩服,他看上去是很生气,也很难过,不过他这个人的性子,可真是每临大事必冷静,真是能沉得住气呢!” 说着,她便摆开架势,兴高采烈地讲起来。 可以说青葛走了后,整个禹宁甚至大晟,晚照是对这桩离奇故事最清楚的人了,偏偏她就在宁王身边,甚至还负责看管罗嬷嬷。 她身临其境,人在其中,于是她绘声绘色,将宁王的种种说给青葛听。 最后她回味着这一场热闹:“反正先审了一番,之后就跑去随云山挖山了。” 青葛:“挖到什么了?” 晚照便直接给她“呸”了一声:“你一个大活人就在我跟前,你说他能挖到什么,几乎把那边搜遍了,没挖到,回来了,留了一拨人在那里继续挖。” 青葛:“然后?” 晚照:“回来后,罗嬷嬷被折磨得半死,反倒是那个夏侯见雪,现在只挨了几巴掌,日子倒是舒坦。我实在看不出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我听说,他如今已经修书,八百里加急送往皇都,又调派兵马,加紧边关防备,谨防西渊有变,总之现在风声很紧。” 青葛:“怪不得我从西渊过来时,一路遇到几次盘查,看来他明是防西渊,盘查黄教叛逆,实则防夏侯神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0章 晚照颔首:“是,过了端午节,他便会出发前往绀梁,要登门拜访夏侯氏。” 青葛蹙眉:“所以至今为止,夏侯氏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晚照:“不但不知道,估计还做着千秋大梦,梦到他们家女婿登门送礼。” 青葛听着,略沉吟了下,道:“他这心思,确实藏得够深。” 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竟然按而不发,瞒得一个滴水不露。 至于他直接找上夏侯氏,自然不是叙岳婿情深的。 晚照:“是,所以主人就是主人,我们八个心眼都追不上他。” 关键是那心性,那沉稳,谁能比呢。 青葛:“世子那里怎么样了?” 晚照:“世子倒是没什么,殿下再怒,也不会真的牵连小世子,那是他自己的骨肉。他严审了罗嬷嬷和夏侯见雪,又命人去捉拿莫经羲,至于莫经羲抓没抓到,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敢多问。” 主要是有一个万钟,万钟总是时不时出现,让她心存顾忌,只能拼命收敛着。 青葛:“太子和贵妃娘娘那里呢?” 晚照摇头:“不知道,我猜殿下应该是太生气了,他想自己查清楚,免得横生枝节,估计等找上夏侯氏,才知会朝廷吧。” 青葛:“……应该是。” 她蹙眉,道:“那我现在可以找机会回去宁王府了,正好把缥妫那边的情况回禀了,他应该不至于怀疑到我身上。” 晚照深深地看了青葛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青葛感觉晚照脸色有异。 她略顿了顿,道:“我看你还有事情要说,那件事才是要紧大事,你专门给我留到最后。” 晚照便苦笑一声:“你倒是猜得对,我确实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青葛面无表情:“那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晚照:“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 青葛笑望着晚照:“我好奇,特别好奇,好奇得要死要活,你就告诉我吧。” 晚照:“你就不能有点诚意?” 青葛想了想,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这个够诚意吗?” 晚照:“呸!” 这么说笑着,晚照突然道:“叶闵回来了。” 青葛笑容瞬间凝固,瞳孔紧缩。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晚照满意地看着青葛那震惊的样子,她觉得够本了。 她这几日被折磨得简直是死去活来,寝食难安,如今总算拉了一个垫背的。 她长出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但是,你看我还活着。” 青葛:“他人呢?” 她声音中已经透出冰一般的杀气。 晚照:“你不会好奇,我为什么还可以来见你吗?” 青葛:“我好奇,你告诉我吧。” 晚照看着青葛那根本没什么波澜的冰冷眼神:“你的好奇太敷衍了。” 青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晚照叹了一声,到底是和她提起:“他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最近三四年发生的事了。” 青葛:“什么?” 晚照:“确实不记得了。” 青葛的眼神就匪夷所思起来。 晚照:“殿下从随云山回来后,他便突然出现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彻底完了!可谁知道,他完全不记得了,他头疼欲裂,失去了这一段的记忆,朝廷派来御医,听那意思,他是在跌入河中时受到冲撞,脑中有了淤血,导致记忆受损。” 她顿了顿,道:“而且他眼睛也没恢复,总之他现在又瞎又没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看他也有些颓废,现在正着手重新梳理千影阁。” 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他为了能尽快上手一切,找了我,万钟,还有其他几个往日熟悉阁中事务的暗卫一切协助,和他大致讲起这几年的种种,再协助他一起看看阁中各样封存的信函、簿书还有卷宗,总之我心力交瘁,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我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总担心下一刻,叶闵突然一个眼神过来,冷冷地说,晚照你想怎么死。 她也想过立即逃跑,但并不容易。 论起逃命的轻功,她不如青葛,现在禹宁城内外防守严密,她这个时候突然潜逃,万一被宁王当做叛徒抓住,只怕是直接把她碎尸万段了。 青葛沉吟了半晌,终于道:“我不信。” 叶闵这人诡计多端,之前明明看透了自己,却丝毫不曾露出任何怀疑,就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演,最后还故意设下陷阱,守株待兔。 他给她户帖,让她以为自己可以逃得生天,让她空欢喜一场,还给她说那些悔恨遗憾的话,仿佛他多么在意她。 结果呢,如今想来,那户帖根本就是假的,他就是故意让她在放松之余露出破绽。 这件事真真可笑,自己以为自己可以玩弄男女之情,结果实际根本就是被他玩弄了! 若不是关键时候自己使出杀手锏蛇打七寸,又有晚照帮衬,如今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晚照:“那你是什么打算?” 青葛眸中泛起寒芒,她冷冷地道:“我不信他失去记忆,就算他失去了,那又如何,淤血可以消散,他可能恢复记忆,而一旦他恢复记忆,我们两个是什么下场?” 晚照:“那怎么办?我们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1章 青葛:“你之前为什么不跑?” 晚照:“……不好跑,我不是你。” 不跑,在这里还能苟且 铱驊 偷生几日,但是如果现在跑,被抓住那就是当场就死。 晚照选择多活几日。 青葛:“如今有两个选择。” 或者杀了叶闵,永绝后患,但是如今叶闵已经回到禹宁,禹宁遍布宁王府眼线,要在禹宁杀叶闵,她们做不到全身而退。 或者她们两个马上亡命天涯,从此后隐姓埋名,再不出现。 青葛冷冷地道:“我会回去千影阁,去看看这个失忆的叶闵。” 晚照惊讶:“你要回去?你是要找死吗?” 自己是没法离开的,但是青葛不同,青葛在千影阁宁王府众人眼中是已经消失的,她只要隐藏好,赶紧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况且,青葛如果就这么回去,还不是得面对宁王,这也够难受的。 青葛分析道:“晚照,从你的角度来说,若他没有恢复记忆,那你回去本就是最安全的,你突然失踪那才叫引人猜忌,那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他恢复记忆了,那天涯海角他必然追杀你,他回来这么久了,之所以不动手,只怕是另有谋算,他必然早准备了天罗地网来对付你,天下之大,你又能逃往哪里,难道一辈子都像地沟中的鼠辈,永不见天日吗?” 她轻笑了下:“至于我——” 她和晚照不同,晚照最惨的结局是死。 但于她来说,一旦叶闵恢复记忆或者这本就是叶闵的诡计,那就意味着她的秘密将暴露在宁王面前。 一旦宁王知道,她必然会连累更多的人,和缥妫部落可能的合作,以及小世子的身份血统。 她这一生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但是她要自己的血脉逆天改命。 所以她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况且—— 其实她并没有骗叶闵,她为了能够成事,也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也和宁王一起经历了一场幻梦,哪怕梦醒后一切是如此残酷,她也不想宁王知道,他曾经温柔以对的王妃,便是昔年那个被他称为脏兮兮的小菜人。 除此之外,还有西渊缥妫,缥妫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使者已到,她也就再次暴露在叶闵面前了。 晚照微眯起眼,思虑半晌,终于道:“你说的是。叶闵心机深沉,如今所谓的失忆,确实信不过,况且如果我们就此离开,那我们这辈子都不得安生,都会提心吊胆,所以我们应该回去,守着宁王府,也看着叶闵,一旦有变,我们可以见机行事。”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叶闵身边,但此时对她们来说,却是最安全的。 青葛:“是,现在,你先回去,一切照旧,而我则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当下两个人商议一番,晚照迈步准备离开,青葛却突然想起什么:“白栀呢?你这次回来,打听到白栀下落了吗?” 晚照沉默了。 青葛便明白:“一直没白栀消息?那叶闵回来后呢?” 晚照摇头:“反正没有人知道白栀去了哪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回来后,我也没法问他,他受伤失忆,动辄头疼,他当然也不知道白栀去了哪里。” 青葛便不说话了。 看起来自从那一日后,白栀和自己告别,从此便消失匿迹了。 也许只有叶闵知道,如今叶闵号称是“失忆”,他若真失去记忆,只怕是这世上没有人知道白栀的下落了。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青葛才道:“有机会,我们可以留意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晚照:“嗯,我知道。” 青葛抬起手,揉了揉脸,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前往宁王府,以我原本的身份回去。” 晚照点头:“好。” 说着她便要离开,不过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青葛,便看到了她眸底的无奈,以及愧疚。 她仿佛云淡风轻,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在意的。 昏暗的油灯中,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捕捉到了对方流露出的一些情绪。 她们这样的人,最会伪装,平时并不会太过袒露自己。 于是在这沉默的对视中,青葛道:“那一日,他来找我,我们一起喝酒,一起乘坐着牛车往前走,往日我和他有多生疏,对他有多防备,那时候我们便有多亲密。” 她苦涩地道:“其实也许我们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但我会觉得,那是对我们过去十几年的弥补。” 他们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同伴,本来应该成为最亲密的同伴。 他们只是在试图找回彼此都没有得到的那些。 晚照:“嗯,我知道。” 青葛:“但是我们也都明白,彼此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更近一步。” 有些话不必直说,彼此都明白对方意思,至于许诺下一世,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期望罢了。 其实下一世,谁还记得谁。 只是她没想到,也许对于那时候的白栀来说,这一世已经走到了尽头。 晚照眼圈便有些红了:“我觉得他还活着。” 她声音略有些发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之前有一次,他中了好几剑,浑身都是血,我们都以为他要死了,可他还是活下来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2章 青葛:“嗯,你说得对。” 白栀的武功比起叶闵来自然不如,但是叶闵眼睛瞎了,他要想轻松处置白栀也未必那么容易,以白栀的韧性,想从叶闵手中死里逃生,也有一线生机。 第077章 第 77 章 第77章再见故人 这晚青葛留在客栈, 晚间用膳时,便有当地官署过来排查,据说是为了捉拿黄教叛逆, 他们追查得颇为仔细, 着重查了女住客,甚至连面目清秀身材娇小的男住客也不放过。 青葛看此情景当然明白这是宁王府在追查自己, 幸好自己用了少年的面容来伪装, 斡旋一番后总算逃过一劫。 整整一夜,都并不敢睡踏实, 第二日要结账时, 又发现客栈掌柜都要再一次进行登记盘问。 她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便特意抻了一会, 趁着客人多的时候去结账, 好歹应付过去了。 总算离开客栈后, 她绕了一圈, 重新换回往日用的暗卫面容, 又稍做修饰,做出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切准备妥当, 她对小雪球道:“我要去一个地方, 可能只有一条死路,你要和我一起去, 还是留在外面。” 留在外面,它无家可归, 也许会死,也许会活。 小雪球一听, 便用小脑袋往青葛怀中钻,意思很明白, 要和她一起。 青葛:“好,既如此,我们便同生同死,我若遭遇不测,你只当你命不好吧。” 她将小雪球放在背袋中,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一定保持安静不要出声,之后在外面转了几圈,终于在晚间时候赶往宁王府千影阁。 才一接近宁王府,她便感觉到异样的气氛。 乍看这里和往日并无不同,但是身为千影阁暗卫,生活在宁王府多年,敏锐的嗅觉告诉青葛,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经是暗流涌动。 她望着高墙内隐约可见的飞檐翘角,略沉吟了下,径自走向千影阁。 千影阁在王府的后院处,从这里过去很方便,可以不进王府。 这条路于青葛来说曾经走过无数次,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条回家的路,回去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家。 不过此时她重新归来,却是陌生,又带着再行虎山行的绝然。 也许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专门捕获她这只扑火的蛾,可如果这是那个最坏的可能性,她可以自投罗网。 她静默了片刻后,以响指做出信号,很快千影阁内便有人回应了,里面让稍等片刻,进去回禀。 青葛便安静地等在门前。 夜色浓郁,那道昔日熟悉的大门就在眼前,铜钉在幽暗的宫灯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周围没有任何声响, 依誮 连墙根底下总是会有的虫鸣声都仿佛销声匿迹了。 青葛不知道自己踏入那道大门后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叶闵还是宁王,或者他们联手的绞杀? 时间几乎凝固,青葛微合着眼睛,她仿佛听到了尖锐的刀刺入□□的声响。 她知道那是幻觉,是她第一次杀人时的声音。 她恐惧那种声音,近距离的搏杀,刀子和□□的摩擦声,这些太轻易让她想起过去。 所以她专攻暗器和轻功。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内,她克服了这种恐怖,还把一把白刃使得出神入化。 现在她才知道,昔日的这恐惧从来未曾痊愈,只是被她深埋在心里。 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吱嘎”声响起,千影阁的大门被推开,光线瞬间自院中透出来。 走出大门的那个人竟是万钟,他看着青葛,有些意外,又仿佛有些惊喜:“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阁主让你进去,他在荷花厅等你。” 万钟的神情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以至于青葛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就好像这是再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并没说什么,只是冲万钟微颔首,之后迈步,踏入千影阁,径自过去荷花厅。 千影阁内每隔一段便挂了宫灯,此时灯光自描纹薄纱中透出来,洒在一旁花木上,于是脚底便有了斑驳的光影。 青葛踏在青石板路上,一步步往前走,随着她的前进,地面的影子拉长,变短,之后又拉长。 在穿过一道回廊后,她终于踏入荷花亭。 她嗅到荷花的清香,也嗅到了淡淡的榭树气息。 这里没有榭树,所以这里一定有叶闵。 她的视线落在卷棚顶梁架下,却见那里设置了香案小几,叶闵便坐在香案旁。 他正低着头,苍白而削瘦的手指一点点触碰过信函上的字迹。 他似乎还不太熟练,速度很慢,甚至略显艰难。 青葛停住脚步,沉默地看着他。 习武之人的手敏锐,可以用指腹感触辨别宣纸上的笔墨,但这并不容易,特别是有些字迹也许下笔浅淡,又或者时间久了墨汁都淡了,痕迹更是没了。 是以他“看”得很慢,指尖偶尔会在某个字迹上停留片刻,犹豫一下,再继续触碰下一个。 青葛只觉得一切荒谬又让人费解。 这是一个过于幽静的夜晚,眼前吃力读着案卷的人竟然有些无辜,他那么费力,那么勤恳。 她突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叶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叶闵。 就在这时,叶闵仿佛察觉到动静,他略侧首,以左耳面向她的方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3章 青葛屏住呼吸,等着。 片刻后,叶闵低声道:“青葛,你回来了?” 声音平淡,冷静,就像他们之间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青葛面色如常,气息均匀,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站在了叶闵案几前,用一种恭敬而平静的声音道:“阁主,许久不见了。” 叶闵略蹙眉:“你去了西渊?” 青葛:“是。” 叶闵静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听温大总管提起你的事情,我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青葛:“听温大总管提起?阁主,什么意思?” 叶闵解释道:“你离开后,千影阁发生了许多事,我也遭遇变故,不记得最近几年的种种,眼睛也瞎了。” 青葛惊讶:“变故?阁主你的眼睛?”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叶闵的眼睛。 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真瞎还是假瞎,青葛完全看不透。 叶闵神情淡漠:“不知道,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温大管家帮我查过,说我那一日突然出城,应该是发现黄教逆贼的线索,所以出城去看,如今想来,倒是中了埋伏。” 青葛:“他们竟有这等本事,能轻易伤了阁主。” 叶闵抬起手,揉了揉额,之后蹙眉道:“现在白栀也下落不明,据说当时白栀也一起出城的,如今看来,白栀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白栀…… 青葛听得心惊。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如果当时白栀真的和叶闵一起出城,难道白栀找上自己其实本就是叶闵的意思? 她……不信。 白栀说,三十八号不会出卖三十七号,她愿意一直相信这句话。 叶闵:“说说你,你这次过去西渊,我听说也是遭遇追杀?发生了什么事?” 青葛平心静气下来,把自己的经历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拖沓了几乎大半年时间,这自然需要编,不过后面的种种不需要,诸如遇到狼群,遇到一群缥妫人,以及前往行宫废墟看了神庙,最后终于见到缥妫王,这些说起来就很是情真意切。 况且还有缥妫王的回信以及缥妫王即将派来的使者,这都是做不得假的。 至于一大匣子的珠宝,更是添彩。 叶闵认真听着,偶尔间会打断她,详细地问几句,青葛也就详细回答。 问了半晌,叶闵道:“既然他们部落有这样的诚意,这对我们也是一桩好消息,这几日殿下心境不佳,听到这个想必也是开怀,稍后你便过去回禀给殿下。” 青葛:“是。” 一时又提起这一趟前往缥妫的缘由,叶闵道:“你所经历的种种,我已经听说了。” 他眉眼有些无奈:“倒是委屈你了。” 青葛:“……也没什么,如今属下能活着回来,属下便知足了。” 叶闵:“王府最近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青葛:“阁主,属下自西渊而来,路过边境时,看到边境防守森严,处处巡逻,待回到禹宁城,也感觉这里气氛不对,只是才刚回来,还一概不知。” 叶闵:“王妃娘娘,就是你奉命保护的王妃娘娘,她突然失踪了。” 青葛:“失踪?” 叶闵略颔首:“晚照应该在,让晚照带你回去,顺便和你提起吧。” 青葛:“……好。” 这么说着,突然间,背袋中的小雪球发出“嗷嗷”的叫声,很低很弱,不过在这安静的荷花亭旁便格外突兀。 叶闵显然听到了,他疑惑地顿了顿。 青葛只好解释道:“我在西渊时,看到一只母狗要死了,留下一只小乳狗,便收养了这只小狗。” 叶闵挑眉,神情仿佛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背着一只狗?” 青葛:“嗯……” 以前的她自然不会干这种事,但现在,她确实背了。 叶闵沉默了一会,显然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有些意外。 青葛试探着说:“阁主,还有事吗?” 叶闵:“看来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事,你倒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青葛笑看着叶闵:“不光是属下,阁主的性子也变了许多,和几年前不一样,和去年属下离开时似乎也不一样。” 总之眼前的叶闵既熟悉又陌生,完全不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 她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到底在玩哪一出。 叶闵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着青葛:“是吗?你离开前,我是什么样的?” 青葛视线紧盯着叶闵,声音却很轻:“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吧?” 叶闵略显虚空的眸子便浮现出迷惘,他抬起手,略支着额:“我不记得了。” 青葛:“……” 她微吸了口气,一时也觉得匪夷所思。 到底真的假的! 总觉得他在装。 叶闵却不再和青葛说什么,他拿起案上卷宗,指尖重新触碰在上面,淡声吩咐青葛:“你先下去吧,若我想起什么,有什么事我再问你。” 青葛:“是,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着这话,她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向叶闵的手。 她看到叶闵的食指末节腹侧有着淡淡的薄茧,甚至颜色略显发暗,和其它处颜色截然不同。 这显然是长久用食指指腹触碰卷宗才会有的颜色。 她拜别叶闵,离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4章 走出荷花厅没多远,青葛便看到晚照,两个人的视线快速对上,又错开。 之后晚照状若无事地陪着青葛回去她的房间,一路上也大概将府中情景说给她听。 就仿佛第一次说,很友善地给她讲述,青葛平静地听着,偶尔也问几个问题。 关于宁王那被人谋害了的王妃,自然要特意问起 依譁 来。 待走过一处无人花圃旁时,青葛快速巡视过四周确认附近没什么暗卫,这才低声提醒道:“你不是应该揶揄嘲讽我几句吗?” 晚照一听,怔了怔,之后道:“对哦……” 装得太友善,都不像她了! 青葛:“罢了,就当我们久别重逢你心里太喜欢吧。” 晚照:“嗯。”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刚才……” 她的眼神很明显,在问她叶闵。 毕竟青葛和叶闵应该更熟悉,自己分辨不出来的,也许青葛能分辨。 青葛想起刚才和叶闵说话的种种,她摇头:“我不知道,根本没办法判断。” 她以为见到叶闵,无非是被他杀还是杀他,万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平和地说话。 晚照听着困惑了:“你也看不出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青葛:“我今天和他说话,总觉得他和以前很不一样,这不是以前任何阶段的叶闵,就仿佛是一个陌生人,我不认识这样的叶闵。” 晚照灵感突发:“难道他是别人假扮的?” 青葛:“不,他就是叶闵本人,只是性情大变。” 晚照:“……好吧,那,我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说他在演戏,实在没必要,咱们两个把他逼到那个地步,如今他回到千影阁,必然要报仇雪恨,他想杀我们易如反掌。”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我不得不说,如果这是他的阴谋,这一步棋走得真是天衣无缝,可进可退,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叶闵是谁,毕竟是昔日叱咤沙场的少年将军,是掌控千影阁十年的人,他在被自己昔日两位属下逼到死角,且揭破自己最大秘密后,那么只有一个选择。 拼尽一切,杀死自己和晚照,隐藏一切秘密。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一个青葛暂时无法说明白的原因,叶闵并不想这么做。 不杀自己和晚照,他该怎么办? 他可以失去记忆,不多不少,就最近四五年的记忆。 他这一步棋走出,于自己和晚照来说,便是进退两难。 莽撞地对叶闵发难,揭穿一切,显然都不可取,只能隐忍和观察,慢慢地揣摩,时刻提防,永远不能放松警惕。 而在这个揣摩和提防中,关于叶闵的秘密她们自然也不敢轻易泄露。 就叶闵来说,他可以随时恢复记忆,说出真相,也可以永远不说。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宁王,哪怕有一日被揭穿一切,他也可以解释当时的行为,比如当时骤然发现真相,来不及告知宁王,便紧急捉拿自己,之后便失去记忆。 关键时候,他还可以把一切推卸到消失的白栀身上…… 等于叶闵用这么简单一步,直接把自己和晚照制在这里,不敢轻举妄动了。 青葛这么一说,晚照也恍然,恍然之余,不免后背发冷:“他可真行,如果我们没有胆子直接刺杀他,那我们就只能受他掣肘,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永远有这么一个仿佛在保守秘密,但又仿佛可以随时说出秘密的叶闵。 而直接刺杀一个失去记忆似乎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人,又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键是以叶闵往日的做派,也考虑到男人的尊严,她们两个当初说出那样的话,或者他死或者她们死,彼此是怎么也不能共存了的。 但是现在,失忆了,至少那个秘密就再也不好提起了…… 青葛:“这一次他确实占尽先机,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 她回想着刚才见到叶闵的种种,分析道:“之前他不对你下手,也有一种可能是想通过你把我引过来,但是现在我已经到了,就在刚刚,他要杀我太简单了,但他对我没有任何杀意。” 她能感觉到,是真正的毫无防备。 那种松懈感是以前的叶闵从未有过的。 晚照想了想:“难道他顾及你是小世子的生身母亲,所以不敢对你动手?” 青葛摇头:“不是,他但凡想杀我,有的是理由,可以瞒住殿下,或者干脆把我捉到殿下面前,我在殿下面前根本讨不了任何便宜。所以我觉得他有可能确实失忆了,因为失去了几年的记忆,性格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这是有可能的……” 晚照却蹙眉,努力想着:“有没有可能,他对我们恨之入骨,所以故意戏耍我们,看着我们惶恐不安,他享受着把我们两个把控在手中的感觉?” 青葛:“也有可能,毕竟他要杀我,也有顾忌。” 叶闵如果要对自己下毒手,万一宁王知道了,宁王必不喜,甚至和他反目成仇。 宁王可能一怒之下亲手杀了自己,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死在别人手中。 对于这个昔日的枕边人,她可以笃定这一点。 不过这些她一时不想提,只是道:“反正一切都有可能,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晚照愁苦,不过愁苦之后也就想开了:“那就不想了,就算被杀了又如何,无非就是碗大个疤。反正咱们如今逃也没办法逃,那就顺其自然,哪一天他跳出来说我记起来了,要杀我们,那就让他杀吧,到时候就当我们多活了几日占便宜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5章 青葛笑了一下:“这么想就对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我倒是要小心,如果他真的失忆了,万不能有机会让他接触到王妃的画像。” 叶闵能通过指腹辨别字迹,她不确定是否能辨别画像,毕竟画像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通过指腹也许很难感知对方长相。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 晚照明白,点头,不过她看着青葛笑起来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如今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今的青葛似乎放松了许多,更坦荡一些,也更随性一些。 青葛:“我去了一趟西渊,也经历了一些事,不大不小,但足够让我改变过去的想法。以前的事我已经不太想去理会,人总该往前看。” 晚照听着这话,便噗嗤笑了:“你如今说的话,我都不太听得懂了。” 青葛:“也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我先把雪球安顿下来,然后就去见殿下了。” 晚照有些担心:“你去见他,可以吗?” 青葛道:“我现在都来见叶闵了,这不是也好好的,所以我自然能见殿下。” 她笑着补充说:“放心,殿下永远想不到我是谁。” 她很确定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昔日的主人,视线从来不会落在身边暗卫的脸上。 晚照:“那就好,我现在先回去,我总觉得万钟怪怪的,总怕他发现什么,我得试探试探他。” 青葛:“嗯。” 她刚要走,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说有没有可能,叶闵现在的样子,其实是他更早以前的样子?” 晚照:“以前的样子?” 青葛:“……我是说,十年前,他还没来千影阁的样子?” 晚照恍然,她挑眉,想了想:“十年前他应该不是这样的,可能看上去有些像殿下那种?不过你的猜想也有道理,也许是有点那时候样子,但又不太一样?” 毕竟这个人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呢。 青葛:“有机会我们可以了解下他的过去。” 晚照便有些得意地道:“这个好办,我找万钟试探试探。” 青葛:“万钟?” 晚照:“我早 铱驊 就听说,万钟是阵亡军士的遗孤,阁主救了他,带着他来千影阁的,我设法找他问问就是了!” 假如叶闵现在的性子接近十年前他没出事时候,兴许……他真失忆了。 青葛:“好。” ************** 青葛回去暗卫所住的院子,一路上过去,明显感觉这里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大多数暗卫并不在,显然都有任务在身,以至于一路上她竟然没碰到什么人烟。 她回到自己的睡房,这房间已经久不住人,疏于打扫,阴暗潮湿,且布满了蜘蛛网。 她把雪球从背袋中放出来,显然这小奶狗乍到了陌生地方有些好奇,它睁着眼茫然地四处看。 青葛抚了抚它的毛,安慰道:“等我收拾收拾,这里就会干净了。” 小奶狗用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很是亲昵的样子。 青葛笑了,不过笑着的时候却想起小世子。 他是不是长大一些了? 她很快压下了自己的心思,找来扫帚,好生一番收拾。 雪球便好奇地东看西看,还给自己寻到了旁边的窗台,扒拉着要爬上去。 青葛没理会它,让它自己在那里挣扎,她自己继续打扫。 打扫过后,也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候,是吃晚膳时间了。 千影阁暗卫的晚膳都是由外面仆妇送进来的,会给每个人送到房间,青葛透过这仆妇的推车,也大致推断,这里确实没留几个暗卫,几乎倾巢出动了。 也许自己如今是千影阁为数不多的闲人。 她打开食盒,却见里面有酥骨鱼,白肉胡饼,酱柳鸭,看着倒也丰盛。 房间内颇为简朴,并无桌椅,青葛便站在窗前,把各样分给雪球一些,之后一人一狗,守着食盒,用了晚膳。 这么吃的时候,她透过狭小的窗子看向外面,西落的夕阳倾泻而下,斑斓的晚霞铺满整个天空,倒是好看得很。 她心里轻轻出了一口气。 也许大概在两年前,她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每一日都会在黄昏时候用一份这样的晚膳,那是一日中难得惬意的时候。 世事是一个轮回,她又回来了。 过去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好在她已经金蝉脱壳。 纵然还是那间房,还是那个名字,不过她心境已经变了。 这么慢悠悠地用过晚膳,便有人来传话,说是主人正在后院的花厅中,请她过去一趟。 青葛便略做收拾,嘱咐雪球在家好好听话,她自己前往后院。 一路上果然见王府守卫层层把关,又有暗卫散布在各处暗岗,整个王府戒备森严,小世子所在的后院更是如此。 如果说之前她还存着见一见小世子的心思,如今是彻底歇了。 一切小心为上,她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她抵达后院,禀报过后,便被告知可以进去,于是径自踏入花厅。 进入花厅中,却并不见人,周围也并没有侍卫或者侍女,她略顿了一下,便穿过厅堂继续往后走去,果然听见后院的厢房中有宁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小婴儿的笑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6章 青葛侧耳聆听,宁王应该正哄着小世子,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温和,满是宠溺的样子,而那并不知世事的小娃,此时笑声稚嫩动人。 青葛站在那里,约莫想象着小孩的样子,他必然是咧着小嘴,露出若隐若现的小白牙,粉嫩的小牙床可能都要流出清亮的口水来。 说不得还会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估计冲着疼爱他的宁王吐泡泡。 她垂下眼睛,就这么沉默地听着,想象着宁王抱着小世子的样子。 此时初夏的风带着沁凉的水汽吹过她的脸庞,她觉得这一刻是静谧,纯粹和温暖的。 有些世间的美好她没有得到过,但至少自己的骨肉全都得到了。 她静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便听到小世子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看起来这个孩子终于要被哄睡了。 这时候,静谧突然被打破,门吱呀一声轻响,被推开。 先是一抹飞扬的袍底,那袍底上绣工精致的金线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久违的宁王。 他今日着一身窄袖金丝银线刺绣锦袍,挺括讲究,越发衬得他身形挺拔高健。 在才迈出房门时,他神情中略带着几分温润笑意,端得是慈爱。 不过在走出门槛,在掩好门后,那俊美面容便瞬间沉了下来,乌黑的眸底不见任何情绪,眉宇间尽是萧索冷漠。 他看到青葛,以眼神示意青葛不要近前,他自己走过来。 待他走近,青葛便感觉到昔日熟悉的清冽竹香,其间还夹了一丝小娃儿特有奶香。 待宁王走到近前,奶香越发清晰。 曾经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 自从那一日她上了马车,两个人告别,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踏过惊涛骇浪。 此时再见这个男人,竟是恍若隔世。 青葛定了定心神,单膝跪下,恭敬地拜见了。 宁王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道:“说说你的缥妫之行吧。” 第078章 第 78 章 第78章地牢 青葛恭敬地道:“是。” 说着她便先提起自己如何离开禹宁前往西渊, 中间遭遇了诸多追杀,险些丧命,因为身受重伤, 以至于流落西渊。 “当时属下藏身在荒僻之地养伤, 也想过传回消息,但是想到这些杀手实在神出鬼没, 生怕反而引祸, 并不敢擅自行动。” 她这么略编了一番,说自己如何耽误时间, 最后才衔接上冰雪中遇到缥妫人那一段, 略去自己在胜屠雅回神庙的种种, 直提起自己面见缥妫王的经历。 最后她才说起在缥妫王都的见闻, 呈上缥妫王的那封信, 以及那匣子珍稀珠玉。 宁王听着青葛的话, 倒是想起罗嬷嬷所言, 当下自然明白, 是莫经羲派高手追杀青葛,同时只怕他母妃那里也生了事端。 他也就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能活着回来, 很好。” 青葛听着,便客气了一句:“是属下有辱使命, 耽误了时间。” 宁王拆开缥妫王的那封信,却见里面是用大晟文字来书写的, 他快速看过,这封信言语间颇为诚恳, 看起来缥妫经过这么多年,也很希望能平息西渊战乱, 更希望和大晟结盟并互市。 无论如何,这是一桩好消息。 他重新将这封信收起,道:“大晟若能和缥妫部落结盟,那我们趁势联合西渊各部,并平息大晟西渊边境战乱,甚至以缥妫为驿站,可以建立往西的商线,从而弥补大晟海线之不足。” 不过这自然说远了。 宁王淡淡地道:“若果真如此,你居功甚伟。” 青葛恭敬地道:“这原本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以功自居。” 这时,宁王便打开青葛呈上的那木匣子,那是一个雕刻有神秘古老花纹的木盒,锁扣是一处机关,轻轻一按后,便听“咔”的一声,匣盖便自动开启。 一瞬间,便见璀璨的微光透出来,里面却是各样精美的珠玉,有深海蓝色的大块玉石,也有深邃的大祖母绿,以及鲜艳如火的红色宝玉,每一颗都澄澈剔透。 宁王生在帝王之家,什么金贵玉石没见过,如今看了这个,倒是并不太在意,只是问道:“他们送给你的?” 青葛:“是,不过属下不敢留做自用,所 yh 以呈给殿下。” 宁王听了,略颔首,随口道:“既是他们送给你的,自己留着便是了。” 青葛没想到他这么大方,便也不客气:“好,谢殿下赏。” 宁王略沉吟了下,道:“露甲草的果子,你见到了吗?” 青葛听着,微怔了下。 她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一茬,王妃怀了生了,现在人都没了,他还惦记露甲草果子? 她只好道:“殿下,这次属下九死一生,抵达缥妫后,想着时过境迁,那露甲草果子已经不那么要紧了,是以并没细细追寻,不过属下也曾听过一些言语,露甲草果子是在春日成熟,如今已经过季了。” 说完,她留心看着宁王。 他却略低着头,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青葛只好不言语,沉默安静地等着。 过了片刻,宁王终于开口:“缥妫王派了使者来,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协谈。” 青葛困惑:“谈露甲草的果子?” 宁王:“对,他们不是想要互市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7章 他声音寡淡:“让他们把露甲草的果子送来。” 青葛一时无言。 不过她在略吸了口气后,到底是道:“再过一个月,他们派来的使臣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殿下可以谈。” 宁王便不再提这个,却是问道:“你回来后,见过叶先生了?” 青葛:“见过。” 宁王:“你想要户帖,离开千影阁,就此退隐?” 青葛听到这话,便沉默了片刻。 之后终于道:“属下并不想离开。” 宁王负手,漠然道:“为何?” 青葛:“如今千影阁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人手,属下受主人之恩,怎好在这个时候离开?属下愿意留在千影阁,为主人效力。” 宁王、:“你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极好,这次你立了功,在千影阁内,也可以独当一面,可以跟着叶先生学习阁内事务,再让他教你一些缥妫语,待到缥妫使者过来,也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你也负责缥妫的接待事宜。” 青葛听闻,不免意外,显然此时的宁王并没心思做媒,看起来倒是要提拔自己。 她便问道:“叶先生会缥妫语?” 宁王漫不经心地颔首:“其实西渊诸部的语言一通百通,相差无几,叶先生精通西渊语,也可以说缥妫语。” 青葛:“是。” 她心里有些排斥,不过想想这样也好。 就跟在叶闵身边,盯着他,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他若敢有什么心思,那她便先下手为强。 宁王:“你的各样俸禄以及其它补给,都会按例加倍。” 青葛:“谢主人,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宁王:“若没什么事,先歇息一日,好生修养身体,过两日本王启程前往绀梁,会和本王的岳丈大人叙叙旧,届时少不得一番周折,你往日曾经随侍在王妃身边,到时候你也随着一起过去。 青葛听着,他语气淡淡的,很是稀松平常,不过提到“叙叙旧”时,竟凭空有一丝冷冽的寒意。 她也就恭敬地道:“……是。” 宁王:“先下去吧。” 青葛便拜别宁王离开,谁知道刚走了几步,身后宁王突然道:“慢着。” 青葛听着那声音低沉摄人,脚步便顿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担心自己已经被识破。 不过她还是冷静地转过身,低首,恭敬地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宁王却道:“往日你跟随在王妃身边,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提起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透着些疲惫和沙哑。 像是几日几夜不曾合眼。 青葛略默了片刻,才道:“回禀主人,属下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王妃娘娘并不喜属下时刻跟随,偶尔还要属下回避,更何况王妃娘娘为主,属下不敢冒犯,是以并不会私下窃听娘娘言语。” 她略停了停,才道:“毕竟这是王妃娘娘,也是属下的主人。” 宁王听着神情一顿,自然也想起这是他曾经和青葛说过的,王妃娘娘是他的妻子,也是青葛的主人,他并不是要青葛去监看自己的妻子。 他略皱眉:“就你往日感觉,王妃娘娘和那罗嬷嬷,她们之间——” 他考虑着自己的措辞:“娘娘是不是对那位罗嬷嬷言听计从?” 青葛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当即道:“那位罗嬷嬷和娘娘颇为亲近,娘娘凡事都要听这位罗嬷嬷的。” 宁王待要细问,谁知道这时,奶娘却匆忙赶过来。 奶娘一过来,宁王顿时停下来,看向奶娘:“怎么了?” 青葛知道那是照顾小世子的奶娘,也瞬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奶娘无奈地道:“世子突然醒了,拳打脚踢的,怎么哄都不行,怕是要找殿下。” 青葛从旁听着,一时也是讶然。 他以前虽然也会抱孩子,但要说“奶娘都哄不好他却能”这种事,却是没有的。 他现在竟然这样了? 怪不得身上竟凭空带了几分小娃儿的奶香。 甚至细想刚才,自己要上前,他以眼神示意自己不要上前,也是不想自己身上血腥或者杀气冲撞了小婴儿? 她正想着,就听宁王道:“你先下去吧,找温先生安排你,回头本王还有问题要问你。” 青葛:“是。” 当下青葛拜别离开,一路脚步还算轻快。 她知道自己躲过了宁王这一关就意味着后续一切都可以顺利起来,不至于被怀疑了。 她回去自己房间时,雪球欢快地扑过来,激动得跟什么一样。 显然才分开这片刻,它便想她了。 青葛眸中泛起笑意,笑过后,突然想起小世子。 希望能找到机会,去看他一眼。 ************* 青葛先去了温正卿处,温正卿如今正忙于拜访夏侯氏的事宜,不过见了她后,还是大致和她讲起府中种种,又说起对她的安排。 住处可以为她重新安置,俸禄以及其它都有所提升。 俸禄也就罢了,青葛如并不在意了,她有很多银子。 不过对于住处,她倒是颇有些期盼,以前她怎么住都行,但如今到底有一只雪球,她希望雪球能住得好一些,可以在阳光底下打滚。 所以当温正卿提到住处时,她倒是有些求之不得,于是温正卿便为她在王府外安置了一处,独门独院的住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8章 王府外那一片街道其实都是宁王府的产业,可以安置府中有些头脸的管事。 青葛的这处小院并不大,但看得出建造时还算用心,房屋上方用的望砖小瓦,地面斜铺方砖,走进去后,是个三开间,穿斗式梁架,地面铺了斗纹条砖。 房间内各样家具不算多齐备,但也足够用,青葛也不打算新置办什么,只将自己昔日铺盖和少许衣物搬过来。 她把得到的那些珍稀珠宝随手收起来,想着这些倒是光明正大得的,可以就这么摆着,如果自己想佩戴也可以,不像之前,得到好物件也不敢用。 她把玩了一番那些珍稀玉石,好看是好看,但说到底也只是石头,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收拾好家中后,还特意给雪球搭建了一处小窝,让它以后便睡在里面。 雪球喜欢得很,围着那小窝直打转,又欢快地在小窝中打滚。 这让青葛越发想起小世子,如果小世子的父亲只是寻常百姓,她可能会带着小世子一起离开,会为他安置一处床铺?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晚照抽工夫过来看了青葛的住处,她过来的时候,青葛正坐在软榻上,享受着从窗外洒下来的阳光,而此时雪白的小雪球正趴在青葛膝盖上。 晚照羡慕不已,她有许多做工精致的衣裙,不过这些全都叠起来放在箱柜中,并不好翻找,她如果有这样的一处宅院,便可以将自己的衣裙晾挂在一处,这样不至于有褶皱了。 不过她也只能羡慕羡慕了。 说笑一番后,两个人留意了四周围并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 晚照低 弋 声道:“万钟这个人也挺精明的,不能操之过急,我正慢慢对着他下功夫。” 青葛:“嗯,他乍看忠厚憨实,其实心思藏得很深,他又是叶闵从皇都带过来的嫡系,凡事还是小心些。” 晚照:“对了,今天和他聊,他说你救过他呢。” 青葛略想了想:“就是随云山那次吧,当时他和白栀一起被困,我过去救的,不过也没什么,一起执行任务。” 他们一起出任务,目标本就一致,这个时候大家肯定要彼此搭把手,帮对方就是帮自己,所以也谈不上救了对方。 晚照想想也是,便道:“他往日对我倒是颇为照顾,不过我若是打探什么关键,他就板着一张死人脸,挺难说话的。” 说起来这个就气,竟然说自己这张美美的脸不知道是真是假。 晚照便觉得,总有一日让那万钟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 青葛看她那踌躇满志兴致盎然的样子,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便提醒道:“还是小心一些,别用什么心思,万钟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 晚照扬眉笑:“放心好了,我是打鹰的,难道还能被鹰啄了眼,我心里有数!” 青葛抚摸着雪球的毛:“那就好,你我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犹如踏在刀山火海,一旦行差踏错,便性命不保,我们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晚照:“我知道……说起来,看如今殿下对你的安排,你心里怎么想的?” 青葛:“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这么安排我,只是因为我立功了,所以奖励我,这是他往日正常行事。” 晚照想想也对:“这次你远赴缥妫,联络上了缥妫王,如果缥妫王的使者到了,大家真的能结成联盟,就此一东一西,这西渊何愁不平?” 青葛:“嗯。” 其实她也有她的忧虑,比如宁王的目的显然是要停止西渊的纷争,但又不想让他们一家独大免得不能控制,而缥妫是要重新崛起,是想统一西渊的。 当然了这些忧虑还为时尚早,至少如今缥妫需要助力,而宁王愿意伸这一把手,彼此可以一拍即合。 晚照低头看着雪球,这雪球可真是狗如其名,还真就是一只白雪球一般。 她想起小世子来,那么小的小娃儿呢,亲生母亲一墙之隔,却不能相见。 她托着下巴:“你说如果殿下知道你的身份,他会如何?” 青葛看着晚照,却见她眨着修长的眼睫毛,妩媚又惆怅的样子。 她哑然失笑:“他不会善罢甘休。” 宁王再深的城府,但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也许直接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也许囚禁起来。 不说他自己被欺骗的重重愤怒,就是为了小世子,他也会去母留子,以保小世子的体面。 对于宁王那样的天潢贵胄来说,他可以宠幸一个宫娥生下血脉,都不应该去沾染一个暗卫,那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晚照便不说话了,她轻叹了一声:“这么说的话,叶闵确实是失忆了。” 但凡他还记得这一切,都无法容忍两个知道他秘密的人继续在宁王府晃悠,而从他对宁王的忠诚来说,他也不应该继续隐瞒宁王,这毕竟还涉及到皇室血脉。 青葛颔首:“殿下让我跟着叶闵学缥妫语,既如此,等我有机会,多接触他,可以就近观察。” 她自然做好万全准备,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必须痛下杀招,拼死一博。 ************ 青葛重新开始履职,由万钟负责为她轮值排班,她看了看自己的排班,现在人手紧张,她也很忙。 可以说接下来的行程都是紧锣密鼓的,她卷入其中,不得清闲,甚至马上就要准备随着宁王一起赶往绀梁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79章 可以想见,绀梁之行,宁王必是要来一场大的,只是不知道具体。 她猜不透宁王心思,也就不去想了,而是在这轮值中不着痕迹地寻找着机会,想着好歹有机会再去见宁王,并趁机接近小世子。 这一日总算轮到她在地牢中值守,据说每一日地牢值守的人都需要过去宁王那里禀报地牢中审讯的情况。 这倒是一个机会。 按照时间推算,她可以稍微延迟一些,这样等她过去禀报时,宁王应该恰好过去看望小世子,她便有机会趁机过去小世子所在的后院了,运气好的话,可以看一眼他。 回来后,她也格外关注了宁王府中的诸般动作,她可以看出,宁王已经不着痕迹地在禹宁边境部署兵马,同时加派了大量人手,以寻访黄教逆贼的名义暗自追查自己王妃的下落。 至于随云山那里,更是布置了大批人手,以随云山为想说继续搜罗王妃踪迹,除此外,他还派了人马在绀梁,暗中监看着夏侯神府的动静。 如今宁王有序地部署,在为夏侯神府布下天罗地网,同时也在防范着最糟糕的情景。 除此之外他更是以公务的名义,开始排查随云山绀梁一带的军户,甚至从行伍中追查里面可有最近一两年退出的女伙夫或者女将士。 可以说,宁王做了周密严瑾的部署,审莫经羲罗嬷嬷一行人,追查王妃下落,同时也不着痕迹地为夏侯神府布下天罗地网。 很明显他在蓄势,图穷匕首见,他会给大家来一场大的。 但是青葛也想不出,他该怎么和夏侯家族摊牌。 这时,终于轮到她轮值看守地牢。 其实她一直都想看看这两位,毕竟自从昔日夏侯神府一别,再不曾见过,不过考虑要避嫌,便一直没来过,如今倒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她不曾佩戴任何面具面巾,以昔日暗卫青葛的身份径自下了宁王府地牢。 宁王府地牢原本是关押刺客叛徒或者探子之处,禹宁身处边境,是防御重地,千影阁又设在宁王府,这地牢中时不时都会关押零星人等。 不过此时整个地牢关押的几乎全都是夏侯家族的众人,所有的人等都被卸了刀剑,关押起来,至于夏侯见雪和罗嬷嬷自然是单独关押。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宁王府中阳光灿烂,便是迈入牢房前,外面台阶上还洒满了暖融融的阳光,但是走下那一级级的台阶时,阳光消失了,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 再往里面走,便闻到了潮湿腐霉的气息。 青葛走下台阶后,有狱卒过来,无声地用手势询问,青葛以手势做答,几个回合后,狱卒示意青葛通行,青葛便沿着地牢的通道继续往前。 那地牢的通道颇为狭窄逼仄,墙壁上有着青黑破败的痕迹。 青葛的脚步放得很轻,不过依然有脚步声在空旷狭长的地牢中回荡,这声音惊动了两旁牢房中的人,他们都跳起来看,口中还叫嚷着什么。 不过他们的牢房都有细窄密闭的铁门,那缝隙连手臂都不能伸出。 整座地牢都弥漫着阴森和绝望的气息,这是青葛曾经熟悉的,甚至与之为伴的。 现在,轮到夏侯见雪了。 她缓慢地往里走,在经过几道关卡后,终于来到了那处牢房。 牢房并不算大,不过夏侯见雪和罗嬷嬷两个人绰绰有余。 虽然青葛的脚步很轻,不过显然两个人已经听到了动静,罗嬷嬷几乎瞬间跳起来。 罗嬷嬷直接扑到了牢门前,她紧紧攥住牢门的铁栅栏,瞪着浑浊的眼睛,嘶哑地道:“这是青葛娘子吧,青葛娘子你可帮帮忙,帮着说句话吧!” 青葛的视线淡淡地落在罗嬷嬷身上,此时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形容枯槁,眼睛底下都是青黑的,完全没了往日门阀嬷嬷的讲究,也并没有那个西渊缥妫王身边梨白罗刹的风采。 曾经把她抱在怀中的梨白罗刹,缥妫王身边第一女侍。 此时的青葛看着满脸狼狈的罗嬷嬷,她淡漠开口:“罗嬷嬷。” 罗嬷嬷心中一喜,紧攥着铁栏:“青葛娘子,到底是你有良心,还记得我们,如今我们落了难,可全靠你了!” 青葛并没理会她,视线径自落在一旁的地牢中。 那是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地牢,有一位女子挺着纤细的背影坐在那里草垫上。 青葛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夏侯见雪。 而就在此时,夏侯见雪也感觉到了什么,略转过头来,望向青葛。 于是在潮湿阴暗的霉味中,在尘埃飘浮的地牢中,两个人的视线相遇。 第079章 第 79 章 第79章那都是本王王妃的! 在和夏侯见雪视线相触的那一瞬, 往日 依誮 的记忆猝不及防地跃入她的脑中。 她会幻想,也许她有一对父母,他们疼爱她至极, 不过他们把她丢了, 或者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才不能照顾她。 卖掉她的自然是坏人, 不是亲生父母。 毕竟, 一个孤独脆弱的孩童需要一对幻想中的慈爱父母来安放她的渴望。 只是后来的一切打碎了她的幻想。 夏侯夫人当年带着三个孩子出逃,第一个孩子是夏侯止澜, 那是缥妫王第一任夫人所生, 第二个孩子是自己, 是夏侯夫人所出, 第三个是夏侯见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0章 她卖掉了自己, 却给另外两个孩子换取了活着的机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更不明白, 夏侯夫人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那一日晚霞漫天, 她偎依在宁王怀中问起人伦悖逆,他对自己说了降魔天神那拏天。 青葛有所悟, 但依然有些迷惘, 她还是想知道缘由,想知道夏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从莫经羲和罗嬷嬷那里, 她知道这个女人颇为疼爱自己女儿,她为女儿准备了那么多嫁妆, 女儿怀孕时,她写了好几封亲笔信。 她永远不会知道, 阴差阳错,写给一个女儿的信, 恰好被自己看到了。 青葛并不想看那封信,一个字都不想看,但她的眼睛却无法躲过那些字迹,她还是看了。 夏侯夫人叮嘱女儿诸般怀孕事宜,细碎的一些小事都要叮嘱,满纸的慈爱和关切扑面而来,这于自己来说是陌生的,是从未有过的。 这让她越发好奇。 罗嬷嬷和莫经羲要求她过去夏侯家更换,她自然答应。 于是她终于有机会走入夏侯神府,那一晚她算准夏侯夫人前去探望小世子的时机,突然要求见小世子,便是要寻一个和夏侯夫人对话的机会。 想近距离看看这个人。 寥寥几句,也没什么,反倒是罗嬷嬷一直紧张,之后她假死后重新潜入夏侯神府,无意中旁听了夏侯夫人对夏侯见雪的嘱咐。 夏侯夫人竟然要夏侯见雪去祭扫自己,她竟然心中不安。 听到这种话,青葛并没有感激,只觉得嘲讽。 此时的她望着那歇斯底里的罗嬷嬷,神情中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些仇恨和不甘曾经疯狂地撕扯着她的心,不过在那狂风暴雨之后,她的心是异样的冷静。 所以她望着夏侯见雪,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再次发现自己和夏侯见雪是截然不同的,夏侯见雪纵然处于潮湿阴霉之中,但她依然脆弱娇美,犹如一朵被蹂躏的莲花,纤弱到在颤抖。 这让青葛想到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的关系,是因为这个女子如此我见犹怜,他才起了那样的心思吗? 明明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却非要贪恋这样的美色? 此时的夏侯见雪自然不曾认出青葛,在她眼中,青葛只是一个别人口中转述的角色,一个相貌平凡过于冷静,私底下收了贿赂的女暗卫。 因为那些贿赂的缘故,夏侯见雪看向青葛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之后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青葛,只是无助地望着发霉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罗嬷嬷开始嘶哑地喊道:“青葛娘子,你好歹帮衬一把,我家娘子往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般苦头,求你通融通融吧,还有我,已经几日不曾喝水。” 只能勉强得一些浊水来维持着,她眼皮已经深深凹陷进去,身体各处都干枯起来,嗓子也干得嘶哑。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哀求道:“青葛娘子,你我往日可是有些交情的,你怎么也得看看以前吧。” 青葛听这话,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暗暗威胁自己。 显然因为自己之前“死了”或者“消失了”,罗嬷嬷并不曾向宁王招供自己收受贿赂一事,现在她想让自己帮她,如果不帮,她就要供出自己来了。 罗嬷嬷紧攥着栏杆,盯着青葛,急切地道:“青葛娘子,青葛娘子,你有水吗,给我喝一口水吧!” 青葛道:“水没有,倒是有吃食。” 罗嬷嬷简直要哭了,但她哭不出来,她没眼泪了:“若是有吃食,好歹给我们娘子吃一口吧,她也饿了许久,青葛娘子你关照关照她吧。” 青葛不置可否,却拿了钥匙,弯腰打开地牢旁边的一道小门,那小门也不过是两个拳头大小罢了。 罗嬷嬷见此,眼睛亮了。 旁边夏侯见雪听到动静,也蠕动了下唇,眼底浮现出一丝希冀。 青葛捡起一旁地上的盘子,递过去。 夏侯见雪的视线落在那盘子上,却见盘子是最劣质粗糙的瓷器,且有一处发黑的豁口,至于盘子中的饭食,更是让人反胃。 只是寻常糙米糕,且仿佛被人捏过一般。 这样的吃食,自然不堪进食。 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便将视线收回了。 罗嬷嬷自然也看到盘子上的饭食,是最粗糙不堪的糙米糕,她疲惫而无奈起来,哀求地望向青葛:“青葛姑娘,麻烦你帮忙换一份吧,我们家娘子她素来在吃食上有些挑剔,这样的饭食她若吃了,只怕是难以消克,倒是吃出病来,好歹求你通融通融。” 青葛看着她那低声下气的样子,想着任凭谁见了不说她是忠仆。 只是住了这么久的地牢,竟然还这么讲究?那糙米糕只是粗糙而已,并没有坏,外面许多百姓就是吃这个的! 她都觉得宁王这手段是不是太仁慈了? 于是她漠然地道:“若是吃这些难以克化,那就再饿几日吧,等饿极了,这些也就变成佳肴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罗嬷嬷却尖声道:“我说青葛娘子,往日我待你也不薄,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你好歹帮帮忙,怎至于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青葛哪里搭理。 正走着,就听到夏侯见雪的声音:“罢了,嬷嬷,不过是饿一些罢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看透了,我跪下来求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他们要想杀我,那就杀我,我再也不会自取其辱了,我宁愿饿死,也不至于食那嗟来之食,更不至于向宁王府的一条狗去祈求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1章 她声音充满悲愤和绝望。 那是穷尽一切法子而不得,却又被宁王羞辱的愤恨。 青葛本已经抬步要走了,听到这话,却是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夏侯见雪,视线和夏侯见雪再次对上。 夏侯见雪眼神中都是居高临下的鄙薄,她愤怒,不屑,痛恨。 这一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似乎激发了她身为夏侯贵女的骄傲,哀求不成,她挺起了脊背,满是高傲。 这种高傲是门阀世家滋养出来的底气,是天下众人都该为我巍巍门阀世家贵女让路的理所当然。 这并不是她们笨拙不通人性,也不是她们自以为是,而是夏侯世家确实是那样的,在绀梁,所有的民众见夏侯世家必要恭敬让路,甚至眼神不敢与他们对视。 夏侯见雪自小所见所闻就是这样,所以她的想法天然和世人不同。 至于如今她说的话,宁王府的一条狗,不食嗟来之食… 青葛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牛皮纸袋,里头放着一块桂花糕。 她打开这牛皮纸袋,任凭桂花糕的甜香弥漫在这狭窄阴暗的地牢。 罗嬷嬷在看到桂花糕的那一刻,眼神便紧紧地黏在上面无法挪开,甚至还无法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一旁夏侯见雪的眼神也在那桂花糕上停顿了片刻,之后她紧紧抿着唇,挪开了视线。 青葛自然将这两人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知道饥饿的滋味,知道在暗黑的夜晚听着自己肠胃蠕动的声音无法入睡的感觉,而这两位显然正在体会这种滋味,但那种体会却不够深刻。 她弯下腰,将桂花糕放在地上,就在牢房门外,不过两尺的距离。 但就是这两尺的距离,对于罗嬷嬷和夏侯见雪来说却是咫尺天涯,是 铱驊 她们可以闻到,可以看到,却怎么也够不到的。 青葛抬起眼,淡淡地望着罗嬷嬷,遗憾地道:“罗嬷嬷,我也想帮你,但是你看到了,我只是宁王府的一条狗,而这条狗是干不出人事的。” 她轻笑了下,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家夏侯娘子不食嗟来之食,既如此,那我也不能硬塞,什么时候她愿意吃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转身径自离开,任凭罗嬷嬷尖锐的哀求叫嚷声回荡在阴暗逼仄的牢房中。 ************** 青葛在地牢的轮值结束后,略耽误了片刻,掐算着时间,想着这个时候宁王恰好用过晚膳,他一定会过去后院。 算好后,她按照计划去天鸿阁,果然侍卫说殿下在后院,于是她顺理成章前往后院寻他。 在经过侍卫禀报后,她得以踏入昔日她所居住的那处别苑。 她对这里自然极为熟悉,在这里洞房夜,在这里和宁王逐渐熟悉起来,后来怀孕期间,她大部分时候也是在这里度过。 如今再次踏入这院中,却见这里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一切布置如初。 她一心嗅觉敏锐,用心捕捉着里面浮动着的一切气息,果然嗅到了属于小世子的气息,小婴儿的奶香。 不过再细细体会,却又什么都没了。 她有些怅然,不过还是踏入宁王的书房。 这是一处抱厦,本是闲置的,不过她怀孕后期,宁王总是不太放心,便干脆把一些公务拿过来这边别苑,于是命人将这抱厦修整过,成为他的书房。 那时候他总是处理一会公务便过去看看她,牵着她的手在院子走动,可以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昔日回忆。 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 如今她踏入其中时,宁王正坐在圈椅上,眼睫恹恹地耷拉着,神情高深莫测,戴着玉韘的长指轻放在把手上。 单膝跪地的青葛看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握住又放开,显然他在思考什么。 他一向是这样的习惯。 青葛沉默地等着,书房内格外宁静,重新和宁王共处一室,特别是在昔日熟悉的书房中,这让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过了片刻,宁王突然道:“你说王妃喜欢露甲草的果子,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青葛神情顿了顿,之后道:“应该是真喜欢。” 宁王倏然抬眸:“真喜欢?” 青葛:“属下也是胡乱猜猜而已。” 宁王:“胡乱猜猜,为什么你这么猜?” 青葛:“……” 她微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属下曾经随护在娘娘身边,多少也听到娘娘的只言片语。” 她说完这个,顿时感觉宁王眸中闪过一道神采。 他仿佛比之前坐直了,神情也认真起来:“说什么?速速道来。” 青葛便道:“也没什么,娘娘似乎曾经说,只盼着有一日吃尽天下美味,那些没吃过的,都要尝尝。” 宁王听此言,皱眉,神情沉凝。 青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道:“露甲草的果子确实是稀罕物件,娘娘应该是盼着的,只可惜属下不曾带回来给娘娘用,是属下没用。” 宁王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青葛看他这样,只好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宁王才道:“还有别的吗?” 青葛一时也编不出什么,毕竟她还有要紧事想禀报,也不太想在这里给他编。 她便道:“属下稍后会仔细回想,若有什么要紧话,会及时禀报殿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2章 宁王颔首:“好。” 他坐在那里,望着前方一点,没什么表情地道:“你原本有什么事要回禀?” 青葛便先将地牢中发生的情况都如实禀报了,她一五一十,不曾有任何隐瞒,连那块糕都详细说了。 最后道:“属下今日轮值,便和她们说了几句话,确实存着私心,昔日和罗嬷嬷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不曾想她们竟不知悔改,让属下很是无奈。” 宁王掀起眼来,淡望着青葛:“哦,什么交情?” 青葛就是要坦诚。 她深知宁王往日的敏锐,况且自己不说,罗嬷嬷估计也得说。 当下便不曾隐瞒,提起罗嬷嬷想收买自己的种种,并将罗嬷嬷给自己的金子首饰全都禀报了——当然隐瞒了一些,那是她想私藏的。 最后她恭敬地道:“当时已经禀报给叶阁主,阁主的意思是不必理会,先收着就是,看看她们后续如何及时汇报。这件事后,属下过去西渊,险些遭遇不测,也就将这件事搁置了。” 宁王对此不置可否,只沉默不言。 青葛只觉这男人心思难猜,神情阴郁,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房间内气息便有些凝重,只有宁王手指轻轻敲打在椅背上的声响,一声一声的, 过了好一会,青葛终于听到上方的声音,却是一个冷笑。 之后,宁王才缓慢地道:“这罗嬷嬷居心叵测,试图谋害本王王妃,看来她是早有预谋,竟还想着收买本王的暗卫,也幸得你机灵,不曾中了他们的诡计。” 青葛听着这话,略松了口气,他倒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呢。 她便恭敬地道:“属下惭愧,幸得殿下英明,识破了这罗嬷嬷的诡计,不过这么一说,属下突然有些想不通。” 宁王:“说。” 青葛:“罗嬷嬷她图什么?这样的一个老人,处心积虑,总该有所图。” 宁王:“嗯?” 青葛:“她这样的人,我瞧着都是贪财得很,之前我似乎看到过,她一手把控着嫁妆中的许多钱财,便是王妃娘娘都不敢轻易碰。” 宁王听这话,神情顿时阴郁起来,磨牙冷笑道:“这个老货,把本王的王妃当什么!本王的王妃,她竟敢颐指气使,竟敢这么羞辱本王王妃!” 他的怒气陡然张扬,犹如平底惊雷,毫无征兆。 青葛小心地屏住呼吸。 宁王攥拳,一点点压抑下自己的怒气。 之后,他抿着削薄的唇,锋利的视线望向窗外,声音却是阴恻恻的:“晚间时候,把那教坊女子提过来,本王要好好和她聊几句。两日后出发前往绀梁,你去和温先生提一声,要他做好万全准备。” 青葛:“是。” 宁王:“你再把她们的行囊箱笼重新搜罗一遍,看看她们私藏了什么,可以用的好物,都留着,重新打理成册记录下来,留着给王妃,至于那些有夏侯氏印章或者标记的,能毁的毁,能熔的熔,本王不想看到王府内有半点夏侯氏的印记!” 他凉凉地道:“便是本王王妃果真不在了,这些也是她的陪葬,全都给本王的王妃陪葬!这两个卑贱贼人,她们也配享用这些!” 青葛:“属下遵命。” 之前该搜的自然早就搜过了,但是青葛觉得,底下人的想法和宁王不同。 底下人要搜罗的是“重要线索”,对于琳琅满目的金银头面和珠宝玉器,他们并不敢动,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要紧的,毕竟身为夏侯氏女,宁王府王妃,箱笼里必然有很多。 所以这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线索”。 但是……罗嬷嬷自她手腕中拿走的红玉手镯,不就在罗嬷嬷的包裹中吗? 她曾答应过他,要一辈子都戴着。 她也想过要拿回来,只是如今她重新回来千影阁,如果她过去私底下拿了这红玉手镯,很容易留下线索,从而引人怀疑。 没必要为了这个诺言而惹火上身。 既然她无法遵守这个诺言,那就干脆把红玉手镯重新送回到他面前。 离开别苑的时候,青葛不曾施展轻功,特意正经走路出去的。 她刻意放慢速度,在离开别苑后,沿着砖墙外面那一片竹林走,果然,在经过一处时,她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以前观察过,因为这个地方恰好就是别苑的抱厦,所以 铱驊 在这里有可能听到里面的声响。 她听到小娃儿的哭啼声,以及宁王说话的声音。 宁王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很低的声音,满是宠爱。 一改之前磨牙的阴郁。 *************** 晚间时候,青葛再次去见叶闵,叶闵并不在,千影阁内只有万钟在负责一些日常事务。 万钟提起前往绀梁的安排,青葛到时候也随行看守马车。 因为马车中是夏侯见雪,纵然宁王说这是假王妃,但也不好用男暗卫,便特意挑选四位女暗卫。 万钟又说起马车中的安排:“会有两位嬷嬷一起跟随服侍。” 青葛听着惊讶,宁王考虑得倒也周全。 万钟:“青葛,怎么,你有疑虑?” 青葛道:“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我和哪几位暗卫一起护卫?可有晚照?” 万钟听得“晚照”两个字,神情明显略有些异样,不过他依然平静地看了眼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3章 之后才道:“她留在王府看守,不会一起前往。” 青葛便觉事情有些微妙,万钟自己也要留在宁王府的。 这算是…… 正想着,万钟突然道:“如今你和晚照关系倒是要好。” 青葛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不要好过?反倒是你,如今倒是和晚照走得近?” 万钟眸底便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淡淡地道:“最近我协助阁主打理千影阁事务,难免多接触一些。” 青葛笑了下,便不再说什么,反而告辞。 然而万钟却仿佛有些不自然,道:“她最近总过去你那里?” 青葛:“是。” 万钟:“未免太过懒散。” 青葛笑了笑,也就离开了,她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院子。 她略用了些晚膳,给自己和小雪球都沐浴过,便忙里偷闲,在院子中纳凉。 如今天气热了,坐在院子中夏风习习,倒是舒畅许多。 她如今心境和之前很不一样。 之前渴望拿到户帖,渴望离开,总盼着得到自己没办法得到的,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是憋着一股劲儿的,觉得自己是被吊在半空的。 现在,兜兜转转这么一遭,她平静了,平和了。 对于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她依然有恨,依然觉得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那种恨意并不会伤害到她半分,她可以冷静地给他们一刀,看着他们流血死去。 至于其它自己要做的,比如帮衬缥妫重新崛起,帮助父亲曾经的族人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也包括看着那个一墙之隔的小世子长大,这些都不必急,她可以慢慢来,总归会做到的。 甚至卧榻之畔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叶闵,她都觉得,顺其自然吧。 办法总归会有的。 她坐在老松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雪球,享受着此时短暂的惬意。 这时候,外面却响起脚步声,是晚照。 晚照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打听到了!” 第080章 第 80 章 第80章你们太像了 晚照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打听到了!” 青葛:“什么?” 晚照一把揪过来青葛怀中的雪球。 青葛:“?” 雪球:“?” 晚照把雪球抱到怀中, 使劲揉了几下。 可怜的小狗没办法挣脱这一切,只能被迫趴伏在晚照怀中,委屈巴巴却又紧张兮兮地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住晚照的胳膊, 同时用无辜求助的眼神望着青葛。 晚照哼哼:“怕什么怕, 我难道不比她香!不比她美!” 青葛有点想救回自己的小狗,不过晚照这样, 她也没法。 她淡淡地忽视了雪球那委屈可怜的目光:“打听到什么了?” 晚照压低了声音, 神秘兮兮地道:“我终于从万钟口中挖出东西来了。” 青葛想起今天万钟说起晚照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致:“嗯?” 晚照呵呵一笑:“说叶闵如今的样子确实像他以前时候, 有些像, 但又不太一样, 还说温大管事已经求访名医要为叶闵治病, 我觉得既然这么大费周章了, 他总不能是装假吧。” 青葛:“想来应该确实是失忆了。” 若是假装的, 在这种百忙之际, 还这么折腾温大管家, 那委实有些过了。 晚照又道:“叶闵之所以留下腿伤,是十二年前大晟和北狄的那场熙水之战。” 青葛听这话, 顿时明白了。 按照叶闵过来千影阁的时间来算, 比较接近的就是熙水之战了,当时北狄人驻扎在关山以北, 时有扰边,天子终于在那一年调兵二十万分三路讨伐北狄, 这一场大战,东路几乎溃败, 但是西路和中路都大获全胜。 这是大晟注定载入史册的定边之战,从那之后, 大晟面对北狄人有了足够强硬的话语权,也成功招抚了关山之外北部各部族,使北狄人陷于腹背受敌之扰中,从而彻底平定了北部边境形势。 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据说这战绩赫赫的定边之战,打得惨烈,熙水一带可谓白骨累累。 晚照继续道:“万钟的父亲本是叶闵手底下的军士,也是死在沙场上,当时万钟才十岁,无人抚养,叶闵便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之后叶闵过来千影阁,他自愿跟随前来。” 说到这里,她声音也有些惆怅:“他对叶闵挺忠心的,说叶闵本来前途大好,说叶闵是因为救了许多人,才伤了的。” 青葛沉默地听着。 晚照:“虽然我还是很讨厌这个人,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没那么坏,他如果不是遇到这种事,现在他——” 一场定边之战,有人封候拜将,有人平步青云,也有人黯然离退。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青葛明白她的意思。 她略沉吟了下,道:“看他自己吧。” 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至少现在他还没戳破,如果他不会戳破这一切,那大家都继续糊涂下去,一起维持着这个如履薄冰的场面。 **************** 第二日,青葛亲自带着几名侍卫搜查罗嬷嬷的箱笼,她大概知道罗嬷嬷把那件红玉手镯藏在何处,但是并不敢直接找出来,是以先搜罗了一些别的,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可疑之物”,之后才找到了一些贵重金银首饰。 和她一起搜查的是另一位女暗卫,她便特意让对方去搜那些首饰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4章 对方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出了那件红玉手镯。 不过因为首饰匣中还有其它珠宝玉器,显然那位女暗卫也没注意到这一件。 青葛无奈,只能提议说,将这些全都列在清单上,呈给宁王看,那位女暗卫倒是也赞同,于是两个人带领底下侍卫照办了。 为了避免嫌疑,青葛自然不会自己去呈送这名单,就由那位女暗卫去送吧,至于她自己则是再次走入了地牢,去问候一声这位夏侯家的贵女并忠心的老嬷嬷。 她进去的时候,罗嬷嬷被带出去遭受严刑逼供,牢房中只有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神情间有些惶恐。 青葛径自打开牢房门。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铁栅栏门打开的那一刻,夏侯见雪眼底泛起一丝希冀。 不过随着自己关上铁门,那道希冀的光瞬间黯淡了。 她走进牢房,牛皮云头靴踩在牢房潮湿的碎草上,走到了夏侯见雪面前。 夏侯见雪提防地盯着青葛,嘶哑地道:“我要见宁王,现在就要见他。” 青葛漠着一张脸:“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夏侯见雪含恨道:“你,你算什么东西,你能帮我说什么!” 青葛一脸漠然,也不言语。 夏侯见雪艰难地咳了一声,才道:“我是夏侯氏嫡女,我们夏侯氏千年传承,世家门阀,受世人敬仰,我 忆樺 虽不才,却也是饱读诗书,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夏侯见雪,他不过是区区一皇室子弟,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倒是要看他怎么向我家里交待!” 对此,青葛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拿起那块糙米糕。 依然是之前的那一块,不曾被人动过。 夏侯见雪也实在是有骨气。 她拿起来后,仔细看着。 夏侯见雪一脸提防地盯着她。 青葛便缓慢咬了一口,慢悠悠地嚼着那糙米糕。 夏侯见雪皱眉。 青葛抬起眼来,有些诚恳地道:“其实这糙米糕很好吃,特别是饿极了的时候,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不信的话你可以尝一尝?” 夏侯见雪咬唇,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好心,你只是想驯服我,想让我当一条狗,想让我卑躬屈膝!但我现在明白了,我就是跪在那里,你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什么糙米糕,这就是你们的手段!” 青葛听这话,看着夏侯见雪,她眸底是刚烈的高傲,是不屑一顾的鄙薄。 到底是门阀世家的贵女,骨子就是硬。 她望着她的眼睛,用很轻的声音道:“你饿了也不屑吃这些,可是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能吃到这个都是极好的。” 夏侯见雪艰难地喘着气:“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宁王府的狗,就是一条狗!你们以为这么折磨我,就能把我屈打成招吗?你们休想!” 青葛听到这话,直接将那糙米糕扔到一旁,之后抬起手来。 夏侯见雪惊讶地看着青葛,她显然没明白青葛是什么意思? 青葛抬起手来,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扇过去。 她倒是没有用太大力气,只那么一挥而已,可她常年习武,夏侯见雪身体娇弱,是以这一巴掌打出去,夏侯见雪几乎犹如破布一般飞了出去,之后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又闷重地栽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夏侯见雪在扭曲的疼痛中,剧烈地咳嗽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青葛。 青葛淡淡地道:“如今倒是有这骨气了。” 夏侯见雪直接“呸”了一声:“你也配谈骨气,你也配和我说话吗!” 这时候罗嬷嬷恰好回来了。 她一眼看到夏侯见雪的惨状,几乎疯了一样尖叫着扑过去,赶紧扶起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半张脸都是浮肿的,嘴角破了皮,有血顺着嘴唇溢出来。 不过她倔强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罗嬷嬷咬牙切齿,她恨恨地盯着青葛:“你竟然敢打我家娘子,我和你拼了,你这个贱人!” 青葛却是道:“罗嬷嬷,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罗嬷嬷提防地看着青葛。 她觉得青葛笑起来,有着雪夜刀锋一般的凉寒,让人后背发冷。 青葛:“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慰你家夏侯娘子。” 罗嬷嬷瞪着眼,狐疑地道:“你们要做什么?” 旁边的夏侯见雪也随之皱眉。 这时,就听外面响起脚步声。 罗嬷嬷顿时紧绷起来,这几日她听到了太多这样的声音,她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她又要面临新一轮的审讯了。 果然,有宁王近侍过来,他看到青葛并没意外,只略颔首示意,之后便提起宁王要传夏侯见雪过去。 夏侯见雪听闻,倏然一惊。 宁王这几日倒是曾经命人审讯过罗嬷嬷和莫经羲,但是对她,一直置之不理,如今突然要见自己,不知道这是做什么。 她完全猜不透,心中也有些惊疑,忙求助地看向罗嬷嬷。 罗嬷嬷一时也有些茫然,之后她突然想起青葛的话,紧紧盯着青葛:“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青葛一脸漠然:“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 她自然知道,夏侯见雪在宁王面前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5章 宁王是什么人,他从来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看似狂张,但关键时候,他比谁都能隐忍。 他如今太过安静了,安静到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但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越是安静,越让人觉得诡异,因为在这种如履薄冰的安静之下,是汹涌着的暗流,是几乎压抑到快要爆发的火山。 ************ 夏侯见雪被带到了一处厅堂,一路上,那些侍卫倒是客客气气的,这让她心中多少浮现出一些希望。 她知道宁王马上要带着她过去绀梁,估计要质问自己父亲。 其实她也明白,只要宁王还愿意和夏侯氏谈,那他就不该把自己怎么样,到了绀梁的地盘,宁王做事也得顾忌着。 况且,至今皇都那里还不知道消息,可见宁王不敢张扬这件事。 是以她不用怕。 这么想着时,她记起来那糙米糕,以及那个暗卫。 只是底下人的一些颐指气使罢了,小鬼难缠。 就在这不断说服自己努力鼓起勇气中,她被带到了千影阁的大厅。 此时夜色如墨,厅堂中只亮起一盏宫灯,微弱的光自薄纱灯罩斜溢下来,洒在深阔的厅堂中,影影绰绰间,摇曳飘动,更添几分阴森之气。 夏侯见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鼓足勇气,望向宁王。 宁王坐在圈椅上,一身宽松的墨袍,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以手支着下巴,懈怠地靠在圈椅上,就那么懒散地打量着她。 他明明看上去富贵雍容,不过夏侯见雪却觉得,这个男人分明诡异残酷。 她微昂起头,倔强地抿着唇,提防地看着宁王。 宁王抬起手,示意。 于是一旁便有侍卫强硬地押住夏侯见雪,直接将她按到了宁王面前。 夏侯见雪想挣扎却不能挣扎,她乌黑的发丝自脸颊上垂下来,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盯着宁王。 宁王薄唇微启,声音却是温和的:“你不要怕,我只是想仔细看看你。” 夏侯见雪有些提防地咬唇,她小心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宁王挑眉,轻笑了声:“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夏侯见雪便不吭声了。 她觉得宁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舒服。 自己和那个王三长得像,他想把自己当成替代品? 宁王:“来,再距离本王近一些。” 夏侯见雪拼命地压抑住恐惧,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 宁王垂着眼皮,在很近的距离打量着夏侯见雪,从垂落的乌黑发丝,到眉眼,再到嘴唇的形状。 这么看着的时候,他眼神也有些恍惚,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笑对自己哭,对着自己撒娇使性子。 他也想起最后她离开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那双分明带着不舍的眼神。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了,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几乎以假乱真的脸,会带给他幻象的脸。 夏侯见雪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这让她不自在,有些羞耻和紧张。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于是她便看到了那张俊美到惊心动魄的脸。 其实夏侯氏子嗣大多相貌出众,而她情之所系的夏侯止澜更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 但是眼前的宁王却和任何男子不同,他生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越是近距离看,越魅惑人心的脸。 明明这么美的一张脸 yh ,却丝毫没有任何女气,反而更显男子之矜贵厚重。 夏侯见雪的心便轻轻颤抖了下,她望着眼前男人幽深的眸子,低声道:“你,你到底要如何?” 听到这声音,宁王自恍惚之中陡然醒来,神情瞬间冷漠清明。 他凉凉地道:“你确实和本王的王妃相貌酷似,我刚才这么盯着你看,竟觉得,她回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清冽的气息轻轻洒在了夏侯见雪的脸上。 这让夏侯见雪竟倏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在恐惧之外,她更添羞耻。 她咬唇,盯着宁王:“我和她,真的就那么像?” 宁王颔首:“确实像。” 夏侯见雪:“但我们骨子里是不一样的,相似的只是外相皮肉。” 宁王却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夏侯氏的藏书阁中藏书万卷,有三坟五典,经史子集,也有天文地理,兵书战策,可谓包罗万象,夏侯氏的女儿生在世家高门,自是和寻常俗脂庸黛不同,便是皮相再过相似,又怎么能以假乱真?” 夏侯见雪听着,面色微红,她不知道宁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毕竟过了这几天,他只审讯罗嬷嬷,却不再敢动自己分毫,总归是有些缘由的。 宁王却在这时突然拿出一样东西,他淡淡地道:“你可知此物?” 夏侯见雪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件红玉手镯。 她蹙眉,道:“知道,这是殿下之物。” 宁王垂眸凝视着这手镯:“本王特意寻来罕见的红玉,做成了两件手镯,本王一件,她一件,她也答应了本王,这一生都会佩戴,不曾想,谁知如今却在罗嬷嬷的箱笼中寻到了。” 夏侯见雪微怔了下,之后茫然地摇头:“这件事我倒是也知道,但,但我不知道罗嬷嬷拿到了这个,她并没给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6章 宁王神情温和:“对,我知道你不知情,也没什么,我只是想——” 说着,他看着她,命令道:“抬起手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充满威慑力。 夏侯见雪无法拒绝,她下意识按照他的说法抬起手来。 幽暗的光线下,宁王盯着这双手,他发现这手指,这手腕,都像极了她。 竟然也是一样的。 他拿起自己手中的红玉手镯,隔着一些距离,就这么让红玉手镯和那双纤细的手腕重合。 于是在光线的错位中,他好像看到自己的王妃重新戴上了这手镯。 夏侯见雪放轻了呼吸,举着手腕,一动不敢动。 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性情诡异,怕不是脑子有病,她现在不敢触怒他,无论如何要等着,等着回去绀梁,必须见到自己父母,她再做计较。 宁王察觉到了夏侯见雪的恐惧,轻笑了一声:“你竟如此惧怕本王?” 夏侯见雪抿唇盯着宁王,她觉得他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宁王满意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惶恐:“你现在的样子,不太像本王的王妃了,这就对了,其实本王讨厌你像她。” 夏侯见雪脸红,恨道:“谁要像她!” 宁王:“可你就是像,太像了,你说万一哪日本王太过思念王妃,错把你当成她,那该怎么办呢?” 夏侯见雪顿时有些怕了,她颤巍巍地攥着拳,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宁王却收起了红玉手镯,就那么抬眼看着夏侯见雪:“你害怕本王,是不是?” 夏侯见雪看着宁王那冷沉沉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意自后背透出。 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宁王却一字字地道:“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她是个骗子,她骗了本王,而你长得和她如此之像,你说,让本王怎能不恨?” 夏侯见雪怕极了,她听到了这个男人牙齿格格作响时的恨意。 就好像他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的。 她拼命忍住打战的牙齿,道:“怨有头债有主,要找的话你去找她就是,与我何干……” 宁王:“本王自然是要找的,但是在找到她之前,本王得好好端量端量,看看你这张脸到底和她有何不同?” 他微侧首,神情是让人无法揣摩的寒凉:“只可惜,本王看了许久,却发现你确实和本王王妃相貌酷似,本王若一个不察,也许也会着了你的道。” 夏侯见雪死死盯着宁王:“你到底要如何?你不是马上要去绀梁?” 宁王扯唇,凉笑一声:“在这个世上,本王的王妃只能有一个。” 说着间,他抬起修长的指骨,抚摸上夏侯见雪的脸。 夏侯见雪只觉,那手指犹如冰刃一般,让她感到刺骨的恐惧,恐惧犹如藤蔓一般迅速蔓延,让她浑身发冷,瑟缩不已。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宁王垂着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沙哑:“这是我家王妃的脸,你也配长成这样吗?” 夏侯见雪几乎崩溃,她受不了了! 她发现这宁王便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用微弱而颤抖的声音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和她不一样,你不要认错人!” 宁王话锋突然一转:“你可知道,何为点青?” 夏侯见雪摇头:“点青?不知。” 宁王听着这话,一时无声。 突而想起那日丽泽湖开湖,他携王妃游湖,曾经看到锦体浪子各样杂耍。 他的王妃是知道何为点青的,且是见过的。 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不知道,他的王妃却知道,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眼前女人生在高门深闺,而自己的王妃—— 宁王神情有了片刻微妙的僵硬。 他略缓了缓,视线重新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夏侯见雪惊疑不定,惶恐不安。 宁王却站起身来,挺拔的身躯犹如山峰一般笼罩住夏侯见雪。 之后,他垂下眼睑,淡漠地道:“想不想重回夏侯神府?” 夏侯见雪听这话,顿时燃起一丝希冀。 回夏侯神府……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渴望了。 宁王漠声道:“本王会送你回去,届时请夏侯先生辨别,若他认为你是他的女儿,那本王便将你交还给夏侯神府,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听从本王的安排。” 夏侯见雪眸底瞬间迸射出喜悦:“好,好,殿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要见到我的父母。” 宁王:“本王的王妃知道什么是点青,你却不知,本王对此很不满意,心中便觉沉闷。” 他抬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也学学,何如?” 夏侯见雪吞下耻辱,道:“好,我可以学……” 既然这个人开口让她回去,那她可以暂时忍耐,只要让她回去夏侯神府,这么都行。 回去后,见到父亲和母亲,这场噩梦就可以结束了。 第081章 第 81 章 第81章对峙 这一日宁王离开宁王府, 出发前往绀梁,临走之前,青葛将雪球交托给晚照, 晚照倒是兴致勃勃要养狗, 青葛和雪球告别,看雪球和晚照处得还可以, 也就放心出发了。 因如今临近端午佳节, 各处达官显贵都要去山中纳凉拜福,又正值丽泽湖旁龙舟赛, 是以宁王府这番异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家自以为是宁王一家出行祈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7章 叶闵留守在宁王府, 以应对突发状况, 温正卿则是率领宁王府精锐先走一步, 青葛也随着温正卿同行。 待到走出禹宁约莫三十多里地, 他们终于和宁王汇合。 此时宁王的马队中有三五辆马车, 为首那一辆颇为讲究, 青葛约莫认出,是之前府中为王妃置办的, 不过一直闲置, 她没用过。 夏侯见雪被关在那辆马车中,寻常人不许进去, 只有两位年迈的老嬷嬷可以进出照料她日常,给她送些餐食并伺候溺桶等, 青葛虽然负责押解,但她也不能进去那辆马车。 宁王府中有侍卫有管事有暗卫, 暗卫又细分为七八种,大家各司其职, 青葛也只能了解自己的职责范畴,在超出自己范畴外的差事,并不好过问,所以一路上,她只负责押解。 偶尔间,青葛能听到马车中的声音,听起来柔弱无助,长吁短叹,偶尔间又仿佛有些期望。 她还听到年迈的嬷嬷在劝解她,让她忍耐,说忍忍就到家了。 青葛心里狐疑不定,她隐隐明白宁王必然谋划着什么,他必不可能轻易放夏侯见雪回家,但具体是什么,她实在猜不出。 包括这次宁王前往夏侯神府,他诸般筹备布置,甚至准备了厚重 殪崋 的礼单,但却隐瞒了行踪,一路不动声色,显然要给夏侯神府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下一步怎么走? 青葛想不透,也只能小心护卫在马车旁,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到这一日抵达随云山,众人当晚歇下,这驿站倒是眼熟,恰是那一次宁王进京时,一行人遇袭后所下榻的驿站。 此时驿站附近依然守着宁王府的侍卫,以寻找黄教叛逆为名,在此查探。 青葛暗中观察过,他们不但在随云山附近查,还在各大要紧关卡盘查可疑之人,可以说宁王确实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 如果她不是隐身在千影阁暗卫中,怕是只能躲藏在阴暗中不见天日了。 这一晚,她恰好轮值结束,得了空,便想着回去洗漱,谁知这时却有侍卫过来,说宁王召见,青葛听此,便过去见了。 如今宁王歇息在后院,也是巧了,这院落恰是那一晚她和宁王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此时的宁王正立在窗前,低首看着远处,神情莫测,让人猜不透心思。 青葛上前拜见,夜色中,宁王身形连动都不动。 她不动声色地候着,这时便听宁王陡然开口:“那女贼子这几日可还安分?” 青葛道:“属下守在外面,不曾进去马车,所以不知道女贼子具体情景,不过倒是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只偶尔听闻些许哭泣之声。” 宁王听着,长眸微阖,淡淡地道:“她自称是夏侯氏嫡女,本王要带她去见她父母,她哭什么哭?” 青葛顿了顿,只好道:“想必是心中忧虑吧。” 宁王眉骨微抬,若有所思。 之后,他倏而一个冷笑:“本王问你,你往日护卫在王妃身边,可曾听到王妃哭泣?” 青葛:“……” 她只好道:“王妃娘娘虽是闺阁弱质女子,但性情坚韧,从不见哭哭啼啼。” 宁王:“这就是了,这就是本王王妃和那女贼子的不同,本王王妃何时轻易哭啼?结果这女贼子,胆小如鼠,缩头缩脑,惶恐懦弱,一看便知难登大雅之堂。” 青葛:“殿下所言极是。” 宁王道:“不过像这样的庸脂俗粉,虚荣浅薄,估计最是好颜面,等入了绀梁,你便买一身好衣裙给她穿,再给她涂抹脂粉,总之打扮得体面一些。” 体面? 青葛越发惊疑,她原本以为自己明白宁王心思,但看到现在,又觉得不太明白了。 他也许不是什么残忍无道之人,但绝对睚眦必报,不可能放过那些触犯他的人。 所以,他到底唱哪一出? 青葛疑惑之余,越发小心谨慎。 第二日,一行人抵达绀梁,因宁王来得匆忙,夏侯神府也是震惊,震惊之余连忙派人出城来迎。 显然这个时候,夏侯神府还丝毫不曾得到任何消息。 宁王便也遵循礼仪,将带来的五百精锐侍卫全都留在城外,就此放下器械,原地待命。 他自己只带了三十名暗卫进城,投了拜帖,言称有要事经过随云山,王妃想念父母,加之他身为女婿不曾登门拜访,这一日特意过来拜见岳父母。 夏侯神府显然越发不能理解,不过宁王带了厚礼,且那些人马也都不曾进城,看上去礼节周全,他们一时也想不出缘由,自然只能匆忙摆下宴席,并请来族中德高望重者,准备招待这贵婿。 于是等到青葛跟随宁王抵达夏侯神府时,便见门前青石路都已经被洒扫过了,朱红色正门大开,侍卫小厮井然有序,又有夏侯瑾穆带领族中晚辈亲自前来迎接。 他衣袍讲究挺括,神情含笑,上前迎了宁王,口中称着“贤婿”。 宁王行至夏侯瑾穆面前,躬身行礼,道:“今日小王以夏侯神府女婿的身份前来拜访贵府,岳父,请受小婿一拜。” 他仪态不凡,进退有度,自然让夏侯瑾穆好感倍增,当下压下心中怀疑,还是含笑迎客,寒暄一番后,将宁王请至府中。 青葛注意到,宁王踏入夏侯神府大门时,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夏侯神府门旁立着的门阀,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锋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8章 此时众人踏入夏侯神府,神府中正道宽阔,云石砌就,气派讲究,正道两旁有侍卫肃穆,前后更有夏侯氏众族人,前簇后拥。 众夏侯氏族人都是第一次见宁王,见他身着银白长袍,腰佩长剑,行走间袍底翻涌如云,周身都是巍巍皇权心才能蕴养出来的雍容气势,不免暗暗感慨,一时都夸宁王丰神俊逸,乃天人之姿。 这时一行人已经行至花厅,这花厅宏敞深阔,厅堂正中悬挂着两百年前天下大乱时为绀梁百姓请命的匾额,还有据说千年前三皇五帝赐下的长弓。 那长弓把柄为青铜所制,雕刻得极为精细,又因年代久远,磨得雪亮,在大厅的幽光下散发着温润古朴的光泽。 宁王含笑环顾间,目光落在一旁,那是一幅几乎占据半边墙面的壁雕,上面雕了一王者盘坐在殿中,案上放置了古老的彤弓,丹墀之下有几位臣子,正在俯首听候宣诏,拜受赐弓。 夏侯瑾穆见此,便道:“这是三百年前书画大师苦若先生所作。” 宁王道:“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夏侯氏受封于舜帝,传承千年,今日小王有幸登门,一瞻风采,乃平生之大幸。” 这幅画,原是周天子赏赐诸侯彤弓并设宴款待的场景,夏侯氏将这幅画悬挂花厅之中,自然有其深意。 夏侯瑾穆听此,笑呵呵地道:“惭愧,惭愧,殿下登门,陋室蓬荜生辉。” 说着间,底下人已经奉茶,夏侯瑾穆请宁王入座,宁王却是不坐。 他笑得温文尔雅:“岳父,今日小婿不请自来贸然登门,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茶酒稍后再备,你我翁婿二人先谈正事。” 夏侯瑾穆显然越发惊疑,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哦,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宁王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有一桩公案,还需岳父做个决断,因牵连甚广,又要几位夏侯神府族人在此,算是做个见证。” 夏侯瑾穆压下狐疑,问道:“要哪几位见证,殿下但说无妨。” 宁王便道:“小婿的岳母夏侯夫人,府中夏侯三爷,并府中公子夏侯止澜,其他侯府中诸位长辈,最好也在场。” 夏侯瑾穆心中越发生疑,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 他自然明白,宁王镇守禹宁,身担重任,日理万机,如今他竟放下一切,率领骑兵前来夏侯神府,这已经是兴师动众,且事先竟毫无声息,必是有重大变动了。 当下他吩咐下去,命底下人召集众人,除了族中几位长辈,也包括夏侯夫人,夏侯大先生,夏侯三先生,并夏侯公子止澜。 这时间,夏侯瑾穆陪了宁王吃茶。 青葛和另外几位暗卫都以侍卫身份留在厅外守候,这功夫,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侯府动静。 显然夏侯府在得到宁王入绀梁城的消息后便已经做好布置,如今整个夏侯神府已经是铜墙铁壁一般,每一个都神情紧张,行色匆匆。 很快宁王提到的那几位已经抵达厅中,不过那些人显然也困惑不解。 其中夏侯夫人更是想不通,她听闻宁王携家眷前来,虽然意外,但到底也欣喜能见到女儿,今日夏侯瑾穆去迎宁王,按理女儿应该也随着进府,前往后院,谁知道她久候而不至。 如今她又被叫来正厅,心中更加不安。 宁王的视线缓缓地落在夏侯夫人身上,岁月不败美人,这夏侯夫人哪怕已是不惑之年,且一脸忧心忡忡,倒也风韵犹存。 细看之下,和自己王妃并夏侯见雪都长相酷似。 他上前,恭敬地向众人,也包括夏侯夫人见礼。 众人往日只听闻宁王性情骄矜,桀骜不驯,如今看他竟是龙章凤姿,清贵慑人,不免意外。 这皇室中名声并不太好的宁王,竟是这般进退有度,风姿出众。 宁王依礼向众人见礼过后,这才道:“诸位,我 铱驊 谢九韶为夏侯氏女婿,今日过来虽然仓促,但也略备薄礼,还请诸位长辈笑纳。” 说着间,他略一抬手。 众人便见门外有两列侍卫,鱼贯而入,每二人抬一铆钉宝箱而来,那些侍卫逐个将宝箱放下,转眼间,厅中已经堆了约莫十几个箱子。 这时,就见温正卿拿了一份礼单上前,笑着道:“夏侯大先生,这是我们殿下备下的孝敬,请过目。” 夏侯瑾穆少不得接过那礼单,扫了一眼,便见礼品颇为厚重,倒是诚意十足。 他抬起眼,看向那些宝箱,也看向宁王。 如此诚意十足的厚礼,如此气度不凡的女婿,任凭谁家得了这样的人中龙凤做女婿,自然是欣慰备至。 但只是宁王此来,实在是有些诡异,况且又带了兵马,不免让人心中生疑。 宁王笑着道:“今日小婿登门,多有搅扰,但如今有一桩麻烦,兹事体大,若是一个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关系到我皇室和夏侯氏的安危存亡,甚至可能影响天下太平——” 说着,他停顿了下来。 这让众人越发面面相觑,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而夏侯夫人更是皱眉,提着心,不能见到女儿,她越发忐忑。 夏侯瑾穆道:“殿下,若是有什么麻烦,我等可群策群力,一起商议,便是有什么黄教叛逆滋事生非,也不必太过忧虑,我夏侯氏已经派了人马前往绀梁城外探查,但凡有人敢在绀梁闹事,绝不轻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89章 他这话轻描淡写,但已隐隐透出如雷气势。 显然在绀梁的地盘,夏侯瑾穆一切尽在掌控,绝不至于惧了宁王那五百精锐侍卫,这话明说黄教,实际分明在敲打宁王。 宁王笑着道:“小王既敢孤身入绀梁,自已备好万全之策,岳父放心便是,若有哪个贼子敢对小王不利,不必动用我禹宁边境兵马,永阳、庆安、郏州、临宁和弘叶五地将派出人马护我,他们若要入绀梁夏侯神府,还请岳父放行便是。” 夏侯瑾穆神情微变,宁王口中的永阳和庆安等地,正位于绀梁东西南北各处,正好对绀梁形成包围之势。 宁王继续道:“小王也已经安置了人马进去绀梁官署,若有不测,请他们务必派遣能吏,选取壮士,部署兵马,分守要道,以维持绀梁一带之安稳,万不可让宵小之辈恣意横行。” 夏侯瑾穆听此言,脸色格外难看,在场其他人等也都震惊不已。 要知道夏侯神府立府数百年,既得一“神”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绀梁一带虽名为大晟辖制,但其实当地官署形同虚设,凡事都要唯夏侯神府马首是瞻。 绀梁百姓更是对奉夏侯神府奉若神明,不敢有丝毫违背。 如此一来,在大晟境内,四大世家各自盘踞之地,便是皇权所不到之处,自大晟立朝一百二十三年来,对四大世家屡屡试探,但考虑到种种缘由,一直都是容忍忌惮。 这也是四大世家和朝廷的默契,一百多年来,四大世家纵然远不如之前,但最后的颜面依然维持着。 如今朝廷如果在绀梁一带大动干戈,那就意味着要撕破脸,贸然对四大名门下手,若无正当理由,大晟朝廷必然为天下人指责。 结果无缘无故,宁王竟然要联合六地官署,对夏侯神府发难? 众人震惊之余,越发不能明白。 最后到底是夏侯瑾穆上前,道:“殿下,你今日贸然前来,我等自然以礼相迎,但无缘无故,何至于说出这种话,敢问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吗?” 宁王听此,笑道:“那自然不是,这件事我谢九韶一人承担,与大晟朝廷,与当今圣上无关。” 这话说出,夏侯氏众人总算稍微放心,不过依然紧皱眉头。 夏侯瑾穆面沉如水,望着宁王道:“有什么事,贤婿但讲无妨。” 宁王听此,这才道:“岳父大人,小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岳父大人。自从夏侯氏女见雪嫁于本王为王妃,夏侯三爷和夏侯公子都曾经探望过,是不是?“ 夏侯瑾穆看了一眼夏侯三爷并夏侯止澜,这两个人都点头道是。 夏侯瑾穆道:“是。” 宁王便一步上前,先问夏侯三爷:“小王想问问,当日夏侯三爷过去禹宁,曾经和阿雪有过言谈,可觉得阿雪有何不妥?”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暗暗猜测,惊疑不定。 夏侯夫人听着也是紧皱眉头,她盯着宁王道:“我们阿雪呢?她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对此,宁王置若罔闻。 夏侯瑾穆看了夏侯夫人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之后才对夏侯三爷道:“不知道三弟当时见到阿雪,可有什么不妥?” 夏侯三爷满腹疑虑,他好生回忆了一番,道:“并无任何不妥,当时我曾经亲手将大嫂的信交给阿雪,阿雪有些思乡之愁,但是看上去一切正常,并无不妥。” 宁王听了这话,微微颌首,道:“既如此,小王便放心了。” 说着这话,他又看向夏侯止澜,意味深长一笑,却是问道:“夏侯兄当时过去都城,也曾经见过阿雪,不知道当时觉得阿雪有何不妥?” 青葛便看到,夏侯止澜的脸色非常难看。 夏侯夫人也忐忑起来,其他人等表情也都有些异样。 青葛看着这情景,便意识到,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之间的种种,在夏侯府中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 只是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夏侯见雪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过如今回想,夏侯见雪不愿意嫁,偏生就有个莫经羲见到了自己,才临时起意的,倒是也说得过去。 而此时,夏侯止澜盯着宁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其他众人也都不曾言语,场上气氛便有些窒息。 就在这时,夏侯止澜到底道:“当时阿妹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宁王勾唇,了然轻笑。 这个笑让在场众人多少都有些犯嘀咕,夏侯止澜更有种无法言说的狼狈感。 不过对此宁王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懒懒地道:“当时夏侯兄过来探望阿雪,之后不久阿雪便怀下身孕,夏侯神府曾几次派了嬷嬷过去慰问请安,并送了各样补品礼物,夫人可记得?” 夏侯夫人疑虑重重,她勉强点头,道:“是。” 宁王道:“可否请那几位嬷嬷前来,本王有话要问?” 夏侯夫人心中只觉诡异,对自己女儿的安危越发提心吊胆,不过她还是叫来那几位嬷嬷。 宁王又一番询问,那几位嬷嬷自然无话可说,只能点头,表示王妃一切妥当,并无任何异常。 宁王笑了笑,又继续道:“那阿雪上次回来祝寿,诸位可觉得有何不妥?” 话讲到这里,夏侯神府诸人自然明白,只怕是夏侯见雪出事了。 只是一时众人摸不着头脑,只能提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0章 夏侯瑾穆眯着眼,盯着宁王,咬牙道:“小女回娘家时,曾带着小世子回来,并无不妥,不知道殿下问出这些话,到底所为何事?若小女或者我夏侯神府行事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明示。” 宁王这才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夏侯氏出了一位刁奴。” 刁奴? 宁王看着大家不解的样子,才慢慢地道:“就是阿雪身边的老奴罗嬷嬷,这罗嬷嬷借着陪同王妃回去禹宁的路上,联合侍卫一起害了本王的王妃。” 他这话一出,众人神情顿变。 夏侯夫人脸色煞白,她不敢相信地道:“我家阿雪……如今何在?” 夏侯止澜的视线紧紧盯着宁王。 宁王:“如今阿雪下落不明,但是罗嬷嬷为了敷衍小婿,竟自教坊寻一女子,倒是和阿雪七八分像,这罗嬷嬷联合贵府的刁奴莫经羲,对这女子精心调理,又把性情身形神态都模仿了十成十像,带着那女子回去我禹宁——” 说到这里,他声音中充满鄙薄:“这女子竟然妄图冒充阿雪 忆樺 ,但是本王一眼识破,本王的王妃,嫁与本王为妻,与本王琴瑟和鸣,又孕育一子,本王岂能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 他说出这话,众人大惊,几乎不敢相信。 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夏侯夫人更是不能相信,她瞪大眼睛,颤着声音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阿雪呢?我的阿雪,她人呢?” 宁王沉着脸道:“岳母请稍安勿躁,容小婿细细道来,那一日,小婿识破那女子诡计,知道她冒充本王王妃,小婿自然严加逼供,但是罗嬷嬷和这女子怕是深知若是招供,她们难逃一死,便咬死了自己才是夏侯氏嫡女,她便是夏侯见雪。”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看着一众人等震惊以及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其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位,却是有些鬼鬼祟祟,且分明心虚的样子,目光躲闪。 他凉笑一声,才缓缓地道:“所以岳父大人,今日小婿登门,是想请你老人家认认,看看那教坊司女子,有没有可能她才是真正的夏侯氏嫡女?” 他眉骨微动,道:“若是,那便是小婿错认,就该另当别论了。” 他这一番话,只说得众人心惊肉跳。 若果真如他所言,府中嫡女夏侯见雪已被刁奴谋害,生死不知,他应该急于过来和夏侯氏言明,之后一起寻找夏侯见雪并捉拿凶手。 可他现在先给夏侯氏一个下马威,这里面必是大有深意。 众人细想之下,一个个脸色格外难看,夏侯瑾穆更是神情冷沉。 他盯着宁王,一字字地道:“贤婿,既如此,劳烦贤婿将那位女子请来厅上,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一看便能辨真假。” 第082章 第 82 章 第82章打压 宁王听这话, 却是朗声一笑,并不回他,反而问道:“岳父, 莫经羲莫大管家, 如今可在贵府?” 夏侯瑾穆想起刚才宁王的话,莫经羲也参与其中。 他咬牙, 点头道:“在。” 宁王:“那就好, 是不是应该也请莫大管家在场,也好一起做个见证?” 夏侯瑾穆颔首, 使了一个眼色, 当下自然有人匆忙去请莫经羲。 此时场中陷入沉默, 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 现场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息。 青葛旁观了这一场戏, 自然明白, 宁王是要逼着夏侯氏当场认夏侯见雪为教坊女子, 要把夏侯见雪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中。 他一直在暗暗寻找他的王妃, 但是却并不挑明,就是要把夏侯氏嫡女的位置腾出来, 要名正言顺, 要正大光明。 如此,待他寻回他的王妃, 私底下如何处置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是至少对外, 他扫清了障碍,为他的王妃准备好夏侯氏嫡女的位置, 之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 这一段时日他一直暗中部署,已经把夏侯氏包围成了翁中之鳖。 若夏侯氏不将夏侯见雪打成教坊司假嫡女, 那他必冲冠一怒,直接和夏侯氏撕破脸,他占尽了先机,名正言顺。 若夏侯氏顺应他的意思,他便能如愿以偿,且狠狠下了夏侯氏的脸面。 一口一个岳父,以及礼单的丰厚,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周全,事实上他提剑而来,锋芒毕露。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向夏侯夫人。 此时的夏侯夫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脸色煞白,神情惶恐不安。 显然,知女莫若母,她应该猜到了。 青葛便再次想起她写给夏侯见雪的那封信,不知道这锦绣富贵堆里的慈母心,在残酷的权利倾轧中,还能残留多少? 她敢不敢认夏侯见雪? 这时,宁王却突然打破窒息的沉静,凉笑一声,之后漫不经心地道:“其实小婿也觉茫然,如今这教坊司女子言之凿凿,说她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小婿迎娶的不过是一贱籍女子……” 所有的人听得此话,全都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众人还未曾见到那“教坊司女子”,可心里多少已经猜到了。 宁王如今特意提起这个,分明是在敲打,告诉夏侯氏,他们家的女儿做了什么样天理不容的事,是怎么坑害他。 夏侯止澜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夏侯瑾穆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夏侯夫人则是摇摇欲坠,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1章 突然间,就听夏侯氏一位管家匆忙跑来,却是回道:“就在一盏茶前,莫先生已经匆忙离开夏侯神府,逃出去了。” 啊? 夏侯瑾穆神情冷沉:“快去捉拿他回来!” 他这话刚出,就有宁王府一暗卫上前,低声对宁王禀了一句。 宁王略颔首,之后才对众人道:“诸位,适才小王手底下侍卫捉到一位鬼鬼祟祟的,此人自称府中管家莫经羲。” 闻此言,夏侯瑾穆死死盯着宁王,面色阴沉犹如锅底,夏侯氏大当家的风采已经消失殆尽。 他把夏侯氏看作什么!! 他是故意的! 宁王轻描淡写地道:“想必莫大管家畏罪潜逃,正好被本王随行侍卫捉住,既如此,那小王便越殂代疱,为夏侯氏管教这叛逆恶徒。” 夏侯瑾穆忍气吞声,颔首道:“贤婿手下暗卫,果然名不虚传。” 宁王言语恭敬:“岳父,那小婿命人将这莫经羲带来,给岳父过目?” 夏侯瑾穆听他这话,实在是将夏侯神府踩到脚底下,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道:“劳烦贤婿了。” 宁王敛容,对身边暗卫下令道:“今日本王入绀梁,是为一叙翁婿之情,是以府中侍卫至绀梁而不入,便是本王身边亲护也都留在府外,这是本王对岳家的敬重。不过如今岳父府中刁奴作乱,为预防不测,尔等可持刀剑入府,以挟逆贼,卫神府。” 他说出这话后,周围一众人等脸色瞬间变了。 夏侯二先生眸中冷寒,盯着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却神情温和地看向那位夏侯二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当然问题大了! 夏侯二先生大怒。 不过一旁众人自然明白此时形势,这宁王有备而来,他手中握着夏侯氏的把柄,若当众揭穿,只怕从此夏侯氏名声扫地! 于是旁边一位长辈忙将二先生扯下,他自己上前,道:“殿下所言极是,原该如此。” 他说着这话时,隐隐有咬牙切齿之意。 对此宁王置若罔闻,笑道:“既如此,那小王便听从吩咐了。” 说着,他一声令下,于是众人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之声,那声音齐整有序,一听便是训练有素,之后在大门处,似乎遭遇阻碍,接着便有夏侯氏侍卫匆忙赶来禀报。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宁王挑眉,笑看着夏侯氏众人。 夏侯瑾穆咬牙:“放行。” 此令一下,便有王府亲卫手执长枪大戟,二人一组,鱼贯而入,他们犹如一把锐利的剑,穿过那道屹立百年的门阀,踩踏着云石铺就的廊道,浩浩荡荡地抵达大厅外。 这是几百年来第一次,皇廷的刀枪锋芒毕现于夏侯神府的大厅前。 就在那些手持长枪挺立如松的侍卫中,有一头发披散的男子被铁链缚颈,面色惨白,狼狈至极。 此人正是夏侯氏管家莫经羲。 莫经羲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宁王淡扫一眼,道:“岳父,这莫经羲曾掌管夏侯神府后宅事宜,如今又畏罪潜逃,小王身为晚辈,自应将这贼子交予岳父处置。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我宁王府的王妃,小王若是不过问,终究不能放心。” 夏侯府众人见了莫经羲,已知情况不妙,待听到“掌管夏侯神府后宅事宜”更觉不安。 一个掌管他们府中后宅事宜的竟然落在宁王手中,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夏侯瑾穆铁青着脸:“殿下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宁王道:“莫先生到底是男人,只怕嘴硬,贸然逼问,怕他说出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倒 依誮 是有辱夏侯神府体面,所以小王想着,先不必拷问,只给一些教训就是了。” 此时夏侯氏众人已经没脾气了,夏侯瑾穆磨牙:“一切听殿下安排便是。” 宁王颔首,言语格外恭敬:“小婿遵命。” 说着间,他便下令:“这刁奴莫经羲勾结乱党,忘恩负义,今日本王代夏侯神府稍做惩戒,给本王吊起来打。”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音中已透出凛冽寒意。 在场众人自然明白,这位可不是什么富贵闲散皇子,这是镇边之王,他若惩戒一个人,那手段自然狠厉。 于是众人便见,有三位侍卫奉上三根长枪,便有人迅速拿来绳索,将两根长枪支在地上,另外一根搭在上面,竟迅速捆成了架子。 之后他们又用绳索将莫经羲手腕脚踝捆住,让他面朝下吊起来,如此一来,手腕脚踝高高撑起,唯独身体下坠。 众人看到此番情景不免毛骨悚然,这姿势看似简单,但其实被吊挂着的痛苦常人无法想象。 接着,众人看到有一侍卫用长枪抬起莫经羲的颈子,强迫他抬起脸,另一名侍卫开始脱下牛皮靴子,用靴底拍打他的脸。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 这是夏侯氏的后宅管家,哪怕他已经背叛夏侯氏,但他依然曾经是夏侯氏管家,结果现在,就这么当着夏侯氏所有人的面,被当众上吊刑扇脸。 那鞋底子打在莫经羲脸上,就仿佛打在夏侯神府百年的门阀立柱上。 而就在这时,宁王负手而立,淡声道:“诸位长辈,现在我们先请罗嬷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2章 他这话说出,便有侍卫抬着一人进入厅中,众人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位老嬷嬷,被人五花大绑犹如粽子一般,脸上青红肿胀,干裂的嘴角挂着未干的血渍,两眼空洞无光,显然是受到极大折磨。 不过众人还是认出,此人正是夏侯见雪身边贴身嬷嬷——罗嬷嬷。 夏侯夫人更是一眼看出,她颤巍巍地望着罗嬷嬷,惶恐道:“罗嬷嬷,你——” 罗嬷嬷原本神情委顿,昏昏欲睡,如今听得这声响,冷不丁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 她睁大眼睛,恍惚地看四周围,认出这是夏侯神府的大厅。 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她睁大眼睛,肿胀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口中喃喃地道:“夫人,夫人,娘子她,她……” 然而她言语含糊不清,话都说不利索了。 夏侯夫人看罗嬷嬷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越发担心自己女儿,硬撑着身子扑过去:“罗嬷嬷,阿雪她怎么样了,阿雪人呢,她人呢!” 她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攥着罗嬷嬷的胳膊使劲逼问。 罗嬷嬷哭着道:“夫人,你可要救救娘子,娘子好生可怜,宁王囚禁了娘子,娘子遭罪了,被关在大牢中,实在是可怜,夫人你要救救娘子!” 她这么一嚷嚷,众人脸色变了,夏侯夫人急了,扑过去抓住罗嬷嬷。 夏侯瑾穆见此,忙吩咐道:“夫人心绪激动,还是暂避片刻,平复心境。” 然而夏侯夫人根本不走,她拉着罗嬷嬷使劲逼问:“罗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嬷嬷哭着道:“假的,假的,嫁到王府的是假的,娘子她没嫁过去,如今倒是被人家逮个正着!” 夏侯瑾穆听此言,脸色微沉,给旁边人使了一个眼色,一时自有人上前,强硬拉夏侯夫人离开,夏侯夫人不走,哭着不放开罗嬷嬷,偏偏这罗嬷嬷好一番胡言乱语,现场气氛混乱起来。 此时夏侯神府众人脸上便神情各异,尴尬难言。 夏侯瑾穆沉声命道:“止澜,带你母亲下去!” 夏侯止澜微咬牙,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宁王,之后到底扶着夏侯夫人下去。 夏侯夫人哪里甘心,但这时候已经有侍女上前,她流着泪,不得不走,临走前,神情恍惚地看了一眼罗嬷嬷,最后捂着脸哭着被带走了。 至于罗嬷嬷,自有人上前匆忙堵住她的嘴巴,她呜呜呜地瞪着眼,终于发不出声来,之后便被两个侍卫抬下去了。 夏侯夫人离开,罗嬷嬷被抬离,大厅中便沉寂下来,只有时不时牛皮靴子底拍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以及莫经羲的惨叫,这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大厅,颇为瘆人。 夏侯瑾穆深吸口气,盯着宁王:“殿下,那位假冒阿雪的女子,如今何在?可容我等一观?” 宁王扯唇,皮笑肉不笑:“岳父,你老人家这话说得武断了,如今无论是罗嬷嬷还是那女子,她们都咬定她才是真正的夏侯氏嫡女,是夏侯见雪,说嫁给本王的是假冒的赝品。” 他略眯起眼睛,眼神冰冷锋利:“兴许,本王,皇家内廷,以及夏侯氏上下诸人全都被一卑贱女子欺瞒了,其实夏侯氏将一贼人送嫁到给本王,也未可知……” 他说出这话时,声音很轻,不过危险的杀意却四溢开来。 所有的人都明白夏侯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局。 如果那位嫁到禹宁的是赝品,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一个贼子把夏侯氏并皇室全都欺瞒了,那样夏侯氏和皇室都将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又或者,是夏侯氏刻意隐瞒,欺瞒皇室。 那就皇室一怒之下,撕毁彼此的盟约,以帝王之尊谴责夏侯氏,夏侯氏因为理亏,将无法辩驳,只能屈辱认错。 千年门阀的尊贵,百年世家的清誉将毁于一旦。 于是,在片刻让人窒息的寂静后,夏侯瑾穆终于开口道:“殿下说笑了,阿雪自我们夏侯氏嫁出去,又曾经有小弟并犬子见过,怎么会有假,我夏侯氏嫡女,自小金汤玉露地养着,才貌无双,那也不是寻常贼子能轻易冒充的,如果真如殿下所说,应该是如今这贼子勾结奸奴,冒充阿雪,我们应该严加审问,尽快追查阿雪下落。” 宁王颔首道:“岳父所言极是。” 说着他命道:“带上来吧,先不必打了,免得惊扰了这位娘子。” 那边对莫经羲的拍打终于停了,宁王府侍卫很快抬来一顶云纹朱漆软轿,轿子旁边跟着一位有些年纪的老嬷嬷。 这顶轿子若是平时看自然再寻常不过的了,只是二人抬的小轿,根本入不得夏侯神府众人眼的。 不过此时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这只小轿,等着看里面的夏侯见雪。 终于这软轿被抬到了大厅前,两个侍卫便放下轿子。 那老嬷嬷上前对着宁王福了一福,宁王吩咐道:“让她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这话说得,不无鄙薄。 若是平时,自然十分无礼,不过此时却没人在意,大家都在抻着颈子看这软轿。 老嬷嬷走到了软轿前,探头进去,之后在里面摸索了一番,终于,众人便听到动静。 紧接着,便看到软轿垂帘被掀开,老嬷嬷扶着一位衣着讲究,鬓发高挽的女子走出来。 那女子身段纤细,走起路来盈盈袅袅,端得是大家气派。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3章 不过女子脸上却蒙了一层黑色面纱,让人不能一探究竟。 此时宁王抻了大家这么久,众人都亟待看到这位“教坊司夏侯见雪”的真容。 老嬷嬷却扶着女子走到宁王近前。 宁王这才对那女子道:“你不是哭着闹着说,夏侯先生是你父亲,夏侯夫人是你母亲,如今本王已经带你来到夏侯神府,你 銥誮 可以和父母相认了。” 女子咬牙,颤巍巍地道:“你,你没骗我?” 宁王一个冷笑,竟是不屑回答。 女子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头上黑纱。 而就在女子黑纱扯下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在女子身上,于是所有的人神情一凛。 夏侯瑾穆面色也变得极其复杂,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的脸。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夏侯见雪揭掉黑纱后,略眯了下眼睛,她长久被放置于黑暗中,一直不曾见光,如今乍然见光,也有些不适应。 她使劲眨了几次眼,眼前总算清晰起来。 她最先看到的是厅上高悬的花灯,那是一盏青釉花口吊灯,上有日月星辰以及兽面纹,繁琐华丽,但又太过古朴,以至于花纹凹陷处略有些发暗。 幼时过年才经过此处,偶尔见到总是疑惑,夏侯神府的正经大厅为什么用了一盏旧灯。 如今的她,怔怔地看着这灯,自是亲切到不敢置信,经历过那样的煎熬,她又回来了。 她有些呆滞地挪动视线,环顾四周,于是很快便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她的叔父,还有其他一些长辈,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终于回来了。 之后她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是她的父亲! 她眼泪“唰”地落下来,用微弱颤抖的声音喊道:“父亲——” 她哽咽着顿住,之后跌跌撞撞向夏侯瑾穆跑去。 在这一刻,整个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所有的人全都在盯着夏侯见雪,他们神情异常复杂。 夏侯瑾穆直直地盯着眼前女子,看着她眼底的渴盼和委屈,他茫然地站在那里,身形却仿佛被冻住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身为夏侯氏这一任的家主,经历过多少风浪,但是现在,看着眼前女子,他素来沉稳的脸上显出茫然无措来。 夏侯见雪并不曾注意到众人的异常,她急于走向自己父亲,以至于脚步虚浮,没几下便直接扑倒在地。 她一路自禹宁而来,不曾见任何光亮,也不能下马车,就这么闷了几日,加上路途颠簸,心中郁结,身体自然虚弱,如今跌倒在地,竟无力爬起。 她挣扎着趴在那里,无助地仰脸,哀戚戚地望着夏侯瑾穆:“父亲,救我,我是阿雪,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想你,想你和母亲,父亲!” 大滴的泪自女子苍白的面庞落下,她伤心欲绝,惶恐不安,却又依赖期待。 任凭谁都知道,她必是遭遇了许多困苦,才终于回到了这里。 见此情景,夏侯瑾穆心中绞痛,脸色惨白,下意识往前迈步。 无论如何,这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是曾经爱若珍宝的女儿。 然而他身边的夏侯二先生却迅速扯住他的衣摆,沉声提醒道:“阿兄,此女相貌卑贱,到底是不是阿雪,还待细察。” 这话意味深长。 夏侯瑾穆身形一僵,原本已经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颤抖地停下。 相貌卑贱…… 这四个字如同针芒一般刺上他的心。 夏侯见雪看到这情景,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急切地哭着道:“父亲,我是真正的阿雪,阿雪怎么会有假,往日父亲最疼我了,我临走之前,父亲不是还说等以后有机会去禹宁看我,父亲,我是阿雪啊!” 女子凄厉悲切的声音在夏侯氏大厅中回荡,传入每个人耳中。 夏侯瑾穆的眼神沉痛而复杂,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他怔怔盯着女儿,一时进退都不得。 就在这时,宁王却开口了:“岳父,小王已经命人仔细查过,这女贼子生于盛昌丁酉年,乳名皎娘,幼失怙恃,流落教坊司,之后以身侍奉黄教贼寇,并曾经为乱党逆贼生儿育女。” 宁王将黄教乱党的身份说了一遍,他声音冷沉,一字一字地说,每个字都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清清楚楚。 最后他终于道:“这莫经羲和罗嬷嬷勾结黄教,施展邪术,将八分像的容貌改成了十成十,又假冒了阿雪混入本王府中,竟异想天开李代桃僵。” 说着,宁王将记录皎娘生平的造册直接呈给了夏侯穆瑾:“小婿已经命人检查过,此女身上胎记体型都和皎娘一般无二,并且在最近几个月也曾经历过生产。” 夏侯瑾穆的眸底是无法压抑的激烈痛苦,他咬着牙,原本肃穆的脸扭曲到几乎狰狞。 这时,宁王却道:“这样人尽可夫的低贱女子,竟然想冒充本王王妃,本王岂能容忍,更可恨的是,她竟生了一张和本王王妃相似的脸,本王一怒之下,自然略施惩戒。” 他的声音森寒冷厉,霸气四溢。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夏侯见雪额头,脸颊,以及颈子…… 那是夏侯氏无法容忍的模样,是夏侯氏永远无法承认的女儿。 第083章 第 83 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4章 第83章背弃 这时, 宁王眉梢微微上挑:“岳父,看你竟如此痛彻心扉,小王不免心生不安, 难不成眼下这位才是真正的夏侯嫡女, 那……小王岂不是罪无可恕?” 他无奈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若果真如此, 本王愿陪同诸位长辈, 一起前往皇都,听从父皇责罚, 任凭处置。” 夏侯氏众人听此言, 都倒吸一口闷气。 分明是宁王手段狠辣, 不肯姑息, 什么“听从父皇责罚”不过是说说罢了, 其实就是要把夏侯世家逼到墙角! 就是要把真正的夏侯氏女儿一番作践, 再将这卑贱的容貌送到他们面前, 就是要让他们活生生血淋淋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狠狠给他们夏侯神府一个耳光! 明明把他们踩在地上还要他们无话可说! 在场众人可都是夏侯氏的嫡系, 生在百年门阀世家,出入备受尊崇, 这辈子都是顺风顺水, 哪里曾经被别人这么作践过,一时全都是气闷胸痛, 但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夏侯瑾穆死死地攥着双手,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宽大健壮的身体也因为紧绷而颤抖。 他怎么能想到,怎么能想到, 宁王竟然给夏侯氏准备了这样一份厚礼! 现在再想起宁王适才准备的所谓礼单,可真是可笑至极!他一巴掌狠狠扇过来, 还要人感念他礼节周全。 这一刻夏侯瑾穆再明白不过了,眼前是一个局,夏侯氏已经被宁王架在了火上烤。 无论那个绝望喊着父亲的女子是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她已沦落至此,为了夏侯氏的百年清贵,为了世家门阀的风骨,他绝不能认她。 若承认了,那从此夏侯氏和皇室决裂,只能重新拉拢三大世家。 可是因为这联姻,也因为小世子出生后夏侯氏对这门姻亲的笃定,夏侯氏在皇室已经投注了太多。 这个时候,撕毁盟约寻觅三大世家联手对抗皇族,显然是下下策。 一时之间,他只觉浑身无力,几乎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一旁的青葛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备受折磨的夏侯瑾穆,他是昔日的翩翩公子,游历于西渊,当年父亲想必也曾盛情款待,更曾经和他引为知己。 可就是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和缥妫王后勾搭成奸,生下夏侯见雪,之后又谋害了自己父亲,从此让缥妫陷入十几年的动荡中!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并不是死去,死去过于简单。 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那简直比杀了他还痛。 青葛很欣赏此时他痛苦的模样,她也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不过—— 青葛的视线扫过厅后,这夏侯止澜和夏侯夫人被带下去,至今未曾回来。 他们二位不在,未免可惜了。 这时,宁王笑盈盈地道:“岳父你老人家还是再看看吧,看看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夏侯瑾穆咬紧牙关,面庞因为极度的隐忍几乎扭曲。 他竟然还在笑! 突然间,耳边传来微弱祈求的声音:“父亲?” 夏侯瑾穆听到这声音,身形一颤,待要看,又不想看,他死死咬着牙,脸部肌肉开始痛苦地抽搐,胡子也在颤抖。 这让他怎么割舍!他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女儿啊!! 就在他身后,众夏侯氏族人已经压下怒气,大家勉强恢复理智,其中夏侯三先生上前一步,直接道:“兄长,此女实在不像我夏侯氏女 忆樺 ,你小心其中有诈,不可中了黄教乱党的圈套!” 这话一出,旁边又有一位族人道:“以老夫看,这女子并不是阿雪,应确实出自教坊司。” 夏侯见雪听这话,瞬间气得手指头都在颤,她指着那族人道:“二翁翁,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我就是阿雪,你怎能不认我?” 二翁翁见此,闷着脸,面无表情地对夏侯瑾穆道:“此女性情泼辣,粗俗不堪,绝不是阿雪。” 这位二翁翁是长辈,他这话几乎是一锤定音。 夏侯见雪身形一颤,她仿佛被抽了骨头一般,几乎摇摇欲坠,不过她还是勉强撑着身体,祈求地望向夏侯瑾穆:“爹,是女儿,是女儿,你仔细看看,你不认得女儿了吗?” 夏侯瑾穆视线便有些躲闪,他别过脸去,深吸口气,之后才用一种颤抖却又足够冷静的声音道:“你是何人,为何唤我父亲?” 他的声音颤抖,木然,冰冷,于此时的夏侯见雪来说,无异于一把无形的刀。 夏侯见雪只觉自己被狠狠刺了一下,整个人瞬间被掏空。 她泪水奔涌而下,崩溃地哭着道:“父亲,嫁给宁王的那女子,只是贪图钱财的卑贱女子,那不是女儿,那是假的,父亲我们私底下说,我都说给你们,那个女子只是寻常军户,不上台面,是她冒充了女儿嫁给宁王,宁王不认我,可父亲你得认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敢承认太多,只能盼着有个机会和自己父母私底下坦诚一切。 但是即使这些话,也足够让夏侯氏所有人等脸上泛起难堪。 几百年的世家门阀,竟然做出这种事,且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 就在这时,宁王突然道:“你说你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说我宁王府王妃才是冒名顶替,那本王且问你,本王娶妃已有一年,这一年时间,你身在何处,又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藏在夏侯神府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5章 夏侯见雪见此,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她拼尽一切,哪怕名节尽毁,也必须留在夏侯神府。 过去这段日子她受够了! 于是她流着泪,哭泣着看向自己父亲,道:“女儿一直藏在庆耘郊野的别庄,不敢露面,一直到前些日子,那假冒之人回来夏侯神府探亲,女儿才以自己的身份过去禹宁,谁知道竟遭此不幸……” 夏侯氏众人听着,几乎不忍去听,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更有年迈者,气得瞪大眼睛手指颤抖。 他们这辈子的风骨,如今被这么一个小小晚辈狠狠摔在地上了,摔了一个粉碎! 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被人当众吐了一口! 宁王已经率先冷笑一声:“你若真是夏侯氏女,去岁时节本王明媒正娶,你为何躲在庆耘郊野的别庄?你躲在别庄,怎么无人发现?” 说着,他望向夏侯瑾穆:“岳父,你可曾发现蛛丝马迹?” 夏侯瑾穆当然不能说他发现了。 那就是大家一起合谋了!! 夏侯瑾穆有些气急败坏,额头青筋凸起。 夏侯见雪急得几乎泣血,待要说什么,却大咳不止,她喘着气,慌乱无措地道:“父亲,你可以问我别的,自小你如何疼爱我,还有母亲,你叫母亲来,我和母亲说话,母亲定能知道我是真的!” 然而她焦急扭曲的样子,却让众人越发不能直视。 宁王一个眼神,便有侍卫上前,直接将夏侯见雪束住,三下五除二给她塞了嘴,又捆绑了。 于是众人看到,这娇弱狼狈的女子再也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她只能倒在那里,睁大眼睛,绝望而痛苦地哀求着夏侯瑾穆。 宁王道:“岳父,以你看,此事该如何决断?” 夏侯瑾穆听此言,木然而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宁王。 视线相对间,他看到了宁王黑眸深处的森冷。 这个男人本是凤子龙孙,尊贵骄矜,他娶妻生子,自是意气风发心满意足,却突然被告知,他那出身尊贵的妻子是假冒的,只是一个为了钱财而出卖身子的卑贱女子。 连带他那血脉尊贵的小世子都要因此折损了尊贵,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隐忍不发,却已经在绀梁城内外布下暗哨,夏侯神府没能抓住的莫经羲,他手到擒来,如今宁王府精锐侍卫已经在城外明火执仗,绀梁城四周官府人马也已虎视眈眈。 这个男人在不动声色间,已经将一切掌控在手,他看似平和的笑意后是嗜血的杀机。 关键他还师出有名。 夏侯瑾穆深吸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地上匍匐着的女儿。 女儿正望着他。 那是一双含着泪的眼睛,里面闪着一丝渴望和祈求的光,哀伤无助,卑微可怜。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眼睛中可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在和女儿视线对上时,他眸底泛起痛意,闷痛的心思再次泛起挣扎。 不过这丝挣扎很快便被理智压下,他咬着牙,残忍而艰难地挪开了视线。 夏侯见雪哀戚的眸底泛起不敢置信的绝望,她口中拼命发出声音,可被堵住了,她没法说话。 夏侯穆瑾神情一点点冷硬起来,最后终于咬牙道:“我夏侯氏送女出嫁,我女嫁至禹宁,夏侯氏曾几次派人探望,都未曾发现有假,至于什么庆耘郊野的别庄,府中一直都派人打理,那里哪有什么人住,这分明是信口雌黄!” 夏侯见雪木然地望着前方,身体一寸寸软下来,之后如同肉泥一般颓然地瘫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作聪明,她的父亲放弃了她。 她是一枚弃子。 自始至终,宁王目睹着这一幕,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场挑战人伦的挣扎。 眼看尘埃落定,他收敛了情绪,走上前,正色道:“岳父,既然你老人家能确认这女子是假冒的,那小婿便将此女子带回,一定命人严加拷问,一则追查出阿雪的下落,二则也能借此追查黄教乱党。” “严加拷问”四个字一出,夏侯瑾穆眼皮一跳。 他僵硬地看着宁王,清楚地看到宁王俊美面容下的嗜血。 他嘴巴张了张,待要提议留下这女子,由他们夏侯府来审查,不过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宁王就是要逼着他们生生割断骨肉情。 半晌,他到底沉痛地道:“是,要问,要查,我们夏侯府也会一起寻找……阿雪,务必找到阿雪。” ************* 本来按照礼节,当女婿的上门越家自是要好生款待,不过彼此自然都没这心情,宁王在侍卫簇拥下,带着莫经羲、罗嬷嬷和夏侯见雪等便要离开。 夏侯神府没有人走出大厅去送,他们实在没有力气和脸面去表演这最后的礼节。 夏侯氏的脸面只剩下一层一撕就破的薄皮了。 青葛也随着众人往回走,她就走在莫经羲的后面。 可以看得出,昔日的莫大管家此时已经毫无体面。 她想起自己昔日被莫经羲教导的种种,看来宁王也是要严刑拷问莫经羲的,那些经历自然也会暴露在宁王面前。 宁王必然恼羞成怒,还不知届时会发什么样的火。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把她留下。” 这原本是清沉好听的声音,不过此时声音的主人显然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激动之中,以至于声音紧绷嘶哑,犹如被极度拉伸的弓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6章 这是夏侯止澜的声音。 青葛听得这话,依然目视前方。 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过去了。 现场寂静无声,青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她哭得压抑而绝望,哽咽着,气若游丝。 这是夏侯夫人。 这时候就连宁王也停下脚步看过去,青葛也终于和众人一 璍 起,望向那个方向。 夏侯夫人已经年近四十,此时着一身淡紫绸裙,婀娜纤细,她眉梢处虽隐隐有些细纹,也不曾施任何粉黛,不过却肤色如雪,形容娇美。 这样的女子,任凭谁见了都是我见犹怜,昔日缥妫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的她由夏侯止澜搀扶着,眼中含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青葛的视线便挪至一旁夏侯止澜身上。 夏侯止澜抿着没有血色的唇,面色苍白,眼底泛着红血丝,痛苦倔强,风骨铮铮的样子。 青葛看着这一幕,在心里轻轻笑了。 时光如梭,十几年就这么过去,昔日稚颜童子已是轩然霞举翩翩青年,往日红颜佳人更添几分动人风韵。 世事难测,她怎么能想到有一日她还能看到他们一起出现,一如十几年前的模样。 就连那悲伤神情都和往日一般无二。 然而此时的夏侯瑾穆看着这般情景,已是面色冷沉:“止澜,你还不下去?这是做什么?” 夏侯止澜望着夏侯瑾穆,深吸口气,咬牙,倔强地道:“父亲,他们捆绑着的女子便是阿雪,我不会认错。” 他声音有些哽咽,但足够倔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狠心不认她,不过没关系,你不认她,我认!”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夏侯夫人哭得脸色苍白,身体也微微颤抖,她压下细碎的啜泣,望着夏侯瑾穆:“瑾穆,你怎可如此狠心,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当年明明答应过,要爱她若珍宝,结果你如今却这般待她,你怎么可以——” 就在这时,束缚着夏侯见雪的绳索不知为何一松,夏侯见雪扑腾着,竟然挣脱了堵着嘴的巾帕,她能说话了,连忙大声求救:“母亲,母亲救我,他们要杀了我,求求你,母亲救我——” 夏侯止澜和夏侯夫人原本不曾看到夏侯见雪,如今一见之下,顿时倒抽一口气。 夏侯止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夏侯夫人更是眸露惊恐,身体颤抖,险些晕过去。 宁王微微挑眉,笑看了一眼夏侯瑾穆:“竟有这等事,这个女子竟果真是夏侯家的女儿?岳父,如果这样的女子真是夏侯家的女儿,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声音轻松含笑,尾音带着几分戏谑或者惊讶的意味。 夏侯瑾穆的老脸一下子红了。 他一生傲慢,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嘲讽过,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狼狈,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儿! 他再没了之前的犹豫挣扎,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场上一切,语气冷沉威严:“那个女人不是阿雪,她只是出身教坊司的下贱女人,和我们毫无瓜葛,哪个胆敢再提此事,统统逐出夏侯神府。” 说着,他抬起手,命人将这两人一并带下去。 夏侯止澜气得脸上通红,双手颤抖,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为了你们夏侯家的颜面罢了,你为了夏侯家——” 这时便有人上前,拿下夏侯止澜并迅速堵住了他的嘴巴。 夏侯夫人见此,几乎崩溃,而夏侯见雪被人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哭哭哀求,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近在咫尺的母亲。 夏侯夫人含泪道:“阿雪你且忍耐片刻,我一定会设法,一定会设法救你,你别怕,阿雪——” 在这场闹剧一般的荒谬中,夏侯止澜和夏侯夫人被带下去,场面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陷入微妙的沉默之中,没有人再说什么,甚至也不需要辩解或者虚假的客套。 宁王含笑拜别了夏侯瑾穆,带领人马就此离开。 **************** 官道蜿蜒,一眼望不到尽头,旌旗猎猎之中,宁王的行伍缓缓前行。 滚动的车轮带起阵阵尘土,阳光透过罩有黑油布的马车缝隙洒进车厢内,照在飘浮的尘埃上。 哒哒哒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夹杂在一起,这种声音一如世上许多重复的枯燥乏味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罗嬷嬷瞪着一双小眼,探头探脑地钻入马车,一眼却看到了地上趴着的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身形纤细柔弱,散乱的长发狼狈地披散在她肩膀和背上,她不管不顾,就那么茫然无助地趴在那里。 罗嬷嬷看到后,心痛不已:“娘子!” 她自然已经知道事情始末,知道夏侯氏并不曾认夏侯见雪。 她扑上去,抱住了夏侯见雪;“娘子,没事,没事,还有夫人,夫人一定设法救你,兴许这是权宜之计……” 夏侯见雪自从离开夏侯神府便是呆滞的,她犹如一缕幽魂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罗嬷嬷爬过去,就要扶起她,谁知道这时,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她神情大骇,颤声道:“娘子,娘子,你的脸,怎么了!” 夏侯见雪茫然。 罗嬷嬷哆嗦着手拨开夏侯见雪散乱的发丝,一看之下,震惊得瞳孔收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7章 夏侯见雪此时正是悲恸时候,哪里顾得上其它,见罗嬷嬷这般,才麻木地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她摸着只觉自己的脸依然平滑,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罗嬷嬷倒吸一口气,忙道:“没,没有……” 她的声音颤巍巍的,透着彻骨的绝望,夏侯见雪猛然意识到了。 她记起来了,当时她出现在夏侯神府大厅中,她的父亲以及其它所有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是她当时急于和自己父亲相认,根本没细想! 她疯狂地要寻找铜镜,她要看看自己的脸,最后终于找到角落一碗凉汤,她端起来,对着那碗浑浊的汤看自己的脸。 在晃荡的汤水中,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看到后,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罗嬷嬷忙过去,抱住她:“娘子,别怕,这是能去除的,能去除的……” 谁曾想,在夏侯见雪那如雪的肌肤上,此时竟然被刺了雕青! 所谓雕青者,便是在脸上点青,而夏侯见雪脸上的雕青竟是一只五彩飞鸟,横跨额头脸颊,并有彩色羽毛零星蔓延至下颌并颈部,周围点缀以细巧花卉飞蛾,其余空白处还有淡淡栗色的底纹。 而在脸上颧骨一处,又特意刺了一个惹眼的“罪”字。 乍看之下,这面庞妖艳妩媚,既诡异华丽,又勾心夺魄。 罗嬷嬷后脊梁骨发冷,浑身簌簌发抖,眼前发黑。 若说大晟也不是没有面部雕青者,但一般是那轻薄不顾士行之人,为寻常人等所不齿,朝廷中子孙荫补或科举殿试,都要搜检身上有无这绣体私文。 这还是外面郎君,若是寻常闺阁娘子,但凡良家娘子,又有哪个可能去雕青! 只有那些不顾体面的教坊司孟□□子,刺了淫戏在身体肌肤,陪客人饮酒时,来了兴致便裸裎示众,用那面庞上妩媚风流之相来哗众取宠,这都是下等末流,上不得台面了! 更不要说脸上那个“罪”字,只有遭受流放的犯人才会刺上,一旦刺上,一生都是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若要消除这些点青,也只能刮掉脸皮,弄得面目全非! 罗嬷嬷抱着自家颤抖战栗的娘子,自己也是浑身无力,几乎栽倒在那里。 千娇万贵的娘子,夏侯氏的嫡女,竟然被刺上这样 弋 的一个字,这是一生的耻辱! 而此时此刻,夏侯见雪也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父亲眼神中的犹豫和挣扎,明白了那双明明伸出来,却又颤抖犹豫着缩回去的手,更明白了母亲和兄长眼中的惊惧。 她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哆嗦着,就在这冷颤连连中,想起那一晚宁王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他的王妃知道点青,而自己不知道,他要自己学点青。 说回去后父亲认她,他就放了自己。 他其实早已经笃定,父母并不会认自己了。 她不再是夏侯见雪了,永远都不是了。 她陡然爆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声音疯狂而颤抖。 ************** 回程路上,青葛依然负责看守马车,不过相比于来时的四个暗卫同时看顾,这阵势小了许多,如今只青葛和另一位暗卫看守了。 夏侯见雪一路上很不消停,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有时候会发疯一样地尖叫,还会用脑袋去撞马车壁,把脑袋撞得鲜血淋漓。 因罗嬷嬷已经被带走,只有一位老嬷嬷负责照顾着夏侯见雪。 这一日抵达一处驿站,青葛突然发现那位照顾夏侯见雪的老嬷嬷一整日不见了,问起来才知道得了风寒,因没了这老嬷嬷,便也没人给夏侯见雪送饭了。 她似乎已经饿了一整天…… 青葛略犹豫了下,到底对另一位暗卫道:“我进去看看。” 那位女暗卫淡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显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女子被夏侯氏放弃后,她是生还是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青葛径自走到马车前,她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很轻微的呻吟,几乎淹没在外面那枯燥的声响中。 待揭开垂帘看过去,却见夏侯见雪正艰难地蠕动着身子。 她之前昏过去了,才刚醒来。 此时的夏侯见雪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随着马车的颠簸,发丝抖动间,隐约露出苍白如纸的嘴唇。 她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衣裳凌乱脏污,世家门阀千金的高傲早已不复存在,就连泪水都仿佛干涸了,眼底只有麻木的绝望和疲惫。 夏侯见雪痛苦地呜咽了声,如同一条蛇般左右摆动着脑袋。 她也许想死,但活活饿死毕竟难受,所以出于生存的下意识,她在寻找能入口的。 青葛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夏侯夫人的话,她说当时阿雪饿得啃手指头。 所以这是夏侯见雪第二次挨饿了吧。 第一次挨饿,夏侯夫人让她吃了自己,第二次,她该吃什么? 这时候夏侯见雪也听到了动静,她浑浊的眸子泛起希冀的光。 她猛地抬起头来:“饿,我饿……” 不过她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了青葛。 她眸中流露出惊惧和提防,犹如街头被打怕了的一条狗。 之前她曾经痛斥过青葛,她知道青葛不会善待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8章 青葛垂着眼睛,望着地上如同蝼蚁一般的夏侯见雪,道:“想吃东西是吗?” 夏侯见雪咬着唇不吭声。 青葛拿出怀中的薄刃。 带着森寒之气的刀落下,夏侯见雪一个瑟缩,她抽搐着身体,惊恐地望着青葛。 青葛看着她眼底的惊惶,并没言语。 之后她的薄刃割断夏侯见雪腿上的麻绳,夏侯见雪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可以活动了。 长久的束缚在脚踝上留下红痕,两腿麻木,夏侯见雪两脚缓慢地蠕动着,交替摩挲着自己的小腿。 青葛淡声道:“要吃饭吗?” 夏侯见雪听闻这话,呆滞的视线动了动。 青葛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用黄纸包着的糙米糕,扔给了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两手被捆绑着,她犹豫了下,到底爬起来,用束缚着的双手艰难地抓住了那块饼。 她喉结费力地吞咽了一口,蠕动了唇,想要去吃那块饼,可是她被捆绑着,两手难以翻转过来,她竟是怎么吃都吃不到。 最后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口开,伸出舌头,拼命地抻着颈子去够,这才勉强吃到一口。 她贪婪地咽下去,麻木地咀嚼着。 曾经不正眼看一眼的糙米糕,如今吃起来竟格外香美,是从未有过的好吃。 正吃着,陡然间,她意识到一道目光,抬眼看过去,她一眼便看到了青葛。 青葛的视线浸着寒光,就那么冷眼旁观。 夏侯见雪想起之前自己对糙米糕的不屑一顾,脸上红了一下,之后她狼狈地咬牙,嘶哑地道:“你是不是在看我热闹?” 青葛不曾言语。 其实若说她对夏侯见雪有仇恨,从亲眼看着她被放弃的那一刻,自己也就释然了。 想来这世间不过是利益的权衡罢了,夏侯夫人当年舍弃自己,用自己的血肉换了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一口吃的,如今夏侯家族舍弃了夏侯见雪,用夏侯见雪的性命换取夏侯家族的声名。 夏侯止澜并没有被抛弃,但青葛相信,他能被留在夏侯家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是极重要的原因。 面对青葛的沉默,夏侯见雪突然恼恨起来,她低头看着手中糙米糕,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眼睛中出现恍惚,迷惘,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自己怎么抱着一块糙米糕视若珍馐。 之后她突然咬牙切齿,狠狠地将糙米糕扔到一旁! 对此,青葛就像没看到一样,只淡淡地道:“你不吃就饿着吧,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几日后,我会为你收尸。” 夏侯见雪冷笑:“我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不会死!只要我不死,早晚有一日,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青葛垂着眼睛,看着她:“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你母亲会救你,她说她一定救你。” 夏侯见雪两手死死地抠在马车的底板上。 青葛轻笑一声:“你太天真了,她若真想救你,如今拼了命也会拦下你,还说什么以后?如今不过是舍不得到手的锦绣富贵罢了。” 她俯首下来,在很近的距离,望着夏侯见雪眸底的惶恐和忐忑,一字字地道:“以后,你的尸骨烂了,你被人作践成泥,踩在脚下,难道还要她来救你?” 夏侯见雪望着青葛那双冷漠的眼睛,指甲抠得鲜血淋漓。 她绝望而颤抖地意识到,青葛说的没错,父亲放弃自己,母亲也放弃了。 她根本不会来救自己了,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们往日那么疼爱自己,原来都是假的! 她的眸底翻涌起滔天的恨意。 好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抛弃自己!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路而来的期盼和渴望!结果什么都没了! 青葛淡扫过她眼底滚烫的恨意,之后起身,径自迈步走下马车。 在她心里,关于夏侯见雪的一切已经结束了,这个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重新做回夏侯氏的千金。 没有了家族的庇护,她能不能活,端看她自己。 现在,青葛心里想着的是夏侯止澜,夏侯夫人,以及昔日胜屠家族遗落的《蒲阪录异》。 显然夏侯氏的白银洗炼术便是出自这本《蒲阪录异》,而《蒲阪录异》原本由夏侯止澜的母亲所收藏。 所以宁王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夏侯止澜。 第084章 第 84 章 第84章另一个孩子 傍晚时候, 一行人再次歇在随云山下的驿站,不同于来时的行路匆忙,回程路上宁王不需要隐瞒任何信息, 足够从容, 也足够张扬。 此时宁王妃为奸人所害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各地官府官员全都过来拜见问候, 并携六扇门高手辅佐破案, 表示要效犬马之劳。 对此,宁王自然并不反对, 反正他要找他的王妃, 大张旗鼓地找他的王妃 yh 。 如今的寻找王妃是从绀梁开始布局, 之后逐步向随云山、永阳、庆安、郏州、临宁和弘叶等地布局, 成网状逐步排查。 而王妃最初失踪所在的随云山更是围了一个铜墙铁壁, 沿途百姓不许任何人来往, 宁王府侍卫并当地六扇门高手几乎是挖地三尺地搜罗, 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除了宁王府, 官府,显然夏侯氏也已经调集所有人马, 疯狂地寻找那位“夏侯见雪”,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299章 与此同时,蠢蠢欲动的黄教乱党, 西渊诸部分散力量,知道消息的也都开始行动起来了。 谁都知道, 这可是夏侯氏嫡女,是宁王府王妃, 也是宁王府小世子的亲生母亲。 总之如果寻到这位,进可攻退可守。 可以说就在这一夕之间, 风云为之色变,天下为之沸腾,朝野之间几乎所有的高手全都闻风而动,开始寻找这失踪的宁王妃。 事到如今,青葛也明白,王三已经处在风口浪尖,天下之大,已无她容身之地,所以她只能隐身在千影阁,安分地做这暗卫,随时听从宁王调遣,这于她来说便是最安全的所在。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听到暗夜中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传来。 当下忙翻身下榻,以耳贴墙。 此时暗夜寂静,万物无声,可就在这种静谧中,青葛听到遥远之处有磕擦擦的马蹄声响起,可以听出,足足有十几匹马,蹄声急促,不过并不显杂乱无章,反倒有着常年训练的默契和规律感,期间还伴随着刀剑磕碰之声。 青葛约莫猜出这是宁王的人马,只是这个时候,匆忙深夜疾行,这是有什么急报? 她迅速将如今的要紧大事过了一遍,夏侯家,缥妫,丢失的王妃,全都想过,实在猜不出,便屏住气息凝神听着。 就在此时,那马蹄声越发清晰,一直到驿站前,马蹄声戛然而止,只有一旁飞鸟扑棱翅膀的声响。 青葛沉默地躺在榻上,等待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果然听到侍卫来报,说是宁王有请。 她听到这个,总算心里稍微落定,便忙更换衣衫,临走前还特意再次整理了易容,之后才前往驿站的厅中——其实只是并不大的小厅,如今权作宁王书房。 她行至厅前时,便感觉一些异样气息。 多年暗卫生涯的直觉让她明白,必然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是宁王都无法继续保持冷静的事。 她平静地走进去。 进去后,她第一眼便看到宁王,宁王垂着眼睛,看着手中信件,神情凝重。 宁王身边的却是温正卿,他显然才刚踏入驿站没多久,还有些风尘仆仆,不过并不见丝毫疲态。 青葛上前拜见了宁王并温正卿。 温正卿略颔首,示意她坐下。 青葛并没坐,恭敬地立在一旁。 看到温正卿她就明白了,应该是有什么需要她办的才把她召来,所以她只需要听候命令。 这时,宁王陡然抬起眼来,视线凌厉冷沉。 他哑声道:“人呢?那孩子人在哪里?” 青葛一听这话,心陡然一顿。 孩子?什么孩子? 温正卿:“已经在赶往禹宁的路上,估计三日后便会送到府中。” 宁王深吸口气,似乎压下了什么,之后一字字地道:“传我口令,请内廷医部、毒部经验最老道的几位御医过来,并请皇都提点刑狱公事,以及五位经验丰富的提点刑狱老仵作,要他们立即赶往禹宁。” 温正卿显然意识到事态紧急,连忙道:“是!” 青葛从旁,疑惑之余,也不及多想,便要跟随温正卿退下。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叫住她:“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吧?” 青葛略顿了下,道:“她是教坊司皎娘,黄教的妖女。” 宁王颔首:“现在,你立即带着她赶回去王府,去见叶先生,由叶先生来安排。” 青葛:“是。” 当下她告退,跨出大厅时,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她看到宁王眸底散发着无法压抑的怒意。 她并不敢多言,快步离开。 待走出后院时,恰好看到温正卿,温正卿显然在等着她。 青葛恭敬地拜见了。 温正卿神情温和:“殿下在夏侯神府,他?” 青葛明白温正卿意思,他显然有所担忧,便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 温正卿听着时面无表情,听完叹了声:“他如今放出消息,大张旗鼓寻找被黄教乱党谋害的王妃,这于他来说,其实是给一个台阶。” 青葛沉默以对。 她知道温正卿的意思,宁王这一段之所以并不是那么焦急,很可能是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他的王妃还活着。 既然活着,他就试图对外释放消息。 若她愿意回来,他可以既往不咎。 为什么会猜到他的王妃没死呢,可能是没挖到尸首存着一线希望,也可能是他在自己留下的那个动物尸骸以及衣裙碎片中发现了什么漏洞。 总之,他犹如一个有条不紊的猎人,正试图布下陷阱,并放好诱饵,在等着他的王妃出现。 青葛不动声色地垂着眼,仿佛不经意地道:“那我们现在马上赶回禹宁,是为了?” 温正卿明白宁王有意提拔青葛,以后估计要在千影阁独当一面,也就给她解释道:“这次殿下带着人马前往绀梁,自然也不是白走一趟。” 青葛:“属下明白。” 宁王既然走过,那便要留痕,他直接把一部分精锐人马留在了绀梁官署,同时责令当地官署寻找王妃,换言之,宁王理直气壮给朝廷官署增强了人手,同时让他们名正言顺插手绀梁事务,不再让夏侯氏一家独大。 温正卿苦笑一声:“本来殿下也没认为王妃会继续留在绀梁,是以并不报什么希望,谁知道如今捉了莫经羲,抽丝剥茧一番逼问,又派了人马在绀梁附近查,竟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0章 青葛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温正卿:“罗嬷嬷竟然偷换了小世子,并把换下来的小世子随便塞给了一家农户抚养,听说那孩子又瘦又病,几乎奄奄一息,幸好我们去得及时,才勉强保下性命。” 青葛惊愕。 温正卿:“所以这次你提前回去王府,除了把黄教妖女皎娘提前送回王府,免得节外生枝,还要将事情经过禀报给叶阁主,好让他有所准备。” 青葛颔首,道:“属下遵命。” 温正卿又好一番交待,并派三位暗卫由青葛调配,迅速赶回去宁王府。 为了预防万一,也担心夏侯见雪落入他人之手,反而为人利用。 青葛不敢耽误,自然一路纵马狂奔,昼夜兼程。 这一路自然辛苦,夏侯见雪被捆绑起来,由四名暗卫轮流带着,这对夏侯见雪来说自然备受折磨,若是以往她必叫苦连天。 不过此时的夏侯见雪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竟是一言不发。 这对几位暗卫来说自然少了许多麻烦。 青葛这么赶路时,也在盘算着这真假世子一事。 这件事就她最初的想法来说,罗嬷嬷和夏侯见雪便是想隐瞒,也瞒不了多久,事情总归会暴露出来。 当暴露出来后,就看宁王如何在两个孩子中辨别出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对于这个,青葛从来没担心过,她笃定宁王可以辨出,所以才会放心离开前往西渊的。 历代各朝各代禁庭之中,为保自己血脉康健纯正自然有其独到法门。 在青葛怀孕期间,便有御医每日根据怀孕天数画下腹中胎位图以及胎儿大小示意,会精准推算孩子的大小,待到孩子生下来,几乎每隔几日都有御医前来为孩子检查身体,内廷御医的详细检查涉及到各处精细部位,会根据检查情况画出四五张涉及经脉、气息、体态以及各样详细特征标志的图例。 ——其实她之所以选定脚趾处的隐藏部位,就是因为她观察过这些图例,知道这是御医忽视的所在。 那些图例中包括每一根手指上的涡纹和簸箕都曾经仔细拓印下来,会留存下来。 后来她在更换两个孩子时,更曾经检查过夏侯见雪那个孩子的涡纹和簸箕,两个孩子截然不同。 纵然随着孩子长大,这涡纹和簸箕会有所变化,但总体轮廓不至于大变,御医会根据细节推断,判断出哪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小世子。 青葛唯一担心的是,夏侯见雪和罗嬷嬷确凿无疑地相信如今府中小世子是他们的孩子,但是宁王经过御医 忆樺 判定,确认她们根本不曾更换过。 那他一定会起疑。 他抽丝剥茧之下,会重新盘查这件事,一定会发现诸多线索,甚至也会联想到那一晚的“闹鬼异常”,以他的敏锐,可能会猜测到什么。 毕竟天底下能在夏侯神府神出鬼没的女子,并不是随处可见。 那样的话,他将瞬间缩小寻找王妃的范畴,说不得也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千影阁暗卫身上。 那自己就麻烦了…… 她隐在暗处,自己万般防备,但似乎依然小看了宁王。 他一直在缓慢地布局,谋定而后动,如今他这一动,朝廷,夏侯氏,黄教,西渊,几乎全都随之而动。 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在各方势力之间引起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他自己却四处撒网,要捞起他的王妃。 此时的青葛只能按兵不动。 她的秘密只有晚照知道,她要相信同生共死的晚照不会出卖她。 无论宁王使出什么手段,她都要牢牢地扎在千影阁当暗卫,誓死躲起来不露面。 如此,她便以不变应万变。 ************** 因快马加鞭,又日夜兼程,青葛一行人还算顺利。 不过在接近抵达禹宁时,却遭遇黄教的偷袭。 为首之人轮廓硬朗,黑瘦精壮,把眉毛涂抹成红色,脸上却有飞雀的雕青文彩,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红色长棍,光着脊背,身着绿色僧裤,腰间红色绸缎随风而动。 青葛认出,此人正是黄教副教主冯雀儿,因缘巧合学得一身武艺,不过却并不走正途,反而混迹于市井,逞凶斗狠,以蹴鞠相扑为生,之后因惹了人命官司,被朝廷拘拿,他便逃了牢狱,加入黄教,因他狡诈残忍,下得黑手,为教主所赏识,便慢慢爬到黄教副教主的位置。 此时青葛手握薄刃,凉声道:“这是哪里宵小,跑来这里找死。” 冯雀儿撇嘴一笑,眯起眼来,直勾勾地盯着青葛身前的黑色布袋,道:“我可不是来找死的,我是来接我家娘子的。” 青葛挑眉。 冯雀儿:“我家娘子名皎娘,那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我特意来接她回家夫妻团聚。” 他斜挑着火红的眉:“怎么,我冯雀儿的娘子,你们宁王府要霸占着不放?这是强抢民女吗?” 青葛不屑理会,抬手以手指发出暗语,同时低声命道:“走。” 这一声令下,三位暗卫同时出手,一个剑气凌厉,直取冯雀儿,另一个手持短刃,身形灵动地扑向冯雀儿,近身相逼,更有第三位一手长鞭,鞭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黑亮的弧度。 青葛趁此机会,带着夏侯见雪纵马驰骋逃离。 显然这冯雀儿埋伏在此,唯恐有诈,且自己还有夏侯见雪这个累赘,万万不必恋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1章 她一路策马飞奔,并留下暗号,待走出十几里地后,那三位暗卫也终于追了上来,四个人重新汇聚,幸并无伤亡。 接下来一切顺利,四个人抵达禹宁,稍微放松,顺利地进入宁王府,并将夏侯见雪交割到府中地牢。 就在青葛打算迈步走出地牢时,突然间,夏侯见雪开口:“那个人是谁?” 青葛停下脚步,淡漠地看了眼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蒙着黑色面纱,只露出眼睛,就那么回望着青葛。 青葛:“冯雀儿,黄教副教主,倒是很有些手段。” ****************** 离开地牢,青葛不及停留,便立即赶往千影阁面见叶闵。 这是她重新回来后第二次见叶闵。 此时青葛的心绪已经平静许多,昔日的不满也差不多消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管他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只要他继续闭口不言,那她也就装傻。 谁都不容易,各退一步,给对方一条生路。 当下青葛将这一次的种种原原本本汇报给叶闵,叶闵特意仔细询问了宁王在夏侯神府的言语,已经如今对“皎娘”的安置。 他听了一番,略垂着眼,眉尖略蹙,半晌沉吟不语。 青葛看过去,倒觉他似乎比之前更显削瘦苍白,甚至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 叶闵:“夏侯神府如今只怕是满腹怨恨。” 青葛道:“殿下此次出手,雷霆之速,缜密周全,打了夏侯氏一个措手不及,夏侯氏颜面扫地,自然是心有不甘。” 她回想着夏侯瑾穆忍痛割舍自己亲生女儿时的狠绝和痛苦,这夏侯瑾穆堂堂夏侯氏家主,到底被宁王逼到了墙角。 但凡知道内情的,都会知道夏侯氏是如何鄙薄自己嫡女,狠心将其抛弃。 好一出人伦惨剧。 叶闵略显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道:“殿下和我提过,你要帮我打理千影阁事务,这是要栽培你的意思。” 青葛道:“属下受宠若惊。” 叶闵颔首:“既如此,你先给我分析分析,如今我们对上四大世家,形势如何,胜算如何?” 青葛没想到他突然要考自己,略沉吟了下,道:“这一次殿下出其不意,可谓是把夏侯氏的脸踩在地上来羞辱,他们遭此奇耻大辱,必然怒极,如今本应伺机报复的,但是当下他们既然忍了,可见他们也知道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必是暗自筹谋,隐忍不发,并不敢在此时对朝廷发难,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对于青葛的回答,叶闵不置可否,反而继续问道:“依你看,如今我们应该如何筹谋准备,又该怎么防患于未然?” 青葛道:“属下往日跟在阁主身边,偶尔也听阁主提起如今天下形势,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 叶闵:“但说无妨。” 青葛:“若要破夏侯氏之势,关键在于三点。其一在权,士族之权在于他们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朝廷之中多有四大世家子弟。” 须知千百年来,朝廷官吏以经术起家,而四大世家授徒讲学,弟子众多,以至于皇权更迭频繁,士族稳固,士族与寒门之间如泾渭之水,清浊不混,寻常寒门子弟受制于士族,若要有所成就,便必须依附于士族。 她分析道:“不过关于这一点,这些年朝廷苦心经营,如今依附四大世家的子弟明升暗降,已经沦为末流,早已不复昔日隆盛,更不要说和巍巍皇权分庭抗礼。” 叶闵颔首,却不言语。 青葛只好继续道:“四大世家之势,其二在银钱,他们祖上积累深厚,财力雄浑丰盈,以至于掌控国之命脉,不过就在前些年,天子恩准设立的四合钱铺八十六家,遍布大晟天下三十二个州府,家家可以通兑,有官府背书,如今四合钱铺已成气候,朝廷命脉不再受四大世家掣肘。” 青葛身在千影阁,自然也知道太子和宁王诸般举措,这些都是宁王和太子商议过后,向天子上书奏准,并逐步实施的,可谓是耐心筹谋,只待时机。 在逐步剥离了四大世家对朝廷皇权以及天下银钱的掌控后,朝廷才能站起来和四大世家说话,宁王才有底气拎着上了墨刑的夏侯见雪去倒逼夏侯瑾穆。 也因为这个,青葛才敢顺应这替换之计,强行撕毁朝廷和夏侯家族的契约,逼着宁王和夏侯家族反目成仇。 当她想起这些的时候,视线自叶闵脸上不着痕迹地划过。 看来他确实忘了,忘记两个人雨中的对峙,要不然,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如此平静地和自己谈起这些。 叶闵苍白的面庞露出些许赞许之意,略颔首:“还有吗?” 青葛只好道:“其三,便在于四大世家把控了竹帛传承,他们各自建有藏书阁,百年积累,世代传承,包罗万象,藏书涉及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三坟五典,兵书战策以及诸般奇巧淫技。” 提到这个的时候,青葛便想起那一日宁王对自己的斥责和鄙夷。 其实他没说错,先帝时御史修史书,找上夏侯氏借阅前朝史书,朝廷兴修水利,请了荼雍温家天机坊能匠,还有如今宁王特意派暗卫去寻医圣南之涌,这都是四大世家对朝廷皇权的掣肘。 叶闵颔首,之后才道:“你分析得极好,不过还有一项最要紧的,是什么?” 青葛补充道:“名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2章 叶闵:“是,名望。” 他淡淡解释道:“第一项和第二项,这些年随着科举制,四大世家之势已颓,不复往日风光,至于第三项,一旦他们势破,这些也不足为惧,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的名望。” 青葛:“所以殿下这次 依譁 逼上夏侯家族,让他们颜面扫地,却占住了一个理字,接下来,夏侯家族为了挽回颜面,为了出这口气,兴许狗急跳墙,还会露出把柄。” 叶闵:“其实本来此次真假王妃一事,殿下分明可以趁机刁难,将夏侯氏兄妹□□的丑闻大公于天下,不过殿下不愿意以此为筹码,只怕有他自己的顾虑。” 说到这里,叶闵微微拧眉,似乎不太苟同。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 宁王不愿意张扬替嫁一事,说到底还是存了私心。 叶闵又道:“你怎么看?” 青葛:“阁主是问属下,殿下的顾虑?” 叶闵点头。 青葛认真分析:“殿下是想给王妃娘娘一个名分吧,可见殿下对王妃娘娘一往情深。” 叶闵费解地道:“如今的殿下我也看不透了,若是按照他往日性子,自是不会容忍那样一个女子。” 青葛:“……” 她平静地、一本正经地道:“属下也看不透,不过属下想着,你我都是局外人,自然不好妄议殿下内宅夫妻事。” 叶闵却沉默不语,他以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蹙眉思量,口中喃喃道:“还有那个孩子,外面寻到的那个孩子,竟然身中奇毒……” 青葛:“这个孩子若是真正的世子,那——” 她叹了声,满腹忧愁的样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第085章 第 85 章 第85章真假世子 在青葛这声满腹忧愁的叹息后, 叶闵便不说话了,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 青葛见此,准备告辞。 叶闵却道:“二十日后, 缥妫使者会抵达禹宁。” 青葛有些意外地“哦”了声, 看着叶闵。 叶闵:“你这次在缥妫,对他们的语言也略知道一些吧?” 青葛:“学到一些简单的, 用手比划, 多少能猜到彼此意思。” 叶闵颔首:“那就好,我这里有一本西行记, 是三十年前大晟一位史官游走缥妫时所著, 你可以看看, 这本书用缥妫语记载, 我先教你一些, 你自己再研读。” 青葛:“好。” 叶闵当即命底下人去寻那本书, 青葛趁机问起自己接下来的诸般安排。 叶闵:“我已经逐渐适应了, 且对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也大概知道, 至于读书,身边侍从可以帮我, 倒是不必你协助什么, 你依然按照往常参与千影阁日常轮值就是,有什么可以找万钟帮你安排。” 这时正好侍从寻来那本书, 呈上来,青葛便接过来。 叶闵:“现在, 你读一些,我听听。” 青葛看了眼叶闵, 便翻开那本书来读,这是一本类似游记的书籍, 不过旁边也写了一些两国语言的对照,青葛便读那些对照,记住缥妫语的发音。 叶闵听了一会,先教了她约莫二十几句,便让她自己看:“你先下去吧。” 青葛便起身要离开,不过这么离开时,还是最后看了一眼叶闵。 今日两个人相见,整个过程都是寡淡平静的,仿佛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此时的叶闵,没有少年将军的不甘,没有一阁之主的神秘,他就是平淡松散地坐在那里,做着他该做的事。 仿佛他就是一具木偶,没有任何情绪。 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他苍白削瘦的面庞上,却到底有几分感慨。 千影阁弱肉强食,以武为尊,强者便有资格活下来,弱者注定死去,身在其中可能杀人也可能被杀,所以他要灭口她要反杀,这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谁也不必有什么道德负担。 如果那一夜他就此死去,这个人也便成为过去无数死在她手下的人,不必去回想。 她最擅长的其实是暗器,用暗器杀人,对方死了就死了,她不必直接感知对方变成了一具怎样的尸体,可以逃避直面死人的冲击感。 可他偏偏没死,他眼瞎了,腿瘸了,失去记忆,甚至还伤了男人的根本。 他就这么仿若无事人一般坐在旁边,用指腹摩挲着书本来读书,处理着阁中事务,仿佛没有半点起伏的情绪。 而她也不曾想到,自己还能和他如此平和地说话,聊起缥妫语,聊起千影阁。 叶闵却是敏锐的,他察觉到了,略侧首过来:“青葛在想什么?” 青葛回过神来,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阁主的眼睛,不知道还有机会恢复吗,还有记忆……希望阁主能记起来过往的事。” 叶闵听着,略沉默了下,之后道:“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眼睛估计不可能,至于记忆,也许哪一日淤血散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他补充说:“最近温先生还为我寻了各样灵药,希望能有所助益,他也是用心良苦了” 青葛笑了下,道:“嗯,希望阁主早日恢复记忆。” 她走下千影阁阁楼时,恰好和万钟擦肩而过,也就随意打了一声招呼。 不过在这么近的距离中,青葛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的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便捕捉到了万钟衣袖上仿佛有一根狗毛,白色的狗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3章 万钟察觉到了,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眸中便掠过一丝不自在。 青葛便不再看,只是道:“这几日你一直陪在阁主身边,倒是辛苦了。” 万钟道:“也没什么辛苦的,你现在回去住处吗?” 青葛:“是,出去一段时间,雪球一直托给晚照,不知道怎么样了。” 万钟道:“她对那只狗倒是上心,这几日过来府中也总抱着,我看那只狗滋润得很。” 青葛听着话,便越发笑了。 万钟被青葛的笑弄得不自在,便严肃地道:“你如今倒是比之前爱笑了许多,性子大变。” 青葛别有意味地看着万钟:“人都会变。” 说完径自离开,倒是留了万钟在那里站了好一会。 *************** 出门一趟,再见晚照,青葛明显感觉她和以前略有些不一样,原来的她明艳妖娆,现在倒是平添几分温婉,笑起来妩媚甜美。 看来她和万钟确实有些进展。 青葛试探着道:“万钟是叶闵的心腹,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晚照听了,却是很有些得意地道:“你放心好了,对于这种男人,我有的是办法,保准让他服服帖帖,至于他和叶闵——” 她轻笑:“这关我什么事呢,反正我是只进不出,我心里有数。” 青葛听此,只能罢了,晚照确实身经百战,但她总觉得万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但这种事外人劝说的话,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看得出晚照心情不错,对着青葛叽叽喳喳说了一番,因提起雪球:“雪球喜欢我,要不你干脆把雪球给我得了!” 青葛立即拒绝:“才不要呢。” 晚照便笑出声,笑声清脆欢快。 回到院子后,雪球见了青葛眼睛便迸发出惊喜,活蹦乱跳,青葛一把抱起雪球,自然也喜欢得很。 *********** 宁王还未曾回到宁王府,朝廷派来的各路人马已经到了,包括太医院儿科圣手钱易,生药库孙奏回,负责编制惠民和剂局方医书的胡老先生以及其他几位知名老大夫。 除此之外,也有朝廷审刑院并皇都提点刑狱司的几位善断刑狱的老吏,并由他们精心挑选的经验丰富仵 殪崋 作。 如今宁王妃遭奸人所害下落不明一事已经传遍天下,皇上皇后太子并贵妃全都震惊不已,朝廷早派了人马前来,在这个要紧关头,这群人突然来到宁王府,且又是不加避讳大张旗鼓,一时之间自然引得议论纷纷,禹宁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 便是这几位老大夫、老吏和老仵作,也都心中疑惑。 大夫和破案的老吏也就罢了,但是老仵作…… 宁王府死了什么人需要检验尸骨吗? 就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中,他们被温正卿安排在宁王府,每个人都住单独的房舍,外面有侍卫把守,吃喝都有专人送过来,不许他们和任何人有言语接触。 这些显然都是宁王吩咐过的。 这让青葛越发困惑不解。 到了这日黄昏时分,宁王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宁王先进府,随之而来的是浩浩荡荡的侍卫,其间有三辆密不透风的乌蓬马车。 头两辆马车也就罢了,是青葛熟悉的,最后一辆,比前面那两辆略小一些,这显然便是夏侯见雪儿子乘坐的那辆马车。 青葛并不敢轻易近前,只能暗中观察并猜测着,看来宁王并没有相信夏侯见雪和罗嬷嬷的话,要不然也不至于给这孩子安排如此随意。 马车进入府中后,莫经羲便被投入地牢中,而那个才带回来的孩子则被抱下来,安置在后院一处偏房。 这个过程中,青葛本想近前看一眼那孩子,想看看他变成什么模样,和小世子可还像,谁知那些侍卫实在看管太过严密,青葛并不曾寻到机会近前,只能远远一观。 距离太远,纵然她目力再好,也看不清那孩子面目。 其实以她身份,干脆凑近去看也没什么,但她到底是怕万一引起怀疑,便格外谨慎。 如此一直到晚间时候,趁着轮值交接时,晚照匆忙赶过来青葛这里。 她拎了一袋肉骨头给雪球,雪球摇摆着尾巴欢喜得团团转。 晚照:“瞧它这小馋样!” 青葛让雪球出去,算是帮她们把门。 晚照这才压低声音,提起自己打探到的:“我偷听到的,主人带回来的那孩子险些要死了,被我们的人救了后,寻医问药,又请了奶娘,养了几日才勉强救回来,便是如今来看,那孩子也是瘦骨嶙峋,可怜得跟小猫一样。” 青葛忙道:“那如今主人呢,他是什么反应?” 晚照:“还能怎么着,他沉着脸,简直阴得要下雨,估计气死了,气炸了。” 毕竟根据现在审讯的结果,这个孩子才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这是他的孩子,他怕不是要所有人的命! 青葛蹙眉问道:“莫经羲呢?” 如今夏侯见雪和罗嬷嬷都在宁王府地牢中,正在审讯,不过莫经羲却被送到了宁王身边。 晚照:“这一路主人命侍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到他,他自己私底下提审,用了不知道多少刑,这莫经羲该招的都招了,听说殿下知道了,更是气死了,直接要让人剁了莫经羲的手!” 青葛:“剁手?” 晚照:“谁知道呢,这都是我打听到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4章 说着,她突然记起来,有些好笑地道:“至于那个皎娘和罗嬷嬷,因为用刑太重,皎娘受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结果倒是把罗嬷嬷气的,扑过去说你怎么可以害自己的孩子!” 青葛倒是明白,这夏侯见雪所有属于夏侯嫡女的傲气已经土崩瓦解,或者陷入麻木呆滞,或者彻底疯狂,这时候宁王严刑逼供,她必是一口气全招。 反倒是罗嬷嬷,心志倒是坚定,为了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的血脉,她也是煞费苦心了。 晚照看向青葛:“你如今是什么打算,我看殿下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真,看他那样子是信了莫经羲他们的话,他看到自己孩子被折磨得如此可怜,必是怒极,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青葛听这话,其实心里也隐隐泛起不安。 她的视线落在窗子上,窗外有野生的藤蔓攀爬过有些年月的窗格,被风一吹,在叶片在风中扑簌而动。 沉默许久,她终于再次开口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莽撞之人,九岁便曾随太子走遍天下,十三岁封王,执掌禹宁抵御强敌,他这样的人,看似嚣张桀骜,其实心性之坚忍,遇事之冷静,远不是寻常人等可以想象的。” 晚照听着,倒是赞同:“他这个人心眼多,我八百个心眼都斗不过他。” 青葛却想起之前,宁王明明对夏侯见雪恨之入骨,却依然冷静地一步步折磨着,甚至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关键时候给了夏侯家族迎头一个痛击,逼得夏侯瑾穆忍痛放弃夏侯见雪,让夏侯见雪遭受了那样的人伦痛苦,他可以说是在用最无情残忍的手段折磨并报复着夏侯氏。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相信夏侯见雪的话? 他的血脉既然有了疑点,他就要自己查,要确保自己的血脉不会被混淆,要万无一失。 那些御医是用来诊断辨别两个孩子身上所中之毒的,一个中的是西渊奇毒,一个是昔日小世子中的毒,小世子身上的毒之前虽说不曾残留了,但总归有些迹象。 那些提点刑狱司的老吏是用来审查夏侯见雪,罗嬷嬷并莫经羲的,务必要从他们口中挖出真话,不惜一切手段。 至于那些仵作……青葛也明白了。 仵作因为长期接触尸骨,自然有其独到的识骨之法,纵然五个月和七个月大的孩子并不好分辨,但是兴许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探查细微之处,从而做出判断。 是以宁王为了确保万一,要他们一起过来宁王府辨别两个孩子。 晚照听了这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那就静观其变吧。” 两个人这么说着,突然间,就听不远处千影阁发出暗响,这种暗讯是最为紧急的,一旦听到,必须停下一切立即赶回去千影阁。 两个人神情微凛,对视一眼,当下不及多想,连忙各自整理,前去应命。 ************** 青葛抵达千影阁时,叶闵正在调度分派,一旁万钟协助,此时千影阁暗卫已经走了一波,青葛和晚照过去时,万钟看了一眼,便给青葛和晚照指了方位。 千影阁内部是把宁王府乃至禹宁城分割为许多小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编号以及固定点位,每个点位是如何安置又该如何和其他暗卫呼应,平时都规定得清清楚楚。 如今遇到紧急任务,并不需要详细叮嘱,只是发号施令分配点位便是。 青葛接到的任务是一二四六位置,位于广益厅外廊柱一带。 她根据自己的点位大概猜到,宁王此时应该就在广益厅,应该有大事要办。 他今日才回到宁王府,如今便调集人马,大费周章,只怕也是心急如焚。 她不及细想,身形一闪,轻盈自千影阁跃出,如鱼一般游动在宁王府,此时的宁王府灯火俱灭,整个陷入一片死寂沉沉的黑暗中。 夜色中有手持长刀的侍卫迅疾地各就各位,锐利地巡查着王府各处。 青葛还看到,一部分侍卫出了王府,去清查街道各处,街道上已经设 銥誮 置了宵禁,那些晚间在外游动的百姓全都被驱逐回家。 这一刻的宁王府,乃至整个禹宁城都是寂静和凝重的。 就在这时,一旁有道身影闪过,随着一声低不可见的暗号,青葛认出这是晚照,她和对方一个照面后,两个人寻到一处死角,迅速交流着讯息。 因不敢发出声响,是以两个人只用手势和眼神。 晚照给出的讯息让青葛惊叹,原来御医保存的那份关于小世子就医录竟然丢了! 青葛脑中瞬间空白。 晚照磨牙,无奈地看她,又用唇语无声地说了一番。 她嘴巴张张合合的,青葛总算领略到大概意思,因为这份就医笔录丢了,宁王大为光火,甚至把温正卿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连叶闵都被训了。 如今温正卿正四处寻找这份就医记录,严查严办,这也是为什么今晚阵仗闹得这么大。 青葛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头都要大了。 宁王大费周章请来御医仵作,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竟然真的辨不清了! 可小世子就医笔录怎么会丢,这种笔录御案是深藏在各种机密要件中,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碰触,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了,是谁从中作祟? 夏侯神府?不可能,他们直接被宁王踢上门,颜面扫地,这会儿根本没功夫做这种手脚,或者说他们还顾不上这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5章 夏侯见雪,莫经羲,罗嬷嬷,更不可能! 青葛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叶闵。 只有这种可能了。 在禹宁,宁王自然大权在握,边境三十万大军并宁王府精锐侍卫全都听他调令,但是千影阁却是掌控在叶闵手中,连带着禹宁王府内部也都在叶闵的把控中。 如果叶闵想瞒过宁王偷窃小世子的问诊笔录,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透骨的寒意便自脚底泛起,青葛想起叶闵眉眼间似有若无的脆弱,以及那仿佛置身于外的淡然。 这个人看似恬淡,自己也险些失去防备放松警惕,可谁知道他竟然以退为进,对着一个无辜幼儿下这样的毒手! 是因为自己那日对他说的挑拨之言,以至于痛恨宁王,由此想让宁王做出悔恨终身的事?还是故意报复自己? 不过青葛很快想到,自己在府中,他知道一旦事情不妙,自己一定出面阻止。 那就是说,他故意偷走笔录册,让宁王无法分辨真假,让自己担惊受怕,并以小世子身份为要挟,逼着自己不得不出面承认自己的身份? 好毒! 青葛攥着拳,调整着呼吸,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自己应该相信宁王,难道没了那问诊笔录,不用簸箕和涡纹,他就没办法认出自己亲生儿子吗? 御医,仵作,这不是都到了吗?宁王既然将这群人统统召来,那自然是有办法。 青葛让自己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赶去广益厅,抵达广益厅时,却见四处暗黑,唯独广益厅中点燃着幽暗的宫灯,广益厅内外轮班的其他暗卫已经准备就绪。 青葛把守的点位就在青石凿成的朱台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前方石扉,并广益厅东侧半边跌角的抱厦。 她自然想进去看看,一时恨不得和人换班才好。 不过随即一想,在外面也能随时探听里面动静,且万一有个不好,她可以便宜行事,也就只能罢了。 当下她不着痕迹略挪了下位置,这样她的视线可以恰好穿过广益厅窗楹,透过一株兰草,稍微窥探厅中景象,又能视野广阔地看看进出人群。 看起来宁王就在这厅中,不过里面并无任何动作,也并不见小世子踪迹。 她耐心地等着,也时刻关注着听内外动静。 这其间时不时有暗卫或者侍卫回来禀报,声音虽低,不过青葛耳力好,也隐约听到一些,看起来今晚宁王兴师动众,甚至调来了禹宁城外三千边境军,入城后竟是逐户排查,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青葛微吸了口气。 她入千影阁多年,宁王府还不曾如此大费周章,竟调用了边境军。 须知边境军一动,西渊诸部都可能闻风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已经不是宁王府邸的私事了。 青葛屏着气息,继续聆听着大厅内外动静。 一直到卯时,就见广益厅外的回廊走来两顶小轿,并不算大的青幔小轿,轿子是二人抬的,不过青葛从那轿子的步速以及轿夫的吃重看,知道这应是奶娘抱着孩子来了,一个轿子中一个孩子。 很快两顶轿子同时停下,轿子中各自走出一个奶娘,奶娘全都戴着罩笠,而两个孩子也都是完全一样的衣着包被,两个孩子的脸藏在罩笠之下,外人难以窥探。 这时候,有两个侍卫跟随在奶娘身边,随护着奶娘进入大厅之中。 从青葛这里,她只能看到大厅一角,却看不到关键,只能凝神聚气,凭着耳力来听,约莫听出两个奶娘各自抱了孩子进入一处,听那感觉,大厅中应该设置了帷幄,这样外人根本看不到奶娘,也看不到里面孩子。 这个过程一直是静默的,那些奶娘不曾出声,侍卫们更是不敢有任何声响,就连两个孩子都睡得死死的,大厅内外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片刻之后,回廊再次出现动静,青葛看过去,却见这次过来十几顶小轿,依然是二人抬的青幔小轿,鱼贯而来,沉默无声。 这场景多少有些诡异,以至于越发让人感觉事态严重。 青葛细听里面气息,这一次的青幔小轿中应该是年纪一把的老人,所以是老御医老仵作到了? 很快那些青幔小轿停在大厅前,于是青葛看到,果然是那些御医仵作,一个个穿了墨色宽袍,戴了眼罩,由侍卫引领着步入大厅。 事情到了这里,青葛不得不佩服宁王做事之谨慎细致,这是要排除一切人为干扰,让这些御医仵作务必得出最遵从本心的评判。 这时候其他人等自然也都明白了,事关皇家子嗣血脉大事,没有人敢吭声,大家全都屏住呼吸恭谨安静地等着。 青葛调整气息,闭上眼睛,悉心聆听。 当周围的一切都被她摒弃在外,她的耳力探到了大厅内,她听到两个孩子在熟睡,众位御医仵作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在侍卫的引领下,逐个进入帐幔之中,并为两个孩子检查身体并诊脉,待诊脉过后,似乎被带入单独的内室,并要求写下对两个孩子检验以及诊脉的结果。 这些结果全都呈在宁王手中。 青葛用尽全力耐心细致地捕捉着宁王的气息,试图从他的气息推断出他此时的心境。 在纸张翻动以及衣料窸窣之声中,她明显感觉到宁王的气息。 他似乎在翻阅着那些纸张,在翻来覆去地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6章 他还站起身,再次去检查了两个孩子的情况,之后又回到座位,低头重新看。 从纸张翻动的频率来看,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打量比较。 显然御医的检查结果让他困惑了,这甚至让他陷入焦躁之中。 青葛原本隐隐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感觉事情走向了她最不想的方向。 她想起小世子出生时的种种,他曾经用那么温柔慈爱的眼神看着那个孩子,她甚至曾经傻傻地以为父子之间应该有着血脉相连的直觉。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男人确实分辨不出哪个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在纠结犹豫! 怎么这么笨! 青葛磨牙。 第086章 第 86 章 第86章这个奸诈小人! 青葛收敛心神, 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在宁王这么周密的安排下,他应该能辨别出两个孩子的, 怎么会分辨不出? 可—— 青葛到底忍不住想, 万一呢? 外面那个孩子养得不好,之前又曾经被刻意饿过, 并经历过捏骨, 万一御医和仵作误判了,竟认为他才是那个月龄小两个月的孩子呢? 那样的话—— 青葛不敢细想。 只是如今她完全无计可施, 只能让自己安静而耐心地等着结果。 这个过程是磨人的, 也是缓慢的, 一直到亥时, 两个孩子终于被抱出来, 青葛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两个奶娘, 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不过没有, 两个孩子都被一视同仁,两个奶娘全都是面无表情, 青葛仔细观察, 却完全没办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让青葛越发煎熬。 如果医案丢失一事确实是叶闵所为,叶闵从中作祟, 故意折磨自己,那宁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真是防不胜防。 他对叶闵一直信任有加,在没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不可能突然怀疑叶闵。 两个孩子被送出后, 那些御医和仵作又在大厅中停留一盏茶功夫,宁王似乎有些疑问, 和他们密谈一番,才放他们离开。 但是,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宁王那里没透出半分风声。 青葛有些按捺不住,有种想试探一番的冲动, 依譁 不过她到底忍下了。 她还是努力说服自己,万万不可冲动,也许一切都是叶闵的奸计。 一直到了子时,青葛终于得以回千影阁,见到叶闵。 因还有其他暗卫在,青葛并不好试探什么,不过她一直不着痕迹地盯着叶闵。 此时夜色浓郁,叶闵住在轩窗前,清瘦苍白,着一袭绣了翠竹的宽大白袍,手中握了一卷书,垂着的眉眼仿佛浮现着一层朦胧雾气,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有那么一刻,青葛想拿起刀,冲动地刺过去。 她觉得这个人在装,装成瘦弱文静的模样,仿佛与世无争,骗谁呢? 扒开那清冷孤绝的外向,他的心早就结成冰坨子了! 不过她压抑住了。 如果这是一场棋局,显然叶闵是背后那双心怀叵测的眼睛,那她为什么要轻易如他愿? 她要相信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相信他抱起小世子时的温柔,如果他连这个都不能判断,那他枉为人父,那他也守不住这禹宁城! 至于叶闵,他背叛了宁王,背叛了朝廷,水过必留痕,他总有把柄可以让自己抓住。 到时候,或者鱼死网破,或者她干脆在宁王那里也给他使绊子,到时候就看看谁更能装! 是以她到底隐忍下来,不动声色地和听候调令。 待到众暗卫以往日惯例离开时,她也要离开,谁知这时叶闵叫住了她。 其他暗卫都已经离开,就连万钟都走了,厅中只有叶闵和青葛。 青葛停下脚步,平静地转首看过去。 她直视着叶闵的眼睛,目光充满挑衅。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叶闵眸底苍茫,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她便径自开口:“阁主?” 叶闵:“适才让底下人找到一本书,《西渊音义》,里面用了反切法来为音韵注释,我太忙,没时间手把手教你,这本书你可以拿去看。” 说着,他伸出手来。 青葛看到,他指尖苍白到几乎透明,手中握着一本边角发黄的蓝封书,上面写着“西渊音义”四个字。 她的视线缓慢上移,盯着叶闵的眼睛,笑着道:“今夜王府遭此大变,整个禹宁都已鸡犬不宁,阁主倒是气定神闲。” 叶闵略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眉眼间透出几分困惑:“青葛,怎么了?你今天情绪有些不对。” 青葛:“哦?我怎么情绪不对?” 叶闵正色道:“你向来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青葛:“……” 她只觉此人太装,太会演戏,到现在还在演! 但她到底压下来自己的情绪,道:“阁主说得是,我只是觉得殿下突然调用边境兵马,只怕要出大事。” 叶闵温声安抚道:“不必多想,你先回去歇息,明日你还有差事要办。” 青葛:“是,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下楼后,青葛停在那棵榭树下,手中紧握着自己的刀。 榭树依然是那棵枝繁叶茂的榭树,叶闵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更加阴险狡诈,心思难测,甚至彻底背叛了宁王,就这么暗中给宁王捅刀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7章 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很奇怪,确实,她背叛了宁王,但她却更无法容忍叶闵背叛宁王。 走出千影阁,走在王府外的长街上,夜色深邃幽暗,街道冷清寂寥,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街道上执长矛巡逻宁王府侍卫。 不过侧耳倾听,可以听到边境将士甲胄的摩擦声,以及快步的行军声。他们正逐家敲开百姓的门,进行网式搜查,这些声音在暗夜中传来,压抑而清晰。 看来整个禹宁都是人心惶惶,彻夜难眠。 她略咬了咬牙,到底决定再进一趟宁王府。 她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的亲生骨肉处于危险之中。 打定心思后,她当即回去自己院子,迅速找出用具,去掉自己如今的妆容,恢复本来面目,又寻来备用的面具。 外人传闻千影阁变化万千,其实都是夸大其词,青葛有四种不同的假面,这四种假面都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千影阁机巧嬷嬷根据她的本来面目精心构设出的。 她要幻为假面一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本来面目上进行调整装饰,这些需要花费时间,也较为逼真,并不会有什么不适,也不会轻易被戳穿,另一种则是直接用现成面具,面具是猪皮鱼鳔等精心制成的。 宁王精明,除非万不得已,她不用轻易用面具。 不过现在,她直接用假面来易容,若是有个万一,可以直接摘掉假面,露出自己本来面目,以王三的身份出现和宁王坦白一切,阻止他做出悔恨一生的憾事。 她唯恐假面有什么不妥,又蒙上黑巾,一切准备就绪,纵身出门,谁知刚来到街道,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子声,此时整个禹宁城都已沉入安静之中,四无人声,那哨子声就格外刺耳。 青葛顿时警惕起来,将身形薄薄地贴在墙下,聆听着动静。 这一声哨响后,青葛便听到马蹄声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马在拔队起行,她便足下轻点,沿着屋檐无声疾行,很快穿过这条街道,跨过一处院落,如同影子一般贴在廊檐下,探看前街动静。 却见一行人马,手执长枪大戟,正护卫着一青幔小轿迅疾前行,而就在这行人马的最前方,那个着一身紫色劲装骑了骏马的,赫然正是宁王! 青葛见此,隐隐感觉事情不妙,不过她略沉吟了下,还是决定趁机回去王府。 此时宁王外出,侍卫暗卫对府中关注必然降低,兴许这是她的机会,她可以回去看看孩子的情况。 她当即轻旋身形,跃过高低错落的房舍,最后宛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王府之中,她很很快遇到两位暗卫,只以自己暗卫的身份发出信号。 如今王府大事频出,显然各处暗卫并不能及时互通消息,大家也是各自领命,如今众人确认她为千影阁暗卫,便也放行。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却在行经一处水廊时,恰好看到有两道身影,正藏在那片翠竹的暗影中,看上去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身形曼妙,正将身子偎依在男人壮实的身子上,似乎说着什么话。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不过青葛还是辨认出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晚照。 她好像在笑,带着似有若无的调侃,妩媚妖娆。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听不清。 青葛便明白了,这是晚照和万钟。 她不着痕迹地略后退,退隐至附近,不再去听他们私密,只耐心等着,等了片刻,才见晚照匆忙往外跑,看那样子,竟是要直奔宁王府外,是要寻自己。 青葛见此,心里知道事情不妙,她这个时候跑过去找自己,必是事情不妙。 当下寻一个无人空当,连忙闪身出现。 晚照乍一见到青葛,也是意外,意外之余,视线迅速巡视一番周围,确认没什么暗卫,这才匆忙把她拉到一旁花圃下说话。 晚照发髻妩媚地散着,风情万种,不过脸都已经急白了,她压低声音,疾声道:“我才探听到的消息,殿下已经亲自带着小世子出去了!” 青葛:“小世子?什么意思?你说的哪个?” 晚照急得跺脚:“就是府中养着的小世子,殿下请了御医仵作,据说最后查出来了,确认了,府中一直养着的小世子是假的,殿下勃然大怒,亲自拎起小世子,说必须要这个孩子也付出代价。” 青葛心便狠狠往下坠:“然后呢?” 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晚照语速非常快:“他先带着小世子去了地牢,不知道对那位皎娘说了什么,反正那位皎娘疯了一样痛骂殿下,殿下直接让人堵住她的嘴,让人拿鞭子打她,打得挺狠,这是要往死里打。” 显然殿下误会了,误会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是自己的,他才疯了一样痛打夏侯见雪,这是要夏侯见雪偿命。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小世子! 宁王带着小世子出府了,他在盛怒之下,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青葛:“我这 依譁 就去追!” 晚照赶紧道:“万钟说,殿下派了人知会配刑馆,他要先去配刑馆,你先去那里!” 配刑馆! 所谓配刑馆其实是官署衙门外的私馆,下九流之所在,但凡流放的犯人需要施行黥刑,都要在这里进行点青,点青后,交由官署衙役来检核,确认没问题后,才给犯人戴上枷锁发配流放。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8章 因为禹宁为大晟的边境,其它各州府衙门的犯人也会发放到这里,都会由禹宁配刑馆来施行黥刑。 晚照看她着急要走,赶紧拽住她:“你不要乱跑,我今晚有值守的任务,可以外出,你用我的口令,也能预防万一,不然万一你四处跑,被怀疑了,后果不堪设想。” 青葛忙谢过,于是晚照以耳语密传口令,青葛得了口令,再无禁忌,拔腿就跑。 晚照只觉她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转眼不见人影,只有一道残影。 当下呆呆立在那里半晌,才叹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如果宁王真的将小世子做了黥刑,那…… 她不寒而栗。 *********** 青葛直奔王府外的配刑馆,待到附近时,却见那周围已经布满宁王府的侍卫,还有几位配刑馆差役正战战兢兢地从里面出来。 这阵仗并不小,以至于半夜三更时分,周围百姓都被惊动了。 青葛暗中观察了一番,确认自己面上黑巾以及面具无误,便上前去和鲁侍卫长打个招呼。 鲁侍卫长乍见到青葛,疑惑,青葛提起自己替晚照值守,负责随护殿下。 她低声解释道:“我因故耽误,却已经不见殿下踪迹,只怕要因此受罚。” 鲁侍卫长:“这里可以撤了,我们正要回去,殿下已经离开。” 青葛:“撤?那我怎么办,我现在回去吗?可我接到的命令是跟随殿下左右。” 平时多少也有些脸熟的,鲁侍卫长也没绕圈子:“殿下才刚来过,直接带了点青师傅,据说要在马车上直接给那孩子点青。” 青葛的心狠狠一沉,不过她还是故作淡定地道:“现在呢?那我现在马上去追随殿下。” 鲁侍卫长听着皱眉:“你自从叶阁主出事,你们千影阁大不如前,今晚更是乱作一团。” 青葛:“……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殿下如今人在何处?” 鲁侍卫长:“殿下已经出城,要去郊外。” 青葛:“郊外?” 鲁侍卫长:“据说如今的小世子是假的,殿下怒极,务必要让所有的人付出代价,他要给这孩子施了黥刑,再扔到山谷中喂狼。” 青葛有些惊讶。 鲁侍卫长无奈:“我也不知道,反正刚才听人这么提起,大家都在说,如今已经传遍了,你说现在我们府中还有没有规矩?” 青葛心中倒吸一口气,当下连忙和鲁侍卫长告辞。 待到离开这鲁侍卫长的视线,她便疯狂直奔郊外。 好在此时因还有人马陆续前往城门,城门并未关闭,她以暗卫身份出了城门,之后一路飞奔狂追。 风声就在她耳边,荒草就在脚下,飞纵而过的数目在她的视角中之留下淡淡残影,她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踏在虚空之上。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然心急如焚。 如果宁王真对小世子施了黥刑,也不是不能去除,是有秘法可以去,就算不去除也没什么,至少孩子还活着! 可是如果扔到山中郊野,如果遇到了什么虎狼—— 青葛的心紧紧揪着。 从这个孩子一出生,她便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身上的残毒是自己传给他的! 若他最后的下场竟是成为虎狼果腹之物,那何尝不是延续了自己昔年菜人的命运,自己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折损了他,那她又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还有宁王,他凭什么能认错儿子! 若真有个万一,她先杀夏侯见雪,杀罗嬷嬷,杀莫经羲,再杀宁王,之后自己也追随而去吧! 风在耳边呼啸,青葛的心犹如被烈火烧灼,她只能拼尽全力追赶。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拼命过。 就在这时,她终于听到前方有马蹄之声,伴随着的是马车轱辘之声,她心神一震,连忙加快脚步疾驰而去。 待即将追上时,她催动体内真气汇聚于丹田,足尖一踩树梢,身形暴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方。 可就在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时,在她踩着翻飞的夜风轻盈划过长空时,有一道闪电骤然劈入她的脑海中。 于是这一瞬间,灵光乍现,有什么瞬间将她淹没。 身形先于思绪突兀而迅疾地刹住,她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地坠在荒草上,足尖几乎没入泥土。 风声停了,体内真气乱撞,她身形依然保持着微微前俯的冲刺姿势,大脑却开始僵硬而缓慢地去捕捉刚才闪过的那道灵光。 之后,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寒意便从脚底陡然窜起,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被强烈担心情绪所蒙蔽的理智回炉,她攥紧双手,快速分析着。 今日宁王回到宁王府,却突然传来消息,小世子的问诊笔录尽数丢失了,其实细想之下这件事本身就有漏洞。 宁王接到小世子后,难道不是应该已经命人检查过小世子并确认这是自己孩子吗? 既如此,那份问诊笔录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了。 即使寻到另一个孩子又让他对自己的儿子产生怀疑,那么在问诊笔录丢失的情况下,他应该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甚至怀疑里面有什么陷阱。 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通过仵作和御医匆忙断定哪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并且这么仓促地要对其中一个孩子下毒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09章 若万一错了呢?若万一中了别人奸计呢? 宁王或许桀骜不驯,但他从来不莽撞,他心细如发,他谋定而后动。 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结论,并迫不及待地要将一个自己原本疼爱的小婴儿直接处死! 况且以宁王往日的性子,便是气急了,也不至于非要对一个弱小的婴儿下手。 便是灭门之罪,这种襁褓之中的婴儿都能免得一死。 当然,更让人生疑的是今日宁王府的种种,一切都太反常了,大张旗鼓地分辨真假世子,大张旗鼓地要将假小世子处死,甚至一向谨慎的鲁侍卫长竟然开始当众议论起宁王的决断,且这件事在侍卫中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太反常了。 哪怕叶闵再有权柄,他在宁王面前也要俯首听令,他不可能驱使宁王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所以—— 青葛终于想到了一个让人遍地生寒的可能。 今日这一场局,不是叶闵设下的,不是叶闵故意折磨自己,而是宁王。 宁王为自己设 銥誮 下这一场局。 宁王应该猜到他的王妃还活着。 青葛想起夏侯见雪脸上的点青。 点青…… 所以宁王早已察觉小世子脚趾间的印记,多少有些猜测,待到夏侯见雪和罗嬷嬷招供了换子一事,他便马上明白,他的王妃会功夫,且是一位高手,在关键时候对两个孩子再次进行了对换。 于是,他故意大张旗鼓,要鉴真假小世子,之后对外传出误导的讯息,让自己在担忧心痛之下现身,自投罗网。 青葛原本紧绷的身体便一寸寸松懈下来,但在这种松懈后,后背竟渗出湿意,汗水打湿衣袍。 她咬咬牙,连忙追上那行人,匆忙隐在暗处,仔细观察那行人马。 宁王神情冷漠,骑着马,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行进速度并不快。 轿子前后簇拥着的有六七名侍卫,看似不起眼,不过就青葛所知道的,那都是王府一等一的高手。 青葛对上其中任何一个,都未必能讨得便宜。 只是送一个被放弃的小婴儿,绝对不至于如此阵仗。 若他处于极度愤怒之中,也不该是这么闲庭信步一般地行进。 而且……那马车倾轧过官道,官道上的泥土和碎石被压实,形成了轻微的车痕,并不算很重,青葛仔细看了一番,根据以往经验,这马车中似乎不止一个小婴儿,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那个分量……还可能是两个男人。 所以,这确实是宁王的筹划,他在利用一个母亲可能的爱子之心,要她愿者上钩。 青葛在心里冷笑一声。 今夜,她已踏在捕兽夹的边缘,只是一步之遥。 如果自己就此悄然回去,只怕他也会怀疑上自己。 毕竟自己曾经前往配刑馆,曾经和鲁侍卫长交谈,宁王找不到王妃,所有这些出现过的人都可能是他的怀疑对象。 那她干脆将计就计。 于是她先检查了自己的面具,确实并没什么破绽,并反手在自己右肩拍了一掌,之后迅疾奔走,走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不多时便追上了那行人,并言称有要事要禀报。 宁王勒马驻足,淡漠地看她一眼:“什么事?” 青葛单膝跪地:“属下有要事禀报,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宁王见此,心存狐疑。 青葛仰脸望着宁王,再次强调道:“属下有要紧事需要和殿下细谈。” 宁王微挑眉,不再说什么,反而翻身下马,和青葛来到一旁僻静处。 官道一旁,夜色如墨,草木葱茏,宁王长身玉立,肃声道:“说吧。” 此时的青葛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一个怒气张扬的宁王,而是一个筹谋布局的宁王,若真愤怒到要把婴儿喂狼,他是不可能有心情因为下属一句话耐心地听她讲什么。 他其实也在拖时间,拖时间等他的王妃自投罗网。 青葛恭敬地道:“殿下,适才属下在王府后面避水巷中发现一道可疑身影,那道身影就徘徊在王府之外,属下心中生疑,待要捉拿,结果对方功夫实在了得,竟击中属下肩头,属下不敌,倒是让对方逃脱。” 宁王神情明显为之一震。 青葛继续道:“属下觉得事关重大,又想起小世子问诊笔录丢失一事,担心其中有诈,所以假托替晚照值守,匆忙赶来禀报给殿下。” 宁王声音发紧:“对方什么身形,去了哪里?功夫如何?”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身形和属下相差无几,不过可能比属下略显瘦弱一些?” 她走了一趟西渊,又是奔波又是吃肉,如今身体比之前越发坚韧结实,已经和她假冒王妃时很有些不同了。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宁王丝毫不曾怀疑到自己身上的原因之一。 宁王听到这话,骤然激动起来:“然后呢?说!” 青葛便一五一十地给他编:“看上去她一身武艺了得,手持一把长柄刀,轻功倒是不如我,但一则她那把刀使得实在了得,二则属下也……心存顾忌,并不敢对她施展暗器,之后——” 她无奈地道:“夜色暗沉,地形复杂,以至于让她跑了。” 宁王皱眉沉思:“她竟使长柄刀,长柄刀……什么样的长柄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0章 青葛回忆了一番,才道:“是圆弧刀头,刀背斜阔,刀刃锋利,看上去倒像是凤嘴刀?” 宁王磨牙:“是了,凤嘴刀!北路镇边军便是配的凤嘴刀,她定是出自北路镇边军!” 青葛:“殿下所言极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宁王已经激动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催问道:“然后呢,你还看到什么?” 他动作太剧烈,以至于惊动了旁边林中栖息的飞鸟,飞鸟乍起,密林中窸窣声成串响起,此起彼伏,又有落叶扑簌而下。 青葛惊讶地看过去,官道上的火把映衬着摇曳的草尖,隔着这婆娑草影,她看到他完全没了往日持重,幽深的眸底都是焦急。 宁王撞上她震惊的眼神,动作也是略僵住。 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指。 于是青葛的胳膊终于得以收回来。 他太用力了,隔着初夏的薄软布料,他指尖残留的触感明显。 宁王轻咳了声,退后一步,将手负在身后。 他收敛神情,看都不看青葛一眼,只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紧声道:“快说。” 第087章 第 87 章 第87章格杀令 青葛看着他冷硬的侧脸, 心中也是稍松。 如今自己脸上只是面具,而不是易容,面具容易有破绽, 他素来敏锐, 若看出什么,那就麻烦大了, 幸好以他的性子, 必然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于是她平心静气煞有其事:“别的实在记不清,当时夜色暗黑, 属下只觉她身段纤细, 却手持一把这样的长柄刀, 刀光闪烁, 寒光四射, 倒是让属下惊讶。” 宁王:“她竟有这般武艺?比你如何?” 青葛:“若论轻功和暗器, 属下自认无人能及, 但她那一把长柄刀确实使得风生水起, 属下自愧不如,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她逃了。” 宁王:“她当时说过什么话吗?可曾提到本王?” 青葛:“……” 这是想什么呢。 她无奈地道:“没有, 当时我们过了约莫七八招, 属下渐落下风,对方便趁机跑了, 属下也发出求助信号,奈何今夜千影阁暗卫并王府侍卫都各有安排, 以至于不曾有人应答。” 她愧疚地道:“这都怪属下办事不利。” 宁王听着,沉默了片刻, 却是咬牙切齿:“早知道,本王就该——” 他话说到一半却陡然停住, 之后蹙眉沉思,口中喃喃地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出现了,她必是知道世子有难,那就一定会追过来。” 青葛便一脸老实巴交地疑惑着。 宁王视线扫向那顶软轿,吩咐道:“现在你上去那顶软轿,埋伏在里面,如有人胆敢闯入轿中,你务必顺势擒拿住她。” 青葛忙应道:“是!” 宁王沉声道:“万不可伤了她。” 青葛:“属下明白。” 宁王一想,又补充道:“实在万不得已,你可以用暗器,但不许伤她要害!” 青葛:“……属下遵命。” 当下宁王和青葛重新回去,青葛悄无声息上了软轿,软轿中原本有两位侍卫,如今这两位自然趁势下来,由青葛在里面埋伏。 和两位侍卫擦肩而过时,青葛明白对方武功高超,自己绝对不是对方对手。 如果自己贸然出现,或者进入轿子试图劫持走孩子,那—— 幸好,幸好。 此时一行人重新前行,青葛打量着轿子中摆设,发现座椅一旁竟然有一小婴儿襁褓,襁褓里面包着的是木头做的假娃娃,只露着脸,眉眼鼻子看着倒也逼真,甚至连头顶一撮胎毛并红头绳都做得惟妙惟肖。 她端详了一番襁褓后,便往外看。 马蹄声中,宁王骑马在前,众侍卫手持戈矛,警惕戒备,显然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突发的状况。 她的视线划过两旁茂密的树木,隐隐可以感觉到,那重重树影中有暗流涌动,这里显然早就安排好了埋伏。 看到这情景,她不免后怕。 若自己再往前走,便是有千影阁暗卫的身份掩护只怕也难逃一劫。 她距离陷入这天罗地网不过毫厘之差罢了。 如今倒是可以松口气,而松口气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宁王的心计。 他大张旗鼓,故布疑阵,不惜毁了他自己声 殪崋 望威名也要把自己钓出来。 若不是自己恰好是千影阁暗卫,只怕真会着了他的道,落入他的陷阱中。 她又想起自己刚才编造的线索。 昔日因为莫经羲的调教,她代嫁时身形比往常柔软,等她离开前往西渊一遭,又恢复了往日的修韧,所以视觉上肯定比王妃时略硬朗些。 这么一来的话,他是万万不可能怀疑到自己。 只要他不怀疑自己,又相信了自己刚才编造的话,那他注定被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这辈子别想找到他的王妃了。 当然了,他也只是一时的不甘心,估计过一段就死心了,不再找了。 或者以后有机会她可以设法制造一个王妃已死的线索。 她就这么盘算着自己的打算,闭目养神,最后这一行人终于进入山中。 宁王此时已经摒弃了王府众精锐侍卫,只留了倚重的三五名侍卫在身边。 青葛猜测,他是怕他的王妃不敢出现,所以必须让众人隐匿起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1章 几位侍卫显然也意识到了,大家都屏着气息,并不敢言语,只沉默地等着。 此时山中寂寥,万籁俱寂,宁王无声地立在悬崖之畔,望着远处。 此时峭壁如削,在这暗沉的夜色中犹如鬼魅一般。 空旷的山风吹来,撩起暗色袍角,扑簌扑簌的衣料拍打声便响在众人耳边。 可是除了这些,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也并没有什么人要闯来的痕迹。 很明显宁王的情绪逐渐焦躁起来,他握着腰际长剑,在悬崖旁来回走动,又时不时问起:“山下可有可疑之人?” 此时从山下官道到山中,一路上都已经布好埋伏,随时等着王妃自投罗网。 但显然,没有王妃,自始至终没有王妃。 青葛清楚地看到宁王的耐心逐渐被耗尽,他神情越来越难看。 他会突然转身,揪着自己逼问,反复地问自己在王府外看到的女子,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说,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他抿起锋利的唇,眼底的戾气弥漫开来,气势阴沉骇人。 这让青葛窒息,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会将自己碾压成末,从自己身上挤榨出王妃的蛛丝马迹。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几乎濒临失控,只那么一根细细的丝线勉强吊着。 谁也不知道失控的他会如何,毕竟这是威震一方的禹宁王,是大晟储君的胞弟,是皇帝最纵容疼爱的儿子。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实在不该放出这种假线索,由此引发的后果并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却就在这时,终于,宁王嘶哑地命道:“把那孩子给我。” 孩子…… 青葛屏着气息,小心地将包着假木头孩子的襁褓递给宁王。 宁王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垂着眼睛,沉默地盯着那孩子。 青葛清楚地看到,他浓墨一般的眸子隐隐透着疯癫的猩红。 如果这不是一个假孩子,她都要担心他冲着孩子发泄了。 宁王修长的五指伸展开,一点点收紧,攥住了那假孩子,之后冷冷地道:“她的心可真狠。” 说完,一个利落的甩手,狠狠地将那孩子扔到山谷中。 因为声响巨大,一旁山林中的飞鸟被惊起,发出扑棱棱的声响。 之后山谷中仿佛有什么坠落的声音,在幽暗的夜色中隐隐回荡。 青葛静默地听着那孩子坠落山谷的声响。 宁王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回去。” ************* 回去的路上,青葛自然没有软轿可坐,不过侍卫们竟为她匀出一匹马。 这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这让青葛意识到,可能在侍卫们眼中自己现在是宁王的心腹了。 心腹……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躲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心腹下属,关键时候能为他提供线索,为他出谋划策。 这么想着时,青葛不着痕迹地看向前方。 如墨的夜色中,男人骑一匹乌黑的骏马,挺拔的背脊竟凭空透出几分寂寥和失落。 从青葛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攥着缰绳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显然他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其实细想他这一生,可以说无往不利,他才狠狠羞辱了夏侯世家,打击了夏侯世家的气焰,为皇廷打压四大世家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此时最该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是他整个人都透出萧沉,痛恨,愤怒,以及不甘。 这一刻青葛也想过一种可能,她坦白一切,但这个念头太过微弱,也太过荒谬,不曾在她脑中多停留那么一刻。 待回到王府时,天边已经透出晨曦,然而宁王自然不睡。 他已经下令边境军包围了禹宁,同时锁死禹宁通往各处的重要关卡,现在的禹宁已经如同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若青葛在王府外遇到的女子确实是宁王妃,她插翅难飞,绝对不可能逃出宁王的手掌心。 然而,各路人马陆续传来消息,宁王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 查无此人。 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禹宁城外没见到这样武功高强的女子。 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青葛的心暗暗揪紧,好在宁王并没有怀疑她。 她有些疑惑,不过很快明白了。 在宁王心里,他大张旗鼓要鉴真假世子,他的王妃如果还活着,那就必须得到消息,必须会出现。 如果她不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哪怕自己的线索也存在一些漏洞,可是宁王依然笃信不疑,显然他完全不想去想那种最可怕的可能。 她这么想着,小心地看了一眼宁王。 他正坐在案前,略靠在圈椅上,耷拉着薄长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彻底失望了? 就在这时,骤然间,他睁开了眼,黑眸冷光乍现。 青葛的心微提起。 宁王却站起身,哑声命道:“请叶先生和温先生,千影阁其他人等也都唤来,本王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他这话一出,很快叶闵、温正卿和众位管事也匆忙赶到。 青葛还看到万钟和晚照,总之千影阁大部分人都来了。 宁王紧紧抿着唇,沉默地望着窗外,窗外晨曦乍现,些许微光透过长格窗棂浸入房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2章 不过这些不曾改变他半分,他周身依然萦绕着凛冽寒气,让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宁王冷锐的眸子突然扫过在场众人。 众人跟随宁王数年,自然明白宁王有要紧命令要下达,一个个纷纷敛容,就连温正卿身姿都越发板正起来。 失去目力的叶闵略侧首,以一侧耳朵面向宁王。 青葛更是专注听着。 于是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她听到宁王一字字地道:“传令下去,千影阁暗卫竭尽全力寻她,一旦寻到——” 他顿了顿,之后薄薄的唇吐出残忍无情的字眼:“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这话一出,众人震惊,就连温正卿都惊讶不已:“殿下?” 晚照也是不敢置信,她不着痕迹地看向青葛,谁知青葛神情格外平静,仿佛并不在意。 她小心地收回视线。 宁王听到温正卿的话,声音倨傲冷漠:“怎么,有什么问题?” 一向稳重的温正卿难得急了,苦口婆心地道:“殿下,若果真寻到王妃娘娘,总该带回来细查,这格杀令万万要不得——”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一则王妃娘娘如今明面上依然是夏侯氏的嫡女,要遮人耳目,二则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那都是小世子的生母,是宁王曾经耳厮鬓摩的枕边人。 就这么狠心,直接格杀了,连问都不问一声? 真死了,他就等着后悔去吧! 千影阁暗卫可不敢杀王妃! 宁王却直接扯出一个嘲 殪崋 讽的冷笑:“温正卿,你是年纪大耳朵聋了吗?本王说了,格杀勿论,就是格杀勿论!她既然不回来,那就不要回来了,死在外面好了,本王连她的尸骨都不想看到!你如果听不清那就给本王滚,滚回皇都,你也不用回来了!” 显然宁王怒极。 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的温正卿哪里敢再说什么,忙道:“是,属下遵命。” 其他众人自然也不敢有异议,都纷纷低首遵命称是。 宁王:“现在马上筛查北路军,三年内北路军退役者,女眷,女军,以及身形纤细的男军士,还有姓王的,排行第三的,擅使长柄刀的,统统都筛查一遍,不许错过一个。” 大家自然赶紧领命,再不敢质疑一句。 待到走出千影阁,叶闵却对青葛吩咐道:“随我过去一趟千影阁。” 青葛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好。” 这时晚照却笑着上前,恭敬却有些讨好地道:“阁主,我有些话想和青葛说,你先把她借我一会好不好?” 她声音软绵绵的,很是小女儿撒娇卖乖的样子。 叶闵神情冷漠:“说什么?” 晚照便道:“女儿家的私密话,阁主非要问吗?” 叶闵淡淡地道:“晚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晚照故意笑看着叶闵:“阁主,你忘了吗,之前你特意说过,说晚照性子活泼,倒是让咱们阁中有了些活气,不那么死板了,说让我没事多说笑,也好带带大家,这些你竟然都忘了吗?” 叶闵神情一窒。 旁边万钟正好走过来,他听到这话,微皱眉,之后警告地看了一眼晚照。 那个眼神明明白白,你不要太过分。 晚照却偷偷冲万钟抛了一个妖娆的媚眼。 叶闵在片刻无法言说的沉默后,到底是道:“尽快。” 扔下这两个字后,他便径自离开。 青葛和晚照对视一眼,之后边走边说话。 晚照故意道:“青葛,你看阁主这人怎么回事,之前说过的话他全都忘了,说话不算话!” 青葛:“他失去记忆了,这也正常。” 晚照便“呸”了一声,这么说笑着,却是状若不经意地走向一旁偏僻处。 待确认周围无人听到时,晚照面上依然含着笑,仿佛打趣青葛,不过口中却是终于道:“殿下这算怎么回事?他发什么疯呢?” 其实这一段日子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宁王要把夏侯氏嫡女的名分留给他的王妃,无论真假,他家的王妃就要当那个夏侯见雪,就是要占住这个尊贵的出身。 显然这是一心盼着王妃回来,一心为他王妃打算。 谁知他突然性子大变,竟要对他的王妃下格杀令! 那可是千影阁的格杀令,格杀令一出,但凡寻到,就地正法。 他的王妃还能有活路吗? 他的小世子还在那里哇哇啼哭呢,还疼爱得跟什么似的,结果竟然要将小世子的亲生母亲直接斩杀了! 他这么心狠手辣吗?! 晚照完全无法理解! 对此,青葛依然没什么反应,她格外平静地道:“他是恨极了,心里太恨了,总归要发泄,随便他吧。 晚照:“可……万一?” 青葛道:“他找不到。” 晚照:“……也对。” 青葛轻轻皱眉:“不要想他了,其实我倒是担心叶闵。” 晚照:“嗯?” 青葛:“他太狡猾了,我完全看不透他。” 今晚她险些以为这是叶闵为自己设下的歹毒圈套,甚至恨极了叶闵,恨不得毒他一万遍。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竟和叶闵无关,这陷阱是宁王为自己准备的。 叶闵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他不是主谋,他只是听命行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3章 可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更加看不透了。 *************** 青葛前往千影阁,向这个完全看不透的叶闵复命。 此时夜色浓沉,房间内轩窗半开,烛火摇曳间,叶闵的手指缓慢而细致地滑过那些公函。 千影阁诸多暗卫,分布各处,各自执行命令,有飞鸽传书,也有各种秘法,总归都要叶闵统一调派。 如今失去目力的他总是很吃力很辛苦地在处理千影阁事务。 青葛从旁并不曾言语,只沉默地候着。 这时,叶闵停下手中动作,开口道:“青葛,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青葛:“阁主是问今日主人下的格杀令吗?” 叶闵颔首:“是,我没了这几年的记忆,对那位王妃娘娘所知不多,但显然殿下和娘娘夫妻恩爱,之前殿下也是一心寻她,为她铺路,如今却突然下了格杀令……” 青葛:“想必主人心思也有些变化,比如之前想寻到,如今因为小世子被牵连,一怒之下,便干脆杀了。” 她叹了一声,故意道:“毕竟小世子被人更换了,皇室骨血遭人荼毒,险些流落在外丢了性命,殿下心里哪能不气?” 叶闵听着,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淡淡地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青葛:“哦?阁主以为?” 叶闵却顿住,侧耳聆听。 青葛见此,忙凝神去听,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是一个年迈的女人,会一些武功,不过并不高深。 青葛疑惑,这时那女人的脚步一声声地踩踏着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葛很快辨认出这脚步,来人是千影阁的教养嬷嬷岳嬷嬷,她曾是宫廷老人,被调派到宁王府负责千影阁孤儿的抚养安排。 千影阁收留的孤儿,凡是低于三岁的,便统一交给岳嬷嬷来照料。 青葛才入千影阁时,因生活习性和寻常孩子不同,用阁主的话说便是野性难驯,曾经短暂由岳嬷嬷负责饮食起居,并加以调教。 这位岳嬷嬷不算多慈爱,但对青葛还算照料,曾经手把手喂她吃饭,教她用箸子和碗。 这时岳嬷嬷终于走上楼,出现在二楼厅前。 青葛看过去,几年不见,她似乎依然是原本模样,只是脸上皱纹更为深刻。 青葛恭敬地行礼,道:“青葛见过嬷嬷。” 岳嬷嬷在千影阁并不起眼,不过大部分暗卫见了她都要问好,青葛对她更是敬重。 岳嬷嬷看到青葛,略笑了笑,颔首道:“几年不见了。” 青葛:“是,嬷嬷身子依然大好。” 岳嬷嬷:“老了,不行了。” 说着她便上来向叶闵见礼。 叶闵问道:“安置好了吗?” 岳嬷嬷道:“已经和二十位边境孤儿一起投入千影阁,派了一位瞎眼的奶娘照顾着,老奴每日都会过去查看,再过一年,再没有人认出那个孩子了。” 青葛听着这话,便瞬间猜到了。 按常理来说,照料孤儿这种琐事自然不必禀到叶闵面前,这位岳嬷嬷特意来向叶闵提起,显然说的是夏侯见雪那孩子。 宁王在确认自己的孩子是哪个后,自然要处置另一个孩子。 他并不至于残暴无道到要杀一个无辜婴儿,但这个孩子长相和自己孩子太过相似,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继续流落在外,免得有一日再生是非。 投放到千影阁,这竟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 这个孩子会被抹杀一切过去,甚至连面容都不可能是原来的模样,十几年后,他也许已经在残酷的训练中死去,也许成为千影阁出色的暗卫,可是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了。 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若还活着,要在千影阁那些暗卫中辨别出他们的孩子,也是千难万难。 这是宁王的仁慈,也是宁王的报复。 叶闵:“这个孩子身上的毒?” 岳嬷嬷道:“这些毒实在太过歹毒,虽救治还算及时,也用了药剂,能挽回一二,但终归和寻常孩子不同了,如今只盼着悉心教导,他能有寻常孩子七八成,就是极好了。” 叶闵听此,略颔首,不再说什么 岳嬷嬷不再言语,告退下去。 年纪大了的老人,走起路来很慢,下楼也仿佛不方便,岳嬷嬷蹒跚而行,踏在楼梯板上的声音响在青葛耳边。 待到那声音快要消失的时候,叶闵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第088章 第 88 章 第88章愤怒 青葛:“属下只是有些疑惑, 如今送入阁中的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有毒,可是之前属下听说, 小世子身上的毒已经清了?” 叶闵:“这个毒, 不 依譁 是小世子出生时那个毒。” 青葛:“啊?” 叶闵抬起手来,将案上公函收起, 仿佛很随意地问道:“你以为流落在外的是真正的小世子?” 青葛疑惑:“难道竟不是?” 叶闵:“当然不是。” 青葛挑眉, 惊讶,却不再追问。 叶闵解释道:“府中养着的, 便是真正的小世子, 流落在外的是夏侯见雪的奸生子。” 青葛:“那——” 她的声音充满困惑。 叶闵:“殿下请了那么多御医仵作一起检查, 两个孩子身上都有曾经中毒的迹象, 但是因为毒不同, 脉象便不同, 况且仵作也可以通过骨龄来判别。”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4章 青葛:“这两个孩子, 只相差两个月, 也能辨别吗?才刚抱回来的那个孩子太过瘦弱,若是因为不曾好好喂养而耽误了, 岂不是会混淆了?” 叶闵:“不曾好好喂养, 也只是瘦弱而已,但是骨相不会骗人, 那个瘦弱的孩子虽皮包骨头,但是腕骨的头、钩骨增大, 且两骨之间距离缩小,明显已经满六个月月龄, 反观养在府中的小世子,虽看着壮实, 但其实骨龄未满半岁。” 青葛故意追问道:“只凭这个,万一错了呢?” 叶闵:“当然最重要的是小世子的问诊笔录册,里面有小世子指上纹路,涡轮和簸箕,这些都可以作为佐证。” 青葛:“这个竟没丢?” 叶闵:“是。” 青葛恍然:“我明白了,这不过是殿下为王妃娘娘设下的陷阱罢了,怪不得今晚属下感觉殿下行事不似往日。” 叶闵略颔首,淡淡地道:“你终于想明白了。” 青葛沉默了一会,叹道:“如今乱党之子养在千影阁,他若熬不过去也就罢了,若能熬过去,总有一日会为殿下冲锋陷阵,他的父母若还活在人世,又要和我们作对,那——” 叶闵却淡淡地道:“其实殿下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青葛:“嗯?” 叶闵起身,走到一旁,摸到了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清脆的水声中,烛火摇曳,青葛看着叶闵,却见他并没有再说的意思。 她只好勉强按捺住心思,坚决不问。 这时候叶闵却开口了:“小世子身上有点青的痕迹。” 青葛:“点青?” 叶闵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之后道:“是,藏在非常隐蔽之处,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个瘦弱的孩子,身上虽然也有点青标记,但明显敷衍,不够用心。” 青葛不动声色地垂着眼。 叶闵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他……是何用意? 随着清脆的一声,叶闵将手中茶盏放在案上,之后才道:“一个会点青,会功夫的王妃娘娘。” 青葛只好装傻:“我往日和王妃娘娘相处,竟丝毫未曾察觉。” 叶闵:“只能说明这位王妃娘娘非同一般。” 青葛:“看来是了,那这格杀令——” 叶闵:“既然殿下吩咐了,照做便是。” ************** 就在此时,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饱受折磨的莫经羲虚弱地躺在干草上。 他茫然地望着上方发霉的岩壁,从来不知道有一日自己会因为干草上的细梗而遭受这么多痛苦。 干草硌着背部的伤口,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知道那是宁王。 宁王的脚步声总是有条不紊,一步一步。 很快,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 这种情景在这几日已经重复几次了,宁王总是想从他口中挖出更多关于王三的讯息。 也正是因为这个,莫经羲清楚地知道,无论宁王怎么痛恨自己怎么折磨自己,他都不会让自己死,他要吊着自己的命。 只要王三一日不曾找到,他就不会死。 他虚弱地睁开眼,艰难地侧过身,望着一旁神情寡淡的宁王,扯唇冷笑了一下。 之后,他开口道:“宁王殿下,你就算把我折磨至死,那又如何,你那位爱若珍宝的王妃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军户女。” 宁王孤冷地立在一旁,俯首看着地上的莫经羲。 他淡漠地道:“哦?” 莫经羲:“我和你说过她是怎么找我讨价还价的,她唯利是图的样子,啧啧啧——” 他嘲讽地道:“你这样的皇室子弟,是永远想不到她是怎么找我要银子的,她为了银子寡廉鲜耻,可以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称斤论两!” 宁王眯起眸子,声音轻而危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莫经羲艰难而痛快地哈哈大笑:“最开始她根本不想生下那个孩子,她找我要落胎药,她说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 宁王眸色暗沉如墨,死死地盯着他。 莫经羲盯着宁王,他清楚地看到宁王的手指尖在颤抖。 他装得仿佛很冷静,但其实在发抖! 那么挺拔冷峻的男人,至今依然是高贵傲慢的模样,可他手指尖竟然在发颤! 这位天之骄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娶了那么低贱的女人! 莫经羲眸中泛起报复的快感,他咧嘴笑着,笑得特别张狂:“她只是拿银子办事,只想尽快远走高飞,她根本不屑生你的孩子!” 宁王下颔绷得死紧,咬着牙,一字字地道:“但是她生了。” 莫经羲:“是,她生了,因为我给她加了银子,加了五万两,她才给你生了那个孩子!” 他突而哈哈大笑:“五万两呢,谢九韶,我出了五万两让这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你欠我银子,欠我五万两,那是你家小世子的买命钱!” 宁王眸底泛起嗜血的阴云,原本颤抖的十指缓慢地握成拳,指骨咔嚓咔嚓响。 莫经羲:“你根本不知道最开始她什么样,粗俗鄙陋,一看就是低贱门户出来的!我一点点调教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她有点高门闺秀的样子,结果你竟被她这样的女人骗了!” 他盯着宁王笑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你和她翻云覆雨,喜欢她那一身皮肉是不是?可我告诉你,最初时候她根本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我用最上等的草药一点点给她调养,调养出一身好皮肉,如冰如雪,那腰,那背……是不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哈谢九韶,你出身皇家,眼高于顶,最后还不是把这样的粗鄙女人当宝,你家小世子身上流着军户女的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5章 宁王抬起手,缓慢而有力地掐住了莫经羲的颈子。 他垂着薄长的眼睑,掩下眸中晦暗的情绪,之后嘶哑而艰难地道:“你……碰过她?” 莫经羲听闻这话,微怔,之后哈哈哈大笑。 他望着宁王,得意地道:“你觉得呢?” 他满意地看着宁王眸底的挣扎,心里畅快极了 弋 ! 这辈子,宁王休想知道答案,所以这个男人永远会在反复的怀疑和猜想中饱受折磨,永不得安宁! 宁王的心爱之人,宁王府小世子甚至未来储君的生身母亲,却不清不白仿佛被他莫经羲先碰过,想到宁王这种挣扎纠结,他便全身舒畅痛快。 宁王微垂着眼睛,有力的指骨越发收紧,莫经羲几乎窒息。 不过莫经羲并不怕,在艰难的喘息中,他还是挣扎着说:“你永远不知道,我曾对她做过什么,她那身肌肤都是我养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窒息,脸憋得通红,完全无法喘气,整个人仿佛陷入黑暗之中。 要死了是吗? 莫经羲拼命睁着暴突的眼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依然用得意的目光盯着宁王! 可就在这时,宁王松开了手。 于是几乎昏厥的莫经羲,无力地坠落到地上。 如针芒一般密集的疼痛让他在干草堆中痛苦地挣扎、抽搐。 宁王淡漠地垂着眼,原本的怒气却已尽数收敛,他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激怒我,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转身,黑袍翻动间,他一步步地走到旁边圈椅前,撩袍,从容坐下,气势威严。 之后他垂眼俯瞰着地上的莫经羲,气定神闲地道:“那个女人……既然她不想回来,那就死在外面吧,我已经下了格杀令,千影阁一旦寻到那女人,便格杀勿论。” 莫经羲听着也是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宁王。 宁王眸光犹如利刃,望着莫经羲:“至于你——” 他扯唇,嘲讽地笑了笑:“本王确实对王妃很满意,你调教出这么契合本王口味的女子,算是献美有功,既如此,本王自然会重重赏你。” 莫经羲看着上方宁王的笑,只觉脚底生寒。 宁王居高临下地望着莫经羲:“你想要什么?或者——” 他意味深长地道:“你最心爱的夏侯娘子就在隔壁的牢房,想不想见她?” 莫经羲眸中陡然射出恨意:“她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闺秀,哪里懂得你这种人的险恶,你已经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还要如何!” 宁王笑:“上次,本王要她学点青,她学了,结果你看,这不是学得很好?现在本王觉得,这个不知世事的闺秀太过懵懂了,也许应该开开眼,学点别的了。” 莫经羲咬牙,提防地盯着宁王。 宁王挑眉,调侃地笑着道:“想不想让你心心念念的夏侯娘子欣赏到你的勃发英姿?” 莫经羲面庞扭曲,两眼涌现出红血丝:“谢九韶,你——” 宁王轻笑:“本王从来不喜折磨女人,更不屑以男女之事来羞辱女人,所以你放心便是。” 说着间,他一抬手,就见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莫经羲盯着那两个男人,顿时觉得不对。 他们显然并不是宁王府的侍卫,也不像是管事,他们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污浊阴凉气息。 宁王:“这是本王命人寻来的,红倌的客人,据说很有些手段,莫经羲,本王知恩图报,让你享受一番这销魂滋味,至于你的夏侯娘子——” 这时,已经有人将夏侯娘子押过来一旁的牢房。 莫经羲瞪大眼看过去,地牢中烛火幽暗,映衬着那密集冰冷的铁栅栏,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投射出道道割裂的阴影。 夏侯见雪便站在阴影后,面上是展翅欲飞的五彩飞鸟,诡谲如同鬼魅,又如同山林中变幻出的艳妖,风流妩媚,勾心夺魄,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莫经羲咬牙:“娘子,娘子,你——” 那一日在夏侯神府的大厅,他被倒吊着时,在铺天盖地的羞辱和折磨中,也曾惊鸿一瞥,看到了夏侯见雪被雕青后的模样。 那真是痛得肝都在颤! 曾经如雪容颜就这么活活糟蹋,昔日高贵的娇女化作妖艳罗刹! 然而相较于莫经羲的震撼和愤恨,夏侯见雪却是漠然的。 烛火摇曳,明暗交错的条纹投射在她脸上,她面上那飞鸟彩翅如火如荼,华美浓艳,她的眼眸却冰冷犹如寒霜,其间隐隐汹涌着孤绝的恨意。 莫经羲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眼前的女子过于陌生,他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娇软懵懂的夏侯娘子,她原本是手握诗书恬淡地坐在窗棂前赏花的女子啊! 夏侯见雪对于莫经羲的惊叹无动于衷,她就是那么冷漠地看着,仿佛对接下来的一切都乐见其成。 就在莫经羲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中,一旁两个男子走上前,他们贪婪地望着地上的莫经羲,满脸觊觎,开始有所动作。 宁王漠声道:“莫经羲,有两位手段高明的客人,还有你心爱的夏侯娘子从旁欣赏,为你助兴,本王也算是不曾亏待你,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说完,撩起衣袍,从容走出地牢。 莫经羲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他目眦尽裂:“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6章 很快,牢房中传来男人激动的挣扎声和痛苦的惨叫声。 *********** 宁王走出地牢时,只觉身上还残留着地牢中的霉潮气息。 他仰起脸,却看到远处墨蓝色的夜色中露出一丝红得透亮的细线,流泻出一片金光。 天快要亮了。 他顿下脚步,眯了眯眼,试图让自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适应这骤然而来的光亮。 只是在闭眼的那一瞬,往日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她的笑靥如花,她的温情脉脉,她的纯真娇憨。 他仰起脸,望着隐隐的光亮,有那么一瞬眼前发黑,他分不清真实玄幻,恍惚中觉得也许这是一场梦。 梦醒时,她正托着下巴,含笑望着他,顽皮又灵动。 他想挥出拳头,打碎所有的一切,然而却无处使力。 恨吗,恨死了。 她从一开始便别有居心,为了银子,甘愿出卖自己的皮肉贞操为她人替嫁! 宁王回忆起最初见她时的种种,也想起自己搂着她的腰翻身下马时的洒脱,昔日的禹宁王是天之骄子,抱着自己迎娶的娇娘意气风发,以为天下一切都可以轻易被自己踩踏在脚下。 可实际呢—— 宁王攥紧了拳,闭着眼,逼着自己一点点回忆曾经。 她其实是心存忐忑的,是步步惊心的,自己看到的眸光流转顾盼生辉,也许是她如履薄冰的谨慎! 想到这里,他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但此时竟浑然不觉疼痛。 他明知道不应该,但依然忍不住继续往下想,去想他们的洞房花夜。 傲慢冷漠的自己,居高临下地赐予她鱼水之欢,以为是自己的纡尊降贵,以为是自己勉为其难的敷衍,以为自己在给予一个远嫁女子应有的体面,以为别人眼巴巴盼着能得他宠爱,但其实于她而言,只是一笔银子。 和他圆房,她能拿到三万两银子! 莫经羲带着嘲讽恶意的言语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响起,以至于他不得不去怀疑,是不是当他抵着她穿透那层薄膜,在他以为自己气势如虹地拥有一个女人时,其实她思绪飘飞已经惦记着她的下一笔银票! 痛意犹如扎根的树,盘根错节地扎进他的心里,每一次轻微的喘息都伴随着撕裂的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乎淹没他的耻辱。 过去二十四年的骄傲被狠狠摔了一地,他灰头土脸地站在这里竟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间,他只觉喉头一股腥甜,之后便感有什么自口间溢出。 他抬起手指,抹了一下,垂眸看去。 太阳出来了,金光耀眼,如火一般艳红地照在他的手指上。 他看到自己指尖染上了一抹红,触目惊心。 那是他的血。 他盯着那抹流淌的血丝,眸底便缓慢地聚集起阴鸷的戾气。 若他已在地狱,那他便要所有人陪 銥誮 葬。 夏侯见雪,罗嬷嬷,莫经羲,夏侯止澜,还有夏侯家所有的人! 当然也包括她! 他一定会找到她,拽着她一起踏这阿鼻地狱! ***************** 忙了整整一夜,青葛终于得以休息。 因今夜宁王府内外几乎是铜墙铁壁,青葛想回自己院子都不行,她只能回到昔日所居住的暗卫后院,幸好那个房间还在。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以至于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 她迅速简单沐浴,之后便要躺在榻上。 躺在榻上后,许多事浮光掠影地自脑中飞过,不过她也顾不上了,她闭着眼睛让自己拼命忘记。 终于可以停歇片刻,她要睡一会。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这是暗卫们居住的院子,有脚步声并没什么奇怪,不过按照惯例,暗卫们都颇为收敛,绝对不至于走路如此张扬,一般都会轻盈到没什么存在感。 能这样走路,堂而皇之踏入暗卫后院的,一般只有—— 宁王近侍或者叶闵派来的人,这是有什么密令要传达。 这个时节,青葛自然不敢懈怠,侧耳仔细聆听着,她竟听到那脚步声似乎是冲着自己的方向来的。 青葛身形略绷,屏着呼吸,悉心听着。 那人果然来到青葛门前,吩咐道:“主人有令,传明字辈三十七号青葛前去松明苑。” 青葛忙道:“是。” 不过心里终究怀疑,这个时节,没头没脑突然传召自己,是有什么怀疑了? 她回想着白日时种种,是自己突然追过去引他怀疑了? 不过此时,容不得青葛犹豫,只能迅速起身,准备前去松明苑见宁王。 一路上,青葛随着宁王亲卫无声地走在王府中,心里却在不断地想着宁王这突然的举措。 若是有什么急事,应该是召叶闵,或者温正卿,怎么也轮不到她。 除非是单独找她。 可宁王找她有什么事? 他若起疑了,自己该怎么办? 青葛就在这纷杂的心事中,踏入了松明苑,谁知道一进松明苑,恰好看到了晚照。 晚照身边也跟着一位宁王近侍。 两个人视线对上,都有些狐疑,一时莫名。 但此时已经入了松明苑,更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过在走入后院时,却见后院侍卫林立,又有数个嬷嬷,陪着一些女子步入后院,那些女子每一个都身姿曼妙纤细,美不胜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7章 她有些惊讶地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晚照也惊讶,她不着痕迹地和青葛一个对视。 宁王前脚要对他的王妃格杀勿论,后脚就寻了这么多美貌女子,这是想开了,从此要声色犬马荒淫度日? 可如果这样……为什么要寻她们这些女暗卫?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青葛也是疑惑,不过她并不想做过多猜测。 当下两个人走进去后院,却见这里众多女子正在嬷嬷的陪同下立在那里,安静地候着,里面有一位老嬷嬷,随时喊着外面女子的名字。 而宁王便在房中。 那些女子进去后,青葛隐约能听到里面衣物窸窣之声,似乎那女子在脱衣服,之后宁王仿佛做了什么,再之后,那女子便走出来。 接着就是下一个…… 青葛和晚照对视一眼,心中越发狐疑。 这算什么,选秀吗?竟然选到她们这些女暗卫女侍卫身上了?! 他竟有这心情?就这么饥不择食?? 在这种惊讶中,晚照突然眼睛亮了,她用唇语道:“他若有意,我是不会客气,兴许我能爬上他的床。” 青葛面无表情地用唇语回复:“随便你。” 于是晚照便跃跃欲试起来了,勾搭男人,她在行!宁王呢,主人呢! 虽然主人已经不是童子身了,但二手的也可以,她不嫌弃! 青葛却在观察着这些女子,她很快发现,这里面除了王府中女暗卫和女侍卫,也有几位寻常丫鬟,还有几位竟是外面寻来的,有烟花女子,也有市井女子,身份各异。 这就越发让人困惑了。 如果寻她们这些暗卫侍卫过来是因为宁王开始怀疑府中有些功夫的女子了,可外面烟花市井女子,这绝不可能,宁王再怎么找王妃也找不到烟花巷教坊司。 正疑惑着,却轮到晚照了,晚照摩拳擦掌,两眼发亮,给青葛一个眼色,便踌躇满志地进去了。 青葛安静地等着,侧耳倾听着里面动静,不过似乎没什么动静,依然是衣物窸窣声。 片刻后,晚照出来了,她满脸失落,咬牙切齿,很是挫败。 青葛好奇地看她,她却懒得多说的样子,以眼神示意:你进去就知道了。 这时便听到里面传唤声,要青葛进去。 青葛跟随那位嬷嬷走入房中,房中帷幄垂下,燃着银烛,光线昏暗。 而宁王却是坐在帷幄后面的,并不见人影。 青葛正疑惑,嬷嬷要青葛站在那里,不许动。 青葛屏住呼吸,不动。 片刻后,从帷幄后面伸出一双手,修长有力,指骨清晰,每一片指甲都整洁好看。 这显然是宁王的手! 青葛瞬间明白了。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放轻松。 宁王的手修长而有力,他生硬地覆上青葛的腰际,略触碰后,还用手捏了捏,仿佛在感觉什么。 青葛紧紧抿着唇,让自己不要泄露任何不合适的气息。 一旦让他察觉自己的异样,他便马上能抽丝剥茧怀疑到自己身上。 第089章 第 89 章 第89章他要碎掉了 青葛知道, 自己的存活不过在宁王一念之间罢了。 他如今正处于盛怒之中,如认出自己,未必真就杀了自己, 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万万不能让他起任何疑心。 她放松身心, 闭着眼睛,屏着呼吸,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在她替嫁进王府时曾经特意保养过肌肤, 当时的肌肤状态本来就和她往日不同,略显柔软。 后来她一路奔波前往西渊, 历经艰辛, 腰部更为坚韧有力, 原本的柔软化为一层薄肌, 手感自然和以前不同。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 她感觉男人的指尖细致地抚过。 她吐纳呼吸, 让自己完全忽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可那手指却徘徊摩挲, 这让她竟隐隐有了酥麻之感。 她咬着唇, 调整气息,让自己忽略, 把那双手当成一把刀, 当成一支弓,于是原本的感觉消散, 她的心境平和了。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指竟仿佛试探着要往上。 青葛心里一顿, 身体下意识僵了下。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排斥,指尖停顿下来, 之后离开。 青葛的心却不曾放下,依然提着。 他……为什么要往上?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青葛静默地煎熬着, 等待着的时候,沉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名字?” 是宁王在问。 青葛用平和而恭敬的声音道:“属下青葛。” 宁王显然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这里受过伤?” 青葛思绪凝滞片刻,明白了。 当时叶闵的银拐打过来,她伤在胸骨,沐浴时细看稍显变形,和以前并不一样。宁王如今触碰自己胸部以下腰肢以上部位,已经能感觉到其中些许异样。 习武之人,自然对人体骨骼走势了如指掌。 她便恭敬地回复道:“是。” 宁王:“是去西渊受的伤?” 青葛再次道:“是。” 她说完这话,他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在片刻的沉默后,宁王道:“下去吧。” 他这话说出,旁边便有嬷嬷领着青葛出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8章 之后便是下一位。 青葛在回去的路上,迅速分析着今日一切,很 銥誮 快明白了。 他这个举动并不是怀疑王府中藏着他的王妃,而是他想通过其他女子腰部的触感,来判断和分析他那假冒王妃昔日的身份和经历。 他虽身份尊贵,可其实并没接触过多少女子,更没机会这样触碰女子腰部从而知道女子身体触感应该如何。 他对自己王妃腰部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他要接触不同身份经历的女子,从而验证自己判断…… 至于为什么找这些身份的人,可能他从莫经羲的话中开始推断自己王妃原本的身份,习武者,下九流,甚至教坊司女子,这是他能想到的。 毕竟能轻易出卖自己身子替嫁的女子,原不可能有什么高贵身份。 宁王严刑逼供莫经羲,莫经羲必然说了许多贬损自己的话,许多事经莫经羲说出,落在宁王耳中,必是不堪入目。 一个身份低贱出卖自己唯利是图的女人,一个不通文墨粗俗不堪的女人,这是宁王昔日连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 现在,他必须接受自己昔日耳厮鬓摩的王妃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的高贵出身,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风雅女子。 昔年有女子以身相诱,他不屑一顾,认为对方不堪为配,现在他寻了身份远不如那女子的王妃。 青葛又想起那一日丽泽湖边的画舫上,两个人弹古琴,论音韵,他弹奏一首曲子,她听得流泪,他由此引为知己。 现在他应该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开始鄙薄,不屑,把曾经美好的一切引以为耻,不屑提及,恨不得忘了。 青葛想到这里,脚步顿下来。 她缓慢而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有一根丝在似有若无地拉扯着,有些疼,也有些涩。 她其实是在意的啊。 那些曾经的细碎,于自己来说偶尔想起都是喜欢的,可别人已经开始嫌弃了。 她咎由自取,她再清楚不过,可当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到底难受了。 她停在那里,迎着风站了许久,最后给自己一个苦笑。 其实早预料到了,曾经心底浓烈的爱意,终究会被耻辱和痛恨所淹没,甚至避之唯恐不及,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起。 一切只是如她预料,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 这一日傍晚时候,宁王面无表情地踏入地牢。 莫经羲在饱受折磨后,心思恍惚,几次寻死,不过宁王当然不让他死。 夏侯见雪,罗嬷嬷,莫经羲,全都要活着,活着遭受折磨,活着回忆她的种种,要一次次地说给他听。 他喜欢听。 这个世上能和他说起她的,就那么几个人,他要珍惜。 于是他迈步,又去见了夏侯见雪。 此时的夏侯见雪一头凌乱的乌发散落下来,遮掩住脸上雕青,她低着头捏着一块散了的糙米糕,正狼吞虎咽吃着。 当看到宁王的时候,夏侯见雪眼睛顿时放出了光。 她紧紧攥着铁栏杆:“谢九韶,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宁王神情没什么反应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逼问:“你把我孩子么样了?” 宁王扯唇:“杀了。” 夏侯见雪神情一紧,她知道宁王召集了御医和仵作分辨两个孩子,也知道最后宁王依然把王府中的孩子认为他的孩子。 但她到底心慌,分明当时更换了孩子,为什么宁王竟然有这种误会? 宁王轻描淡写地道:“本王不知道你这种蠢贼到底在做什么,竟编造出更换孩子的瞎话,你以为本王会信你吗?” 夏侯见雪听着这话,昔日隐隐猜到了,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话…… 又或者,外面那个孩子已经不行了,他下意识不想信? 不过因为什么,反正自己的孩子留在了王府…… 这时,宁王凉凉地道:“那么瘦骨嶙峋的一个孩子,本王便干脆把他扔进深崖,如今只怕早就被狼叼走了。” 说着这话时,他望着夏侯见雪。 摇曳的烛火映进她的眼睛,他看到那双眼睛中是阴冷的狠毒和恶意,还有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显然她以为摔死的是真正的小世子,以为自己的儿子李代桃僵活了下来。 一个愚蠢到没救的夏侯见雪。 幸好不是这样的人嫁给自己。 他的王妃奸诈狡猾,可她聪明,她武艺高强,只有她坑别人,没有别人坑她。 宁王垂下眼,细细回想着他的王妃,一个和以前不同的王妃。 那一日青葛遭遇的手持长柄刀女子是她,罗嬷嬷更换孩子时所谓闹鬼是她,怀着身子依然和人谈价还价是她。 她神出鬼没,武艺高强,却为了钱财出卖自己。 她瞒过夏侯见雪和罗嬷嬷,将计就计,更换孩子。 想到这里,宁王心神恍惚,茫然不解。 既然有这般武艺,为什么不出现?他已经为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只要她出现,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他可以给她银子,十万二十万三十万都可以,宁王府那么多金银不都是她的。 他不够有钱,不够俊美,还是哪里不够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19章 为什么她不回来? 她知道护着孩子,知道更换孩子,难道不知道孩子如今遭遇危险吗? 还是说,她竟窥破了? 不……不可能。 宁王痛苦而麻木地拧眉,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他恨不得跪在她面前求她回来,又恨不得杀了她一了百了。 夏侯见雪从旁一直看着。 她以前一直觉得宁王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也是肉体凡胎,他也有他的七寸。 这种想法让她有些兴奋,她也突然明白莫经羲刻意刺痛宁王时的兴奋。 是啊,让这么一个仿佛永远可以把控一切从容不迫的男人遭受痛苦,看他饱受折磨,太畅快了! 这样才有意思! 于是夏侯见雪嘲讽一笑:“殿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关于你家王妃的,你想知道吗?” 宁王缓慢地抬眼看过去。 他清楚听出夏侯见雪的恶意,知道夏侯见雪故意要让自己难受。 可他还是想听。 一切的,好的,不好的,关于她的,他都想听到更多。 哪怕他们胡编乱造也没关系,他可以分辨。 于是他到底哑声道:“说。” 夏侯见雪眸间浮现出残忍和鄙薄的笑:“在和她做夫妻之前,殿下怕是从未有过任何女子吧?”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继续道:“我猜洞房之夜,你是第一次。” 宁王神情漠然。 夏侯见雪:“你根本没什么经验,根本不会,根本不行,因为你不过片刻间便已经一泻千里。” 她突然笑起来,仰面哈哈大笑。 奇诡华丽的雕青,放肆而嘲讽的笑声,她笑着大声道:“我看莫经羲都比你强,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强,原来堂堂宁王竟是银样蜡枪头,洞房夜你就没挺上一盏茶!” 这些话往日于她烫嘴,不可能说出,可如今她可以随便说了。 她就是要羞辱他,让他痛苦! 宁王自然看出夏侯见雪的心思,他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怒都不曾有。 他只是让耻辱以及痛苦一遍遍地在心里游走,让自己更深切地感受痛苦和耻辱。 他活该。 他刚才竟然还对她抱着一丝希望,如今看,真是活该遭人践踏被人羞辱。 她竟然连这种事都说给夏侯见雪!! 这种事都说给别人听! 这个骗子,千刀万剐的骗子!她都对别人说了什么! 夏侯见雪得意地望着宁王的样子,便笑起来,笑得开怀。 一时又想起莫经羲遭受的耻辱,于是又笑起来。 看着他们的痛苦,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倒霉透顶,都陷入痛苦中永不翻身才好! 宁王在许久的沉默中,慢慢地将凌迟一般痛苦消化掉,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之后抬起眼来,他望着夏侯见雪。 他眸底阴冷残忍:“我把你孩子扔进悬崖,喂狼吃,你不在意吗?” 夏侯见雪得意非凡,不过她故意道:“我难受,我当然难受,可难受又能怎么样,那就是他的命,这不是活该吗?他的命!” 心里却大声喊着,宁王的命,皇家的命,王三的命,他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帮自己养孩子! 宁王看着夏侯见雪得意的样子,嘲讽 铱驊 地扯了扯唇,离开地牢。 这辈子他寻不到她,谁也别想好受。 一个个的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总有一日,他要欣赏她希望彻底破灭的痛苦,让她绝望,懊恼,捶胸顿足,痛苦不堪。 他心里这么想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后院,麻木地沐浴过,才回去看他的小世子。 因种种缘由,小世子如今位于一处并不太起眼的院落,并由几位贴身近侍随时守护左右,他踏入后院时,那些侍卫得令,这才暂且隐下。 他木然地走进房内,撩开了帷帐,便见此时的小世子正闭着眼呼噜呼噜的,睡得安详静谧。 这么小的稚童自然不会知道,就在过去的一日一夜中,整个禹宁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而自己的心已经踏过惊涛骇浪,又被人狠狠踩在地上践踏羞辱。 想到这里,他疲惫无力地抿出一个苦笑,之后将手探到孩子的锦被下,摸到了他的小脚丫,撩起被子,举起来那小脚丫看。 小娃儿的脚丫是如此柔软稚嫩,以至于让他不得不特意放轻了动作。 而在两瓣小小的脚趾头间,被做了点青,上面是一个梅花形状的印记。 在经过御医多方探究后,确认这不是小世子天生的胎记,而是被人刻意做的点青,且时间就是一个月内。 宁王的拇指很轻地掰开小娃儿的脚趾头,这里肌肤格外娇嫩细腻,薄薄的一层皮透着粉泽,略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过这里时,因为生怕碰破了脆弱的皮肤,必须放轻了力道。 可就是在这么敏锐脆弱之处,却被刺了点青。 幽暗的光线中,宁王深邃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上面暗色的印迹,脑中却无法控制地去想,想她点下这印迹时的心境,想她是狠心还是呵护,想她心底是不是还存着一丝柔软。 想她对自己和这孩子到底有几分真心! 骤然间,小世子仿佛感觉到不舒服,抗议地踢腾着小脚丫,宁王正想得心神恍惚,手底下一松,没抓住那脚丫。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0章 他有些颓然地拿起锦被,重新为盖好,掖好被子。 小孩儿睡觉时并不老实,脚丫子总是往外蹿。 他掖好后,才重新坐下来,低头端详着这小娃儿甜美的睡颜。 这个孩子实在像极了她,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 他盯着看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心,她骗了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到底把我当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想起,就算两个人情到浓时,自己质疑她和夏侯止澜昔日的传言,她给自己发誓时,竟然也是以夏侯见雪的名义起誓。 那么真挚诚恳的眼神,仿佛她爱自己爱得可以赴汤蹈火,可实际呢,张口便是“我夏侯见雪”! 她是夏侯见雪吗!她不是! 都是假的!! 可就在别人虚情假意的时候,他却当了真。 宫墙畔,辇车上,他雍容闲散地搂着自己王妃腰肢,从容逼问,要她给自己一个交待。 晚间时分,他听了叶闵关于王妃的言语,只以为她对自己用情至深,揣着怦怦而跳的心,带着情窦初开的腼腆和期盼,纵马驰骋在无人的街道。 宁王痛苦地闭上眼。 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晰记得那时浮现在心尖的甜美和喜悦,他如同一个不懂世事的青涩少年郎,赶赴一场两情相悦的欢梦。 结果呢,暗香浮动,情意绵绵,她对自己说了许多情话,还发下生死契阔的誓言。 那一刻他真是掏心挖肺,以为从此便是这个人,这一生,下辈子,都要牵着她的手。 可现在才知,一切全都是假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十万两银子一场戏! 宁王唇边扯出一个冷冷的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就是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就在这时,小世子睡得香甜,两只小腿儿竟然有力地踢腾了下,直接把那锦被踢飞了,小嘴儿更是吧唧吧唧的,看上去睡得美滋滋。 宁王望着小世子,有种想把他摇醒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克制住了,只盯着他,喃喃地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想生下你,她不要你了!是别人多给五万两银子,她才肯生下你!你看她连抱都不肯抱你一下,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你!”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颤抖,甚至带了一些哭腔。 他很想哭,很想嚎啕大哭,可他哭不出来,他根本没有眼泪。 他紧攥着拳头,睁着泛了红血丝的眼睛,被痛苦反复折磨的疲惫自体内泛起。 于是他终于颓然而无力地趴下来,将脸紧紧埋在小娃儿柔软薄被中。 他拖着哭腔,颤抖地道:“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明明就在禹宁城,结果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她要找别的郎君,为别人生儿育女……这个骗子!” 想把她碎尸万段,也想攥着她的肩膀,狠狠地逼问她许多问题。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 宁王的手指死死抓着锦被,恍惚地喃喃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她,找到她,让她回来抱着你,每天都抱着你,让她留在王府后宅,这辈子休想踏出一步,也不许看别的男人一眼……” 这么说着,他陡然皱眉,呆了片刻。 之后,他咬牙,恨道:“不,我不要她了,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母亲,我要找一个新王妃。” 一定要高门闺秀大家出身,要聪慧绝伦才情横溢,要才貌双全德艺双馨,还要温婉贤淑志节高远,当然还要对小世子疼爱有加,爱若亲子! 总之,比她好一万倍! ***************** 昔日皇廷和夏侯氏联姻,原本也是世人皆知的一桩大事,如今宁王府出现真假王妃,又有黄教乱党竟以假乱真试图蒙蔽皇廷,其后便是真假宁王世子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禹宁都不得安宁,一时之间朝野震惊,文武百官纷纷上谏,市井坊间多有谈起。 世人皆说禹宁王少年得志,狂狷无忌,桀骜不驯,以至于遭此横祸。 一时之间,讥笑者有,同情者有,而更让人引为谈资的,便是如今宁王府悬赏十万两纹银寻找丢失的宁王妃,也就是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 世人听闻十万两,自然是心存向往,一时之间,各路人马虽各有目的,但全都闻风而动,开始寻找这失踪的宁王妃。 传闻黄教乱党更是炸成一锅粥,他们自然是永远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被迫蒙受这么一桩冤屈,不过好在黄教乱党声名狼藉,他们也不需要讨回公道,更没有清白可言。 不过据说皇上知道消息后,龙颜大怒,连派了三批内监前来斥责宁王,谭贵妃更是气得差点晕倒,最后皇上派了人马前往绀梁安抚夏侯神府诸人,并分别派了钦差过去其他三大世家安抚人心。 太子与太子妃也即将亲自抵达禹宁,一则是代皇帝训诫宁王,二则要代替皇上皇后并谭贵妃探望这遭遇了诸般折磨的小世子。 除此之外,缥妫的使臣也已经上路,估计再过十几日便会抵达禹宁,宁王府也要准备招待使臣。 是以太子这次前来,也将和宁王商讨边境互市以及和缥妫的结盟事宜。 在这多事之秋,宁王府人马包括千影阁暗卫自然都忙得团团转,不得安宁。 不过青葛倒是还好。 自从那次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1章 yh 她“遭遇了手持长柄大刀”的王妃后,宁王几次把她叫过去问话,其实她也并不敢再多编什么,说得越多漏洞越大,所以无论宁王怎么问,她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 然而即使这样,宁王似乎都想反复盘问,仔细回味,问完后皱眉沉思,沉思一番后,又突然开始问她。 她那几句故事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他却还要问。 也曾经担心过会被其他暗卫拆穿,不过青葛很快发现,没有人敢质疑什么,谁都知道宁王为了寻找他的王妃已经疯了,众人也都因为寻找王妃不利而倍受折磨,任何一丝线索都犹如甘霖一般,谁敢去想这是不是真的? 况且,她已经因此跻身为宁王心腹。 当然也因为缥妫使者一事,如今的她不必再轮值,而是留在千影阁辅佐叶闵,负责部分人事调配的杂务,同时还要腾出时间专心研学缥妫语。 这些事务虽然繁杂,但确实不必像往日那般轮值。 用晚照的话说,青葛如今已经成为阁主的左右臂膀,是如同万钟一般的人物,备受器重,前途无量。 青葛本身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心腹,不过如今宁王为了寻找王妃已经把这大晟天下搅得鸡犬不宁,如她之前所想的,天下再大也无她藏身之地,她能隐身于千影阁,完美地避开那层层筛查,自己也该暗自庆幸了。 她的日子闹中取静,于旋涡的最中心,却获得片刻宁静。 她会于午后时分,拿了书卷来读,研学缥妫语,也研读缥妫的历史以及文化风俗,每每这个时候,小雪球便会安静地窝在她膝盖上,小脑袋歪在她怀中,睡得安详。 青葛翻着书页的动作会不由停下,低头看着怀中的雪球。 它竟然有着粉色的小鼻子,轻薄稚嫩,倒是很惹人喜欢。 它的呼吸轻浅而均匀,随着那呼吸,小鼻子便一动一动的。 这让她想起小世子。 那个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宁王下了格杀令,她其实隐隐明白,他也并不是真心要他的王妃死,只是找不到,恼羞成怒的愤恨要以此来发泄。 其实他知道根本找不到,既然找不到,那就杀不成。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说明他确实太过恼火了。 青葛有些担心小世子,怕他被宁王怒火牵连。 不过好像也不是太担心,据说宁王依然对小世子疼爱有加。 这么想着,青葛记起过两天便是端午节,太子和太子妃也即将抵达禹宁,显然他们夫妇二人为了小世子而来。 如今的禹宁边境暗潮汹涌,他们夫妇二人估计受命于皇上和谭贵妃,要把小世子接过去皇都照料。 这样也好,远离禹宁,远离一切,平安轻松长大,比留在宁王身边强。 只是青葛也想到,如果小世子被太子夫妇带走,那她估计更不可能见到他了,所以她必须尽快寻找一个机会再见这个孩子一面。 只是小世子身边有数位暗卫把守,她纵然在千影阁中轻功堪称一绝,可是要想瞒过那些暗卫的耳目不被察觉,也是不易,是以她终究要耐心等着,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这一日端午节,因这是大节日,边境军要参加龙舟会,还要赛龙舟,宁王便是再无心思,作为一方主宰,总归要过去应个场,算是抚民心,安军心。 这日晨间时,青葛便留意到有管事带着侍女,送了新做的一批锦袍过去宁王处,大过节的,堂堂禹宁王总该穿几件新袍子了。 约莫用过早膳后,宁王便从小世子院中出来,应该是去丽泽湖。 青葛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多少也有些同情。 他这几日显然都不曾睡好,眼底下已经有淡淡的痕迹,似乎用什么涂抹掩饰过,这一看便是很疲惫,这个男人这几日也不容易…… 青葛心里想着这个,看着宁王逐渐远去,这才状若无意地过去千影阁。 她拿了之前叶闵给她的缥妫手记,自己在心里已经想好理由,就说有些地方不懂,需要请教叶闵。 她上去二楼时,温正卿正和叶闵商议接下来的府中调派值守。 自从叶闵回来后,因他失忆,又眼盲,除了万钟等人,温正卿也会过来帮衬打理阁中诸事。 青葛一走进厅中,温正卿便笑着看过来:“青葛过来了。” 他态度颇为温和,显然已经不是对待寻常暗卫的态度,如今大家都知道宁王有意栽培提拔青葛。 青葛便恭敬地见了。 温正卿笑道:“你坐下,我们正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你来得正好。” 青葛却站在那里,并不坐下,她如今受宁王倚重,被委以重任,不过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在温正卿和叶闵面前,还是要恭谦一些。 她不坐,旁边的叶闵也就淡声解释道:“在温老面前,哪有她坐的份,你有什么事,吩咐一声,让她做就是了。” 温正卿的视线便迅速地在叶闵和青葛之间巡了一下,之后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如今手头要办的事太多了,我有些忙不过来,想着你们派个人给我搭把手。” 青葛听着,心中一动,她知道温正卿这会儿要人,必是要负责后宅哨岗的调派防护,如果她也趁机过去,那便有机会接触到小世子了。 这倒是一个机会。 第090章 第 90 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2章 第90章抱睡 叶闵:“最近殿下忙, 连带着温老也在忙。” 温正卿听了叶闵的话,也是叹息:“是,多事之秋啊!” 叶闵:“叶某也给温老添麻烦了。” 温正卿忙道:“你这是说哪里话, 如今你遇到这种事, 伤了你的宵小,总该细查。” 叶闵并不太在意:“现在顾不上, 还是先找王妃要紧, 不过说起来——” 他顿了顿,这才问起青葛:“青葛, 今日你有什么安排?” 青葛便恭敬地道:“没什么事, 只是看看书, 想着尽快学通缥妫语。” 叶闵:“今日端午节, 可要出去逛?” 青葛:“属下不逛街。” 叶闵这才对温正卿道:“这几日让她帮你打下手, 有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温正卿便笑望向青葛, 青葛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她知道温正卿负责府中轮班值守的布局安排, 她求之不得。 可以说,自己正需要上房, 叶闵给自己递梯子了。 当下道:“青葛听从温大总管差遣。” 温正卿笑呵呵地道:“我是想着, 府中暗卫的安排,你来负责, 可以吗?” 青葛听着,怦然心动:“好。” 温正卿笑道:“也不着急, 等你用过晚膳我们细谈。” 这么谈妥,温正卿先行离开, 叶闵便考问青葛缥妫语的进度,青葛都一一作答, 也请教了自己这几日的疑问,叶闵都给她解释了。 叶闵满意颔首,道:“你先回去,傍晚过去温总管那里。” 青葛:“是。” 她正要走时,叶闵突然道:“这里有一盒粽子,你拿去吧。” 青葛疑惑看过去,却见一旁案几上确实放了一八棱形红漆包铜食盒,食盒上贴了内廷的字标,估计是朝廷送过来的节礼,会分发给府中有些脸面的。 青葛往年也曾得过,但不是这种食盒装的,而是放在用苇叶编绳串起来的一串,看着就朴素多了。 她看向叶闵,他已经用手指摩挲着在看书了。 她便开口道:“阁主,我不爱吃粽子,你留着吧。” 叶闵:“你拿过去随便分了。” 他声音很淡,却不容拒绝。 青葛:“……好。” 拎着这食盒离开千影阁,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太平。 这叶闵变化也太大了吧,以前冷得跟冰人一样,显然太有人情味儿了。 都不像他了…… 她这么走着,恰好晚照过来,蹦蹦跳跳的,颇为欢快的样子。 晚照看到她拎着的盒子: yh “你哪儿来的?我听说晚间时候才给我们发呢,你怎么早早得了,还有,你怎么得了这么一盒?” 这种讲究的盒子,显然不是人人都有份的,那是内廷赏的,都是有数的。 青葛道:“阁主送的。” 晚照一听,好笑,挑眉:“他?送你?” 青葛:“嗯。” 晚照顿时不淡定了:“他是什么心思,竟知道用这个来拉拢你了?他这性子变得也太大了吧,这还是人吗?” 青葛:“你和万钟怎么样了?” 晚照:“还好,极好,不过我还不是太满意。” 她发出雄心壮志:“我早晚要他化为我的绕指柔!” 青葛:“……” 她叹了声:“还是悠着点吧,我看万钟那人不好对付。” 晚照:“放心好了,总归比主人和阁主好琢磨。” 青葛:“这倒是。” 晚照:“罢了,不提这个了,你这个粽子好,我要跟你回去一起吃你这个。” 青葛:“嗯,行,我自己也吃不了,你回头拿走吧。”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走出宁王府大门,过去青葛的那处小院,从这弄堂往外看,街道上倒是热闹,到底端午节了,有卖各样精巧玩意儿的,诸如花巧画扇,银样鼓儿,香糖果子等。 青葛其实没什么兴致,不过晚照兴致盎然,要拉着青葛东看西看的。 她直接对青葛说:“你这个人太无趣了,若是不趁早多看看这市井繁华,攒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青葛一想:“有道理。” 虽说她想筹划着晚间时候看小世子,但小世子就在那里,跑不了,她是应该多逛逛,享受一番。 于是便跟着晚照四处逛逛,顺便买了几个小玩意儿,想着回去逗雪球玩。 晚照好奇地看她手中的八仙过海彩绘手摇鼓,道:“这是哄小孩儿的,你倒是好,去哄小狗。” 青葛听着,心里一动,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小手摇鼓,并没说话。 回到家中,和晚照一起吃了粽子,晚照便在她这里睡一会,青葛自己则准备过去温正卿处,临走前只略犹豫,便揣上了手摇鼓。 小小的手摇鼓,略一拨动,便叮咚叮咚的,她觉得小娃儿应该喜欢。 不过她也担心这小玩意儿弄出动静,所以用棉花塞住。 到了温正卿那里,温正卿果然命她调度后院看守,她领了命后,把其它暗卫安排在各处,唯独把自己安排在小世子睡房外。 因这个点位最要紧,她又是女子,守着一个小婴儿也更合适,是以别人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她这个安排,终于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看小世子了。 她隐在窗棂上方,往下看,却见两个奶娘正陪着小世子,小世子吃饱喝足,打着舒服的小奶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3章 就在一旁的案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样物件,都是珍稀罕见的小婴儿玩意儿,有一个用碧玉雕刻成的绿油油粽子,竟然也有手摇鼓,不过那手摇鼓精致华美,比青葛手中手摇鼓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皇室的小世子,身份太过贵重,哪怕这么小的小婴儿,懵懂无知的时候,便有说不清的珍稀珠宝送过来,摆在那里,当做小玩意儿随手把玩。 青葛想起自己从缥妫带来的那些璀璨玉石,宁王也不过看一眼就随手让自己留下了,这些物件儿他自然是不稀罕,见怪不怪。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怀中揣着的摇鼓,似乎太过低廉了? 这时奶娘拍哄着小世子,又给他沐浴,擦了专为小世子调配的润膏,给他按摩小身子,之后才把他放在床榻上。 因如今天热了,怕有蚊虫,小世子便被放在碧纱帐中,由一个奶娘陪着,给他扇着蒲扇。 青葛隔着一层纱,就那么盯着小世子看。 他比之前长胖了一些,也高了一些,总之看起来块头大了。 那眉眼间似乎隐隐有了宁王的样子,甚至那小性子看着还挺大的。 奶娘哄着他睡觉,他好像不太想睡,在那里咿呀呀呀地把玩着自己的小脚丫,用他的小胖手掰啊拽的,他还把小脚丫放在嘴巴里啃,啃得香喷喷。 奶娘低头查看,笑着说:“小殿下又长牙了,已经有四颗牙了。” 四颗牙…… 青葛隐隐记得,当时分别时,他似乎只有一个小牙,第二颗才隐隐要冒,如今竟然四颗了。 这么快…… 青葛就这么低头看着,心里暖暖的。 这到底是自己的血脉至亲,纵然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可自己看着他生活在富贵堆中,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自己也就欣慰了。 她想,她生来亲情缘薄,哪怕面对血缘亲人也不想有过多接触,所以如今那缥妫王和乌缇公主,纵然也是她的血脉至亲,可她并不想和他们相认。 太过亲近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反而是姚老爹那样的萍水相逢,是陌生人却又是同族,她可以顺其自然。 这时小世子玩累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后不太高兴地啃着手指头。 奶娘哄着他睡,他却不乐意,竟然发起小脾气,两腿一踢腾,小被子便被他踢飞了。 奶娘叹道:“殿下,我的祖宗啊!” 小世子却一下子乐了,开心得手舞足蹈,两手两脚一起忽闪玩被子。 奶娘没办法,头疼得要命,少不得低声念叨,哄着,又给他唱歌,唱了好久,总算小娃儿上下眼皮打架,开始晕乎起来,慢慢也就睡着了。 小世子睡着后,奶娘陪了一会,便起身,去外面睡了。 青葛这才悄无声息地进去,落在床榻前,低头看着小世子。 他确实是比之前长大了一些,白白净净的小脸,眼皮上都泛着淡粉,看着清透可人。 她摸了摸自己揣在身上的手摇鼓,略犹豫了下,到底拿出来,轻轻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因为塞着棉花,并不会响,只是无声地这么摇晃了下。 之后她压低了声音道:“比起你父王,我能给你的并不多,但是如果不出意外,至少最近几年我都会陪着你,有机会便会来看你。” 谁知道就在这时,本以为熟睡的小世子突然一个踢腾。 她没及反应,便觉那小腿儿竟然直接踢在自己胳膊上。 并不疼,软糯糯的。 她惊讶地看他。 小世子哼唧了声,小嘴巴吧唧吧唧一番,小胖脚丫竟然霸气地横在她胳膊上,就这么大开大合地、舒舒坦坦地继续睡了。 青葛缓慢地抬起手,试探着握住了他的小脚丫。 婴儿的肌肤是如此柔嫩,以至于她不敢多用一点点力气。 她轻轻摩挲着,之后小心将他的小脚丫放回小夏褥中。 *********** 端午节后,太子和太子妃自皇都出发,即将抵达禹宁。 让青葛不曾想到的是,温正卿竟然找上青葛:“如今禹宁正是多事之秋,太子妃娘娘此次前来禹宁,虽说身边自有内廷护卫随行,但那些多为男子,且对我们禹宁府内外部署并不熟悉,只怕有个万一倒是我等保护不周,所以我想着由你负责太子妃娘娘的护卫,我会派三位暗卫,由你统一调派,如何?” 青葛听着,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知道太子妃娘娘这次特意赶来禹宁必然是为了小世子,她也担心这次太子妃娘娘来了后,小世子身边只怕另有安排,她便摸不着了,现在这样对她来说太过便利。 不过面上她依然波澜不惊,公事公办,说是要先和叶闵商量。 温正卿:“这你放心,我已经和叶阁主提过了。” 青葛再无话可说,自然应着。 至于另外三位女暗卫,温正卿交由青葛自己选择,青葛毫不犹豫选了晚照,之后又选了另外两位还算信得过的。 到了这一日傍晚时分,外面传来消息,太子和太子妃马上到了,府中自然派了侍卫前去迎接,青葛也在此列。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过来,说是殿下召她,要她过去一趟。 青葛听着不免意外。 这几日宁王心情诡异多变,整个宁王府都小心翼翼的,虽说她就随护在小世子身边,不过竟还算幸运,并没怎么见过宁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4章 谁知道这会儿他突然召见自己。 旁边晚照见了,也是疑惑,用唇语问她:“没事吧?” 青葛摇头,她也不知道,太过突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当下青葛匆忙赶过去见宁王,待走到天鸿阁下时,却见一道孤 殪崋 冷的身影,正站在湖畔凉亭中,就那么沉默地望着湖水。 他今日着了墨色长袍,腰佩白玉带,修长的指尖握着雪白的茶盏,却并不曾吃茶,只那么轻轻转动着杯盏。 视线再往上,终于看到他的面容,弧线凌厉的下颌微绷起,薄薄的唇紧紧抿起,犹如锐利的刀划出的一丝红痕。 神情却是寡淡的,眉眼荒芜,如同寒冬时分的雪原,是毫无波澜的冰冷。 自低处观察着这个男人,青葛深切明白,宁王心思缜密,冷静多谋,哪怕在滔天愤怒之下,他依然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波澜,在不动声色之间,运筹帷幄杀人于无形。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务必谨慎小心,不能让他疯狂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当下她恭敬地上前:“殿下。” 宁王并未曾抬眼,只是淡淡地道:“这几日都是你随护在世子身边?” 青葛:“是。” 宁王:“感觉如何?” 青葛听着这话,略默了下,她并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斟酌了一番,到底是回道:“世子殿下天真可爱,身份贵重,属下自知责任重大,一直兢兢业业,时刻谨慎,不敢有丝毫大意——” 谁知道宁王却不耐地抬手,示意她不必说了。 于是青葛便闭嘴。 宁王:“不是让你说这个。” 青葛:“属下不懂殿下的意思了。” 宁王凉凉地道:“如今太子和太子妃来王府,她必是要陪着世子,你便从旁保护着太子妃娘娘和世子。” 青葛:“属下遵命。” 宁王:“不过有个要紧事,你务必上心。” 青葛恭敬听着。 宁王;“你务必留意着,若是小世子身边出现什么可疑之人或者陌生人,特别是身量和你相似的,哪怕是丫鬟嬷嬷,你都要格外留心,及时向本王禀报。” 青葛听这话,顿时懂了。 他认为他的王妃会设法回来看小世子,所以还是不死心,想利用小世子来守株待兔,或者说等着鱼上钩。 他自然会设下其它埋伏,自己估计是他诸多部署中的一个。 她当下越发恭敬地道:“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时刻留意世子殿下身边的人,如有可疑之人,定不会放过。” 宁王满意地颔首:“缥妫使者即将抵达禹宁,到时候你会负责接待,至于平时时候,等太子妃娘娘离开,依然由你负责世子安全,一直随护身边。” 这对青葛自然是莫大的惊喜,不过青葛也有些疑惑。 她试探着道:“那属下也要跟随太子妃娘娘回皇都吗?” 宁王顿时拉下脸:“什么意思?” 青葛:“……” 她忙道:“是属下僭越了。” 宁王挑眉,语调危险:“你也以为太子妃娘娘会把世子带走,带到皇都去?” 青葛:“属下不敢。” 宁王冷哼一声:“那个当人母亲的不负责任,心狠手辣,但本王却不会,这是本王的亲生儿子,本王自然要把他留在禹宁,要在本王身边。” 青葛听着心中惊讶,若是往日,他自然不会轻易说出这话,特别是对自己这种属下提起。 看来他果然是气傻了…… **************** 太子和太子妃一行抵达禹宁城外,青葛奉命同百名精锐侍卫于城外八十里处迎接。 这次储君夫妇前来禹宁,虽受命于天子,不过因事出突然,又正值禹宁多事之秋,是以这两位都是轻车简从,依仗鼓吹都不曾备,只有内廷侍卫身着常服护卫。 青葛上前拜见太子殿下,并代宁王转达了恭候之意。 太子一路匆忙赶来,风尘仆仆,神态间也有几分焦虑疲惫,不过看到青葛,却是意外,温声道:“不曾想竟是你来迎孤,倒是意外之喜。” 青葛疑惑。 太子苦笑一声:“往日诸事,孤也有所耳闻,每每想起终觉遗憾,知道青葛一切安好,孤也就放心了。” 青葛听着,心中自然感念,当下恭敬地道:“劳烦殿下挂念,属下不胜惶恐。” 太子道:“此次孤奉皇命而来,要巡查边疆兵马,还要商议和缥妫一族结盟诸事,这几日倒是要劳烦你,护在娘娘身边。” 青葛:“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 太子温润一笑,下令重新启程。 接下来一路还算顺遂,入绀梁城时依然低调行事,鼓乐统统取缔,待到踏入宁王府,宁王亲自出府迎接,兄弟相见。 此时的太子望着自己皇弟,见他眉眼萧索,神情沉郁,隐隐透着一股幽暗的桀戾之气,自是百感交集。 上次兄弟聚于皇都时,自己这皇弟还是意气风发,眉眼间尽是缱绻暖意,这才不到一年,竟变成如此模样。 他自是有许多话要对他讲,只是当着外人却是不好提,只能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进府细谈。” 宁王颔首,又以礼拜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笑得温婉:“我虽初来乍到,但原也不是外人,让青葛陪着我,再由府中管事为我指点一二便是,你们兄弟尽管谈你们的,我先过去后宅看看承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5章 宁王自然应着,一时太子和宁王前往天鸿阁,太子妃娘娘便迫不及待去后宅探望小世子。 一路上又有府中管事问起那些箱笼以及各样物事,太子妃娘娘吩咐道:“这次本宫是受了皇上、皇后娘娘并贵妃娘娘的托付,前来探望承蕴,并代送来各样赏物,这些全都是要赐给承蕴的,安置在承蕴院中便是。” 管事得令,自去照办了。 太子妃在众人前后簇拥中,先安顿下来,略沐浴后,快步到了后院。 这时奶娘等早已知道消息,在院门外迎接,太子妃哪顾得上那些,一切免礼,待终于进了房中,却见小世子才刚醒来,正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四处看,那双眼睛仿佛在寻着什么。 太子妃一看小世子,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人儿,倒是看着比你父亲气色好。” 当下连忙将小世子抱起来,小世子诧异地瞪大眼睛,好一番打量。 太子妃看他这样,越发喜欢:“这孩子竟像是懂事一般,知道看人。” 奶娘从旁恭敬地道:“殿下已六个月,如今已经会翻身,会爬。” 太子妃搂着小世子:“倒是有些九韶小时候的模样。” 不过这么说着,也是有些悲从中来:“好孩子,怎么让你经历了这些,可是受苦了。” 她自是疼都疼不够的样子,青葛从旁看着这场景,心中宽慰。 其实若是太子妃就此把孩子带走,她反而更放心,如今宁王这性情实在是诡异多变,孩子在他身边万一受影响呢。 她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性情,宁王也不是什么好性情,平心而论,两个人都养不好孩子,还是太子和太子妃那样的更好。 不过若宁王自己不愿意,只能说这是孩子的命,摊上这样的父母…… 太子妃正逗弄着小世子时,突然间,小世子一个骨碌,竟在太子妃娘娘怀中翻了个身。 太子妃冷不丁也吓了一跳,这小娃儿别看才半岁大,但那胳膊腿儿也实在是有力气,小腿一蹬,小胳膊一扒拉,这小身体就像鱼一样直往上窜,她根本抱不住。 当下险些一惊,幸好旁边奶娘纷纷上前,帮着护住。 可是任凭如此,众人也按不住小世子,就见小世子吭哧吭哧扒拉着,非要往前爬,两只小胳膊还够啊够的,口中发出咿呀呀的声音。 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连忙道:“殿下这是看中什么了,他想要什么物件!” 众人一听有道理,忙顺着他那方向看过去,可并没有什么,只有身后侍立着的暗卫。 大家不免惊讶,可谁知这时,小世子竟冲着青葛挥舞着小手,甚至还咧 忆樺 嘴笑,口中发出咿呀呀的童言童语——谁都听不懂。 太子妃娘娘明白了,命道:“青葛,你近前来。” 其实青葛在小世子出现异样动作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 她心里自然百感交集,也忍不住猜想这孩子是不是认识她,不过多少也有些担心。 此时听得太子妃娘娘这么说,才遵命上前。 她才刚走到近前,小世子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攥住她的衣袖,之后像是捉住了什么宝贝一般,两只眼睛亮晶晶,嘴里吧唧吧唧说着,一脸得偿所愿地笑眯眯。 太子妃见此情景,便噗嗤一声笑起来:“青葛,你和承蕴倒是有缘呢!” 青葛自然说不得什么,只是道:“兴许是属下这身衣袍的颜色入了殿下的眼,属下听说有些小孩子会被某些颜色所吸引。” 太子妃:“你这衣袍灰暗无光,哪里就能讨小孩子喜欢了,这就是投缘,来,你且抱抱他。” 青葛有些犹豫。 可谁知道,小世子却越发扒拉着她的衣服不放,甚至两腿一踢腾,拱着身子就要往前爬。 太子妃往前一递,青葛也就顺水推舟将小世子抱过来了。 一时抱了个满怀,竟觉沉甸甸又软糯糯。 上次抱他是什么时候,是罗嬷嬷要交换两个孩子,她抱着他出去为他点青。 如今才多久,他便比之前重了一些,不过小身体依然软嫩,抱着的时候不太敢用力。 小世子终于爬到了青葛怀中,自是心满意足,他用小脑袋拱了拱,仿佛一只小狗般寻到一个窝,之后舒服地埋在青葛怀中,竟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小哈欠。 太子妃压低了声量,笑着道:“竟还没睡够呢!” 这么说着间,小世子将小脑袋靠在青葛怀中,两只小眼迷瞪迷瞪的,果然就睡着了。 青葛待要将他放下来,他却不肯,用小胳膊扒拉着不放。 旁边奶娘也是惊讶,用很低声音道:“往日世子殿下并不喜人抱睡,果然和青葛娘子有缘。” 太子妃道:“那青葛你先抱他片刻吧,等他睡熟了再放下,正好我要过去前面和你们殿下说几句话。” 第091章 第 91 章 第91章祈福 太子和宁王一起前往天鸿阁, 待到了厅中,太子先命左右退下,厅中只余兄弟二人。 这时, 太子也不说话, 就那么无奈的眼神打量着宁王。 宁王见此,帮太子奉茶:“皇兄, 请。” 太子却是连理都不理, 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 太子素来温润随和,从来不轻易有什么性子, 但没脾气的人若是恼了, 却格外能镇住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6章 更何况于宁王来说, 此人便是长兄如父。 于是他捧着茶盏的手便顿在那里, 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面无表情:“说说吧, 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宁王垂着眼, 闷声道:“也不过是找找王妃, 顺便查明真相。” 太子直接给他气笑了:“你说得倒是轻松,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向父皇禀报, 为什么一直瞒着消息?” 宁王无言以对, 只能辩驳道:“我现在不是已经禀报了吗……” 太子:“你不曾请旨,擅出封地, 这是欺君罔上;你为一己私利,调动边境军, 这是假公济私;你不顾皇廷笼络夏侯氏的良苦用心,前往绀梁寻衅滋事, 言词不逊,这是恣意妄为!” 他深吸口气, 继续道:“你竟对你自己的王妃下了格杀令,怎么,你要杀妻灭子吗?我们大晟皇室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子嗣?你看你做的这一桩桩,简直辱没我谢氏先祖!” 宁王微垂着脑袋,沉默不言。 太子命道:“先撤掉千影阁的格杀令!”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虚无一点,道:“我偏不。” 太子:“你——” 他无法理解地道:“你疯了吗,无论她是什么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承蕴的生身母亲,你竟然对她下格杀令,若她真有个万一,死在你手中,将来承蕴大了,有朝一日知道这些,你让他如何自处?” 宁王淡轻描淡写地道:“她难道不该死吗?” 皇太子倒吸一口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马上,停下!” 宁王眼神越发凉淡:“皇兄,我尊你为兄长,你若有所令,我不敢不从,但这件事,与你无关。” 他看着窗外,眸色晦暗阴霾,一字字地道:“这是禹宁,是我的地盘,是我下的令,任何人休想阻拦。” 皇太子冷笑一声:“谢九韶,我不能阻拦,那父皇的圣旨可以吗?” 宁王咬牙:“你竟拿老头子的圣旨来压我?” 皇太子声音轻而威严:“怎么,你要抗旨不遵吗?” 宁王眉眼桀骜:“我今天就抗旨不遵了,来啊,杀了我,把我关押进大牢,灭我九族!” 皇太子一听,气得太阳穴直蹦:“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想活了?你脑子清醒点行不行!” 宁王却是道:“皇兄,你想多了,我如今清醒得很,我在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就是要让她死,我就是要追杀她,让她天涯海角无藏身之处!她敢欺瞒我,背弃我,那就承受应有的代价!至于承蕴——” 他扯唇,一个嘲讽的笑:“有这样的母亲,是他的命,这不是活该吗?” 皇太子直接一抬手,狠狠地给他一巴掌。 这一掌是用尽了全力的,以至于宁王被打得脸微微偏过去。 他颌线绷成了凌厉的线条,薄唇死死地抿着。 他望着皇太子,眸底依然是固执的倔强:“皇兄,就算你打死我,那我也要让她知道——” 他用一种异样危险的语调,一字字地道:“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对她有多恨,这个女人,她出身下贱,身份卑微,她欺骗我,假扮夏侯氏来骗我,我拿十分诚意对她,她却那么对我,她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没有一句真心话,把我耍得团团转,我为她费尽心思,为她不顾一切想着她回来,可是她呢……” 他说到这里,突而想起什么,眸底陡然涌现出脆弱而痛苦的挣扎:“就算我寻不到她,那又如何,天涯海角,上泉碧落下黄泉,我都要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恨,我要她死,要她付出代价,要用她的血来洗清我的耻辱!” 皇太子看着自己皇弟眼底的痛苦,一时也被震撼住,竟一句话都说不得。 宁王攥紧拳,咬牙切齿地道:“我以承蕴相诱,她却依然不肯出现,她一定知道承蕴的陷阱,她却这么狠心,根本不曾出现,我从未见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么对承蕴,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们,她全都是为了银子,银子,她一点不在意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全都是骗人的!” 他恨声道:“以后,承蕴是我的,和她没有关系,她不配,不配为人母,我会为我的儿子寻一个母亲,我会彻底抹杀她的存在!” 太子眼神心痛又无奈,他深吸口气,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劝道:“九韶,我知道你如今正在气恼中,但是千影阁的格杀令,你确定她真的会武吗,你确定她活在人世吗?也许她根本无能为力,也许她已经死了,你这样不是作茧自缚吗?” 宁王听此,身形略僵了下。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他越发心痛:“你到底在惩罚谁?我怎忍心看你这么折磨自己?她若是不在人世了,你心里能好受吗,若千影阁真杀了她,你会悔恨一辈子!” 宁王:“住口!” 他这一声,嘶哑疯狂。 太子也是一怔。 他确实从未见过自己的皇弟这样,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仿佛疯了一般。 宁王攥着拳,压下眸底汹涌的疯狂,一字字地道:“皇兄,你不能说她死了,我不信,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她怎 铱驊 么会死呢,她一定活着!她这么狡猾奸诈,怎么可能会死了!我翻遍了随云山都没寻到她的尸骨,她凭什么死!” 太子目光沉痛地看着自己弟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7章 宁王眼神却越发激烈:“她没死,一定活着,她会武功!她骗过了她们,她金蝉脱壳,她还换了孩子,她怎么可能死!不会死,肯定不会死!” 他像疯了一样,太子也被吓到了,当下连忙安抚道:“好,她没死,一定没死,九韶,你冷静冷静,她还活着,我帮你一起找她……” 宁王听到这话,却是倏然一个冷笑,他呲牙:“就算她死了又如何!” 他攥紧了拳头:“她对我发了那么多誓,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结果都是假的,我至今记得她的眼神,她温柔地对我说,我送给她的红玉手镯,她会戴着一生一世,结果呢!她骗我,她把那手镯给别人,她把银票都兜走了,贪得要命,一点银子都不舍得丢,却把我的手镯丢了给别人!” 太子倒吸一口气,他想劝,却无从劝起。 宁王:“她便是死了,下了阴曹地府,我都不能放过她,便是追到无间地狱也要把她拉下来,让她跟着我一起痛!我要让她知道,下辈子,下下辈子,哪怕轮回转世,我的恨都在,我也要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太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宁王,只觉自己的胸口都仿佛被撕裂一般,泛起尖锐的痛。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这皇弟用情至深,如今被人家这样欺瞒,所有骄傲尽数折损,由爱生恨,以至于癫狂偏执,疯了一般。 若是皇弟寻不到那女子,那才是一生都不得安宁。 ************ 这几日宁王显然心绪不好,不过到底是硬撑着打理公务。太子由宁王陪着,先检阅了边境军,又视察了禹宁各处,当然也共商了边境安定之计,如今皇廷几乎和夏侯氏彻底撕破脸,为此自然有诸多要事都需要重新商议,更有缥妫使者即将到来,需要商议通商对策。 过几日,朝廷也会派出鸿胪寺和各部官员前来接待缥妫使者。 相比之下太子妃自然悠闲一些,倒是大把时间可以留在后宅陪着小世子。 因小世子喜欢青葛,太子妃对青葛也平添几分亲切,凡事都喜青葛随在身边。 这一日,宁王来为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却和提起一桩大事:“有一件要紧事,看你一直忙,还不曾提,就在前几日西台御史孙殇云上奏,观测到天狗星犯阙,说是流年大运犯天狗星,今年便是天狗煞年。” 宁王没什么反应:“所以?” 太子妃:“天狗关可是小儿关煞,遇上这天狗煞,只怕不利于我皇室子嗣,本来皇上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谁知道却赶上这一桩,这不就正好应了这一劫?” 宁王:“皇嫂说得有道理。” 太子妃看着宁王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父皇说了,上天既然垂兆,他便赐承蕴一枚司南玉佩,这是上古名玉,是他年幼时曾佩戴的,如今特意刻了承蕴的姓名,又用龙袱包了,他托我带来禹宁交给你。”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那就给他戴上吧。” 太子妃:“这哪里是随便佩戴的,禹宁城外不是有处东岳大帝行宫吗,东岳大帝为泰山神,最是能镇压住这天狗煞,你带着这司南玉佩去行宫中,赐香设蘸,献香化纸,请道长加持这司南玉佩,这样方能趋吉避凶,化险为夷。” 宁王听着,自然不喜:“那就派底下人送过去便是了。” 太子妃苦口婆心:“必须你自己亲自去,方显你的诚意,九韶,我知你往日性情高傲,并不屑鬼神神佛之说,可你如今遭此横难,寻人却不得,还不是苦苦煎熬,这个时候,你又能去求哪个?” 宁王确实是不上心的,不过此时听着这话,微怔了下,望向太子妃,竟有几分动容。 太子妃见他这样,便道:“你亲自去求福德,这也算你这当父亲的为承蕴尽的一份心。” 宁王终于道:“好,我去。” 太子妃听此,便命人取来龙袱,打开来,拿出了那块司南玉佩。 宁王接过来看时,却见这司南玉佩顶部琢一小勺,下端则琢了一小盘,全器光素无纹,只在底部刻了谢承蕴的名字,知道此物乃是古时三大辟邪玉之一,是专用来趋吉避凶的。 他握着这司南玉佩:“这几日皇兄在,总归要忙着公务,明日可以抽出时间,我亲自带着承蕴走一趟,请道长为这枚司南玉佩加持吧。” 太子妃满意地笑道:“好,这么一来,好歹了了这桩心事。” ***************** 宁王既要带着小世子前往东岳大帝行宫,当下自然传令东岳大帝行宫,好让道长提前做好准备,至于府中也是要准备诸多物件。 如今禹宁只怕不太平,带了小世子出去,唯恐有什么觊觎之辈,少不得提前清扫筛查,并设置岗哨关卡。 太子妃命管事准备了果儿饮食,金银七宝,以及缎匹斋食等,这些都要带着用的。 宁王其实还是有些不甘不愿,不过到底应着了。 小世子出行,自然该有女眷陪同,不过太子妃却是不好同去,皇室规矩大,诸般讲究,纵然是叔嫂,也该有些顾忌。 于是太子妃便好一番吩咐底下人,又命青葛同行,负责看顾小世子。 宁王听着,耸眉,不太明白的样子:“她?陪着世子一起?” 太子妃:“怎么了?” 宁王淡看了一眼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8章 青葛眼观鼻鼻观心,装傻。 他皱眉,再次看向太子妃:“这是府中暗卫,是负责随护的。” 太子妃:“这几日青葛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看着承蕴倒是喜欢她,承蕴才半岁,突然出门,怕他有所不适,有个熟悉的陪在身边,总归好一些。” 宁王抿了抿唇,到底点头:“好。” 于是第二日,青葛早早沐浴更衣,打理整齐,之后陪同宁王前往东岳大帝行宫 如今已入六月,天气炎热,青葛陪同小世子一起乘坐辇车,待上了山后,便弃车而行。 宁王在前,青葛以及奶娘陪同小世子随后,前后更有侍卫簇拥护卫。 此时才初入夏,市井间进山消暑纳凉者众多,也有城中铺户进山供奉祈福的,是以官道上车马往来,往来络绎。 待到了郊野,却见正是松柏苍翠草木繁荣时,一眼望过去,远处峰峦更是秀若围屏。 这东岳大帝行宫便隐匿在翠绿深处,一眼望去,红墙黄瓦,香烟袅袅,在那葱葱绿意中,更添几分静谧禅意。 道长一早便清理过行宫内外,专门出来迎接宁王并小世子,待到进入大殿,这里早已经准备妥当,设点燃巨烛,焚烧大香,并供奉香烛花果,由道长做法事为小世子祈福驱邪,又为司南玉佩开光。 青葛自然是一直陪同着小世子,想来她这一生能为这个孩子做的并不多,不管是否有用,如今能陪着他驱邪祈福,也算是尽她一份心。 待到法事之后,道观中便赠送了金龙玉简、符袋灵符和卷轴等,说这些都要留给小世子的,可保他逢凶化吉。 宁王自然觉得无趣,收了后,便径自过去后院静坐。 祈福后,青葛陪同奶娘嬷嬷一起带着世子稍微歇息,并用了吃食,小世子闹腾,宁王便传令把他带过去后院,欣赏山景。 因从前殿过来后山,这路并不好走,青葛便自己抱着小世子。 宁王见到,便走过来,伸出手,显然那意思是要自青葛怀中接过小世子。 然而此时的小世子却是舒服惬意的,赖在青葛怀中根本不动弹,见宁王非要抱自己, 依誮 他伸出小脚丫,竟然要踢宁王。 宁王眼睫掩下,没什么表情地命道:“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却有着淡淡的威慑力,足以镇住这样一个小娃儿。 然而小世子显然并不怕,他抗议地推开宁王的大手,之后将脑袋埋在青葛怀中就是不离开。 青葛知道如今宁王心里窝着火,只不过面对小世子尽量压着罢了,况且他公务繁多,这次来行宫中祈福也是忙中偷闲,何必让他不痛快。 况且,他眼底已经分明泛起些许不耐。 青葛便将小世子递给宁王,小世子不甘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宁王伸手来接,可就在这时,青葛感觉,宁王的指尖恰好擦过自己的前面。 夏日衣衫单薄,于是骤然间,仿佛有什么酥麻电流自那里蹿过。 她怔了下。 宁王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动作也顿住。 他轻咳了声,之后状若无事地抱走小世子,转身,看向远处山景。 小世子开始是不太情愿的,不过很快便也没什么骨气地靠在宁王怀中,悠闲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小人儿很少出门,没见过世面,现在眼睛瞪得老大,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眼睛都不够用了。 宁王垂眸看着小世子那没出息的样,不免笑出声。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小世子的脸颊,无奈道:“小没出息,小没良心,就是你。” 小娃儿自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径自乐呵呵地挥舞着小手。 宁王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恨声道:“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果然是她生出来的,你也跟着有样学样。” 青葛听这话,忍不住看了宁王一眼。 谁知宁王却马上察觉了,疑惑地挑眉。 青葛忙恭敬道:“殿下素来乖巧,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宁王却不爱听这话,“呸”了声:“闭嘴,别在孤面前说这种阿谀奉承的话。” 青葛:“是。” 可宁王到底脸色难看起来。 青葛闭嘴不言,低头装傻,这时小世子突然拽扯宁王衣袍,咿呀呀指着远处,原来远处竟有飞鸟翱翔于山涧。 宁王这才神情缓和,抱着小世子道:“鸟,那是鸟。” 他低声教他说话:“飞鸟。” 小世子咿咿呀呀一番。 宁王耐心地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跟着我说。” 小世子又一番咿咿呀呀,稚嫩的小腔调有模有样地抑扬顿挫着。 宁王端详着他,满意地道:“倒是有些背诗的样子了,像孤小时候。” 旁边奶娘嬷嬷并侍女全都低头不敢作声。 大家平日陪着小世子时间长,知道小世子这就是胡乱咿咿呀呀而已…… 宁王搂着小世子,着实教了几首诗,看小世子欢喜的样子,倒是不忍心:“自从你生下来,不曾安享父母疼爱,倒是经了这么多事,你若喜欢,孤干脆陪你在这里多待一日,可好?” 小世子自然没回应,只是欢喜地继续咿咿呀呀。 宁王:“你既愿意,那我们明日再回。” 说着,宁王便命底下人打扫此处,铺展凉簟,他觉得这里气息新鲜怡人,风景也好,可以让孩子在这里玩耍纳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29章 他一声令下,底下人自然照办,于是很快便铺设了上紫茭凉簟,那紫茭凉簟光软香净,凉爽细滑,青蓝绸缎镶边,无半分毛刺,自然最适合小娃儿来用。 此时林木葱郁幽深,阳光自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洒落,小世子着一身上等细纱做成的肚兜,趴在紫茭凉簟上玩耍。 他如今会爬了,爬得嗖嗖嗖,一不小心便爬出紫茭凉簟,要去拽那边的花花草草。 宁王从旁亲自看着,时不时把他逮回来,就像逮小狗一样,一次次的。 后来干脆拔了狗尾巴草来逗他玩:“过来,抓住,来,抓住!” 青葛看着他那逗狗的样子,一时也是无话可说。 小世子自然不甘心,便抗议,还用小腿儿踢他,宁王得了趣,故意逗弄他,小世子怎么踢都踢不着,最后恼了,直接用小拳头去扑打,倒是逗得宁王笑出声,笑声低哑,散在这山涧间。 小世子也觉有趣,兴奋异常,小拳头挥舞着,口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 宁王便抱着孩子在凉簟上打滚,还把他高高举起,父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 青葛从旁沉默看着,此时夏日凉风习习,山间空旷幽静,绿意盎然,父子二人这般嬉戏,倒是前所未有的开怀。 这时又有底下管事在这柳荫下摆开檀木小案,奉上各样果食。 观中道长恭敬地道:“这原是我们观中自己后院栽种的,知道今日贵人临门,才刚摘了,最是新鲜头茬。” 宁王看过去,那些果食诸如油饼、酸馅、乳糕和丰糕之类,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反倒是新鲜瓜果,有胭脂桃,乌梅,甘棠梨和林檎等,都是熟透了的新鲜货,旁边衬着尚且沾了露水的果叶,看着倒是让人有些胃口。 宁王便略颔首,显然这是满意的意思。 那道长见此,又趁机奉上各样小物,都是装在金银小盒中的,小娃儿玩的磨喝乐,用木头雕刻,又衬了彩彩底座,再用碧纱笼住,倒是好看得紧。 小世子看到后,顿时好奇地打量,还用手摸了摸。 宁王往日自然不屑这些,府中备着的,内廷赏的,皇室长辈送的,哪个不是饰了金玉珠翠,比这个好看精致数倍。 不过如今看孩子有些兴致,想着图一个乡土野味,便收下了,又命底下人赏了道长。 宁王看着那些果子,最后挑了一个胭脂桃,这桃子饱满圆润,上面覆着一层细细绒毛,看着是熟透了,甜香四溢。 他拿了银刀,切开胭脂桃,取了一块软糯的果肉。 小世子一双晶亮的眼睛好奇看着,他显然是馋了,见到桃子,便如同雏鸟一般张开小嘴儿,眼巴巴地等着人来喂。 宁王懒洋洋地地看着这小娃儿贪吃的样子:“你有牙吗?” 旁边奶娘待要说话,谁知道宁王已经握住小世子嘴巴,低头检查,便看到粉红的小牙床上,果然有四颗小白牙,白白的,尖尖的。 他便轻笑出声:“你竟然也是有四颗牙的大孩子了,来,尝尝这山间鲜果。” 第092章 第 92 章 第92章给你做几身好衣服 宁王说着, 将那块桃肉递给小世子,小世子迫不及待,啪叽含在口中。 不过他到底嘴巴小, 根本吃不了, 只能拿着含在口中,不过用牙床咂摸咂摸滋味罢了, 就这, 都吃得不亦乐乎。 宁王看他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自己也拿了来吃, 边吃边帮小世子换一块新的。 被小娃儿用嘴巴吸咂过的桃肉黏糊糊的, 沾得宁王手指头水淋淋, 满是桃汁粘液以及小娃儿的口水。 他素来讲究的人, 如今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 只拿巾帕略擦拭过罢了。 青葛想着, 再是喜洁的人, 面对自己的骨肉, 也讲究不起来了。 昔日高洁傲慢的宁王做了别人父亲,到底和以前不同。 吃过桃子后, 小世子打了一个哈欠, 按说该睡了,不过却并不想睡, 他野心勃勃地看四周围,还想玩的样子。 宁王哄着道:“等你大一些, 父王便带你出来骑马,游山玩水, 骑马射箭好不好?” 小世子不太懂,但眨巴眨巴眼睛, 仿佛一脸向往的样子。 宁王朗笑出声,神情越发温润,低低哄着道:“不过你现在还小,躺在那里睡吧,好不好?” 小世子显然不肯,宁王收敛笑意:“躺好。” 小世子却呲溜呲溜爬到他膝盖旁,拉扯着他的锦带玩。 宁王头疼,略沉下脸,命道:“放开!” 小 璍 世子偏偏不放,还伸展着小胖手,好奇地拽扯宁王发间的龙头玉簪。 宁王:“……” 他被拽扯得狼狈,深吸口气,很是没办法地道:“孤怎么摊上你这样的孩子!” 小世子才不怕他,吭哧吭哧继续拽扯,锲而不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青葛从旁看着,宁王咬牙切齿,但他能怎么着,只能忍耐。 于是贵重的龙头玉簪被小世子摘下来,他小手使劲攥着簪子,胡乱往地上戳,又去敲旁边的瓷盘,发出铿锵之声。 他觉得好玩,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咧着小嘴儿笑眯眯。 宁王看他笑得开怀,趁他不留意,从他手中摸过来龙头玉簪:“小坏蛋,别糟蹋好东西了,你听着,父王给你奏乐。” 小世子还想夺回来,宁王自然不许,他让小世子好生坐在凉簟上,将一旁几个玉盘瓷盏都依次摆好位置,之后轻轻敲打,发出清脆之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0章 小世子觉得好玩,便不闹了,专注地听着。 宁王修长指尖轻执龙头玉簪,以簪尖敲击玉盘瓷盏,声音清脆如同山泉叮咚,更兼有长有短,有高有低,倒是悠扬动听,别有一番趣味。 小世子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得眼睛晶亮。 宁王得了这哄娃的法子,便越发敲打着,只不过声音逐渐柔和轻缓,于是小世子眼皮慢慢耷拉下来,最后脑袋一歪,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旁边奶娘小心翼翼上前,取了薄凉的丝毯为小世子覆在身上,之后无声地退下。 青葛盘腿安静地坐在一旁,她看到宁王以拇指托着下巴,耷拉下眼皮,凝视着睡熟的小世子,素来幽深难测的眸子竟泛起温柔的惆怅来。 山涧中传来溪水潺潺之声,阳光自茂密枝叶的缝隙洒落,夏日的风吹来,带来蒿草的清新气息。 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那是进山纳凉避暑的市井百姓,他们将瓜李投放在溪水中浮沉,自己却穿了松散袍裙追逐嬉戏。 市井间的热闹就在山腰下,倒是衬得如今这一方天地太过静谧。 这时,宁王突然开口:“世子倒是喜欢你?” 他声音压得很低,略有些沙哑,青葛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说话。 于是她也低声道:“想必是因为属下常年习武,有些力气,所以抱着殿下时,比奶娘更显稳妥,小娃儿虽小,但知道怎么才能舒服,便喜欢属下抱着。” 因为刻意的低声,她的声调不似往日般清冷,竟有几分柔软的意味。 宁王听着,心弦便轻荡了下,甚至让他有了些许错觉。 不过也只是一霎的念头罢了。 之后细想,不免自嘲地扯唇,他竟对她思之若狂到了这种地步吗,听到一个女子柔软的声音便觉是她? 未免太过卑微可笑,疯了吗! 他咬牙,没好气地看了看四周围,突然想明白为什么了。 草木葱茏,山野辽阔,夏风习习而来,又有一个娇憨稚嫩的小娃儿睡得香美。 当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孤男寡女,自然凭空滋生一些原本不该有的微妙情绪。 所以就不该用一个女暗卫陪着! 不过承蕴喜欢女暗卫——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中的恼火,略抿了抿唇,板着脸,用格外严肃的声音道:“若干脆让你离开千影阁,留在世子身边贴身守护,你觉得如何?” 青葛道:“属下自是听从殿下调派。” 宁王缓慢地转首,视线终于落在青葛脸上。 她乌发束起后垂落在颈子间,倒是遮掩许多,只露出一张毫无出奇的面孔,面上隐约有几粒雀斑,唇有些过于厚实。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眼睛总是略显呆板地垂着,永远毫无生气甚至仿佛没焦距的样子,规矩到仿佛一块石头。 他突然好奇她原本的容貌。 不过也只是想想,适才心里的异样让他不适,让他觉得自己心底阴暗,饥渴到为了麾下一个女暗卫的声音而心荡神摇浮想联翩! 他强硬地抹去那丝异样,心想自己对她的真实容貌毫无兴致。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道:“孤在问你的想法,想不想留在世子身边?” 青葛:“属下自然希望能保护世子殿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过属下觉得,若是属下继续留在千影阁,才能更好为殿下效力。” 宁王:“哦?” 青葛:“世子殿下毕竟年幼,如今只是一时要加以提防,待到一切安稳,王府后宅并不需要属下时刻随护,但是属下在千影阁,却可以更好为殿下效力。” 宁王眉梢略挑了挑,显然对于她的回答是满意的,他便问道:“你的缥妫语学得如何了?” 青葛:“日常言谈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互市会涉及的一些常用言语,也都已经学过了。” 届时双方若提到互市,必是要一项一项地谈,比如大晟的茶叶,丝绸,米谷以及瓷器,至于缥妫则有各样调料,毛皮,麝香以及其它稀罕物,这些物件的缥妫语,她都已经滚瓜烂熟。 宁王道:“给本王说几句。” 青葛:“啊?” 宁王面无表情:“考考你。” 青葛:“……” 她便用缥妫语道:“殿下,缥妫使者不日即将抵达,我等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宁王:“还有吗?” 青葛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说缥妫话,而且说得还挺地道。 她一时无言,以为自己兢兢业业有所长进,结果抬头一看,别人正在前方悠闲自在。 她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宁王:“怎么,哑巴了?” 青葛只好用缥妫话回道:“殿下有什么话,吩咐属下就是,属下听着。” 宁王恹恹地道:“你不能多说几句吗?” 青葛只觉心里毛毛的:“属下不善言辞。” 宁王神情便有些不耐,起身,漠声道:“那就不说了。” 说完,他一撩袍,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 青葛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 总觉得今天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中憋闷的狮子,随时能暴跳如雷。 不过…… 以他的性子,若是真怀疑了,反而会不动声色,暗中查探,如今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他应该并不曾提防怀疑自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1章 所以……也还好。 ************* 太子和太子妃身在禹宁期间,太子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巡视边境军,询问百姓疾苦,视察民情,私访互市,甚至招来西渊商旅询问各项事宜等。 这时朝廷派来的官员也抵达禹宁,包括市舶司监官、纲运发运使、鸿胪寺和内侍省官员等,这些由宁王统一安置,并和宁王幕僚一起商议接下来和缥妫使臣需要商议的各项事宜。 除此之外,宁王去一趟绀梁捅下这天大的篓子,朝廷自然也只能一起共商大计,为他修修补补,平息事端。 至于太子妃则留在内宅,陪着小世子,太子妃是耐心细致的人,对小娃儿总是温言软语的,几乎一整日一整日地陪着。 小世子最开始对太子妃可能还有些生疏,过了两日便熟稔起来,和太子妃玩得欢。 青葛从旁看着,不免想着小世子有一个这样的伯母也算是他的福分。 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温柔包容的人,性子平和,小世子如果能承欢于他们膝下,接受他们的教养,将来必是心 yh 胸开阔处事豁达的人。 不过她又想起那一日在山上宁王对待小世子的种种,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目无下尘,又喜洁,可对待自己儿子时竟格外耐心细致,也算是慈父了。 狂放不羁的青年终归会被懵懂无知的顽童磨平脾气,变得内敛沉稳起来。 谁知这一日,恰好她于后院轮值,她正要走近了,隐隐便听到花厅中有争吵声,似乎是宁王和太子。 她听到这个,顿时放慢脚步,隐在暗处,侧耳细听。 因不敢走近,只听得一个隐约,看起来他们对小世子的安排有分歧。 太子耐心劝道:“把承蕴带到皇都,这是父皇和母妃的意思,回去后自然会安排最好的嬷嬷和奶娘看管照料,又有长辈的疼爱,大内之中防守严密,安全无虞,怎么也比把他留在这里好。” 宁王语气却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行,那是我儿子,我生的儿子,我就要他留在禹宁,留在我身边。” 太子头疼:“九韶,不是不让你看着你儿子长大,等过去这两年,你想的话再把他接回来也一样的,或者你干脆回去皇都也行,父皇那里可以下旨,召你回去。” 宁王微侧首,用手托着额,非常费解地问道:“既然早晚会回来,那为什么这两年不行?” 太子:“这两年孩子还小,也不懂人事,正是需要悉心照顾的时候,你忙于政务,又要找你的王妃,哪有心思好好照顾他?这么小一个孩子,你交给那些奶娘嬷嬷来照顾吗,能放心吗?” 宁王听这话便沉默了。 其实他知道太子说的有道理,回去皇都,有太子和太子妃,自己和母妃再不和,她总也是真心对孩子好的。 太子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若把承蕴带回皇都,他得到的照料呵护远比留在这里好。” 说到这里,他叹了声:“九韶,没有人会抢你的孩子,这个孩子必然是你的,只是这两年确实……你这样确实让人担心,你——” 他想起之前皇弟那歇斯底里的恨意,想着他只是看上去很正常罢了,但其实心里藏着的激烈情绪,随时都可能把他吞噬。 藏在暗处的青葛听着这话,明白宁王这是有些被说动了。 太子说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这样,孩子只能回去皇都,那她便见不到了。 她垂下眼睛,又想起宁王用玉簪敲击瓷盘逗着小世子的样子。 谁知就在这时,宁王开口了:“皇兄,我还是希望承蕴留在禹宁。” 他的声音很沉,很慢。 之后,他说道:“我知道皇兄是好心,是真心为我着想,我自然也相信若承蕴跟随你去皇都,会比留在我身边好一千万一万倍。可承蕴是我的孩子,我原本娇妻美儿,事无不顺,哪个不称羡,我自己也是踌躇满志,以为自己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结果一夜之间,这一切都成空,全都是假的,我什么都没了。” 他声音沉郁,低声喃喃道:“若有这个孩子在,我便觉得我还有他,他也还有我,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如果你们把他带走,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 太子听着这话,彻底不言语了。 他想起那一日皇弟所说的话,他自然明白,其实皇弟盼着她还会回来。 他在,孩子在,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他会依然存着虚幻的念想,曾经他拥有的一切都会回来。 他苦笑一声,道:“九韶,我明白了,我这就回皇都,帮你说服父皇和母妃。” 隐在暗处的青葛,听着宁王的话,心中百味杂陈。 在一瞬间的意念中,她甚至后悔了,原本不该这么待他,他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禹宁王,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路,如今只盼着他早日忘记这一切。 ****************** 宁王到底送走太子和太子妃,热闹了几日的宁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青葛有些担心小世子,太子妃陪了他这几日,现在突然走了,这么小的小娃儿他不懂,不知道为什么陪着自己的人突然没了,怕他不适应。 不过她很快发现小世子这孩子性子开朗,倒是并不会因为这个挂怀,他该玩还是玩,每日都乐呵呵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2章 而宁王还算是一个负责任的爹,哪怕公务再繁忙,他依然会抽出时间陪着小世子,甚至后来他干脆把小世子带到天鸿阁,让奶娘陪着小世子在天鸿阁玩,他可以一边批看公文一边陪着,抽出闲暇就逗逗。 青葛倒是卸了看护之职,不过前往天鸿阁禀报公务时便可以看到小世子。 小世子倒是和她颇为熟稔的,每次见到她都冲她拍手要抱抱,青葛偶尔会抱一下。 这一日青葛来了天鸿阁,却是得到消息,禹宁官署已经接到信报,缥妫使者三日后便会抵达禹宁边境,户部侍郎并鸿胪寺少卿也已经到了禹宁,准备迎接来自缥妫的使者。 宁王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带了暗卫和侍卫随行,再次前往边境视察。 青葛因接下来即将负责接待事宜,也就随着宁王外出视察。 一行人骑了马,出了禹宁城,约莫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临尧城,这临尧城毗西渊边境,说是城,其实颇为狭小,下辖不过二十几个村落,只是因其地势关键,才成为边塞重镇。 十年前,宁王巡查过后,便开始下令边关守军修建土堡,多年过去,这里已经是土堡连城,犹如北部长城一般,构建起西渊通往大禹的险要关卡。 翻身下马后,青葛和众人一起陪同宁王登上土堡,极目望去,几朵孤云悠然飘浮于天际,苍穹之下可见大地尽头,竟是苍茫辽阔。 并不见多少人烟,只隐隐看到有商旅队伍正跋涉在尽头,犹如几个黑色的小点。 宁王看着远处,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葛等人也就安静地伺候在一旁。 过了片刻,宁王突然道:“青葛,你曾远赴缥妫,那里的人和我们有何不同?” 青葛有些意外。 宁王早就仔细研读过缥妫的风土人情,如今怎么突然问起自己这个? ……所以他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更深的问题,是他如今正在冥思的问题。 于是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缥妫人和大晟人并无不同,那里的百姓也都是寻常百姓,只盼着能得太平日子,我和他们说起我们大晟的种种,他们很是羡慕向往。” 宁王眉宇微拧,问道:“这次缥妫派来的使臣中也包括乌缇公主,你和她还算熟?” 青葛:“是,属下在缥妫王都时,曾经承蒙公主招待,还算投缘。” 宁王:“好,等这位公主来了禹宁,你要带她四处转转,你们都是女儿家也好说话。到时候你带她看看我大晟天下的盛世繁华,如此才能扬我大晟国威,让他们这些边缘小国知敬畏,懂分寸,也长些见识。” 青葛:“好,属下明白。” 宁王对此自然满意,他继续往前走,去看那边的互市。 这边的土堡是一道矮垛子墙,并不高,但是足以阻碍车马通行,如此便能为敌方进军制造障碍。 在矮垛子墙前还修建了几处榷场,大晟会在特定时期开放,那些西渊人可以进入榷场做买卖,而一旦边境有异动,这榷场便立即关闭,可以说这种榷场的形势可攻可守,灵活机动。 宁王打量着这榷场,微皱着眉头。 青葛大致猜到他在思索什么要紧大事,必然是不好说给底下人听的,也就不再言语。 这时候,宁王却突然回首。 猝不及防间,青葛便对上了宁王的视线。 她怔了一下。 好在,宁王并没在意,他的视线淡淡地下移,扫过青葛。 青葛笔挺直立,一本正经。 宁王看着眼前的小暗卫,她一身墨色劲装,葛布的,平淡粗糙,朴实无华。 于是他终于开口道:“ 銥誮 把这身葛衣换掉吧。” 青葛呆呆地困惑着:“啊?” 宁王:“让府中管事给你定制新衣,要几身讲究的衣裙,就按照皇都如今最时兴的花样来。” 青葛意外地看着他。 宁王挑眉,凉凉地道:“不然呢?你穿这一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宁王府穷得没钱做衣裙了。” 青葛缓慢地道:“是,殿下。” 宁王:“你难道不知道打扮打扮,我也没苛待你们非要这么穿吧。” 青葛木然道:“没。” 宁王听着她那死人一般的声调,突然想起她之前的作为。 她可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朴实本分,她在外玩弄野男人,在内勾搭叶闵。 她怎么做到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宁王微耸了耸眉尖,不再说什么,径自往前走。 他这次来,要查看互市布局,检查土堡防御,视察过后,又找了几个巡逻卫兵问起日常起居,譬如粮草供给等,还问起日常训练的强度等等。 他自己也曾经亲身在行伍之中体验,显然对这些很是熟悉,问了一番后,又抽查了这里的记录,吩咐青葛和另一个暗卫记录每日的进出关卡数据。 青葛和另一位暗卫记录誊抄着时,他自己去另一处查看。 差不多记好了,宁王却不回来,土堡将士和官员便有些忐忑,问起来。 青葛见此,便出去寻宁王,谁知四处看,却不见宁王踪迹。 问了旁边侍卫,这才知道宁王沿着土堡旁的小路往前走了,她观察了脚步痕迹,很快寻到,却只看到宁王侧影。 她正要上前,就见宁王正半蹲在一株浆果树前,抬手摘了一颗,放入口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3章 浆果都已经熟透了,发黑发紫了,想来是极甜的。 这让青葛多少意外,他往日是不屑吃这些的,他不爱吃甜,也不会随便吃野外的什么。 这时,突然听到他开口道:“你觉得露甲草的果子好吃吗?你是真喜欢,还是帮他们骗我的?” 沙哑的声音突如其来传入耳中,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耳边有什么嗡嗡嗡的声音,天地突然蒙上一层阴影,她完全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过了片刻,她才僵硬而缓慢地意识到,宁王不是在问她,而是自言自语。 他太过沉浸于自己心事,根本不曾留意到自己。 她待要细听,但他却不说了,就那么蹲坐在那片灌木丛前,一直低头看着那浆果出神。 青葛静默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撤离。 她并不太想看到这一幕,想必宁王也不想让自己的属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她便施展轻功,以几乎无声的步伐离开。 就在即将走远时,她到底回首看了一眼。 宁王单膝弯曲,半蹲下来,做工精致的袍沿散落在草丛间,脸闷闷地埋在手心中,发间玉带也随之自肩头垂落,搭在一旁灌木丛中。 这样的他,像是一个被抛弃了找不到家的孩子。 她这么远远望着,隔着摇曳的萱草,视线有些模糊。 良久,她收回目光,沉默地回去,和几位暗卫侍卫一起恭敬地立着,等他回来。 只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第093章 第 93 章 第93章芝麻小官一手遮天 赶在缥妫使者抵达前, 青葛的三件衣袍终于做好了。 因青葛为女子,但又行武职,是以这三件衣袍都是采用男子衣袍样式, 为对襟窄袖袍衫, 腰部搭配革带,下面则是大口宽裤, 衣袍上是金丝银线绣成的飞天流云, 并有暗紫流云沿边,精致考究。 晚照见到时, 也不免赞叹连连:“殿下对你越来越器重了。” 青葛望着铜镜中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 以及修长流利的颈部线条, 隐隐有些担心。 她往日着暗卫衣袍, 头发胡乱挽起, 这些都起到遮掩作用, 不至于让自己曲线毕露, 但现在穿上这样考究的长袍, 又要特意将头发梳理齐整,倒是显得利索飒爽了许多。 她担心头颅以及颈部的线条会让宁王感到熟悉。 不过显然晚照的心思不在这里, 她在盯着青葛的前胸处。 往日暗卫都会缚胸, 尽量隐匿女子气息,免得太过暴露自己, 但现在青葛要以女子之身招待缥妫公主,又要考究富贵一些, 自然不好太过掩饰,再加上夏日衣衫到底单薄, 那里便一目了然。 平心而论,作为女子, 她必须承认青葛的身子生得好,形状仿若桃子一般,饱满浑圆,盈盈动人,几乎呼之欲出。 但…… 仔细看,似乎左边形状略有些不同? 青葛察觉到晚照的目光,她自己也仔细看了一番,虽说细微差异,但仿佛确实能看出来。 其实她已经尽量掩饰了。 晚照提议道:“穿一件夹层亵衣?” 夹层衬棉的亵衣可以缠裹前胸处,以此隐藏峰峦之形,不过一般是春秋冬三季才会穿戴这些,如今正值盛夏,这三件衣袍都是薄软布料,是以青葛里面搭配薄纱袜肚,这薄纱袜肚因为薄软,只能稍微束缚,不能太过隐匿峰峦形状,更不会起到束缚作用。 青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沉默了一会,道:“不,就这样吧。” 若不细看,其实看不出来的。 若细看…… 随便他们看。 况且,宁王若对着自己细观,这也是一个让他不至于起疑的特征。 要知道她和宁王分别时才刚生产三个月,他对自己最后的印象自然是那时候的体型,如今和之前大不一样了,无论是峰峦的丰润程度,还是左右略显不一致的高度,还是腰肢的柔韧程度,都不同了。 他看了后便不会觉得太熟悉了。 ************** 为了迎接缥妫来使,朝廷着令组成的钦使团早就聚在宁王府,诸般商讨研判,青葛也参与其中。 这日傍晚,青葛和鸿胪寺以及其它官员一起详细商谈过接待事宜后,前往天鸿阁向宁王回禀。 青葛走进去后,恰好看到小世子也在,地上铺了织锦的地衣,小世子穿了粉嫩嫩的小肚兜,颈子间围着软绸巾帕,手中攥着一件黄蜡做成的凫雁,正玩得不亦乐乎。 因长牙的缘故,他口水特别多,如今这么玩着,小口水滴滴答答顺着下巴往下淌,浸润了巾帕。 青葛进来时,他听到动静,趴在那里看过来,一看到青葛,他好像愣了下,之后便冲青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一笑,口水越发顺着小嘴巴流下来,晶莹透亮。 此时宁王正低首伏案,并不曾抬头看,于是青葛便顺势冲小世子挑眉,给他一个眼色。 小世子便欢喜地冲着青葛拍手,啪啪啪的,口中还发出撒欢的声响。 宁王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却恰好看到青葛的侧影。 他的视线微顿过后,便不着痕迹地自她颈部往下滑,巡过她的肩部,胸部,以及腰部。 玉带轻束,勾勒出纤细腰肢,宽大衣袍的下摆线条流畅,既飒爽干练又显出几分庄重贵气来。 常年习武的女子,又是轻功超绝的,自是练得身姿挺拔纤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4章 平时并不觉得,如今着了这华美考究的衣裙,便凸显出和寻常女子不同的身段。 青葛感觉到宁王的视线,这让她的脚步微顿了下,不过她还是状若无事地走到宁王面前,向宁王见礼。 宁王略颔首,指尖似有若无地滑过手中公函,眸底晦暗,让人琢磨不透。 青葛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径自禀报了明日迎接缥妫使者的安排。 她这么说的时候,一旁小世子盘腿坐在那里,睁着晶亮的眼睛,茫然地张着小嘴,看一眼宁王,又看那一眼青葛,小脑袋转来转去。 青葛禀报过后,宁王突然抬手,托着下巴,神情散漫地看着青葛:“有个事情和你说下。” 青葛:“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宁王从一旁公函中抽出一件,直接递给青葛。 青葛疑惑,恭敬上前,双手接过来,粗略扫过,却是意外不已。 这竟是来自皇都的诏书,诏书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宁王:“打开看看。” 青葛便拆开上面的腊封,却见里面是带有瓜瓞印纹的白麻诏书,她快速扫过,这竟是为她封赏的诏书,提她为从六品禹州防御副使,入禹州边境军统制。 她惊讶地看向宁王。 宁王微后仰,掀起眼睨过来:“可还记得,当日你自皇都出发前往缥妫,本王曾经说过,等你归来,本王对你另有安排。” 青葛想起往日,道:“属下记得。” 宁王略颔首:“本王从来 依誮 言出必行,你出使缥妫时,本王已经把你名字递到了户部,以待封赏,只不过后来便暂时搁置了,如今你自缥妫归来,功绩昭著,理应嘉赏,是以本王已陈情帝前,为你请旨,擢升禹州防御副使一职。” 他淡声解释道:“虽说只是虚职,你依然效命于千影阁,但这也算是为你将来谋一条出路,来日你离开千影阁,会再行安排。” 青葛听此言,也是万万没想到宁王会对自己做出这种安排,要知道朝廷每年一次考核升贬,若是错过这一次,便要等下一年,便是宁王的请旨也不能轻易破例。 所以他今日所言,应该是实情,说明他早在一年前已经开始为自己安排,并拿到了擢升名额,只是因自己不在而搁置,如今才重新把这擢升落实了。 所以……当时他说自己回来后,他对自己另有安排,不是敷衍自己的虚话。 这让青葛有些感动。 没办法,做人下属的,特别是暗卫这种随时丧命的差事,能被主人看重惦记,就有些受宠若惊。 青葛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还是觉得……他比自己想得要体恤一些。 从六品的武职不算什么大官,在皇都在宁王眼中芝麻大而已,但按照品阶算,放在地方折算为七品文官,也可以是一方父母官了。 对于暗卫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出路,她应该感激涕零。 于是她很是恭敬地道:“谢殿下,属下不胜惶恐。” 宁王神情矜贵,散漫,并不甚在意的样子:“没什么,这都是你该得的,况且这次你也参与接待缥妫使者,身上带了武职品阶,总归名正言顺一些。” 青葛:“是。” 宁王又道:“你接待缥妫公主,可以陪她看看我们禹宁的风土人情,记得去库房支领一些银子。” 青葛:“好。” 宁王这才吩咐道:“下去吧。” 青葛便拜别宁王,离开时,小世子依然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小眼神一直跟随着她转。 她脚步顿了顿,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出去了。 宁王目送着青葛离去的身影,一直到她走出书房。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游移至窗牖处,看着窗外她的身影。 他以手支着下巴,不动声色地品味着。 她乌黑柔亮的发丝高高挽起,鬓边用了一根玉钏,玉钏上是剔透鲜亮的玛瑙,倒是衬得那如雾云鬓越发灵动俏丽。 这让宁王想起晨间时,他的王妃慵懒睡在榻上时,自锦被中散落的乌发。 她那头秀发竟很有些她的味道。 他眼睫掩下,在心里把她的身影和那个女人重合。 似乎不太一样,身形不同。 还有哪里不一样? 他眼前竟浮现出青葛起伏的峰峦线条。 盛夏时的衣着过于薄软,那里浅浅地缚着,虽遮得密不透风,但却越发引人遐想。 他蹙眉,仔细回忆着适才看到的细节,似乎两边略有些差异?很细微,但确实不太一样? 可他的王妃并不是这样的…… 宁王这么想着时,蓦然意识到什么,犹如被冷水兜头泼下,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他僵硬地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之后抬起手来,缓慢而挫败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是疯了吗,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能是! *********** 青葛带领宁王府侍卫出禹宁迎接缥妫使者,在禹宁城外约莫百里处,见到了缥妫使团,为首的果然是乌缇公主。 乌缇公主见到青葛也是颇为欢喜,跑过来热情地抱住她:“青葛娘子,竟是你!” 青葛笑着说起如今自己身份,说自己已经是从六品,负责迎接缥妫使者,乌缇公主自是惊喜连连,喜欢得直蹦。 乌缇公主拉着青葛的手,向青葛大致介绍了他们的使团,原来缥妫王对于和大晟的结盟以及互市颇为重视,是以这次组成了一个约莫百十人的使者团,还赶来了缥妫特有的骏马,带来了黑貂以及各样珍稀宝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5章 至于使者团中,除了乌缇公主以及缥妫相关官吏,还包括精通大晟语的部落老人,缥妫的商人以及各部落的首领,最让青葛意外的是,姚老爹竟然也在其中! 姚老爹见到青葛,也是倍感惊喜,当即向乌缇公主禀报了青葛帮他们杀狼的种种。 缥妫使团众人听了,自然敬佩不已,连声夸赞。 在场的大晟官员,原本想着青葛是千影阁暗卫出身,只是机缘巧合一起接待缥妫使团,又想着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并不看在眼里。 如今青葛竟和乌缇公主并缥妫使者如此熟稔,俨然是至交好友的样子,当下也不敢轻视,反而敬重起来。 当晚,青葛等人和缥妫使者团一起就地安营扎寨,点了篝火,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倒也痛快。 说话间,乌缇公主提起他们这一路来的种种,原来他们路上遇到两次械斗,都是西渊东部各部落的争斗,还遇到一次蒙面杀手的袭击。 青葛细细问了一番,最后不免蹙眉,以她往日经验判断,这蒙面杀手应该是来自夏侯世家。 如今夏侯氏对朝廷心存不满,他们怕是也顾忌大晟和缥妫的结盟,是以从中破坏。 不过对此她自然不敢提起,毕竟明面上夏侯氏还是宁王府的岳家,这些曲折的恩怨罅隙一时也不好和外人提及,语言不通,又涉及大晟种种局势,乌缇公主未必能够完全明白,若是说不明白,反而横生枝节。 乌缇公主却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明白,他们恨不得要我们死,他们不想我们来到西渊边境,盼着我们一辈子窝在家里不要出来!” 她一甩头:“我偏不如他们意!” 青葛看着她黑而长的发辫甩起来,迎着火光,既飒爽又好看,不免笑了。 当晚大家一起宿在营帐中,青葛和乌缇公主同住一处,乌缇公主根本不睡,她兴奋地拉着青葛说话。 她先好一番盘问,问大晟有什么俊美男子。 她满脸期待:“要好看的,像你们书中的潘安那样好看,还要武艺高超,至少像你这样的武艺,还要对我言听计从,还要……” 她一口气提了许多条件。 对此,青葛表示:“我们大晟男儿大多俊美,一个个全都才华横溢武艺高强,你可以慢慢挑,实在不行让我们殿下为你多寻觅几个好的。” 乌缇公主眼睛亮晶晶:“那你们宁王呢,他长什么样?我可是听说,他是大晟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 青葛惊讶:“你从哪里听说的?什么叫第一美人?” 乌缇公主挠了挠头:“听过往商人说的,不对吗?难道有比他更美的?” 青葛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她,正色道:“我们殿下生得确实相貌俊伟,但这样的男子可不适合给你当夫君。” 营帐外的篝火在跳跃,乌缇公主眼睛中闪着惊讶:“为什么?” 青葛看着乌缇公主略有些天真的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乌缇公主对宁王有什么想法的。 这绝对不行。 所以她便干脆抛开禁忌,开始给她讲,讲他联姻,讲他王妃跑了,讲他性子差! 总之那些世人皆知的事,都大致给她讲讲了。 乌缇公主听得瞪大眼:“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有人要……在我们那里,只怕早被赶出去,这辈子注定打光棍!” 青葛无奈:“这也没办法,他是禹宁王,位高权重嘛 弋 。” 乌缇公主却不敢苟同:“管他是谁,我看他就是欠打。” 青葛:“……” 乌缇公主摇头,恨铁不成钢:“应该扒光了吊在大梁上用蘸着辣椒水的皮鞭抽!” 青葛微吸口气,不言语了。 这种话,一定一定不要让他听到。 不然这结盟怕是要谈崩了。 ************ 第二日,大晟钦使团陪着缥妫使团回到禹宁,在抵达禹宁边境时,便有大晟前来接应使者的依仗,按照禹宁往日惯例,边境戒严,官道肃清,王府护卫铁骑于四更时分抵达,并有鸿胪寺官员穿戴礼服、冠冕及配饰,前来迎接。 乌缇公主等一眼看过去,便有些惊叹,指着其中一位官员问:“好大的威风,这便是你们宁王吗?” 青葛看过去,之后道:“这是鸿胪寺少卿,奉皇命前来负责款待诸位贵客。” 乌缇公主:“竟是这样。” 只是一个普通官员便有这么大的威风和讲究呢。 青葛知道乌缇公主不懂,便陪着解说,将这边大致情况都说给乌缇公主。 乌缇公主听得连连点头。 待到缥妫使团快要进城时,便见接应仪仗到了,有卫士手执莲形火炬,并有锣鼓队在前,驱逐了两头大象,那大象都以宫锦为衾,披红挂彩,象头上还有金響缠络。 这浩大声势,只看得乌缇公主心花怒放,缥妫众位使臣中来过大晟的也就罢了,那些没来过的,眼花缭乱,惊奇不已。 待到入了城,乌缇公主望着那殿宇楼阁,林立店铺,更是东看西看。 青葛见此,只能暗自提醒,她才勉强收住。 在声势浩荡的鼓乐之声中,鸿胪寺少卿并青葛等人陪同缥妫使团来到禹宁的驿馆,这些驿馆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处处周到体贴。 在一切安顿后,青葛便回去宁王府向宁王复命,详细禀报了迎接缥妫使团的种种,当然也包括乌缇公主提起的一路遭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6章 宁王听完后,却是道:“倒也预料之中。” 不只夏侯家族,还有西渊东部一些部落,显然大晟和缥妫的联盟对他们不利,是他们要极力阻止的。 不过……螳臂挡车罢了。 宁王道:“对于夏侯氏本王自然另有安排,你小心为上,但不必太在意。” 青葛:“是。” 她知道这一段自己迎接缥妫使者时,宁王也是忙于和朝廷商议对此,对付夏侯氏,不过具体详情便不是自己可以探知的了。 宁王又道:“这几日,朝廷钦使团会和缥妫使团详谈,你需要和缥妫公主交好,并在关键时候帮助调停。” 他望着她,严肃而冷漠地道:“本王不希望这其中有任何差池。” 青葛:“属下明白。” 宁王略沉吟了下,道:“还有一件事,你需要加以试探。” 青葛:“什么?” 宁王:“你知道夏侯见雪的身世吧?” 青葛心中微虚:“知道。” 宁王:“夏侯瑾穆虽然只有这一个女儿,但是夏侯夫人在西渊时却还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便是昔日缥妫王胜屠雅回的女儿。” 青葛这时候也不能装傻了,只好道:“属下倒是曾经听乌缇公主提起过,也曾经在缥妫王宫看到过这位小公主的画像。” 宁王视线倏然射过来:“那个小公主,长成什么模样?” 青葛蹙眉回忆一番,才道:“才两三岁的小娃儿,看着倒是也雪白粉嫩,很是讨人喜欢。” 宁王:“和王妃可有相似之处?” 青葛心里明白,宁王此时寻找王妃的思路已经不局囿于“军户女”了,他开始从夏侯见雪的血缘亲人着手了。 于是她便道:“只是两三岁小娃,谈不上相似不相似吧?不过以属下看——” 宁王紧声问:“以你看,如何?” 青葛道:“以属下看,他们缥妫人虽是舜帝之后,也是我中原支脉,但远走西渊,常年居住于西方之地,那缥妫又是一年三季凉寒,常年狼皮貂衣护体,数百年上千年下来,他们的面貌已经和我们中原人士略有不同,所以属下觉得,从面相看,那位小公主倒是和乌缇公主相貌相似。” 宁王垂着疏长眼睫,如有所思。 青葛:“但属下看到的那幅画像年代久远,且经过一些磨难,是以破旧粗糙,并不清楚,若要知道那位小公主相貌如何,兴许还是得请教乌缇公主。” 宁王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几,低声道:“不过乌缇公主当时年幼,未必记得此事。” 青葛特意道:“殿下,其实乌缇公主也曾提起,说他们一直在寻找这位小公主的下落,那位小公主叫宇兮公主。若是殿下有所怀疑,我们倒是可以主动提起帮她寻找,她必感激不尽,我们可以趁机从她口中知道一些宇兮公主的相貌以及其他特征,她便是不记得,也可以请她问起缥妫王宫中的老人,为我们提供线索。” 宁王倒是赞同,他淡淡地道:“可以,你先和乌缇公主谈,有什么结果随时向本王禀报。” 青葛:“是!” 当下青葛恭敬拜别,她笔挺地走出千影阁的时候,脑子却在迅速转着,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唯一庆幸的是,昔日缥妫王廷早就败落,知道当年胜屠宇兮相关的人等早已不在,便是这位乌缇公主对胜屠宇兮也是所知不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罗嬷嬷以及夏侯夫人一行人身上了。 若是宁王从他们那里知道胜屠宇兮被“卖为菜人”循着这个线索,说不得就记起自己这个“西渊菜人”,从而对自己产生怀疑。 其实宁王要想踏出那一步找到真相很简单,他是自己的主人,随时可以命令自己露出真面目。 很简单的一件事,简单到一旦怀疑马上可以验证。 况且每个暗卫都有底案,底案中存着关于这个暗卫的一切资料,包括身体特征以及原本相貌等。 叶闵负责掌管千影阁一切事务,宁王从不过问,但宁王可以随时抽检查阅藏书阁的一切密件,包括每个暗卫的底案。 当时叶闵给自己办户帖,退出千影阁,按说那个底案应该已经彻底销毁了。 可……谁知道叶闵是不是诓骗自己的。 所以她必须从中作梗,帮他彻底斩断这条线索,绝对不能让他把胜屠宇兮这四个字和菜人联系在一起。 她蹙眉想着罗嬷嬷,当年卖做菜人时,罗嬷嬷并不在场,她不记得有罗嬷嬷在。 且罗嬷嬷自始至终没怀疑过“王三”可能是“胜屠宇兮”,所以必然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想法让她杜绝了这个念头。 但最好是不要让她说出更多关于胜屠宇兮的线索,万一引起怀疑呢…… 还有夏侯夫人和夏侯止澜那里,她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宁王。 青葛这么想着时,心里突然轻松了。 自己在暗,宁王在明,自己就在他身边,可以随时把控他一切怀疑方向。 他也许对自己有过短暂的怀疑,但如今缥妫公主到来,他的思路转变到了夏侯见雪姐妹身上,那自己暂时可以安全了。 至于如今的乌缇公主,她须霸占住她,先设法多套一些话,再见机行事就是了。 第094章 第 94 章 第94章七夕乞巧会 第二日宁王设宴款待缥妫使者, 青葛便格外殷勤,五更时分便起身,前往驿馆陪伴乌缇公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7章 这时候乌缇公主正准备送给宁王的各样珍稀礼品, 同时也接到了宁王府送给缥妫使者的物件, 每个人都赏织金衣以及鞋袜一套,另有彩缎、绢、纻丝衣等, 这些都是缥妫少见的, 他们自然倍觉新鲜。 乌缇公主欢喜之余,也是喜上眉梢, 青葛便趁机和她闲谈, 如此闲谈间, 不经意间将话题扯到了宇兮公主。 一提这个, 乌缇公主也有些犯愁:“这次前来大晟, 父王也曾提过, 希望能借机寻找宇兮公主下落, 说如果宇兮公主活着, 也许流落到西渊边境呢。” 青葛正想借机和她谈这个,便提议道:“或许你可以和我们殿下提起, 这样由我们千影阁帮你寻找, 岂不是事半功倍?” 乌缇公主:“有道理。” 青葛颇为耐心地问道:“那你可有宇兮公主的画像?” 乌缇公主:“有啊,你见过那个, 这次我还带了一份临摹本呢。” 青葛一听这个,忙按下她的心思:“临摹本?那个实在不清楚了, 也不管用吧,若真想找, 还是需要这位公主如今长大后的 璍 相貌。” 她便胡乱猜想着:“这位宇兮公主不是有个妹妹吗?” 乌缇公主听了,脸色微变, 郑重地道:“妹妹?妹妹有什么用?又不是一个爹,长相能一样吗?” 青葛:!!! 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她循循善诱地道:“这也要看两个爹长相是否一样吧?” 乌缇公主当即道:“那当然不一样!我们雅回王和夏侯家的人,相貌能一样吗?” 青葛颇为遗憾地道:“那样的话,姐妹两个不可能长相一样了……” 乌缇公主点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我听说,我才出生时候,大家都说我和宇兮公主长得像呢,说我像宇兮公主一样好看。” 青葛看着乌缇公主那和自己完全无半分相似的脸,颇为赞同地道:“那就是了,毕竟是同宗同族。” 乌缇公主便沾沾自喜起来:“我也觉得,宇兮公主是我堂姑呢!” 青葛望着乌缇公主,道:“我们大晟有宫廷画师,画技精湛,或许公主可以把宇兮公主三岁时的画像拿出来,再根据殿下你如今的相貌,由画师对宇兮公主的相貌进行推断,从而摹出如今宇兮公主应该有的样子,再托我们殿下为你寻找。” 乌缇公主恍然:“这法子倒是好,难得你竟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两个人这么说笑着,青葛陪着乌缇公主前去赴宴,宁王府为了招待贵客,这宴席却是设在丽泽湖畔。 青葛陪着乌缇公主上了马车,一路上便见店铺林立,人烟浩闹,待到抵达丽泽湖畔,又见这里早绑缚了山棚,并挂设帷幕,又有笙箫鼓乐以及歌舞伎者,不免赞叹连连。 这时再有仪仗官员上前接待,并引领乌缇公主进入宴席,见过宁王。 宁王今日着云龙纹雪青纱袍,犀角玉带束住劲瘦腰肢,下面深红色蔽膝流溢散开,发间则戴了玉犀簪,一眼望去,雍容奢华,内敛稳重。 乌缇公主本来还有些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看到宁王便本分许多,言语间也恭敬拘束起来。 青葛不着痕迹地再次看了宁王一眼,他这样子确实太过威严,很能镇住人。 这时众人纷纷入座,入座后先宣读皇帝圣旨,并对缥妫使者赏赐若干,之后才正式开始宴席。 因这宴席设在丽泽湖旁,于是难免有那水中鼓吹,鸣锣放炮,以及船只烟花灯等助兴,只看得缥妫使者全都瞪大眼睛,惊叹连连。 他们哪见过这! 酒席过半,乌缇公主满意极了,她对宁王颇为赞赏,便举起酒盏,道:“我早听闻殿下为大晟第一美人,如今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殿下不但生得美,人也落落大方,来,我敬你一杯!” 青葛听这话,待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无奈,只能假装没听到。 在场众人听到乌缇公主的话,也都是面面相觑。 大晟第一……美人?生得美,落落大方,这是在说宁王吗?? 这位公主到底从哪儿听来的? 他们悄悄看向其他缥妫使者,然而众位使者仿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都含着笑很亲切友好的样子——显然他们觉得他们公主说得对。 宁王脸色微黑,他望着乌缇公主那诚恳而大方的样子,眼皮抬起又垂下。 对于一个大晟话都说不明白的人,他能说什么? 小地方来的,不必在意。 于是他轻咳一声,到底颇为客气地道:“公主性情率直,洒脱爽朗,能得公主谬赞,小王不胜荣幸。” 乌缇公主听着,倒也喜欢,当下越发得寸进尺,便提起自己家族丢失的那本《蒲阪录异》,希望请宁王帮忙寻找,又提起他们还丢了宇兮公主,也得请宁王找。 宁王听这话,淡看了一眼青葛。 之前青葛禀报她的缥妫之行,曾经提起这本《蒲阪录异》。 青葛感觉到宁王目光,她装傻。 确实没想起来这回事,她以为公主只提宇兮公主,谁知道连《蒲阪录异》都要宁王帮忙找。 这位公主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未必听自己摆布,小心眼挺多的。 宁王便道:“公主何以认定,这本《蒲阪录异》便丢失在大晟?” 乌缇公主听闻,非常干脆地道:“这本书,如果我没想错,应该是被大晟四大世家中的夏侯氏偷走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8章 她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众人沉默地呆了片刻,之后连面面相觑都不想了,就目光虚浮地看着前方。 青葛也和大家一起装傻。 宁王在片刻的停顿后,却是笑了。 他用很有意思的目光笑看着乌缇公主,道:“公主殿下,想必你也明白,夏侯氏乃本王的岳家,如今夏侯氏的当家人,正是本王的岳丈,本王对他一向敬重有加。” 乌缇公主听着,挑眉,她一脸不信的样子:“是吗?” 一旁缥妫使笑着开口:“殿下,我们公主向来言语不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宁王笑看那缥妫使者一眼,知道对方是现任缥妫王的心腹。 他当然明白,看似心无城府的公主,怕不是事先算好的一环。 不过—— 他朗声一笑,道:“公主尚且年少,性情坦率,本王自能理解,只不过夏侯氏确实是本王岳家,若说《蒲阪录异》被夏侯氏偷走,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解吧,至于宇兮公主,公主既提起来了,那我等自然竭尽全力,为公主寻找。” 乌缇公主听此,待要再说,谁知宁王却一举杯,从容一笑,道:“诸位,你们远道而来,本王先敬诸位一杯。” 一旁缥妫使者赶紧给乌缇公主使眼色,于是只能作罢。 ********** 乌缇公主显然不太甘心,青葛明白宁王的用意,知道他是要出手相助的,如此一来既可以设法得到宇兮公主的下落,印证他的猜测,也可以趁机有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对付夏侯氏,不过他要抻一抻缥妫公主,以此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可以处以更有利的位置。 对此青葛只想说,老奸巨猾。 她也想帮衬乌缇公主,但心里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乌缇公主未必完全相信她,而她对缥妫的帮助只能不着痕迹,徐徐图之。 况且帮助缥妫的前提是自己获得宁王更多倚重和信任。 于是接下来,钦使团开始和缥妫使团详谈,青葛也从旁作陪,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参与这些——事实上也轮不到她说话。 不过偶尔在谈判陷入僵局时,她会从中调停,缓解氛围。 在谈判闲暇之余,她也按照宁王所说,带着乌缇公主四处闲逛,看禹宁的繁华街市,品尝这里的小食,并购置头面衣裙等。 乌缇公主开始是惊叹,惊叹于大晟之繁华,之后是疑惑地问:“禹宁如此繁盛,应是大晟最为繁盛之地了吧?” 青葛听着,也惊讶:“怎么会,我们禹宁乃边远偏僻之地,大晟泱泱大国,繁华之地数不胜数,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禹宁。” 说着,她还和她提起皇上曾经想把小世子接走,因为嫌弃“我们皇孙不该长在穷乡僻壤”。 乌缇公主听着,从震惊到困惑,从困惑到沉默。 对此青葛并没说什么,许多事总归要慢慢来。 边远乡下来的孩子,总归要睁开眼看看这天下,不然窝在缥妫,张嘴便是“我要和你们大晟皇帝谈谈”,到底让人笑话。 接下来,乌缇公主开始追着青葛询问,又要青葛带着去别处走走,青葛请示过宁王后,便带着乌缇公主去了附近几处州府,让她见识了大晟的丝绸,大晟的铸铁,大晟的学堂,也有大晟各处城中的义堂佛堂等,当然还有街市。 在这么看了一圈后,乌缇公主明显话少了,脸上带了几分沉思。 这一日,青葛请乌缇公主喝酒,两个人酒过三盏,乌缇公主眼圈都红了:“青葛,这一趟我来大晟,你带着 忆樺 我吃喝玩乐,也陪着我看尽大晟各处风景,我倒是长了大见识。” 乌缇公主这话倒是说得诚恳,其实不光是她长了大见识,她带来的商人和僧侣,也都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四处走动,可以说开了眼,见了大世面。 青葛:“公主这么说,那青葛也就安心了,至少公主这一次不虚此行。” 乌缇公主此时喝得脸颊通红,握着青葛的手道:“青葛,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我——” 她两眼放光,望着青葛,含情脉脉的样子:“我最喜欢青葛你了!” 青葛:“……”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乌缇公主,之后才正色道:“公主殿下,昔日我历经艰辛,九死一生才走到缥妫,姚老爹曾在危急关头救我性命,我曾和部落的众位兄弟同生共死,之后我拜见了缥妫王,知道了缥妫往日经受的磨难,也知道了王上和公主殿下的鸿鹄之志。” 说着,她拿出自己的三根狼牙雕道:“这三根狼牙雕,是在姚老爹部落雕刻的,我一直随身佩戴,我这一生也许可以得到许多金贵的金银玉器,但所有的那一切,都比不过这三根狼牙雕。” 她这话说的是真心话,以至于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眼圈也红了。 乌缇公主怔怔地望着青葛,眸底情绪有些复杂,愧疚以及感动。 过了一会,她才喃喃地道:“青葛,我信你,我愿把你当成我的姐妹,一辈子对你好。” 青葛其实看明白了乌缇公主的心思,她在利用自己,显然这次缥妫使团前来大晟,也有自己的目的,他们特意用心无城府的乌缇公主打头阵,未必不是一种示弱。 乌缇公主也有自己谋算,可她到底是个心思纯良的年轻娘子,不忍心,也愧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39章 不过没关系,青葛就是要让她利用,大家不必多说什么,一起把这场戏唱好就是了。 于是她睁着湿润的眼睛,诚恳地道:“公主——” 乌缇公主道:“青葛,你不要叫我公主,你叫我名字,叫我乌缇。” 青葛也就道:“乌缇,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心里也想帮你,姚老爹是我的生死之交,那里的人都对我有恩,我看到他们没有盐巴吃,看到他们缺少锅釜针线。” 说到这里,青葛也不免叹息,其实姚老爹部落还是好的,听姚老爹提起其它部落种种,实在是让人心痛。 虽然他们一年三季寒冷,但终究也有夏日,夏日炎热时,依然用毛毡皮裘为有衣,以至于酷热难耐。 因他们缺少锅釜,经常一个部落就那么三两只锅,大家一起用,一旦这锅破了,万不得已只能用毛皮来煮水,日子艰难。 至于缺少盐巴以及米粮,那反倒是其次了。 乌缇公主听着,垂下眼睛,低声道:“我等跨越千里之遥,来到大晟,心里何尝不明白所图甚多,倒是让青葛娘子见笑了。” 青葛望着乌缇公主,此处她的消沉低落和平日的飞扬明艳几乎格格不入。 或许往日的洒脱也不过是一种掩饰,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于是她终于道:“殿下,我们话已至此,我若能帮的,自然竭力帮衬。” 乌缇公主有些激动:“青葛,我若能寻到机会和他私底下说话,便可以详细谈了。” 如今两国使臣也在谈,但这些条款谈判都是基于各自考量,如今已经陷入胶着,乌缇公主显然对此并不满意,她希望再和宁王谈,能争取更多。 青葛:“对,我会帮你留意着我们殿下的行踪,让你设法巧遇他,不过遇到后,该怎么办,我就没办法了。” 她叹了一声:“毕竟这是我的主人,我不可能背叛我的主人,只能力所能及地帮衬你一些。” 对此乌缇公主忙道:“青葛,你能为我行这个方便,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青葛听着,犹豫了下:“其实还有一桩,或许能打动我们殿下,到时候你可以设法一试。” 乌缇公主忙问:“什么?” 青葛望着她,神秘兮兮地道:“露甲草的果子。” *************** 晚间回去后,青葛匆忙赶回天鸿阁,将进展禀报给宁王。 宁王面无表情地听青葛讲,之后终于道:“极好,你负责安排便是。” 他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道:“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位缥妫公主是怎么费尽心机为她的子民谋福。” 青葛看此情景,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显然宁王对乌缇公主印象并不差,泱泱大国,在不折损自己利益,且能谋取一些好处的情况下,是愿意展现几分大国风范,给他们一些好处。 接下来就看乌缇公主到底能从宁王这里捞到多少好处了。 青葛道:“殿下,属下想着,如今七夕在望,我们禹宁城内自然还有些热闹,殿下可微服私访,以思念王妃为由,放花灯,看彩桥,届时属下陪着公主游玩,如此恰好相遇。” 宁王听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便有些微妙地看了一眼青葛。 青葛疑惑:“殿下,可是哪里不妥?” 宁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青葛目露困惑:“乌缇公主应该不至于怀疑什么,如今她对属下信任有加。” 宁王皱眉:“本王有妻有子有家室,结果七夕之夜却要莫名和一云英未嫁的女子相会,这岂不是有碍本王名节?传出去,成何体统?” 青葛:“……” 她沉默片刻,道:“确实是属下失于考虑,那我们择机再做安排?” 宁王拧眉,之后缓慢吐出一口气:“罢了,不过是一年轻小娘子,又是外族的,看她说话就一脸缺心眼的样子,本王何至于在意这个?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你尽管安排便是。” 青葛:“……是,属下遵命。” 说定了宁王,青葛马上和乌缇公主透露风声,乌缇公主自然大喜,感激青葛之后连忙和缥妫使团一起商议对策,想着该如何和宁王谈。 至于青葛自己,倒是一时可以清闲,看看缥妫语,陪着雪球玩耍,偶尔间经过天鸿阁,偷偷看几眼小世子。 一直到了这一日七夕,街道市井间却是热闹起来,无论贫富都穿得焕然一新,更有富裕人家会在楼榭之上安排筵席,在广庭中设置香案,摆了酒果,家中娘子都会面朝月亮依次叩拜,并向牛郎织女乞巧。 不过这时候的宁王府自然是黯淡一片,没有人要过七夕节,谁敢在宁王没了王妃的时候亮灯就是找死。 青葛前往驿馆寻了乌缇公主,两个人都装扮一新,外出逛街。 街道酒家店铺都亮起来各样奇异精巧的华灯,并用绢灯或琉璃灯来照映牌匾,更有锣鼓伴奏之声,众人嬉笑玩耍,欢语连天。 乌缇公主看得眼睛都不够使了,诸般好奇,一时又拉了青葛一起看街道两旁的商贩,有泥彩做成的摩喉罗孩儿,有各样红鸡和果食,更有五花八门的蜜煎,乌缇公主便一叠声地感慨大晟物资之丰富,绝非缥妫所能比。 不过这么看着,乌缇公主更是着急要见宁王,一时问道:“怎么不见他人影?他人呢?” 青葛其实心里也犯嘀咕,之前说好的,宁王要在这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0章 yh 酒楼来吃茶,但如今看,根本没他人影。 是忙于公务,还是因小世子耽误了? 她只好安抚乌缇公主:“兴许有事耽误,我们且等等吧。” 乌缇公主有些忧心:“好吧。” 青葛又陪乌缇公主逛了片刻,依然不见宁王人影,她想起当时宁王的犹豫,也有些担心。 此人素来清傲,该不会想了想,又觉得和一女子在七夕想见有碍他的名节,于是便言而无信了? 恰此处经过一处店铺,那里撑了一把绣锦大伞,伞上挂了彩灯,下面却是卖饮子的。 她便提议道:“乌缇,你先坐在这里尝尝果子饮,歇息片刻,我去寻寻,若寻到,我马上回来。” 其实是想着,要不干脆回去宁王府看看,若宁王真不来了,也不至于让人家一直提着心。 乌缇公主看过去,却见那些果子饮五花八门,有鹿梨浆,木瓜汁并紫苏饮等,颜色鲜艳,看着便诱人。 她便道:“好,我去尝尝果子饮,坐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青葛便告别了乌缇公主,避开繁华人群,径自赶回去宁王府,结果回去后一问,说是宁王已经外出了。 出来了? 青葛只好马上再前往街道,四处寻找,此时耳边都是笙箫欢笑之声,眼前所见尽皆华灯异彩,可她寻来寻去,依然不见宁王人影。 这么走着间,抬眼一看,已经到了丽泽湖边,湖边搭建起几人高的彩楼,那彩楼五彩斑斓,灯火通明,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乍看之下仿佛天上星子降落人间。 而就在湖边,那片新长成的桑树,此时也挂满错落有致的彩灯,颜色各异,交相辉映,几乎照亮半个夜空。 青葛看着那一片树,突然想起其中有一棵便是她栽种的,她和宁王一起挖的坑。 她买了一桶水,许下一个心愿挂在上面。 已经一年有余,那棵桑树可还在? 她压下自己的心思,一个转身便要去别处寻找。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是沉沉地响起:“这是什么眼神?” 青葛听这话,惊讶,回首看过去。 于是在这一刹那,光阴凝固,岁月静止,满城的灯火喧嚣全都离她远去。 他一身暗金刺绣绉纱袍,稳稳地负手伫立,在斑斓灯火以及漫天星子的映衬下,那面庞昳丽,眉眼骄矜,让人看得心动神摇。 第095章 第 95 章 第95章金银盒 青葛神情凝滞了片刻, 才意识到宁王正注视着自己,墨眸犹如点漆。 她面上微热,忙别开视线。 宁王迈步走近了, 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 他垂着眼睑:“怎么慌里慌张的,这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吗?” 声音低沉, 别有意味。 青葛略低首, 恭敬地道:“殿下,乌缇公主久等不见殿下, 一直催着, 属下各处寻遍了, 却不见殿下, 心中沮丧无奈, 不知该如何向缥妫公主交待, 谁知突然看到殿下, 倒是意外。” 宁王幽黑眼眸紧追着她:“意外?被本王惊到了?” 青葛看他言辞古怪, 自知不妙。 不过事到如今,她若是强行辩解, 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下坦白承认:“是有些惊到了……” 宁王越发上前一步,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为何惊到?”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 近在咫尺的眸光几乎将她看穿。 这一刻青葛甚至生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不过她到底是克制住,之后微咬了咬唇, 用有些无奈的语气道:“因为属下问心有愧。” 宁王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青葛终于道:“乌缇公主她, 她……” 宁王:“她如何?” 青葛:“她又给了属下一些珠玉,要属下为她说话, 还要属下务必今夜寻到殿下,好让她有机会和殿下谈。” 宁王:“然后?” 青葛:“属下其实并不想要她的珠玉,想着还给她,可属下一直寻不到殿下,又觉心中有愧……” 宁王仿佛有些诧异,之后很轻地笑了下:“青葛,你说话颠三倒四的,看起来很紧张?” 青葛低着头,紧抿着唇,不肯言语了。 宁王轻叹:“是我们千影阁的俸禄太低,还是嫌从六品的官职不够,竟要你中饱私囊,收人贿赂?” 青葛听此,单膝跪地,愧疚而恭敬地道:“属下并不是要贪这俸禄,是要禀报给殿下的,谁知突然看到殿下,不知为何心中慌乱。” 宁王垂着眼睛,看着她如云如雾的鬓发,也看着她低垂下去的颈子。 他声音越发低了,逼问道:“那你为何慌乱?” 此时的青葛已是心跳如鼓。 周围喧闹声此起彼伏,有年轻娘子在写诗挂灯,也有顽童在笑闹跳跃,可这些声音都入不了她耳中。 她只听到上方男人清沉的呼吸,熟悉又陌生,一下下地响起,像是打在她心上。 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怀疑自己了。 在千万思绪涌过后,她终于听到自己用很低的声音道:“兴许殿下过于俊美,适才属下乍然看到,一个晃神——” 宁王饶有兴味的样子:“哦?一个晃神如何?” 青葛:“一个晃神,竟让属下想起,想起……” 她有些艰涩地道:“之前在外面遇到的一位郎君,乍看之下倒是有些神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1章 宁王:…… 他一下子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却是道:“看来你在外面很有些手段。” ***************** 乌缇公主和宁王来到禹宁最繁华的一处酒楼,这酒楼前搭建了彩楼欢门,做成鹊桥的模样,檐下垂挂丝绸流苏,映衬着彩灯,精巧华美。 乌缇公主看得赞叹连连,待到进了酒楼,却见里面都是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的小厮,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宁王带着乌缇公主上了二楼临窗的包间,可以听店中吹箫弹阮之音,也可以眺望这灯火通明的禹宁城。 两个人便品茶吃着点心,边说起缥妫的互市。 青葛无声地立在一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 在这年轻男女相会的乞巧节,他们二人落在外人眼中,也是郎才女貌好生般配,不过两个人之间却无丝毫旖旎。 乌缇公主一心惦记着互市,想要盐,想要生铁,想要布匹,当然还想要对付夏侯世家,至于宁王,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乌缇公主如意。 看着这偏僻酷寒之地的乡下公主,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自然气定神闲得心应手,是要竭尽所能压榨,并不肯有半分让步,甚至可以说铁面冷血。 就在他们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时候,陪在一旁的青葛开始琢磨自己的事。 宁王现在必然怀疑了,但只是怀疑,也许这个念头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必须扼制住他的念头。 事情一旦发展到他要自己卸去易容,那就全完了。 她必须防患于未然,做些什么让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是。 青葛,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云喜。 宁王对云喜或许也有过些许欣赏,但后来云喜显露出男女心思,他立即就淡了,甚至漠然无情起来。 或许她可以顺着他这性子,反其道而行之。 她这么盘算着时,乌缇公主已经各种办法都用了,软磨硬泡,然而想从宁王手中抠一点好处并不容易。 好在最后关键时候,宁王总算让步了,不过要求缥妫每年“取最新鲜的露甲草果子,快马加鞭送到禹宁府来”。 乌缇公主听这话,神情顿了顿,道:“可是即使以最快速度送来,只怕也不新鲜了。” 宁王淡道:“那就想办法。” 乌缇公主:“哪有什么法子,我们自己都是当日吃了才新鲜,那果子放两日便不能入口了。” 宁王扯唇,凉笑一声:“若是这么说,我们也不必谈了。” 乌缇公主:“你——” 她不明白,其它的都谈妥了,只是一个什么野果子,他何至于如此?! 然而宁王却是寸步不让的样子,撩起袍子,就要起身。 乌缇公主顿时急了:“你别走,我们再谈谈!” 宁王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神情疏离:“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青葛见此,上前恭敬地道:“主人,公主殿下,其实这露甲草的果子虽说难以保存,但若是设法,总归有些法子的。” 她这一说,宁王和乌缇公主都看过来。 青葛道:“我大晟 璍 国土辽阔,地大物博,南方鲜果也会运送北方,这其中自然有独到法门,比如苏淮的樱桃和南粤的荔枝,可以用鲜叶缠绕包裹,放在毛竹筒中用草木灰密封起来,又把毛竹筒存放在坛罐中,坛罐堆满冰块,如此一来,樱桃和荔枝可以经受十日跋涉而不会折损新鲜。” 乌缇公主听着,精神一震,眼睛都亮了。 宁王神情依然淡淡的,不置可否。 青葛继续道:“至于露甲草的果子,可以取缥妫山中最新鲜的雪放在坛罐中来代替冰块,相信用此法可以保十日新鲜。” 乌缇公主当即拍案叫好:“那就这么定了!” 宁王对此也并无异议,略颔首:“可以。” 双方既然初步敲定,具体细节自然可以交给使团来进一步商议细谈。 于是乌缇公主心情也轻松起来,顺便提起寻宇兮公主,以及帮着寻找《蒲阪录异》。 对于《蒲阪录异》,宁王细问之后,痛快答应,乌缇公主一高兴,便说起若是寻到,愿意将这本书中奇巧之技和大晟共享,对此,宁王不过一笑。 若他寻到,自然是先誊抄,哪还用她来共享,这乌缇公主不过说句现成便宜话罢了。 至于宇兮公主—— 宁王眼睫微动,淡声道:“公主殿下若要寻宇兮公主,小王也不是不能帮,不过——” 乌缇公主看他竟是愿意的样子,忙道:“不过如何?” 宁王抬起眼,笑得诚恳而温柔:“不过公主还是详细讲讲,也好让小王知道该如何寻?” 乌缇公主听这话,感激不尽,她还以为这宁王又要拿捏她一番讨要什么好处呢,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她便和宁王讲起宇兮公主的种种,如何丢的,这些年如何找,如何无奈。 青葛从旁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时刻注意着乌缇公主别说出不该说的,也留心着宁王的神情。 他微敛着眉眼,听得认真。 显然他确实对宇兮公主这条线索抱着大希望的。 从这点来说,他对自己存有怀疑,但也只是一丝怀疑,现在他是各种线索一起抓,四处怀疑。 等乌缇公主滔滔不绝说完,宁王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宇兮公主和你相貌相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2章 乌缇公主点头:“是,她是我堂姑,我们当然相貌相似。” 宁王:“可你只知道她三岁时的模样。” 乌缇公主:“她相貌酷似雅回王,我像我父王,我父王和雅回王是叔侄,所以他们当然像了!” 宁王若有所思:“那……会不会宇兮公主相貌和她母亲一般无二?” 乌缇公主一听,马上否认:“怎么可能,难道宇兮公主没半分像雅回王吗?怎么可能和那个女人一般无二!” 宁王点头:“也对。” 他沉吟片刻,又试探着道:“所以昔日缥妫王宫中的老人,竟是一个不剩了吗?” 乌缇公主想了想,有些丧气:“确实一个不剩了。” 宁王:“当年王宫中,可有一位嬷嬷,姓罗的。” 青葛的心微微提起。 乌缇公主纳闷地忽闪着眼睛:“罗?” 她摇头:“没有。” 青葛从旁,略犹豫了下,一个咬牙,到底是道:“公主,殿下,属下倒是想起一件事。” 她这么一说,两个人同时看向她。 青葛当然知道,如果她不提罗嬷嬷和梨白罗刹的关系,兴许能瞒过去。 但也只是兴许。 如果宁王从别处知道了罗嬷嬷的真实身份,他就可能越发怀疑自己了。 所以她干脆,主动说出罗嬷嬷的身份。 赌一把,赌罗嬷嬷以为胜屠宇兮早就死了,彻底打消宁王的念头! 于是她看着这两位,道:“当日属下前往缥妫王宫,公主殿下曾带着属下在王宫中观摩,无意中看到昔日缥妫王宫的一幅画像,属下当时并没多想,一直到刚才,殿下提起罗姓,属下突然觉得——” 她这一说,宁王神情微动,乌缇公主更是疑惑,催问道:“然后呢?” 青葛:“突然觉得,当时公主殿下提到的那位梨白罗刹,相貌倒是有些像罗嬷嬷。” 宁王眸底精光一闪:“罗嬷嬷,梨白罗刹?” 乌缇公主诧异:“罗嬷嬷?” 青葛当即把罗嬷嬷的情况说给乌缇公主。 乌缇公主惊讶:“原来梨白罗刹成了那个女人身边的嬷嬷?说不得就是她!原来她竟跑到大晟投奔了那个女人!我还以为她早死了呢!” 宁王忙仔细问了乌缇公主几个问题,这么问着,也差不多可以确认,罗嬷嬷便是梨白罗刹了。 乌缇公主回到罗嬷嬷下落后,顿时大喜:“极好,她这样的人,果然得了报应,既如此,你干脆把她交给我,我要带她回去缥妫,要让她对着缥妫王的神庙请罪!” 宁王断然拒绝:“本王留着她还有用,你可以见她一面,但带走,免谈。” 乌缇公主:“……” 她知道宁王这人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当下也没奈何:“行,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宇兮公主的下落!” 宁王:“好。” 当下两个人商定明日乌缇公主前往宁王府,到时候一起提审罗嬷嬷,看看能不能从罗嬷嬷口中挖出什么线索。 至于两国结盟的详细,自然由各国官署并使者进行对接,详谈其中关键,并落实到纸面上。 青葛从旁看着,知道宁王并不抱太大希望,他已经把罗嬷嬷严刑逼供过了,罗嬷嬷从来没觉得王三可能是宇兮公主。 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可能的猜测,微乎其微的猜测,是以宁王并不急于一时,反而很有心情和乌缇公主聊起乞巧节的风俗。 因二人谈得还算投机,乌缇公主心情大好,开始兴致勃勃地品尝这里的各样小食和果子饮等。 谁知这时,却有侍从进来,手中托着一黑漆描金雕花托盘,上面罩着雪白盖巾。 乌缇公主好奇看过去。 宁王道:“今日乞巧节,原本应该是诸位娘子祈福拜月,小王惭愧,竟耽误了两位,谈这经邦纬国之事,倒是大煞风景,平白惹得二位不快,是以略备薄礼,还请两位笑纳。” 青葛听着不免惊讶,这意思是他给乌缇公主准备了乞巧礼,而她竟然也有一份? 这时,那侍从将黑漆托盘上罩着的白色盖巾撤去,于是大家便看到两个椭圆形金盒,边沿锤揲成形,弧度平整光滑,上面镶嵌了硕大的珍珠以及玛瑙,华丽金贵。 乌缇公主惊讶:“这,这是?” 宁王温润一笑,风姿动人:“打开看看。” 乌缇公主便拿起两个盒子,一个给青葛,一个留给自己。 青葛疑惑地看宁王,毕竟她当人属下这么多年,还从未得过这种赏赐。 这一看便是颇为金贵的物件。 宁王略颔首,示意她收下便是。 青葛也就拿着,打开来,只见金盒中竟是一只蜘蛛。 蜘蛛是黑玛瑙雕刻而成,玛瑙本是上等,通体黝黑,质地细腻,脂润纯净,透着黑漆漆的光泽,如今又用的好雕工,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实在是精工巧作。 乌缇公主已经惊叹连连,她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啧啧称奇:“竟像真的一般!” 她缥妫确实并不缺玉石,但是却制作粗糙,这般雕工她从未见过。 宁王笑道:“按照我大晟岁时风俗,乞巧节时女子要结彩缕,穿七孔针,并以蟢子结蛛网以乞巧,所谓蟢子,便是眼前这珍珠,是以小王以黑玉蜘蛛并金盒相赠,祝公主殿下求智巧,得良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3章 他本就生得俊朗雅秀,只是往日过于冷漠高傲罢了,如今温润含笑,洒脱矜贵,行事又这般妥帖大方,自有一番蛊惑人心的魅力,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乌缇公主眼神恍惚地看着宁王,心花怒放,敬佩感激,简直恨不得把宁王供起来。 她一把握住宁王的手,感动又诚恳地道:“殿下,我也祝你能早日寻得你家王妃,一家团圆!” 宁王唇边的笑意瞬间散去了。 依誮 青葛:“……” 她握着手中金盒,心想乌缇公主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王面无表情地拂开乌缇公主的手,之后拿了巾帕。 他慢悠悠地擦着手:“公主殿下,那本王就祝你早得贵婿吧。” *************** 显然乌缇公主心情不错,青葛送她回驿馆时,她还叽叽喳喳连声夸赞宁王。 不过就在青葛告辞准备离开时,乌缇公主突然担心地道:“你们宁王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他会不会明天就忘了?还有,他说话算话吗?他不是皇帝,只是禹宁王。” 青葛笑道:“不会,我们殿下位高权重,素来言出必行,且也能当得起这个家。” 乌缇公主这才开心笑了,一时自然对青葛感激不尽。 青葛安抚了乌缇公主,告辞回去,如今天色已晚,她也不必回去王府复命,准备直接回自家小院。 因今夜是乞巧节,街道上比往日繁盛百倍,灯火车马,几乎彻夜不休。 青葛出了驿馆,穿过夜市北的斜街时,看周围各样奇巧器皿并诸般小吃,那烟火味倒是让人心动。 今晚陪着宁王和乌缇公主,自然也不好进食太多,以至于如今竟被挑起食欲。 她便要了一把竹签子,串了油炸馉饳、油爆虾和羊头肉等,这些走街串巷的小吃未必多精致,不过洒了各样调料,倒是引得人食欲大动,如今就着夜间的凉风,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 青葛便想着,也要给雪球留一些,给它吃,之后她要沐浴,也给雪球洗洗,便可以睡了。 在这种悠闲的盘算中,她又想起今晚种种,不免记起宁王看着自己的眼神。 还有那小金盒和蜘蛛,其实他不该送自己的。 乌缇公主是异邦贵客,哪怕边远小国,那也是客,他在乞巧节送蜘蛛金盒,也算是一个心意,应当应分的,可送自己便有些不伦不类。 这么走着,她骤然感觉到什么,便停住脚步,捏着竹签的手也不由用了几分力道。 她的视线落在侧前方,那是宁王府的高墙。 深沉夜幕之下,王府中庄重肃穆的楼阁房舍成为一道夜色中的剪影,而就在起伏的高墙下,有枝叶扶疏,暗影重重。 青葛的视线缓慢巡过那一片,最后终于落在一处。 挺拔的松柏下,男人负手而立,沉默安静,倒像是站了许久,墨色的衣袍几乎和那片阴影融为一体。 这一刻,青葛竟然格外平静。 她径自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宁王垂着眼眸,目光沉沉地望着青葛,之后哑声道:“今晚一切顺利,多亏你从中斡旋。” 显然,宁王对今日的协谈是满意的,从此西渊西部由缥妫人负责镇守,但大晟又可以掌控缥妫命脉,甚至可以以他们为跳板将大晟商路继续往西拓展。 远交近攻,在缥妫人不曾发展壮大到彻底统一西渊前,他们都可以是友好邦国,大晟可以给他们诸般提携。 当然最满意的是顺势要求他们每年一次送上露甲草的果子。 青葛恭敬地道:“属下只是牵针引线,一切多亏了殿下筹谋得当,也是我大晟国力强盛威慑四方,才让缥妫人心服口服。” 宁王淡看着青葛:“如今你住在王府外的宅院中?” 青葛:“是,温大管家的安排,倒是方便了许多,过去千影阁也很近,就几步路。” 宁王颔首,却不再说什么,只沉沉地打量着她。 青葛便抬起眼来,对着宁王笑了一下:“这么晚了,殿下还不早些休息吗?” 宁王突然见她这么一笑,略怔了下。 朦胧夜色中,他轻轻皱眉。 青葛自然捕捉到了宁王眸底的困惑,她连忙抓住这丝困惑,有些殷勤地道:“殿下,那属下……送你回去吧?” 宁王听这话,越发有些意外。 之后,他眸底陡然泛起冷漠,疏淡地道:“不必,明日你记得去驿馆接乌缇公主。” 吩咐过之后,他转身离开。 青葛看着他略显排斥的背影,觉得自己这一招看来确实有用。 一定,一定要打消他的疑虑,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要她卸除易容来查验对峙的地步。 ************** 回去王府时,宁王走得很慢,很慢。 慢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砖路上自己的影子在移动。 低着头,就这么慢慢地往家走。 于是他也发现,他从来没有低头看过自己的影子。 此时飞檐翘角隐在月色之中,侍卫暗卫也都寂静无声,只有他,一步步地往回走,在极度的安静中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他回到后院,来到小世子房中,此时小世子自然已经睡下。 他放轻脚步,尽量无声无息来到他房中,低头看着榻上熟睡的稚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4章 过了片刻,才伸出手,握住孩子的小脚丫,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分开脚趾头,看着里面浅淡的点青印记。 每每这时,他都会不断想象她点下这些印记时的心思。 这段日子以来,忙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清闲下来,昔日细碎小事会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脑中,让他去回想去揣摩。 若她是一本书,曾经的自己只看到浅显的图画,其实真正的文字就印在一旁,如今他在回忆中翻过来,一页一页地读,去读她藏着的心思,去读她笑容后的真意。 他便反复起来,会觉得她从来没有骗过自己,也并不全是伪装,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流露出她自己的心思,这是藏不住的。 甚至他开始觉得,也许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便是真正的她。 他又想起今晚丽泽湖边的灯火,以及那已经长成的桑树,今夜也是无意中想起,便想过去看看。 只是走到近前,看着阑珊灯火以及飘飞的彩色丝线,他竟有些不敢看了。 他愿意相信,那一日她虔诚许下愿来,必不是假装的,那一定是她的真实心思。 她对他有防备,不想他知道。 昔日的他那么心高气傲,笃定表示自己不屑知道,她才放心写下自己的心愿。 如今又怎么能趁她不在时,去偷偷揭开她的私隐,窥探她当时的心思。 当然最关键的是,如果她还好好地活在人世,那锦囊却依然还在,这只能说明锦囊中并无任何线索,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心愿罢了。 得美貌郎君,得许多钱财,或者其它。 宁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苦笑一声,低声喃道:“我不看,若我有一日寻到你,你愿意说,便告诉我吧。” 若一直寻不到,那就把青囊带到坟茔之中,和他一起下葬吧。 至于青葛—— 宁王想起她今日的那一笑,以及她站在湖畔处眼底的惆怅。 他再次轻轻皱眉。 第096章 第 96 章 第96章底案 次日一大早, 青葛便跑去驿馆接乌缇公主,乌缇公主也迫不及待想见罗嬷嬷。 青葛当然知道,今天罗嬷嬷的供词是关键。 如果罗嬷嬷提供宇兮公主的下落, 且不涉及菜人, 那足以将宁王引到错误的方向。 一旦罗嬷嬷提出“菜人”这种言语,那她就赶紧收拾包袱逃之夭夭, 片刻都不能耽误。 宁王接待了乌缇公主, 并亲自陪着她提审罗嬷嬷。 显然罗嬷嬷根本不认识缥妫公主,依然如往常一般装聋作哑。 宁王便看了一眼乌缇公主。 乌缇公主早就迫不及待了, 她直接走到罗嬷嬷面前, 大声道:“梨白罗刹, 当年你在缥妫雅西王临终前曾经发下誓言, 说要保护宇兮公主, 我且问你, 如今宇兮公主何在?” 这话一出, 罗嬷嬷简直如遭雷击。 她瞪着浑浊的眼睛, 不敢置信地望着乌缇公主,颤巍巍地道:“你,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 乌缇公主好笑:“怎么, 依誮 你心虚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知道,我倒是要问你, 宇兮公主人呢?” 罗嬷嬷盯着乌缇公主,嘴唇发颤:“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嘶哑颤抖, 和以往很不相同。 青葛听着,也是意外, 从她认识罗嬷嬷开始,这个人一直庸俗奸诈, 心狠手辣,之后宁王五次三番审讯她,她纵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言语间也总是一脸油腔滑调老婆子的样子。 但是如今,她那神情,简直仿佛被人戳中了七寸。 乌缇公主冷笑一声:“你果然是梨白罗刹,我告诉你,我是雅回王的亲侄女,缥妫的公主,我这次奉父命前来大晟,务必要寻到宇兮公主!” 罗嬷嬷盯着乌缇公主,看了一番,终于喃喃地道:“原来是你,你是乌缇,你的父亲重整旧部,继承了王位?胜屠家族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吗?” 这时候,宁王开口了:“她是新一任缥妫王的女儿乌缇公主,这次前来大晟专为寻找宇兮公主。” 青葛的心微提,不过她依然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睑,沉默地听着。 宁王说着这话时,视线盯着罗嬷嬷:“你可知宇兮公主的下落?” 罗嬷嬷听到“宇兮公主”四个字,仿佛有些触动。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嘶哑地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来寻宇兮公主……还有人来寻她……” 乌缇公主听着,上前逼问:“那你倒是说啊!宇公主如今身在何在?” 罗嬷嬷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道:“宇兮公主已经死了,早不在人世了。” 青葛听此,心回到原位。 她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 乌缇公主皱眉:“死了?她怎么死的?” 罗嬷嬷叹了一声:“当年我受雅回王之托,要照顾好宇兮公主,是以宫廷生变时,我便偷偷抱走了宇兮公主,谁知阴差阳错,我却和她走散,之后我一路打听她的消息,等我历尽艰辛,终于找到夏侯夫人时,才知道宇兮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 乌缇公主听得咬牙:“她怎么死的?” 罗嬷嬷:“得疫病死的,死后埋在西渊。” 宁王盯着罗嬷嬷,道:“你亲眼所见?” 罗嬷嬷眼圈都红了,她无力地道:“她确实死了,是夏侯公子亲手把她埋了的……我还曾经为她祭扫,她死后只留下一件遗物,这件遗物是自她尸骨上摘下来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5章 她望向乌缇公主:“昔日缥妫王宫被攻破后,胜屠家族四散零落,再不成气候,我也没什么指望,如今你既来了,那极好,在夏侯娘子的箱笼中有一绣囊,绣囊中还有一段狼尾编绳,是当年缥妫王猎杀了狼,取了上面最柔软的狼毛所制,宇兮公主生前一直用来束发。” 青葛听着这个,便明白了。 她最初被卖到王屠户家,扎发的编绳以及仅有衣物都被收走,好像给那王屠户家的小女儿用了,那小女儿和自己年纪相仿。 她长大一些,趁着接了差事时候也曾经去那里寻过,昔日还算繁华的小镇早就一片荒芜,至于那什么王屠户听说全家都没了,大概是在她走后半年,全家出事。 所以王屠户的女儿也死了,结果夏侯止澜还真回去寻她了,看到尸骨,因尸骨上还残留着绣囊和狼尾编绳,便误以为是她? 青葛算着当时的时间,他回去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千影阁接受岳嬷嬷的调教了。 所以他去晚了,如果不是千影阁,她的骸骨怕是已经被狗叼走了。 夏侯止澜把这绣囊给了夏侯夫人,夏侯夫人心中有愧,才把绣囊交给夏侯见雪,要她祭奠自己。 罗嬷嬷望向乌缇公主:“你去取了来,拿回去,送到雅回王的神庙,请替我转告雅回王,我没有完成他的托付,没能保护好宇兮公主,有负所托,你也记得告诉他——” 她颓然地弓着腰,耷拉着脑袋,喃喃地道:“告诉他梨白罗刹已经死了,不在人世,已经不能回去向他复命了。” *********** 从罗嬷嬷处得到宇兮公主的确切消息,显然乌缇公主心情并不好,沮丧难受,她拿到了绣囊,确认这应该是昔日缥妫王所制,上面还有胜屠王室的特有标记,确认后,崩溃大哭。 她要带着这绣囊回去缥妫,将绣囊交到雅回王的神庙。 宁王显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他微阖着眼,神情晦暗,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是夏侯止澜埋葬了宇兮公主?” 青葛从旁沉默不言。 宁王皱了皱眉,指尖敲打着桌面:“可如果这样,这些年,他又在找谁?他在找一个人。” 对此,没有人能回答他。 ************* 这日青葛收拾妥当,又陪着雪球玩了一会,便准备过去千影阁。 这一段她忙于接待缥妫使者,也有几日不曾见过叶闵。 以她对宁王往日做事习性和规律的了解,他今天应该会去千影阁和叶闵吃茶,并商谈千影阁的日常事务,以及西渊开展互市的应对。 她想早于宁王过去,先和叶闵说说话。 如此一来,宁王将恰好撞到她和叶闵在一起。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她只能再进一步,总之要让他扫兴,再不怀疑那种可能。 高傲如宁王,若已经不再怀疑,断然不至于对着一位女属下起什么心思了。 青葛对着铜镜整理易容的妆容,她做得非常细致,争取做到完美无瑕。 之后她穿上了这次王府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草地色对襟长袍,长袍下摆绣有掐金丝菊纹,这身长袍样式松散洒脱,不至于太过凸显身形,倒是最适合她今日穿。 穿戴过后,她还为自己涂抹了唇脂。 打理完毕后,此时的她并不像暗卫,反而像是一个春心荡漾的闺阁娘子。 当然了,相貌平淡,并不出奇。 她笑了笑,就不信宁王对着这样的自己还能怀疑什么,这才过去千影阁。 其实她的住处距离千影阁并不远,甚至从她的院子可以远远看到千影阁翘起的飞檐,也能看到那里的榭树,或许下过几次大雨的缘故,榭树上的气息已经浅淡许多。 她走进千影阁时,恰是晚霞漫天,有些年月的阁楼竟蒙上了一层浅红色的光,而就在树叶哗啦声中,她似乎听到阁楼上传来隐约的琴声。 她侧耳倾听,那琴声泠泠,乍听之下,仿佛风吹过万顷松林,又仿佛潺潺流水连绵不绝。 好半晌后,琴声终于止了。 青葛沉默了很久,终于迈步上去了阁楼,踩上阁楼积年的木梯时,她的心境竟格外平和。 上了阁楼,她便看到叶闵。 叶闵长发用乌色缎带缚起,身着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袍,风自轩窗而来,吹起他的发,如墨的发丝竟被夕阳染成了淡红色。 他没有了昔日千影阁阁主的阴郁,变得慵懒随性,甚至有了几分清雅脱俗的气息。 青葛上前,恭敬地拜见了。 叶闵修长苍白的指尖依然搭在七弦琴上,他垂着眼睑,略有些空洞望着前方。 七弦琴尾音缭绕间,韵味悠长,这时候微抬眼,低声道:“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殿下。” 语音落时,琴音终于消散于窗外。 青葛有些意外:“属下以为阁主知道是属下。” 若是往日,在自己不刻意伪装行迹气息的情况下,按说叶闵应该能轻易根据脚步声分辨出是自己。 叶闵轻轻“哦”了声。 青葛:“或许阁主太过沉浸于琴声中,不曾注意吧。” 叶闵略颔首:“或许吧,我倒是许久不动这琴,有些生疏了。” 青葛:“阁主琴技高超,属下虽然并不懂音律,不过听着也觉流畅清雅。” 叶闵略挑眉:“是吗?那你听这琴声时,听到了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6章 青葛想了想:“适才属下听阁主琴声,仿佛听到流水潺潺,又仿佛听到万顷松林。” 叶闵听着,顿了顿,之后眉宇间浮现出一丝轻淡的 忆樺 郁色。 青葛看着,越发觉得眼前叶闵实在陌生,她试探着道:“属下确实不懂音律,不过胡乱猜测罢了。” 叶闵却道:“不,你并未听错,这是我年少时,领兵行至一处,突闻一阵浪涛翻涌之声,又仿若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我乍听以为敌人埋伏在此,后来细看,才知是一片松林,那松涛阵阵,竟是气势磅礴。” 青葛不知他的用意,便只好道:“阁主曾经行万里路,自然见识过天下美景,属下不曾见过,今日却有幸听阁主一曲。” 叶闵却略抿唇,淡笑一声:“青葛,你今日说的话,倒是不像你了。” 青葛:“属下只是说实话。” 叶闵:“昨日你去见乌缇公主了?” 青葛便将昨日种种都汇报了,也提起宁王和乌缇公主的商谈。 叶闵颔首:“还算顺利。” 青葛:“是。” 这么说话间,她故意道:“阁主,昨夜乞巧节,外面倒是热闹得紧,只可惜阁主不曾出去。” 叶闵淡道:“我原本也没兴致,这目力一时无法恢复,便是出去也看不到什么。” 青葛听着,沉默了片刻。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持重而规律的脚步声,那是宁王的。 他恰好走到楼下。 于是她低声道:“若是阁主喜欢,明年乞巧,青葛可以陪你一起去。” 说完这话,她清晰地感到楼下男人的脚步声顿了顿。 她越发对着叶闵道:“昨晚和公主殿下逛着时,看到那边有人吟诗作对,公主还问起一首诗来。” 叶闵听此话,神情泛起些许异样。 他将脸微微侧向青葛,哑声问道:“什么诗?” 青葛听着宁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显然他正要上楼,于是她放轻了语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问我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可我也不太懂,阁主——” 她故意问道:“阁主,你懂吗?” 就在这时,宁王的声音沉沉响起:“叶闵,你这里有客人?” 这话一出,房中一对男女的动作顿住。 青葛微抿着唇,无声退后。 宁王迈入房中时,看到的便是这场景。 他晦暗的视线淡扫青葛泛着柔亮口脂的唇,纤细的颈子,以及鬓旁散落下的一缕发。 宁王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闷闷的酸涩感。 青葛已经收敛了心神,上前恭敬地拜见:“殿下。” 宁王淡漠:“本王和叶阁主有事要谈,你先出去吧。” 青葛:“是。” 这么说着,她起身往外走。 宁王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侧影,那侧影竟有几分柔媚。 确实总让他生出熟悉的错觉,以至于心生怀疑。 可他终究再次记起那一次,她眼巴巴地勾搭叶闵,说和外面那个男人是玩玩,和叶闵才是认真的。 这小暗卫…… 叶闵也许已经忘了,可他没忘。 这时叶闵开口了:“殿下。” 宁王抬起眼皮,看向叶闵,似笑非笑:“叶闵,看来你艳福不浅。” 叶闵神情很淡:“殿下,你想多了。” 宁王收敛了笑,略抿了抿唇,才道:“罢了,开个玩笑而已,谈正事吧。” ************** 一番深谈,宁王直接把叶闵支到了皇都,要他去和市舶司以及工部详谈绀梁白银一案。 待回到天鸿阁后,宁王盯着眼前的公函看了许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那些字就在眼前,可却入不了他心,完全没办法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捏着手中的毫笔,他再次想起青葛高高挽起的发,柔顺乌亮的发,以及细白的颈子,从后面看,怎么看怎么有几分她的神韵。 他颓然地将毫笔扔在书案上,仰脸靠在圈椅上,为自己这心思而无奈。 他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终于毅然决然地起身,赶往千影阁的藏书楼。 这藏书楼是千影阁最隐秘的所在,除了有一位老爷子负责打扫整理,其它时候这里任何人都禁止随意出入。 能够进入这里的除了叶闵,便只有宁王。 此时的宁王状若随意地迈入藏书楼,吩咐那老爷子道:“去调一份底案。” 他补充道:“明字辈三十七号青葛。” 他吩咐下去后,老爷子并没说什么,便沉默地起身,去寻找那份底案。 宁王想起什么,又吩咐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叶闵。” 老爷子这才道:“是。” 老人家年纪大了,走起路来并不太利索,有些蹒跚地走向密案室。 宁王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棂外,心却有些乱。 平心而论,想知道青葛真实面貌的心思早就在了,但他一直抗拒着这一点,就好像迈出这一步后,他便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这让他不忍去正视。 可现在他确实想知道她的真实面容。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老爷子终于回来了,他将一份带有火漆封印的牛皮信函呈到了宁王面前。 宁王接过来,看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明三十七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7章 他看着那封印,看着上面陈年的痕迹,道:“这是什么时候封印的?” 老爷子恭敬地道:“按照规矩,三年一换,这是两年前的。” 他补充说:“还有几份,是前几年的,以及老阁主在时留下的。” 宁王:“不必了。” 说着,他径自走到一旁案前,打开来。 里面是一厚沓关于青葛的详细资料,宁王握着这一沓资料,竟觉得有些烫手,下意识避开,只拿了画像来看。 却见那是一个相貌清雅的女子,面庞和如今的青葛并没有太多变化,只不过肌肤白皙秀美。 宁王盯着画像上女子看了片刻,之后终于道:“把其它几份也都拿来吧。” 那老人道:“是。” 看过所有的画像后,他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藏书楼。 他不得不承认,心里是失望的。 他就是异想天开,就是莫名其妙。 ************** 这日傍晚时分,青葛得到消息,知道宁王派出去的暗卫突然传回来急报,有了线索。 就在那一日真假世子辨别一事时,有一位使剑的高手曾经途经禹宁,传闻对方使长刀,刀法了得,虽是男装,但身形削瘦,体型倒是和王妃相似。 这消息一出,整个千影阁都为之振奋,这和青葛那晚遇到的长柄刀高手倒是可以印证,宁王当即派出人马去寻找此人。 显然宁王对于此人报以希望。 青葛听到这个消息,略松了口气,她觉得宁王大概率不会多想了,不过她终究不放心,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从这点来说,他和她一起挣扎在这棋局中,可棋谱握在他手中,他可以随时查看,随时结束这一场游戏,关键在于他要不要看? 怎么才能彻底打消他所有念想,让这个骄傲的男人完全不屑去想这种可能,以至于绝对不会命令她露出本来面目? 青葛明白自己必须铤而走险,去走最绝的一步。 若是不成,她便只能尽快撤离禹宁,逃之夭夭。 这几日,在缥妫公主和宁王商定了总体方向的前提下,缥妫使□□出经验老道的使臣和大晟谈判,经过几日的详谈,终于功德圆满,初步拟定了结 yh 盟之约,并准备离开禹宁回国复命,宁王设宴饯行,青葛自然也在宴上作陪。 这次缥妫使团可以说收获巨大,大晟和缥妫共缔盟约,东西相照,由大晟在西渊边境开设榷场促两国互市往来,榷场由大晟禹宁监司和州军长吏管理,并征收市税、查货,监管维持等。 除缥妫外,西渊其他部落也可参与其中,不过榷场开放之时,一切兵马休止不得相攻,有违背者,将由缥妫和大晟联手讨伐,从此摈弃在榷场之外。 当然最重要的是榷场互市的种类,在缥妫一再的要求下,大晟开放的可售卖物件都是缥妫急需,除了战马、铜铁、硫黄、焰硝、箭笥外,其余等皆可出售,甚至也包括之前一直明令禁止的食盐。 在宫宴上,宁王又宣读了来自皇都的圣旨,赏赐了缥妫使团御赐的彩缎、表里、绢匹、纻丝和袭衣,这些更是让使团众位受宠若惊。 泱泱大国果然非同一般! 乌缇公主对于这一切欣喜若狂,她奔波千里来到大晟,自然是肩负重任,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可以放心地回去面见父老。 于是在这酒宴上,她放开来,好一番畅饮,倒是惹得众人纷纷赞叹,只说这缥妫公主为女中巾帼,不让须眉。 青葛从旁,一直留意着宁王的动静,她发现宁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自己明明就坐在乌缇公主旁边,宁王在和乌缇公主说话时,视线都似有若无地掠过了自己。 这让她越发疑惑。 待到送走乌缇公主,青葛略犹豫了下,便前往天鸿阁。 不过宁王恰好出去了,只有小世子在大厅地衣上玩耍,爬来爬去,旁边两位奶娘照料陪伴着。 奶娘知道青葛的,自然没什么防备,青葛便笑着蹲下来,逗弄着小世子。 小世子也喜欢得紧,用小手摆弄青葛的衣摆,又吭哧吭哧地去抓什么。 青葛看了看自己腰际,是那三颗狼牙雕,她笑道:“你要这个?” 说着间,她已经解开来,拿在手中。 小世子伸出小胖手,咿咿呀呀要来抓,抓住了其中一个便不放手。 青葛:“你若喜欢,那我送给你玩。” 这会让她觉得,她生下的这个拥有缥妫血脉的孩子,骨子里还是喜欢来自故国的物件——当然这应该是她自作多情了。 就在这时,宁王迈步进入。 他看到这情景,顿时皱眉。 青葛也忙起身拜见宁王。 宁王径自走上前,漠声道:“不要拿那些来历不明的番邦邪物逗弄世子。” 青葛神情顿了下。 宁王弯下腰,伸起有力的臂膀,直接捞起来小世子,从他手中拿过来狼牙雕,淡看了一眼,扔在一旁。 小世子显然不甘心,伸出小爪子,眼巴巴看着,显然他还想要。 宁王低头温声哄着道:“你喜欢的话,父王给你去找更好的,乖,听话。” 这么说着,他便吩咐奶娘道:“先把世子抱回房间。” 小世子自然不高兴,扁着唇儿,委屈地看着宁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8章 宁王无奈,哄道:“不哭不哭。” 小世子伸出小爪子,直接揪住宁王头发,使劲扯使劲拽。 旁边奶娘吓了一跳,赶紧去阻止。 然而宁王已经被拽得生疼。 他倒吸了口气,脸色难看地道:“这是生了一个什么祖宗!” 奶娘慌忙道:“世子还小,不知轻重。” 小世子还是不依不饶,愤愤地看着宁王。 宁王沉下脸:“不许胡闹,听话!” 说完不由分说,便将小世子递给奶娘,要奶娘抱下去。 奶娘赶紧抱着孩子离开,小世子被抱出去,接着就听到“嗷——”的一嗓子。 他没哭,但他气死了。 奶娘走远了,大厅中安静下来,青葛弯下腰,缓慢地捡起地上的狼牙雕,掏出巾帕来,仔细擦拭了。 回过头,她看到宁王正望着她。 她将狼牙雕收起来,放在怀中,之后在他的目光中缓慢跪下。 宁王慢条斯理走到案前,坐下。 他声音寡淡而威严:“青葛,本王一向觉得你是最知道分寸的,但是现在本王有些怀疑。” 他嘲讽勾唇:“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青葛低着头,捏着手中的狼牙雕,一言不发。 宁王凉凉地道:“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青葛:“殿下,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殿下送属下金盒和蜘蛛……可能是属下想多了。” 宁王听这话,便有些嘲讽地道:“你以为这是送给你的吗?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 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缓缓蹙眉:“本王差点忘了,你在外面很会玩?” 青葛:“玩?” 宁王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男人。” 青葛无声地看着他。 宁王:“在外面招蜂引蝶,很会是不是?怎么,回到千影阁,逗弄了叶闵,现在又来挑逗本王?千影阁培养你多年,就培养出你这样痴心妄想,肖想自己的上峰吗?” 他的目光逐渐冷硬起来:“你可以随便,本王却从来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青葛听着,低着头:“殿下,是属下误会了,是属下自作多情。” 宁王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用冷漠的语气道:“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 青葛便恭顺地道:“是,属下明白。” 宁王声音僵硬:“但是本王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以后本王依然待你一视同仁,公私分明,你若自己觉得不自在,可以自行离开,本王也会帮你安置好。” 青葛缓慢道:“属下会牢记自己身份,再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至于另行安排,可否容属下考虑一番?” 宁王:“好,出去吧。” 第097章 第 97 章 第97章定计 宁王摆出那样的姿态后, 青葛彻底放心了。 她知道宁王态度的转变,一则是认定自己不可能是他的王妃,二则外面那个使刀的高手, 且恰好和自己身形类似, 转移了宁王的注意力,显然现在宁王一心把希望寄托在那位使刀高手身上。 偏偏接下来两日, 那位使刀高手再次出现了, 且去四合钱铺兑换了一笔银票。 从数目来说,极可能便是王妃从罗嬷嬷手中拿到的那一笔!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精神起来, 就连原本不抱希望的温正卿都觉得, 这应该就是了。 宁王对此反应是沉静又激烈, 他当即派了人马, 全力寻找此人踪迹。 其实对于这位莫名出现的使刀高手, 青葛也是疑惑, 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号人出现, 不过她已经不想去想了, 反正她感激这人就是了。 当然,青葛自己到底格外收敛起来, 之前她还特意给自己轮值看护小世子, 或者过去天鸿阁偶遇小世子,但经过这次后, 她尽量避免。 就在这时,青葛却听到了夏侯止澜的消息。 自从宁王大闹夏侯神府后, 朝廷对绀梁夏侯氏自然倍加提防,之前太子特意过来宁王府时显然也已经商议过应对之策。 如今朝廷对夏侯神府逐步挟制, 夏侯神府也开始联络另外三大世家并设法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可以说朝廷和夏侯神府处于微妙的对抗和博弈之势。 根据探子得来的消息, 夏侯神府内部也出现了嫌隙纷争,夏侯止澜郁郁不得志,便自请离开夏侯神府,前往夏侯神府位于绀梁火石塘的商号,负责那里的经营买卖。 青葛听到这个,心里一动。 自从乌缇公主提起缥妫炼银术后,宁王对此显然颇感兴趣,他并不只是为了帮助乌缇公主,还因为这本来就是彻底摧毁夏侯氏的一个关键所在。 所以这一段宁王其实也在特意关注夏侯止澜的消息,显然他终于要对夏侯止澜下手了。 如今宁王 銥誮 有意把自己打发走,但去哪里是个问题,倒不如干脆趁机请求,由她前往火石塘对付夏侯止澜。 这么一来,她也可以先宁王一步接触夏侯止澜,再见机行事。 当然也不能太过直白。 这两日,恰好叶闵从皇都回来,青葛便在叶闵身边格外殷勤,帮衬着负责撰写文书,整理阁中公函。 那一日,叶闵突然开口道:“青葛,殿下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心存徘徊?” 青葛听这话,回首看向叶闵。 他今天发髻不曾挽起,如墨乌发披在肩头,衬着苍白肌肤,清瘦之中竟别有一番婉约俊雅,只是眉眼依然是凉凉的,有着如雪一般的清冷锋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49章 其实如果不去想昔日种种,此时的叶闵竟是赏心悦目的,犹如冬日的一朵冰花,剔透沁凉,可以远观,不可以亵玩。 青葛略挑眉,问道:“阁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叶闵眼皮轻动,下意识看向她。 不过显然他确实看不到,他眼底一片苍茫。 叶闵道:“难道不是吗?自从那一日你从天鸿阁回来后,一直状况不佳。” 青葛笑了下,道:“阁主,承蒙殿下提拔,对属下诸多照料,只是殿下那里,似乎对属下另有安排,属下猜不透,便心存困惑罢了。” 叶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公函,之后淡淡地道:“殿下从未和我提过。” 青葛垂眼:“那想来确实是属下想多了。” 叶闵:“今日皇都派了户部钦差过来,和殿下商议夏侯氏一事,之前我不是让你搜集过一些夏侯氏的资料?” 青葛:“是,属下已经整理过了,如今也算是了如指掌。” 叶闵:“好,那等下你陪我前往天鸿阁吧。” 青葛正等着这句,欣然道:“是,阁主。” 当下二人一起过去天鸿阁,遇到温正卿并府中几位官事,以及禹宁官署等人,这都是宁王倚重的亲信,显然因为今日朝廷官员过来,他们都要参与今日议事。 温正卿见到青葛,还笑着打了招呼:“这几日都不见你出来走动?” 他这么说的时候,青葛隔着窗棂恰好看到,宁王正坐在大厅案前翻看公函文件。 显然他是能听到他们对话的。 于是青葛笑着,恭敬地道:“一直忙着,陪在阁主身边,帮衬着。” 这么说着,一行人走进大厅。 青葛越发殷勤,一直跟随在叶闵左右。 这其间她留心着宁王的动静,他自始至终没多看自己一眼,很是寡淡冷漠的样子。 之后众人一起踏入厅中,寒暄见过了,大厅中有朝廷户部以及工部官员,大家各自落座。 叶闵温正卿等人自然是有座的,青葛站在叶闵旁边。 不过这已经极好了,这是宁王身边智囊团的议事,寻常暗卫是没机会踏入这里的,只能行护卫之职,不知不觉间,青葛的地位早不同往日了。 宁王的视线淡淡巡过众人,看到青葛时,并没任何波澜。 之后他道:“今日户部孙大人以及工部宝泉局王大人同来禹宁,共商大事。” 当下那孙大人并王大人都起身和大家重新见过,略做寒暄。 一切就绪,先是朝廷孙大人提起如今形势,最后总结道:“如今要想彻底铲除夏侯世家,第一要寻到他们的储粮仓窖,第二要找到他们的铁矿挖掘之地,第三必须寻到他们银两造假的工坊,这样才能将一切公布于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奸谋诡计。” 宁王略颔首:“诸位所言极是,由此破了夏侯世家的威名,夏侯世家倒,四大世家世代不倒的陈腐旧念被打破,其它三个世家也会引起众人非议,到时候朝廷一面安抚,一面再磨屠刀,伺机而动。” 话题讲到这里,温正卿也大致介绍了如今夏侯氏的布局以及朝廷的安排。 青葛看过去,却见墙上有几张舆图,分别是疆域图、地形图、城池图和衙署图,详细展示了绀梁境内的城廓村庄官道布局,以及绀梁都城内城墙城门街道楼宇店铺的布局,其中防守、巡逻以及水井等关键标识。 温正卿就着墙上的舆图,向宁王以及朝廷几位官员禀报了夏侯世家的势力分布以及粮草筹备,并官道车马的通行路线。 温正卿很快介绍了最后一张,这是夏侯神府内部布局图,比起前两张,这一张相对粗糙,许多地方并不够详尽。 青葛看着这个,明白这是温正卿命人绘制,如今想来应该是温正卿护送王妃过去绀梁城时做的。 他们被安置在夏侯神府外面,并没有机会在夏侯神府内多做停留,是以不能画出府中布局图。 想到此间,她不免细细品味昔日的宁王对他王妃的诸般用心。 那时候,宁王对王妃也算是用情至深,几乎无微不至,对他这世家门阀的岳家更是处处周到妥帖,在自己王妃回去探亲时,他更是派了精干侍卫暗卫随行保护王妃安危。 谁见了不夸一声宁王对他妻子宠爱有加。 结果呢,原来精锐侍卫是派了,保护王妃也是真,但顺便却把王妃娘家的家底都摸清楚了。 如果她还在冒充他的王妃,估计会气恼。 可现在,青葛并没什么感觉,只有冷眼旁观的平静。 她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视线再次投注到那舆图上。 得益于之前在夏侯神府的查探,她对夏侯神府布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其实她完全可以补充这舆图,但无论是九微令还是夏侯神府内的布防图,都需要一个机会拿出来,不能让他们起疑。 说着间,那位工部宝泉局王大人讲起夏侯氏白银洗炼一事。 要知道大晟朝廷的官银都是由工部宝泉局来铸造的,不过市面上流行的银子并不都是工部宝泉局浇铸,各州府衙门都可以开炉房浇铸,四大世家也都特设了炉房浇铸银钱。 提到这里,王大人无奈地摇头:“夏侯氏一直在银锭中掺杂铅铁等物,以此来以次充好,之所以长期以来不被发现,就是因为他们的洗炼术,这洗炼术若是不能破解,我们永远受制于人,也无法将夏侯氏绳之于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0章 市井间把刚刚铸造出的银锭叫出炉银,出炉银自然是洁白无瑕银光闪闪,但长期流传于民间的银锭子绝不至于保持着最初的新鲜模样,大多数都是黯淡乌黑,上面还密布牙印子,坑坑洼洼。 市井之间日常要用时,一般都是用夹剪来夹剪为碎银子,再用小秤来称量,是以有些银子形状不一,细碎杂乱,甚至还有磨损。 是以夏侯世家铸造出的银锭子中掺杂了锡、铅和铁等杂质后,颜色纵然并不好看,但也没有人因为这个就认为这是假的了。 市面上鉴别银元是否掺了铅,倒是有几个法子,可以用夹剪剪开后,看看里面是不是灌铅银,如果是灌铅银,一般是外面包银,中心是铅。 寻常人家要想鉴别,可以用嘴咬,因为银子软,一咬一个牙印,若是加了铅或者铁,就咬不动了。 除此之外,那些掌柜和买卖人手头经常过钱,放手里掂量掂量,倒是也能感觉出分量,同等大小的银锭子,加了其它杂质的自然会更坠手一些。 不过这都是寻常鉴别之法,是没办法鉴别出夏侯家银锭子的。 夏侯神府精于洗炼,他们用洗炼之法铸造的银锭子掺杂质一成,丝毫不露任何破绽,百姓根本无法辨别真假。 朝廷收了这种银锭子用提纯法重新铸造,便能发现其中竟掺了杂质,却有苦难言,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指向夏侯氏。 这两年朝廷以及各地官府陆续发现了这样的掺假银,并多次派出皇城司并内廷高手前往查办此事,甚至千影阁也曾出面,只可惜夏侯神府已经有所察觉,以至于千影阁暗卫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却毫无进展。 那王大人还待要说 yh ,宁王微颔首,制止了,道:“此事关键在于夏侯家族熔炼银锭之处,所以这次请了几位大人过来,便是要诸位和我千影阁配合,寻找夏侯家族白银熔贼窝,找到白银掺假证据。” 王大人忙道:“殿下所言极是,我等自然竭力襄助,只盼着一举铲除这些宵小贼寇,为百姓除害!” 宁王略抬起眼,淡看向青葛方向。 显然他也知道叶闵为什么带青葛来,这一段千影阁的公函都经了青葛的手。 青葛感觉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先恭敬一拜,之后才道:“殿下,诸位大人,根据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若要查白银掺假案,必先查夏侯止澜。” 她这话一出,旁边那几位大人全都看过来。 只见她身形纤细,相貌寻常,不过一头乌发束了金带高高挽起,如瀑如墨,一身裁剪得体的考究青袍,腰肢轻束,下摆飘逸,很有几分飒爽利索。 须知在场要么宁王倚重亲信,要么朝廷钦使,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女子,大家也不免疑惑。 青葛便一抱拳,先表明身份:“下官为六品禹州防御副使,入禹州边境军统制,千影阁麾下青葛。” 这时,宁王很随意地看着一旁舆图,淡声道:“这是千影阁叶先生倚重的左膀右臂。” 他这话一出,众人自然不敢小觑。 宰相门前三品官,宁王之势,众人哪个不避让三分,宁王口中的倚重,可是非同小可。 于是大家忙寒暄客套两句。 很快话题进入正题,青葛便提起夏侯止澜:“如今这位夏侯公子离开绀梁,前往火石塘,属下以为,此时夏侯氏和朝廷正是较力之时,且如今正值夏收关键时候,夏侯氏急需大量白银,这时候夏侯长公子前往火石塘,必身担重任。” 然而这话一出,那位户部孙大人便皱眉:“不知道青大人何出此言?” 青大人…… 青葛平静地消化了这新的称呼,之后道:“近日千影阁派出暗卫,搜集了大量关于夏侯氏白银运送的线索,下官抽丝剥茧后做出推测罢了。” 宁王开口道:“说来听听。” 青葛恭敬地取出一叠纸札,呈在宁王并几位大人面前。 之后她才道:“第一,千影阁暗卫在火石塘一带曾经发现残余的炭木灰烬,这些灰烬虽并不多,但却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要用的,且当地百姓曾经在夜晚时候听到过锻造之声,偶尔还曾看到山中隐隐有些火光。” 她视线扫过众人,继续道:“第二,火石塘地势险要,通行便利,距离随云山不过百里,官道畅通,且来往客商众多,可以随时方便他们将锻造的白银运往绀梁以及其它各处。” 这话说出,大家纷纷看向墙上挂着的舆图,皱眉沉思。 宁王的指尖敲打着案几,垂眸不语。 青葛继续道:“第三,殿下和诸位大人应该知道,夏侯止澜并不是夏侯瑾穆嫡亲子,而是夏侯夫人嫁入夏侯家时带来的血脉,既如此,为何夏侯氏对这位夏侯公子委以重任,这其中必有些缘由吧?” 她话说到这里,众位大人脸色纷纷看向宁王。 其实宁王大闹夏侯神府,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件事终究涉及到宁王明面上的姻亲,若提及夏侯氏家事,那就必须看看宁王意思了。 此时的宁王却是颔首,颇为赏识地道:“青大人说的在理。” 又一个青大人…… 宁王淡声道:“继续说,本王还想听。” 青葛便继续道:“最初时候,下官也不能理解,那夏侯瑾穆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自己也另有其他子嗣,为何这些年对夏侯止澜视如己出,况且夏侯氏长房嫡子关系到夏侯氏嫡位传承,夏侯瑾穆自己也就罢了,夏侯氏众多族老竟也听之任之,对夏侯止澜如此看重,甚至委以重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1章 她说到这里,才道:“所以下官以为,当年西渊缥妫丢失的《蒲阪录异》便把控在夏侯止澜手中,夏侯止澜身怀白银洗炼绝技,并以此为要挟,拿捏夏侯氏。” 旁边那王大人听此,恍然:“下官明白了,这么一来确实说得通了,这夏侯氏竟是把夏侯止澜当做替罪羊。” 往日自然是可以利用夏侯止澜,但白银掺假案涉及国计民生,一旦被查处,那就可以立即舍卒保车,把夏侯止澜推出去做替罪羊。 这也是为什么夏侯氏的白银洗炼锻造之处设在火石塘,因为此地已经出了绀梁境地,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夏侯氏完全可以推卸责任。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意识到了。 这时温正卿便起身,向宁王禀报绀梁官署传来的消息,提起夏侯氏正要在夏日收购布絮、缣和帛,必然需要大量白银。 他分析道:“这也是为什么,在我们一直紧盯不放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派了夏侯止澜前往火石塘,因为他们要大肆收购,需要尽快洗炼出一批白银。” 众人自然再无异议,一时之间众人开始商议对此,由户部负责严查夏侯氏经营买卖,由市舶司追踪炭火等线索,并由工部宝泉局督查市面上流动的白银。 青葛从旁沉默地听着他们安置部署,终于最后他们讨论到了火石塘。 她知道,火石塘是这次对付夏侯氏的重中之重,涉及到夏侯氏立身之本,同时关系到他禹宁王府对缥妫一族的承诺,宁王必然会全力以赴,只许成,不许败。 而她只需要静待时机罢了。 果然,很快温正卿提出要派暗卫跟踪夏侯止澜,顺藤摸瓜,最好是深入夏侯家族铸造银锭窝点,并以此为突破。 青葛听到这话,正待要说话,就听宁王道:“青葛。” 他这一声,青葛立即看过去。 宁王道:“你去吧,你负责跟踪夏侯止澜。” 温正卿听着,有些意外,毕竟如今的青葛已经不再是昔日随时拼杀的暗卫,这种潜入窝点的差事危险重重,宁王既然对青葛看重,原不至于非要她亲自前往。 青葛心中已起波澜,不过还是道:“属下遵命。” 宁王略靠在圈椅上,拇指托着下巴,淡淡地道:“知道为何孤派你前往吗?” 青葛垂着眼:“属下不知。” 一旁温正卿也疑惑,叶闵也略侧首。 宁王:“那一日夏侯止澜来访,曾经见过你,青葛,你还记得吗?” 青葛指尖微动,低声道:“记得,他说属下像极了一位故人之女。” 宁王:“对,所以本王要你去,你可有何见解?” 青葛略沉吟了下,道:“殿下既这么吩咐,属下心中已有对策。” 宁王:“说。” 青葛:“昔年赤壁之战,周瑜行苦肉计,黄盖受辱之后诈称愿降,由此骗得曹操,赢得赤壁之战,如今属下愿意效仿。” 宁王:“你怎么能肯定,此计能成?” 青葛道:“那一日夏侯公子一再追问,我相信他对属下颇有些好感,况且属下曾经守护在王妃娘娘身边,纵然此王妃非彼王妃,不过终究是有些关系,属下觉得属下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动夏侯公子。” 宁王听得“王妃”二字,神情略沉了沉。 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旁边温正卿听着,不免无奈,想着这青葛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计策就说计策,提什么王妃娘娘。 房间内一时沉静下来,青葛也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等着。 终于,宁王淡漠地道:“若要施展此计,你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青葛道:“若属下能够深入虎穴,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属下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宁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 待到一切都商议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青葛需要另一个取信于夏侯止澜的办法。 显然最好的取信方式便是夏侯见雪。 宁王淡淡地道:“若是这贼女一直关押在我们牢狱中,终究是一桩心事,纵然她罪恶滔天,但我们杀不得放不得,反而会引得夏侯家族起疑,仿佛我们宁王府隐瞒了什么。” 他吩咐道:“青葛,你去,告诉她,要她写一封信给夏侯止澜,只要她一切配合,我们可以把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青葛疑惑,她想去的地方? 宁王:“上次那个黄教的,不是要找他家娘子吗?” 青葛:“……” 她顿了下,道:“是,黄教冯雀儿曾经想劫持皎娘,皎娘也曾经特意向属下问起过冯雀儿。” 宁王:“那就是了,此贼女对我宁王府已是恨之入骨,但本王觉得,她心中最恨之人却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 温正 依誮 卿听着:“殿下以为?” 宁王:“她最恨的不是本王,所以她现在最恨的反而是夏侯氏,是夏侯瑾穆,是夏侯夫人。” 温正卿恍然,道:“这世间人,原本便是对亲者更苛责,况且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受了亲人的离弃。” 宁王身体略靠在椅子上,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笔,漫不经心地道:“那一日在夏侯神府的大厅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夏侯瑾穆可是不曾认她,这种恨——” 温正卿:“如今这皎娘沦落到这个地步,脸上的雕青今生难愈,她永远难登大雅之堂。自是没有其它出路,她最好的归宿,自然是投奔黄教,借黄教之势对付我等,也对付夏侯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2章 宁王颔首:“是,这皎娘纵然生得还算貌美,也读了许多诗书文章,但其实此人拘囿于深闺,浅薄无知,留在我们地牢中也是无用,倒是不如把她打发给黄教。” 温正卿听着,赞叹不已:“妙极,她再是无用,也能提供些许线索给黄教,从此由黄教对付夏侯神府,而且夏侯神府自觉面上无关,也必须牵扯精力去对付黄教,设法抢回或者灭口此女。” 青葛从旁一直不曾应声,她其实也有些意外。 宁王在政事上素来高瞻远瞩,如今大晟围剿四大世家的布局,以及大晟西渊边境的形势,其实都是宁王在年少时便洞察时势,并和皇太子一手布置下的。 按照他以往性子,夏侯见雪这一枚棋子,他不屑用,或者说,他不想用。 毕竟夏侯见雪意味着他那段让他耻辱的婚事,以及被蒙蔽欺骗的过往。 没想到如今他竟然主动要用了。 她正想着,宁王已经道:“说吧,青葛,你有什么想法。” 青葛道:“殿下深谋远虑,都已经想得周全,属下先去见皎娘,从她手中拿到她的亲笔信,之后揣着这封信去取信于夏侯止澜。” 宁王颔首:“可以,一切交给你全权负责。” 青葛遵命,便准备先行告退。 谁知道就在她起身时,却无意中看到,宁王案上摊着的竟不是什么公务卷宗,而是一本诗集。 青葛是在走出天鸿阁后,才突然想到,那本诗集似乎有些眼熟。 她脚步顿住。 好像是在她怀着小世子那段日子吧,想着多让腹中的孩子学学诗赋文章,便拿了一本诗集翻看,其实也没看几页便扔在一旁了。 她默了片刻,回首望向天鸿阁,却见一丝流云轻盈地游走于天际,而在这辽阔的天穹之下,天鸿阁的轮廓鲜明而寂静。 她就这么站了一会,便收敛了心思,回去自己房中了。 第098章 第 98 章 第98章还是随云山 青葛并不喜欢来地牢, 地牢中的墙壁和地面仿佛怎么打扫都打扫不干净,霉迹斑斑,泛着黑乌, 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过她还是踏入了这处地牢, 沿着阴暗潮湿的通道往前,她走到尽头一处独自的囚室, 便看到了夏侯见雪。 地牢中比外面冷上许多, 夏侯见雪显然怕冷,她身子底下垫着一堆杂草, 怀中抱着一床破被子, 被子上破了洞, 露出里面的芦絮来。 大晟种植棉花不易, 也只有富贵门第才会用棉絮, 寻常人家都是芦絮。 而此时, 夏侯见雪却紧紧抱着怀中的芦絮被, 头发有些散乱地落在脸颊边, 两只脚丫子也蜷缩在被子中,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在这地牢中住了一段时间之后, 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 开始学着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 其实人就是这样,初来乍到这潮湿霉臭的地牢时, 自然会厌恶不适,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但是时候长了,终究要活下来。 于是在这地牢里, 开始学着怎么得一床破被子,怎么抢一块木板, 怎么吃到多一口的饭,就是地牢中的日子,简单而残酷。 当一个人在地牢里住上十年八年,她的所思所想也就全都绕着那破被子和那几块糙糕打转了,再想不起别的。 青葛看着这样的夏侯见雪,也不免想起自己在千影阁的种种,其实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从小长在千影阁,她只懂千影阁,于是最后她还是回到这里。 就在这时候,夏侯见雪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她下意识转头看过来,便看到了青葛。 自从回来后,青葛一直用这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显然夏侯见雪已经熟悉她了。 夏侯见雪认出是她后,略皱了皱眉头,之后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青葛从她的视线中读到了高傲以及躲避,想想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此时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纵然已经绝望,不再去想了,但是看到昔日之人,特别是见识过她过往的,总还是在意的。 自己也就罢了,若是换一个别的,比如她昔日的闺中好友或者姐妹,只怕她会当场崩溃。 可如今的夏侯见雪已经不可能回去寻常人中间了,因为她对这个世间的认知,是她必须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她没办法以卑微的姿态见人。 现在就这么关在地牢中不见天日,和一群陌生人打交道,也许反而能获得心中的安宁。 青葛看着这样的夏侯见雪良久,视线下移,落在一旁空荡荡的粗瓷盘子上,那里原本应该放着糙米糕,只是如今却被吃干净了。 盘子上还有舔过的痕迹。 青葛便问道:“这里的糙米糕好吃吗?据说里面加了荷叶,我尝着味道倒也不错。” 夏侯见雪低头看着前方,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味道倒还是可以的,我吃着比往常更好一些。” 青葛:“你已经习惯这里的日子了。” 夏侯见雪神情动了一下。 青葛:“你想过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夏侯见雪有些迷惘地看向青葛:“可是,我还能离开吗?” 青葛:“如果实在想,也可以离开。” 夏侯见雪眼睛亮了一下:“怎么离开?” 青葛:“看你的诚意了。” 夏侯见雪意识到了什么,她盯着青葛,仿佛一头雪地的狼盯着血肉:“你们要我做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3章 青葛:“很多,比如夏侯氏藏书阁中的书籍,你记性好,能写下来的,都可以给我们写写。” 夏侯见雪神情间便有些嘲讽:“原来你们在谋算这个,不过是惦记我夏侯氏的藏书罢了。” 青葛看着这样的夏侯见雪,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此时此刻,她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仿佛她依然是原来的夏侯氏嫡女。 于是她淡淡地提醒:“现在,你好像和夏侯氏没什么关系。” 夏侯见雪脸色瞬间一变,于是才刚找回的一丝骄傲顷刻间烟消云散。 青葛看到,夏侯见雪的眼神时而狠厉,时而恍惚,时而悲痛。 她在黄昏的光线中,看着她眼底掩盖不住的挣扎,等着她最后落下的那一枚棋子。 于是终于,夏侯见雪冷笑一声:“那原本也不是我的了,和我什么关系?他们家全都死了才好呢,我恨不得他们都死!” 青葛叹了一声:“你能领悟到这一点,说明你是一个聪明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的父母往日仿佛疼你,可是关键时候,他们还不是弃了你,你说,你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们还不如外面一个狱卒,狱卒还会每日给你送两块糙米糕,他心善的话,多给你一块,你便不必忍耐饥饿,以至于饿到辗转难眠。” 夏侯见雪的眼睛中便突然流出泪来:“你说的对,他们算什么东西!我活了十七年,我只以为他们终究是爱我的,如今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什么夏侯氏,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青葛看着:“所以你已经知道你该怎么办了?” 夏侯见雪抚着自己脸上的刺青,之后,笑着说:“你们的宁王到底是什么条件?说吧,我若能做到,我一定做!但我 依誮 要你们宁王言而有信。” 青葛淡声道:“你放心就是了,一件很简单的事,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 这个时节的随云山自是好景致,远远望去,山涧瀑布飘飘洒洒,蔚为壮观,其下便是百里碧波,有风吹过,那湖面泛起波澜,恰如上等罗纹纸。 只是看着这般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致,夏侯止澜却无心欣赏,如今的他心事重重。 他也不曾想到,事情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原本阿雪嫁入宁王府,和那宁王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又得了麟儿,皇廷对小世子的看重,夏侯神府全都看在眼中,为了这,夏侯家族数度议事,对此都乐见其成,并着手重新布局夏侯家族的产业,放开和朝廷的协作。 这都是夏侯家族深思熟虑后的缜密布局,关系到夏侯家族未来的百年之计。 可谁曾想,嫁到宁王府的阿雪竟是假的,他在皇都遇到的那阿雪也是假的,真正的阿雪竟然藏在了乡下别苑,她竟然找人代嫁! 夏侯止澜想到此事,心绪复杂,千头万绪竟不知道从何理起。 亲眼看着阿雪被人如此羞辱践踏,他自是心痛不已,为此不惜和养父闹翻。 于是那一日后,他便被软禁起来,不得随意进出,如此煎熬了一段时日,夏侯家族长辈找上他,要他前往火石塘为他们炼银。 夏侯止澜自然借机开出许多条件。 十年了,他为夏侯家族以洗炼秘法炼银,一直牢牢把控着其中秘法,从不肯松口,让夏侯氏对他莫可奈何,也为自己争取了更多谈判的机会。 他被放出来,得了自由,并见到了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哭得满面泪痕双眼深陷,愁得茶饭不思,如今见到他,急得握着他的手,声嘶力竭:“止澜,止澜!” 她本是深居后宅的柔弱妇人,虽已经年近不惑,但却并没什么大主张,这些年夏侯瑾穆对她疼爱有加,她更是事事依赖,并无主见。 如今夏侯瑾穆却硬下心肠,不肯认阿雪,于她来说自是莫大打击,完全无法接受。 她绝望之余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这让夏侯止澜想起十几年前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段路。 可就在这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中,在他想着如何解救阿雪的时候,夏侯夫人颤巍巍地提到了一种可能:“她是谁,她是谁,止澜,是不是她,她还活着,当年那个……那不是她……” 夏侯止澜听到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 为什么那假冒阿雪的女子竟然和阿雪如此相似,以至于瞒过了夏侯府众人,瞒过了自己,瞒过了夏侯夫人,还瞒过了这么多人,这个世上真有那么相似的女子吗? 会不会是她…… 想到这里,夏侯止澜深吸口气,微微阖目,试图压下心中诸般杂念。 许多事他不会去想了,心里已经绝望了,但又忍不住去想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于是如今面对这随云山大好山水,他眼前依然浮现出夏侯夫人那双被泪水浸染的眼睛,里面充满悲恸和恐惧。 其实不需要夏侯夫人细讲,他明白她的心思。 如果那个假冒阿雪的人真是她,那—— 夏侯止澜屏住呼吸,拼命地想着自己和那女子相见的种种,回想着每一处细节。 如今想来她和阿雪终究是不同的,只是当时自己初见阿雪,心里难免藏着心事,况且以往日种种传闻,当时在王府相见,彼此之间都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他自是感觉阿雪对自己颇为疏远生硬,甚至有些古怪,但一直以为是她不喜过往,不想提及,才至于如此,为此还曾经心存惆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4章 如今看来,她假冒阿雪,生怕被自己识破。 只是那一日天子设宴于紫宸殿,她竟故意含笑望向自己,仿佛意有所指,待到蹴鞠场上偶遇,她更是和自己提起关于随云山的言语。 当时夏侯止澜听到这些话,自是心绪起伏,惆怅叹息,他以为那是夏侯见雪。 但是待到如今知道当时的女子竟然不是阿雪,竟然可能是她,想起昔日,不免心怀忐忑。 她竟和自己定下随云山之约!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 夏侯家族已经发出九微令,竭尽全力,务必要寻到假冒之人,纵然如今的夏侯见雪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夏侯家,但是面对如此奇耻大辱,夏侯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善罢甘休。 那假冒的王妃到底是宁王小世子的生身母亲,宁王小世子若有朝一日被立为储君,那这假冒女子终究可以拿捏在手中,或许可以成为把柄。 而宁王那里自然也在寻,他们明面上是寻找宁王妃,但是据说宁王对千影阁的暗卫已经下了格杀令,见到那女子可当场处决。 这宁王也实在心狠手辣,那是他曾经的枕边妻,他自己亲生儿子的生身母亲,结果他是翻脸无情,竟然要对方性命。 想到此间,夏侯止澜又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那假冒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若是,他又该如何护她? 更不知道阿雪如今落在他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他只明白,此时此刻他必须竭尽全力去寻,设法寻到那女子,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也要设法从宁王手中救出阿雪。 这么想着间,便听身边侍卫阿辰道:“公子,那边有人。” 夏侯止澜听着,顺了阿隼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前方蜿蜒的山间小径间,杂草丛生,荆棘密布,而就在那杂草丛中,似乎有一抹布料。 他当即要上前查看,阿隼却道:“公子切莫上前,还是小心为上,属下先过去看看。” 夏侯止澜略顿了下:“好。” 阿隼阿辰是他贴身的心腹侍卫,一直跟随在身边,这次他前往火石塘,顺路过来随云山,因为行踪隐秘,并不敢声张,只带了两位倚重的侍卫。 阿隼踏入杂草中,拨开稠密湿润的荒草,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粗葛的裙子,衣裙上沾染着斑斑血迹,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荒草中。 阿隼蹙眉,蹲下来,将那女子翻开来,却见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面若白纸,双唇紧闭,不过她那一头乌发倒是生得极好,如瀑一般凌乱,还有几根黏在额上,越发衬得脸颊惨白无光。 而此时,就是站在一旁的夏侯止澜都发现了,女子肩头有一道伤痕,深可见骨,正汩汩流血,染红了衣裙并周遭的荒草。 阿隼伸出指来,探了探女子鼻息,才对夏侯止澜道:“公子,还活着?” 夏侯止澜蹙眉,对于这山中陡然出现的女子,他自然存着几分警惕和怀疑,他身为夏侯氏公子,万事必须当心。 不过他还是道:“救。” 阿隼更是小心警惕,当下背起这女子,到了山下,请了大夫为女子料理过伤口包扎过后,便快速检查过这女子身上。 这女子还算年轻,身段纤细,只着了粗糙的葛布衣裙,不过贴身藏着一把薄刃,那薄刃开了刃的,闪着寒光。 阿隼道:“除了这个,只有一袋碎银子,约莫十几两,并两块干饼,还有一裹白巾。” 夏侯止澜:“看来身份不同寻常,只是不知道为何倒在这里。” 他这么说的时候,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陡 弋 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忙上前,拨开女子的乌发,仔细查看。 良久,他终于道:“这女子,该不会是千影阁的人吗?” 旁边阿隼微惊:“千影阁?” 夏侯止澜盯着眼前这女子,视线缓慢地巡过她的头部线条,又盯着她耳朵看了一番。 最后道:“我应该见过她,她是千影阁的暗卫,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叫青葛。” 他当初见到那位叫青葛的暗卫时,尽管她头戴面纱,不过她长发高绾于顶,显露出头颅轮廓,并且双耳也隐隐显现,以至于他当时觉得颇为熟悉。 如今他盯着这女子的耳部,却见那耳朵轮廓优雅清晰,形状若贝,这是他在许多女子身上从未见过的。 他那丢失的妹妹赫然正是这样的耳朵轮廓。 阿雪和阿妹的耳廓有些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 如今想来,他不免有些懊恼,他当时见了这暗卫青葛,牵扯了心思,以至于后来见到假冒的阿雪,并不曾细看,又因为发髻松松挽起,遮住了耳朵轮廓,让他更是不曾留意,以至于就这么遗憾地错过了。 若那假冒的女子便是阿妹,这位暗卫青葛的耳朵应该是巧合了。 这巧合也实在是世事弄人。 他有些懊恼,不过还是命阿隼仔细照顾着:“我等干脆在这山下逗留几日,等确认这女子便是那位青葛暗卫,我们再做计较。” 阿隼自然应着。 接下来半日,他们还特意请了一位山下的妇人照顾着女子。 这期间夏侯止澜盯着这女子看,难免多想了。 譬如若这女子真是那位青葛暗卫,她为何突然出现在随云山?当时冒充阿雪的那女子对自己说出随云山,这件事应该无人知晓,而自己过来随云山也是临时起意,且一路隐藏行迹,这更是无人察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5章 这女子却恰好出现在这里,她是有何目的,身上的伤又是何故? 青葛便是在夏侯止澜诸般猜测时,缓缓醒来了。 她醒来后,先看到的是透过牖窗横浸入房中的阳光,白亮的阳光,这些阳光洒了满室。 房间中尘埃浮动,静谧无声,青葛用了片刻才聚焦到眼前男子身上。 他眼睫低垂,温雅清俊,如今只简单以玉冠束发,却依然掩不住动人的风华。 青葛不得不承认,哪怕心里恨极了此人,但当这个人在面前时,她心内也生了恍惚,仿佛昔日种种不过是一抹飘渺浮云。 那浮云散去,她还是那个她,很小的年纪,期盼着阿兄回来接她。 阿兄会将她揽在怀中,温柔拍哄她的背来安抚。 这时候,夏侯止澜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视线,看过来。 在夏侯止澜视线触及的前一刹那,青葛的神情便变了,她眸中显出迷茫之色。 夏侯止澜走到榻前:“你醒了。” 青葛仰脸,凝视着面前的夏侯止澜,惊讶地道:“夏侯公子?” 她的声音因为久卧而带了些许沙意。 夏侯止澜颔首:“你是千影阁暗卫青葛吧?” 青葛道:“正是在下,不曾想公子还记得,其实这次在下前来随云山,也是有一桩——” 说着,她突然望向四周:“公子,这是哪里,我又为何在此?” 夏侯止澜似是轻叹一声:“那一日,我把你误认为昔日旧识之女,当时不曾细说,不曾想昨日竟在山中恰遇,又见你身受重伤,才把你救了回来,你昏迷了大半日。” 一时之间,他目光和煦地望着她,不过语气中却略带了疑虑:“青葛娘子何以来到此处?又时因何负伤?” 青葛听闻,便挣扎着起身,然而肩部剧痛,以至于她瞬间蹙眉,露出痛意。 夏侯止澜见此,忙制止道:“你肩上有伤,伤口虽然已经包扎,但还是谨慎,不要妄动,免得牵扯伤口。” 青葛听此,也只能虚弱地靠在那里。 之后她挣扎着,自身上找出一包东西,递给夏侯止澜:“公子,这是给你的。” 夏侯止澜接过来,拆开,却见里面是一张自里衣中撕扯下的白布,白布中抱着一缕乌发。 他看着这情景,蹙眉望着青葛,道:“青葛娘子,这是何意?” 青葛:“这是我们地牢中的皎娘交给我的,求我一定拿出来,交给公子。” 夏侯止澜听此,神情微变,一把握住了青葛的手腕:“皎娘?你是说阿雪?你见过阿雪?” 青葛垂眼,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 修剪齐整,净白好看的一双手,此时背部青筋却微微凸起。 她听到自己开口问道:“夏侯公子?” 夏侯止澜知道自己失态,瞬间放开:“青葛娘子,是在下失礼了,阿雪说什么,这是阿雪的断发?为何在你手中?” 面对夏侯止澜一连串的问题,青葛从头讲起来:“夏侯公子也该知道,这次我们宁王府王妃娘娘失踪,为了这个,殿下大怒。” 夏侯止澜听此言,好看的眉微蹙起:“是。” 青葛:“自娘娘失踪后,殿下性情大变,暴躁多疑,千影阁诸位暗卫动辄受罚,甚至遭受羞辱,这也就罢了,我等也是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因为在下曾经随侍于娘娘身侧,如今娘娘失踪,殿下自然对我心生怀疑,虽多番盘问,依然不能打消疑虑,对我处处为难。” 夏侯止澜眸底便浮现出不太苟同:“这宁王果然性情难测,他对自己昔日枕边人下格杀令,又那么对待阿雪,此人实在太过嗜血暴戾。” 青葛颔首,眼神无奈,甚至带了几分绝望:“那一日他突然提升我为从六品武职,我以为我熬出头了,他也不至于怀疑我什么了,可谁知道——” 夏侯止澜:“如何?” 青葛叹了声:“不料那一日,我在地牢中看管着皎娘,因皎娘哭泣,我便多劝了几句,结果竟被污蔑,说我和贼人勾结,戕害娘娘,我自然心中不甘,然而却百口莫辩,我被逼走投无路,只能逃离。” 她望着夏侯止澜:“逃离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了皎娘,她把这个给我,说今生无望再见,只盼着来生还能有缘。” 夏侯止澜听这话,神情微顿了下。 之后,他有些艰难地背过身去。 青葛凉凉地看着他的背影,挺拔秀美,若晨曦翠竹。 人说缥妫王第一任王后曾是缥妫第一美,生下个儿子也实在好看呢。 除了懦弱无用背叛故国,实在是毫无瑕疵。 这时,就听夏侯止澜嗟叹一声,涩声道:“她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被逼到生无可恋了。” 青葛无声地看着他。 夏侯止澜缓慢地消解了他的痛苦,之后终于望向青葛:“青葛娘子,那你……你怎么到了这里?又为何身受重伤?” 青葛这才继续道:“我逃出来后,一路惨遭追杀,身负重伤,筋疲力尽,也是心中迷惘,因想起皎娘嘱托,便干脆奔往绀梁,寻找公子,谁知道就在随云山下,再次遭遇千影阁追杀……” 夏侯止澜听这话,越发拧眉:“在下听说,宁王最近正和缥妫结盟?” 青葛睫毛微动,看向夏侯止澜:“确有此事。” 夏侯止澜动了动唇,似乎要问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6章 青葛:“夏侯公子消息倒是灵通。” 夏侯止澜凉笑一声:“大晟和缥妫结盟一事,天下皆知。” 青葛心里不免好奇,不知道这夏侯止澜是什么心思? 夏侯止澜却是眉眼略显凉淡,周身仿佛笼了一层清霜,淡声道:“青葛娘子,你先歇——” 青葛不待他说完,作势便要起身。 然而她一起身,牵扯伤口,自是痛得撕心裂肺。 夏侯止澜忙问:“青葛娘子,你这是为何?” 青葛:“公子,我如今遭遇千影阁追杀,自然不敢连累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吧。” 夏侯止澜看着眼前女子苍白疲惫的样子,原本的清冷散去,神情逐渐柔和起来。 他眼睫轻垂,似叹非叹:“青葛娘子,你不要多想,在下既然救了你,便一定负责到底,设法护着你。” 青葛惊讶:“夏侯公子,你?” 夏侯止澜抿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意:“我夏侯氏和宁王府已经势不两立,又谈何连累。” 青葛一时默然,有些话,也不是她能评判的。 夏侯止澜望着青葛,清澈的眸底透着诚恳:“青葛娘子,其实在下还想听你说说,关于你口中的皎娘,若能透漏一二,不胜感激。” 青葛想了想,道:“她被施以墨刑,被带到夏侯神府,却被拆穿果然是假冒的,自那之后,她大受打击…”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看着夏侯止澜的反应,却见他 璍 面上所有的表情都缓慢僵在那里,嘴唇也紧紧地绷起。 她听到,他的呼吸似乎都顿住了。 于是她便继续道:“宁王大怒,便将她打入水牢之中,遭受种种折磨……” 夏侯止澜骤然深吸口气,之后背过身去。 青葛望着他的背影,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在颤,视线往下,他藏在袖下的手指也在发抖。 她顿下来,用一种有些茫然的语气道:“夏侯公子,你怎么了,你……还要听吗?” 第099章 第 99 章 第99章不得已 她便听到夏侯止澜用异样艰涩的声音道:“青葛娘子, 你说便是了。” 青葛便道:“那一日,宁王自教坊司寻来两位壮男……” 夏侯止澜倏然转过身,清隽的面庞透出几分寒意:“你说什么?” 青葛面无表情地道:“那两位壮男, 是惯会玩弄风月之事的——” 夏侯止澜额头青筋暴起:“宁王他竟是这种人!” 青葛:“那两位壮男是用来对付莫经羲的。” 夏侯止澜神情僵硬片刻, 之后缓慢地松懈下来,不过即使如此, 他依然叹了一声, 道:“宁王此人,太过狠辣。” 青葛:“其实这倒是也不能怪他, 他发现自己的王妃被人替换了, 自然惊怒, 势必要逼问出一个结果的, 况且后来他又发现自己儿子也被换了, 且自己亲生儿子中了毒, 奄奄一息, 仿佛毒傻了。” 这让夏侯止澜听得神情恍惚, 他蹙眉:“阿雪不是这种人,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青葛:“……” 她点头表示赞同:“这就不知道了, 反正皎娘确实很不容易, 她也是被奸人所害吧。” 夏侯止澜深吸口气,拼命压下那几乎奔涌而出的痛意, 喃声道:“你不知道,她自小体弱, 她没经过什么事,心思太过单纯, 难免被有心人利用。” 青葛这次是真心赞同:“公子说得在理。” 夏侯止澜有些有气无力:“你,你再和我说说吧, 说说她的事……” 青葛便咳了声,咳得很难受的样子。 夏侯止澜见此,苦笑一声:“等你好了,我再问你吧,你先好好歇着。” 青葛憔悴点头:“好。” ************* 青葛的伤养了两日,夏侯止澜在客栈中陪了两日,对她颇为照料,这期间青葛自然慢慢给他编了许多故事。 不过夏侯止澜的侍卫对青葛却很是防备,那位阿隼也就罢了,那个叫阿辰的实在是处处盯着她不放。 关键这两位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青葛知道,如今自己受伤,若和对方硬对上,未必能讨得了便宜。 她也就处处小心,反正现在她身受重伤,而且夏侯止澜是信她的,他们便是再恼也白搭。 谁知道这一日,她才刚从茅房中出来,就见阿辰正盯着这边看,神情很有些打量。 青葛一时无言。 她便走上去,问道:“阿辰公子,你成亲了吗?” 冷不丁的,阿辰狠狠瞪她一眼:“我是否成亲,关你什么事。” 青葛:“我只是奇怪,你倒是仿佛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般,想着你定是没成亲。” 阿隼:“你说谁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青葛好笑地道:“就是说你,我只是去茅厕而已,结果你却在那里一直盯着我看,你一个男人家,觉得自己这样合适吗?” 阿辰皱眉:“你们做暗卫的也讲究这个?往日你们训练,难道你们主子还给你们分男女不成?不都是混成一块?” 青葛听此,走到了阿辰面前。 距离特别近,她笑看着阿辰。 阿辰越发皱眉。 青葛却在这时,陡然抬起手,直接给了阿辰一巴掌。 阿辰突然被打,抬手就要反击。 青葛已经飘然一闪,落在了三丈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7章 她笑着,淡淡地道:“阿辰公子,我们做暗卫的不但讲究男女之别,还特别讲究斯文有礼,对于那些出言不逊的,向来是一巴掌打过去。” 阿辰听此,已然拔剑。 这时阿隼过来,连忙阻止。 阿辰气急败坏:“她竟出手打我。” 阿隼看了一眼阿辰脸上红痕,望向青葛的眼神带着寒意:“青葛娘子,你这样就不合适了,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青葛便凉凉一笑:“夏侯公子救我,确实是大恩,我为报此恩愿意赴汤蹈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上个茅厕都要被一个男人盯着,堂堂夏侯公子身边的近侍,就是这么盯着一个年轻娘子的?还是说,就因为你们救了我,我就该被你们这般羞辱?” 阿隼一时也是无语,瞪了阿辰一眼。 阿辰憋得脸都通红了,他委屈:“我,我只是——” 阿隼无奈:“还不给青葛娘子道歉?” 青葛笑:“罢了,也没什么,我打也打了,两清了。” ************** 当日晌午过后,青葛向夏侯止澜辞行。 夏侯止澜见此,倒是有些不忍:“你要去哪里?” 青葛:“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夏侯止澜蹙眉:“可是千影阁如今正在追杀你。” 青葛垂下眼,神情淡漠:“公子救我性命,我本应知恩图报,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只是如今身后重重追杀,我若留在公子身边,反而害了公子,今日就此辞别,若我能侥幸存活,它日有缘,一定设法报答公子之恩。” 夏侯止澜蹙眉,望着青葛,她虽看上去面色冷漠,但那眸底分明存着一丝哀伤和无望。 她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才这么说。 阿隼见此,想起适才冲突,不免有些愧疚。 青葛:“公子,江湖路远,有缘自会相见,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她纵身一闪,纤细的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远处。 夏侯止澜望着她的背影,并没言语。 阿隼嘴唇动了动,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想想,到底是道:“公子,我们如今也是一脑门官司,许多事要办,哪里顾得上这样的女子,不管她是真是假,都是一个大麻烦。” 夏侯止澜颔首:“我知道,我只是——” 他垂下眼,扯唇,自嘲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无能罢了。” 看着她的背影,倒让他一下子想起许久前。 那时候的他还小,无能为力,如今大了,他依然是一个无能为力的人。 所以他只能道:“走吧,去火石塘。” ************** 青葛并不着急,她知道如果就此自己跟定夏侯止澜,他反而会怀疑。 显然夏侯瑾穆并没有如世人所以为的那般待夏侯止澜好,夏侯止澜能在夏侯家族拥有如今的位置,也是他自己博弈的结果。 如今夏侯家族急需大量白银,派了夏侯止澜前往火石塘,说明在这个关键时候,夏侯家族也找不出第二个掌握洗炼法的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当年的夏侯止澜在很小的年纪便默背下《蒲阪录异》,之后这本书也许被毁,也许下落不明。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夏侯瑾穆才需要夏侯止澜,夏侯夫人才会把夏侯止澜带回绀梁。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些年来,夏侯止澜牢牢把控着洗炼法 銥誮 ,从而在夏侯神府有了一席之地,可见他对自己的地位有很清醒的认知。 她这么想着,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和那些农人一起等牛车。 她如今依然是往日容貌平平的外貌,只是简单改了衣着,乔装为一少年。 这边的村落位于绀梁,周围农人都是积攒了布絮和帛等,准备前往镇子卖钱的。 片刻后,牛车来了,一个人三文钱,大家纷纷交了钱,各自在牛车上寻到一处位置坐下。 人很多,牛车挤得满满当当,青葛被挤到了一处角落。 赶车的吆喝一声,牛车沉甸甸地往前行,车上的众人却是慢慢说起话来,他们所谈的无非是上缴布匹的价钱。 大晟原本是不种棉的,这几年才陆续引进了棉并开始种植,不过他们所种的棉并不会自己用,都是卖给夏侯家族下面的商号,换取一些银钱来弥补家用。 青葛无声地坐在那里,状若发呆,不过听这些农人高谈阔论,却恰好和往日自己所知印证上了。 夏侯家族在绀梁一带一直有着他们自己的经营之道,每年都会进行粮草积贮,会在二三月青黄不接时,百姓缺粮,他们高价卖出粟、黍、大小豆、麻、麦子等,并大量收购薪炭等待时机,到了四月,庄稼有了收成,粮价低落,他们便大量购入粟米,并购置布匹。 如今恰逢夏日,他们自然会收购布絮、缣和帛,等到冬日卖出去。 其实最初时候夏侯氏祖先制定这个积贮之法,可以丰岁之有余,备荒年之不足,本也能安定民心,平定衣食价钱起伏,算是造福于百姓。 只是一套法子经历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早就变了形。 如今的夏侯氏对于粮草布匹低价收,高价卖,赚取暴利不提,他们还用自己铸造的新币来赚取差额。 凡是百姓要买卖粮食布匹,都要用他们绀梁家铸造的银两,而这个银两便是他们可以做手脚的大好机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8章 收的时候严格校验,放的时候却在银块中混入杂质,如此一来,百姓们不但承受低价卖粮高价买粮之苦,还要在金银钱币上再遭受一次盘剥,以至于他们日夜耕作,也不过勉强果腹。 可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感动于小恩小惠,对夏侯氏视若神明,并无怨言。 本来他们自己作践自己人也就罢了,朝廷也只当放弃绀梁一带,任凭夏侯氏占地为王,也许还能相安无事。可这绀梁放出来的银两钱币混了杂质,这些又逐渐流入其它地域,以至于将这祸水引出,倒是扰乱了整个大晟的钱币平稳。 而夏侯止澜,便在助纣为虐,坑蒙绀梁百姓,谋取自己在夏侯氏的地位,保住了这些年的锦衣玉食。 当想到这个的时候,青葛便觉有些荒谬,不过又觉没什么奇怪的。 夏日炎炎,牛车缓慢往前走,眼看前方便是镇子,众人都翘首盼起来,也有人开始惦记着若是卖了自家这棉,到底能换几个钱。 一个魁梧农人有些沮丧:“听说今年种棉的多,只怕是得不了几个银钱。” 旁边农人低声嘀咕着:“不知道是给银子还是铜钱,我倒是盼着给铜钱呢。” 若是铜钱,便是大晟官制的,如果银子的话,心里便不踏实了。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纷纷看过来,眼神有些异样,甚至有人道:“怎么说出这种话,白花花的细丝锭子,怎么就不好了?” 白银锭子因铸造模子的缘由,银锭上会有精致拉丝,俗称细丝锭子。 一时大家伙都议论纷纷,更有人直接嘲笑道:“你若不喜欢,那就不要上缴,我们还盼着要银子呢!” 最初那农人自然不好说什么,直搓着手苦笑,将自己身体挤在角落,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骤然间,前方传来尖锐的口哨声,紧接着似乎有奔马之声,哒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迅疾而来。 大家好奇,待要细看,谁知就听赶牛的车夫惊惶地大叫一声:“你们,什么人——” 这话一出,那车夫惨叫一声。 大家吓了一跳,忙出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原来正有四个蒙面人,手持长刀,杀气腾腾而来,而那车夫竟被人一脚踢到旁边水沟中,捂着大腿哎呦呦地喊疼。 众人一下子慌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青葛直接走出去,挡在了那群人面前。 于是一瞬间,四个蒙面人将刀对准了青葛。 青葛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而来,既如此,又何必滥杀无辜,放他们离开。” 她这话一出,众位农人并那车夫都感恩戴德,于是一个个惊恐万分,仓皇失措地抓起自己的担子和货品四散而逃,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那几个蒙面人都死死盯着青葛,倒是没人追杀那些农人。 片刻间,周围人等全都跑光了,官道上只留下凌乱的脚印,以及被丢弃的牛车。 青葛漠然道:“你们未免太过咄咄逼人,竟一路追杀至此,既如此,那我今天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说着间,她手持薄刃,猝然冲向那四个蒙面人,蒙面人围攻迎战,一时之间,官道上刀光剑影,寒光闪烁。 四个蒙面人身形诡谲,招招置人于死地,青葛渐感力不从心,衣襟湿透,步伐逐渐狼狈起来。 就在青葛艰难应对时,其中一个蒙面人看准青葛破绽,持刀砍来,青葛躲闪不及,眼看那刀便要砍下。 谁知就在这生死一线时,突听到耳后传来破空之声,紧接着,一把长剑直刺那蒙面人,蒙面人陡然被袭,匆忙应对,那刀锋自青葛肩头划过,青葛险险逃过一劫。 青葛惊魂甫定,捂着流血的肩头看过去,却见来人正是阿隼。 阿隼手握长剑,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千影阁杀手吗?你们可知这已经是绀梁地界,千影阁的人竟如此嚣张,敢在绀梁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了吗?” 青葛咬牙道:“阿隼公子,倒是不必如此,这是我的私事,并不敢牵连公子。” 阿隼:“少废话!” 青葛顿时不说话了。 那四个蒙面人中,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用嘶哑的声音道:“你若多管闲事,便连你一起杀。” 阿隼:“你们以为你们杀得了我吗?” 四个蒙面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之后瞬间发起攻击,将阿隼和青葛包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青葛身形一晃,已至阿隼身旁,和他背靠背,二人共同御敌。 而就在一旁,夏侯止澜骑白马,在阿辰的陪同下,望着场中情景。 那女子身形如此单薄纤细,可纵跃飘飞间却有这柔韧力道,百折不挠,飒爽干练,她和阿隼联手御敌,手中寒刃轻盈灵动,锋利无匹,在阿隼面前竟丝毫不曾逊色。 青葛寻到对方一处破绽,一刀辟出,阿隼长剑如疾风骤雨配合得当,那四名蒙面人落了下风,显然这四人也不想恋战,其中一位发出尖锐口哨声,虚晃一招,便仓皇离去。 此时青葛肩上衣衫破败,鲜血浸透了衣衫,并隐隐有雪白肌肤显露。 夏侯止澜看着,微蹙眉,走上前:“青葛娘子,你伤势如何了?” 青葛并不在意的样子,苦笑一声:“夏侯公子,你又一次救了我。” 夏侯止澜叹:“千影阁行事狠绝,分明是要把你赶尽杀绝,青葛娘子,你随我一起走吧,好歹有个照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59章 青葛:“不必,公子,我不想连累你——” 然而夏侯止澜已经不容拒绝地道:“青葛娘子,我也不是无事一身轻,我也身处险境,若青葛娘子一再推脱,反而是嫌弃在下了。” 话已至此,青葛自然不好说什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显然阿隼和阿辰并不赞同,他们对青葛心存提防,不过夏侯止澜坚决要带青葛一起,他们身为下属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青葛对此感激不尽,不声不响包扎伤口,并跟随夏侯 弋 止澜上了船。 在船上,她重新更换男装,并稍做易容,面容和原本很相似,只不过面相更为寡淡,看上去就是寻常小厮应该有的样子。 阿隼看她本分,倒是不再说什么,唯独阿辰,却很有些刁难之意。 这一日青葛正在房中歇息,突听到船舱外面有些动静,正是夏侯止澜在说话。 他们自然不知青葛耳力如此惊人,是以并没防备。 青葛以耳贴着船板,细细听着。 就听阿辰对夏侯止澜道:“公子,这位娘子到底是宁王身边的暗卫,来历不明,不可轻信,凡事还是提防一些。” 夏侯止澜却道:“她身受重伤,难道是假的不成?她一个女儿家,被打成这样,难道心中能不怨?千影阁暗卫步步紧逼,追杀她,难道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阿辰:“可千影阁到底——” 夏侯止澜却道:“你想太多了。” 阿辰:“……” 夏侯止澜负手立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江水,苦笑,之后道:“阿辰,你跟我几年,我自是知道你的忠心,可你哪里明白我的心事。” 青葛小心地自船舱缝隙中看过去,却见夏侯止澜一身锦衣,立在月下,神清骨秀的男儿分明惆怅满怀。 其实她心里明白,夏侯止澜虽然留下自己,但他身边那两位对自己有提防,她还未曾完全取信于他们,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到了第二日,青葛便直接找上夏侯止澜,再次表示自己要离去。 夏侯止澜自然意外:“为何?” 青葛苦笑一声,道:“在下另有打算,就不劳烦夏侯公子了。” 她这仿佛很有苦衷的样子倒是让夏侯止澜沉默了。 他蹙了蹙眉:“青葛娘子听到什么了?” 青葛连忙否认道:“公子误会了,不是,和这个无关。” 然而她越是这么说,夏侯止澜越是过意不去。 他颇有些愧疚地望着她:“阿辰习武之人,性子粗鲁,青葛娘子不要往心里去,我已经说过他了。” 青葛听着,略抿了抿唇,道:“公子,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我原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如今得幸公子收留,护我保我容我,我哪里还会去怪谁。” 夏侯止澜看她垂着眼时,眉眼间尽是凄楚,分明容貌寻常,不过却竟别有一番惹人怜爱之处。 他眸底便泛起柔和的意味:“青葛娘子,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 青葛:“嗯。” 夏侯止澜想起往日,眉梢间却越发添了几分愁绪。 “其实那一日我过去随云山,是赶赴一个约定,兑现我昔日的承诺,也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庆幸,希望遇到我想的那个人。” 青葛便看着夏侯止澜:“公子,你要找哪个?” 夏侯止澜看她一双乌眸黑漆漆的,在这渔火照耀下,竟有几分天真的懵懂。 一时哑然低笑,他轻声道:“这都是许久前的事了,也不值一提。” 青葛明白他不可能对自己轻易吐露心事,也就不提了,只是诚恳地道:“公子,你救我性命,护我周全,若有朝一日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我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侯止澜听她声音郎朗,言语间清沉有力,越发增添几分好感。 他眸中含笑,声音温柔:“青葛,其实我自己处境也是艰难,不过那一日在随云山,我看到你转身离开,我心里已经生了不忍。” 青葛侧首,认真地看着他。 夏侯止澜:“所以昨日我看到你,我想着,你既在那个时节恰好出现在随云山,便也是一份缘分,如今我既然再次救了你,那你但凡能护你一日,便一定会护着你,就当弥补我昔日的遗恨。” 青葛好奇:“可是,公子贵为夏侯氏公子,一向颇受器重,不是应该呼风唤雨,为何又说出这种丧气话?” 夏侯止澜听她言语有些单纯,好奇:“你们往日不曾打探夏侯氏家事吗?” 青葛惊讶,也有些愧疚的样子:“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寻常暗卫,许多要紧情报,这些我都接触不到。” 夏侯止澜失笑,柔声安抚道:“没什么,我知道,你们必是规矩森严吧,你日日奔波,为他们卖命,生死不顾,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青葛垂着眼睛,低声道:“是。” 夏侯止澜:“你是一个孤儿吗?” 青葛颔首:“不是,我是被卖的。” 夏侯止澜听了,惊讶看过来。 青葛她抬起眼来,视线落在远处的渔火中,低叹一声:“我自小家中贫寒,无米下粥,我兄长喜欢读书,读书耗费大,我们家哪里有什么银钱供他读书。” 夏侯止澜蹙眉:“然后呢?” 青葛:“我爹娘说,兄长是我们家的根,他好了才能为我撑腰,便把我卖到烟火巷中,换了些许钱财去供他,告诉我说,以后他高中了,会来赎我,让我共享荣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0章 夏侯止澜听着,面上有些异色,过了一会,他才道:“他们来赎你了吗?” 青葛摇头。 夏侯止澜垂着眉眼,用很低的声音道:“他们竟言而无信。” 青葛:“后来我才明白,我的兄长若不能发达,他们自然没有钱赎我,可他若是发达了,他自有他的好前程,又怎么去认一个卖入烟花巷的妹妹,他只会避而远之。” 她凉凉地道:“只是一句宽慰人的空话罢了。” 夏侯止澜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青葛:“我那时候还很小,每日都要被训诫,若是不听,便要鞭打挨饿,后来我就偷偷跑出来,那些人追我,要打死我,我逃跑时遇到千影阁的人,他们救了我。” 夏侯止澜听着,明白了:“这么说他们倒是你的救命恩人。” 青葛:“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活着的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忠心耿耿,我从来没想过背叛,可现在……” 她叹了一声,垂着眼睛,愁肠百结地道:“我也想活下去啊,还想活得更好一些。” 夏侯止澜凝视着她的侧影,看着她眉眼间的无奈,道:“我明白,你也是迫不得已。” 他轻笑了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便是有一日你要杀人放火,也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100章夜半惊梦 青葛一路跟随夏侯止澜前往火石塘, 船只停停靠靠的,彼此间说话多了,难免多了几分熟稔。 其间在一处渡口, 夏侯止澜竟遭遇黄教埋伏, 青葛和阿隼一起御敌,杀退了黄教杀手, 于是阿隼对青葛也多了几分好感。 夏侯止澜对青葛的信任越发深厚, 一些事也不再提防青葛,俨然当成自己人的样子。 然而青葛对此并无感动, 只觉此人愚蠢至极。 若他生在太平盛世书香门第, 有他这样的儿子或许可光耀门楣, 可他们并不是。 以自己血肉为食, 才养下他的性命, 结果却养下了这人好一番伤风悲月慈悲心肠, 一脸的优柔寡断犹豫缠绵。 也许他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一直将白银洗炼法把控在他自己手中, 算是为自己争取了立身之本。 青葛就这么一路陪同, 时不时和他说起自己的“凄惨身世”,在他们抵达火石塘时, 她的故事已经提到“兄长考中举人不再认她”。 夏侯止澜对她颇为怜惜, 言语中甚至说要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而她私底下把得到的各种线索,也包括自己之前拿到的夏侯神府布防图通过密信的方式传给了千影阁, 如此一来,千影阁自然不会怀疑, 只以为自己从夏侯止澜处得到。 至于九微令,青葛暂时不想露出, 她想留着,留给缥妫, 关键时候用。 他们就这么顺水而行,一直到这日,船只靠岸,一行人终于抵达火石塘。 这火石塘东位于屋珏山之下,西临江水,为南北必经要道,青葛跟随夏侯止澜一行人下了船,进入火石塘镇,来到一处宅院,这宅院大门铜钉锃亮,墨色廊庑栏栅映着重檐照壁,看着倒也讲究。 显然这里的奴仆管事对夏侯止澜都颇为敬重,但即使如此,青葛一行人进入时依然被逐个盘问,挨个严查。 当问及青葛时,夏侯止澜道:“是我身边的女侍,也会些武艺。” 对方显然依然疑心,要严查。 夏侯止澜神情陡然严肃起来:“这是夏侯神府的侍女,世代为婢的家生子,自小跟在本公子身边,怎么,这你们都要查?” 他素来温和的性子,如今却骤然沉下脸,倒是有些唬人。 忆樺 那些人看了看青葛,到底是不再盘查了。 当晚众人歇在这里,青葛自然不敢睡踏实,时刻警惕着,并悉心听着外面岗哨动静,凭着耳力竟这里岗哨位置以及换岗规律渐渐摸清了。 这么悉心听着时,突然间,便有人敲门。 青葛忙起身开门,却是阿隼。 阿隼猛地看到青葛乌发散落肩头,衣衫略有些凌乱,一时也有些脸红。 他抿了抿唇,道:“我们要去山中,你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们一起去。” 青葛听着,略有些犹豫:“留在这里的话……” 阿隼:“那你也不能自行离开,只能等我们下山。” 青葛轻声问:“你们什么时候下山?” 阿隼正色道:“不知道。” 青葛忙道:“那我还是随你们一起去吧。” 阿隼颔首:“好,走吧。” 青葛当即快速收拾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那么两件替换的布衣。 收拾过后,她便和夏侯止澜等人汇合,准备上山,不过却并不是自己上山,而是上了一辆牛车,那牛车是乌蓬的,遮得严严实实。 青葛上车后,沉默地坐在牛车横板上,她想听听上山的方向,不过显然他们做了万全防备,不但用了乌蓬车篷,就连牛车轱辘以及牛的四蹄都包得严严实实,是以这牛车行走在山路间,竟然并无任何声响。 牛车上几个人都不言语,青葛略低着头,侧耳倾听,试图用自己的耳力来感知周围的一切。 她便慢慢感觉到,此时牛车穿梭在山路上,山路崎岖不平,四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林木,隐隐似乎有桑树的气息。 她凭着自己往日训练的敏锐感官,感受着牛车颠簸时的节奏,以及可能的拐弯和绕路,并默默记下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1章 她嗅觉也很是灵敏,可以清楚地嗅到不同树木的气息,榭树的,柳树的,提树还有罗汉松。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牛车停了下来。 青葛等人都被捂上了眼罩,下去牛车,被带领着进入山庄。 青葛在走着时,不着痕迹地用脚趾划过地面,一则记住这里山石形状,二则也做下标记,便于千影阁暗卫的追踪。 最后终于青葛被送到了一处,她也终于可以摘下眼罩。 她看到房间是紧闭着的,周围一片暗黑,旁边便是床榻,对方说她可以歇息,明日一早再做计较。 青葛便躺下来,躺着时,自然依然警惕着,悉心辨别着这里的情况。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她是被窗棂外鸟雀啁啾之声惊醒的。 此时她终于可以走出这房间,却见天色大量,周围深绿浅翠层层叠叠,竟是一处藏在深山的院落,布置得倒也清雅别致。 只是这里藏在深山,北临峭壁,西接深渊,南边山势陡峭无路,唯独北边有一条崎岖山路可以下山,且有高手把守。 也怪不得他们敢随便放自己上来,一个人若来到这宅院,要想离开,几乎插翅难飞。 青葛目光扫过宅院,又见宅院一旁,有三丈高的石头堡垒,那堡垒有明显常年烟熏的痕迹,且堡垒下面堆积了大量的煤渣,显然这里便是夏侯世家白银洗炼的所在了。 青葛跟随着夏侯止澜用了早膳,这么用着的时候,夏侯止澜也叮嘱道:“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不要到处走动,若有什么事,告诉我便是。” 他犹豫了下,还是温声道:“这里机关重重,处处埋伏,一个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青葛自然听着:“好,我知道,公子放心,我会安分。” 接下来青葛也没什么事,大多时候是和阿隼一起看看山景,偶尔夏侯止澜需要出去旁边的“山洞”,他们要跟过去贴身保护。 不过自始至终,青葛都没多问过一句,只是无声地陪在身边。 只是偶尔间,青葛会站在院子角落的松树下,隔着半人高的矮垛墙头看外面,外面便是悬崖峭壁,深不可测。 在一个无人留意的傍晚,青葛迅疾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扔下去。 她盯着那坠落的火光,根据坠落的速度和时长来估算这峭壁的深浅以及陡峭程度。 一直到这一日晚间时分,夏侯止澜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他回到院落时,却恰好见青葛正坐在院中松树下,望着远处松涛一片。 他见此,也便走过去,陪她一起站在那里。 此时远处的凉亭处挂了一盏羊角灯,只照亮了一方角落,不过山中夜色浓郁,阴霾朦胧,远眺过去,只能勉强看到模糊的轮廓。 夜风吹来,山中凉寒,竟有几分凉意。 夏侯止澜对青葛一笑:“这一次倒是让你跟着辛苦了,憋在这里有些时日了。” 青葛:“也没什么,我早习惯了的,我反倒是喜欢这里,难得的清净。” 夏侯止澜:“是吗?” 青葛颔首:“是,我活到这么大,能得如此清净的时候少之又少。” 如今想来,当时在姚老爹部落算是难得的一段清净日子吧。 夏侯止澜疲惫一笑,道:“我能得如此清净的时候,也少之又少。” 青葛听这话,侧首看向夏侯止澜。 这样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但谁知道,在那轩然霞举之后,是满身的金银污秽,是一双戕害世人的手。 他落得满身疲惫,又去怪谁。 当下她便道:“我也不曾想,夏侯公子身份贵重,不曾想这种事竟要亲力亲为。” 夏侯止澜听了,抿唇无奈一笑,道:“我也不曾想到。” 青葛:“也是公子才干出众,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吧。” 夏侯止澜却并不应声,只看着远处,神情萧索。 青葛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远山遥远辽阔,而近处凉亭外树木葱茏,树影随风微摇,偶尔间会有夜鸟啼鸣,一声声的响起,竟有几分噩梦时的惊悚。 这时候,夏侯止澜开口:“其实我总怀疑,如今那位被宁王追杀的女子,或许是我一位故友。” 他这话说得突兀,青葛听着,疑惑地看他:“夏侯公子,你昔日曾说我仿佛你故人之女,如今又说那女子是位故人?” 夏侯止澜看着青葛,她的眼睛清亮澄澈,只是眼底泛着明显的疑惑,倒仿佛在说,你到底有多少故人? 夏侯止澜哑然失笑,他深吸一口,感受着这夜间泥土的清新,才缓缓地道:“我有一位至亲之人,当年因为种种却不幸离散,临别之前,我曾和她相约于随云山。” 说到这里,他言语中透出悲凉:“只可惜,这些年我几次来随云山,她都不曾践约而来。” 青葛一时默然。 过了片刻,她才低声道:“那位故人,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夏侯止澜悲凉地道:“或许吧,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也一直这么想的,直到这次的真假阿雪之事,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和阿雪一样,我想着一定是她了。” 青葛明白了:“你要找她。” 夏侯止澜颔首:“是,我想着倾尽所有,我也要找到她,要在宁王和夏侯家族前找到她,我要问问她,为什么对我说出随云山之约,又为什么要冒充阿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2章 青葛:“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侯止澜微垂着眉眼:“先把眼前的差事做好吧。” 青葛:“……” 她微呼出一口气,提醒道:“可是,如果娘娘竟是假的夏侯娘子,那娘娘就是图财,这样的女子,应该不是夏侯公子的故人吧。” 夏侯止澜却摇头:“不,我相信一定不是,她一定——” 青葛:“一定什么?” 夏侯止澜苦笑一声,眸中都是怅惘与无奈,却是说不下去了。 一定什么,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若是她,那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找到她。 这是他这一生最后的希望了。 虫鸣之中,青葛却是无声。 她望向夜空,月隐云间,星空璀璨,寂静的山林中,此时只能听到风声和虫鸣声罢了。 依誮 只是此时此刻,遥望星河,看着那浩瀚无垠,她心中到底有些波澜。 其实她想告诉他一句实话,随云山之约她还记得。 而她已经过来随云山两次了。 只是昔日血缘至亲的兄妹,终究已成仇敌。 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无法原谅他的背叛,无法原谅他和夏侯见雪的苟合,无法原谅他们当日食她肉的种种。 分明是他食言了啊…… 她侧首,望向夏侯止澜。 昔年的一幕便在眼前。 她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他握着她的手,说会来救她,一定会。 他说,若有一日失散了,便去随云山,他们要守在随云山等着对方。 他曾经抱着她,哄着她,说不要哭。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笑话。 以至于她开始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恨意都是那么无趣。 她在心里嘲讽一笑,之后道:“夏侯公子,我有一个问题请教。” 夏侯止澜:“嗯,你说。” 青葛:“那位故人,和夏侯娘子生得相貌极为相似,那……” 她说到这里,却是微妙地停下。 夏侯止澜脸色微变。 青葛不怀好意地道:“只盼着那位故人和夏侯公子没什么血缘瓜葛吧,不然——” 话音落时,便突然间听得一声轰隆巨响。 夏侯止澜微怔,忙看过去,那巨响却是来自石堡之中。 原本山中夜晚寂静无声,如今突如其来这一阵轰鸣巨响,犹如天际炸裂,只让人震撼不已,大家都循声望去,但见远处石堡方向火光冲天,且有残余爆裂之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夏侯止澜脸色微变,当即便要冲过去。 此时阿隼和阿辰也已经迅疾赶到,阿隼当即道:“公子,让阿辰陪你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完阿隼已经犹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此时就在冲天火光中,有一群葛衣者翻墙而入,那些人手持长枪大戟,悄无声息地地将这宅院围住,而就在院墙之外,赫然已有弓箭手,齐齐攀上附近古树老枝,严阵以待。 阿辰脸色骤变:“公子,走。” 夏侯止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对方有备而来,此时你我想逃也难,不必惊惶。” 阿辰却紧声道:“公子,不可,快跑!” 青葛从旁,一把拽着夏侯止澜的胳膊:“公子,若重新落在千影阁手中,那我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不跑,我也不能跑。” 夏侯止澜听此言,眼神复杂地看向青葛:“你——” 青葛不由分说,拉着夏侯止澜就跑,夏侯止澜也只能跟着走,阿辰连忙跟上。 这时候已经有数道黑影如鬼魅般追了上来,他们身形矫健,手持长矛,显然不是好相与的。 一片混乱中,青葛手握薄刃,护着夏侯止澜,阿辰殿后。 暗夜中,原本静谧的宅院已经乱做一团,那些工匠一个个面如土色魂飞魄散,又有夏侯氏侍卫匆忙应敌,一时之间,火光四起,刀光剑影,惊呼声打斗声,纷乱嘈杂。 就在这混乱喧嚣中,阿辰中了一刀,血自他唇中溢出。 他踉跄后退两步,不过还是握着长刀,坚定地护在夏侯止澜身前。 夏侯止澜心痛:“阿辰!” 阿辰口中吐着血,眼睛死死盯着逼近的侍卫,咬牙,艰难地道:“公子,走!” 随着一口血吐出,他瞪大眼睛,嘶哑地道:“青葛娘子,往日对你种种不敬,是我的错,此时万分危机,我阿辰给你跪下,请你务必护我家公子周全。” 说着,他虽没有回头,不过却紧绷而颤抖地跪在那里。 跪着的时候,他依然紧攥着手中长刀。 摇曳的火光照在他书中那把寒刃上,映照出他染血的面庞。 青葛看到,他目眦尽裂,悲痛而决绝。 于是她冷冷地开口道:“你既跪求我,我答应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可以保住你家公子性命。” 阿辰听闻,再不顾及,起身,握着长刀,嘶声道:“公子快跑!” 说完,他自己反而迎上那些侍卫,显然是拼死断后。 夏侯止澜嘶声道:“阿辰,你何必,根本不值得!” 此时月隐星沉,火光两天,周围金铁交鸣,刀影闪烁,青葛微一咬牙,一手抱起夏侯止澜,一手紧握薄刃,足尖一点,纵身飞去,前方刀枪剑戟犹如铜墙铁壁,青葛手中暗器挥洒,拼出一条血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3章 夏侯止澜一把推开青葛:“青葛娘子,放开我,你自己逃命便是,不必管我。” 青葛没搭理,直拽住他一条胳膊,踏过刀光剑影,终于突破重围,纵身来到院门前。 这时候已经有侍卫疯狂地涌过来,青葛于这混乱之中,身形一展,扑到了一匹马上,那是一匹受惊的骏马,她将夏侯止澜横在自己胸前,之后俯首下去,打马狂奔。 身后有侍卫狂追猛打,一道道箭羽擦肩而过,又有暗器如雨一般射来,青葛紧握长刀,挥挡一次次的攻击,不过她独立支撑,到底相形见绌,很快衣袖便染上殷红。 好在这匹马确实是罕见的骏马,纵然山路崎岖难行,依然四蹄如飞,那些追兵见此,自然不肯放过,又有暗卫自山林中涌出,穷追不舍。 夏侯止澜紧紧握住青葛的手腕,道:“青葛,我谢你如此救我,但我这条命死不足惜,这么多年我不过苟活罢了,他们要的是我,你下马,我来引开他们。” 青葛咬牙:“你给我闭嘴!” 说着,她一个手刀,直接砍中夏侯止澜后颈,夏侯止澜卸力,再挣扎不得,却又没能昏过去,只能活生生地睁着眼。 青葛锐利的眸子扫过这山间密布的追兵,冷笑道:“你们不过是想捉住我们活活折磨罢了,但我告诉你们,休想,我若死了,连具尸体都不会留给你们!” 这话音落时,众人便见她纵马驰骋,那骏马前蹄跃起,往前飞纵。 然而,一旁便是密林深渊! 所有的人都看到,在火光摇曳中,在血光交织之中,那个女子驾驭骏马,如飞龙一般往前飞纵,跨过重重暗影,在嘶鸣马声之中,自众人上方飞过,之后便直接坠入那黑沉沉的深渊之中! 轰隆隆的坠落声带着回声传来,划破了这沉寂的深渊。 *************** 此时的宁王艰难地跋涉在风雪之中。 眼前是皑皑白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银白世间,而他却踩踏着这雪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 他要寻她。 一定要找到她。 这么走着的时候,他有些茫然,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雪地里寻她。 愣了一会儿,他想明白了,是了,她曾经做噩梦,噩梦里都是雪。 她害怕雪。 她一定是迷路了,迷路在一片雪地中,而他要把她找回来。 他要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怕,把她揣在自己怀中,暖着她的身子。 可谁知就在这时,前方突然狂风怒吼,卷起漫天雪花,那雪花遮天蔽日,几乎将一切淹没。 宁王倏然收住脚步,眯眸看过去,却见在风雪交织之中,赫然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 是她! 她的身影柔弱纤细,若隐若现,几乎要被漫天的雪花吞噬,正无助挣扎。 宁王心口狠 yh 狠一痛,他陡然拔出腰间长剑,低声道:“别怕,我来救你!” 说着这话他便扑了上去。 狂风肆虐,雪花飞扬,他手持寒刃,冲向那团风雪,但是风雪狂肆,他的身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他完全冲不进去,竟连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雪花漫天飞舞,他清楚地看到她乌发飞扬,白衣飘飘,她正流着泪看着他,祈求他来救她。 宁王心痛如绞,一时恨不得劈断所有的一切来救她,他持着长剑,再次冲过去,拼命挥舞着长剑。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手中那剑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时只见剑气如芒,劈空而去,于是一瞬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关键,妖风散去,风雪停了,周围全都安静了。 似乎有白茫茫的什么在缓慢落下,他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于是他便看到,她乌发凌乱,浑身是血,无助地躺在那里,含着泪的眼睛充满了恨意。 宁王不敢置信,他心痛地望着她:“三三,三三,是谁,是谁害你——” 她却哭着道:“我死了,我要死了,是你对我下了格杀令,你要杀了我……” 宁王茫然而无措地伸出手,颤抖着要把她抱起来:“没有,我不要你死,三三,我要救你,没事,来,我把你抱回家,你跟我回家。” 他跪在那里,要把她抱起来,然后入手却是冰冷。 他低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雪地里只有一滩血,一抹白色衣带。 他跪在那里,茫茫四顾,嘶哑地喊道:“三三——”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痛中,宁王陡然醒来。 他猛地坐起来,却看到自己正在床榻上,他茫然环顾四周,这是自己的寝房。 过了半晌,他才木然地明白,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闭上眼睛,将梦中的恐惧压下,试图不要去想了。 可是不能,他后背发冷,浑身哆嗦。 宁王攥紧了拳,微吐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唤来近侍问道:“王妃可有消息?” 近侍茫然,大半夜的,只能回禀:“并不曾听说有王妃的消息。” 宁王冷冷地道:“之前途经禹宁的那位使刀高手,可曾再次出现?” 近侍忙道:“目前还不曾有新消息。” 宁王:“钱庄不曾有过什么动静?” 近侍只好道:“已经派人把守了钱庄,客栈,食店以及车马行,一旦有任何线索,都会飞鹘传书,立即传回急讯,只是目前还未曾收到相关讯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4章 宁王:“派往西渊的人,胜屠宇兮,有线索了吗?” 近侍僵硬地道:“回殿下,不曾有什么线索。” 宁王:“明日,继续提审罗嬷嬷,务必要她记起胜屠宇兮的葬身之地。” 近侍忙道:“是。” 吩咐过后,近侍先行隐去。 宁王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这么一闭上眼睛,梦中的情景便出现在眼前。 一捧雪,一抹衣带,以及一滩血。 他仰起脸,咬着牙半晌,终于开口,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道:“去,去千影阁,马上传孤的命令,取缔对王妃的格杀令,不要她死,千万不要,不要伤到她半分……” 命令下去,很快传达到千影阁,可他依然无法安心。 最后他终于,急匆匆地跑过去小世子的房中。 此时小世子睡得恬静。 他直接叫醒了小世子,捧着小世子的脸道:“你母亲安然无恙,她没有死,是不是?” 小世子被强行叫醒,眼睛懵懵地看着眼前的父亲,委屈悲愤地扁着唇。 宁王:“是不是,她没有死!” 小世子茫然地眨着眼。 宁王:“对,她没事,她活得好好的。” 小世子纳闷地打量着这父王。 宁王却已经脱袜上榻:“你半夜突然醒来,可是受惊了?别怕,父王陪着你一起睡,父王陪着你。” 他喃喃自语着,爬上榻,将软糯温暖的小世子抱在怀中:“别怕,父王抱着你。”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意。 小世子茫然地眨眨眼睛,便用小手使劲儿推宁王。 然而,宁王已经紧闭着双眼,埋首在小世子稚嫩的小肩窝中,一动不动。 这对小世子来说犹如五指山一般,根本推不动! 小世子愣了愣,之后陡然发出“嗷——”的一嗓子。 悲愤至极! 第101章 第 101 章 第101章青葛的巴掌 青葛当然不会死。 事实上就在乘坐牛车前往那处秘密宅院的路上, 在路过这处深渊峭壁时,她就曾经细细倾听这里的声音,听里面呼啸而过的风声, 听偶尔间响起的鸟鸣声。 当然在秘密宅院的这些时日, 她也会仔细聆听,聆听偶尔间有什么坠落深渊时的回声, 也观察火折子的坠落, 她确认这深渊虽然有一定深度,但是峭壁上有茂密的枝叶, 由此判断深渊底部的树木以及灌木类必然异常稠密。 这里经年累月不见人烟, 枯枝败叶的常年累积自然形成厚重的一层松土。 于是在坠落之中, 她先踩着那匹马借力, 之后抓住了峭壁上的树木来适当减缓下坠的速度, 最后终于落在地上时, 又利用稠密的灌木以及地上的积叶拆卸力, 于是她根本就是毫发无伤。 至于夏侯止澜—— 她垂眼看着这个男人, 此时的他乌发凌乱,衣衫破败地躺在乱石之中, 看上去仿佛死了。 青葛觉得不至于, 虽然最后一刻,她也利用了他来垫脚, 但中途她也提着他了,所以按说不至于摔死。 她走过去, 将他翻起来,却见他脸色苍白, 唇瓣紧闭。 她便试探了下,气息微弱, 不过确实活着。 青葛叹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两粒丸药来,一个红色的是帮他吊命的,自然不能让他死,另一个黑色的确实给他下毒的,让他手脚不能动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以手托起他的后脑,掰开他的下颌,将这药丸喂给他,又帮他顺了顺气息,务必让他尽快消化不要吐了。 过了片刻,看他脸色好像稍微好转,有些红润,这才放心了。 她便起身,先巡视了周围,待到一切了然于心后,寻到一处山洞,找了干草和枯叶放到山洞中各处,又寻来一些圆滚滚的石头放在洞口处。 做完这些,她自怀中取出火镰,这火镰做得精致小巧,平日藏在身上也不易被人察觉,里面镶有很小的一条火钢,并藏有火石和艾绒。 青葛用火石敲打火钢,很快艾绒便着火,她用这些火点燃了山洞中的枯叶干草。 山洞中火势渐渐烧起来,这样可以驱除山洞中的蛇蝎毒虫蚊蝇,也可以彻底清理里面可能存在的瘟疫邪毒等。 至于那些石头在被大火炙烤后,会发烫,凉得慢,可以隔着衣服熨在伤处,也可以暖干湿了的鞋袜。 这边火烧着的时候,她又寻来藤蔓树枝等,捆绑成简单的“床铺”等会可以放到烧过的山洞中,这样晚间便可以在这里过得舒坦一些。 她已经观察过这里鸟兽的爪印痕迹,大概猜到了它们的作息出入行踪,很快捉了一只山鸡来,并寻了大蒲叶在岩缝中搜集了水。 她这么忙着的时候,躺在那里的夏侯止澜传来动静。 她回头看,就看到他睁着有些迷惘的眼睛,正皱眉四处看。 青葛跑过去:“你醒了?” 夏侯止澜呆了片刻,终于恢复了神智,他看看四周围,很快也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青葛便将搜集来的水喂他喝,又道:“你先躺着,等我们的山洞散了火气烟味,我们便挪进去。” 她看看东方的启明星:“天也快亮了。” 夏侯止澜试图挪动身体,不过他竟然使不上一点点力气。 他艰难地皱眉:“青葛,我动不了了,我怎么浑身没有力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5章 青葛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她才担忧地道:“该 弋 不会摔瘫了吧?” 说着,她上前,就要扶他起来,可他当然动弹不得,四肢无力,僵硬不受控制。 夏侯止澜挫败,无奈,苦笑。 青葛也就陪着安慰:“或许有了力气便能动了,夏侯公子,你等等,我去给你弄吃的。” 说完,她也不待他回答,先摘了野果,并准备给他烤山鸡吃。 她殷勤地把野果给他:“这个我洗过了,酸甜,好吃,你尝尝?” 夏侯止澜无力地摇头,之后道:“不必浪费了,我怕是活不成了。” 青葛抬起他手腕,试了试脉搏,眉头紧皱起来。 她愧疚地道:“是我不好,在坠落悬崖时,没能护好你,你怕是伤到了哪里的关键。” 说着,她起身往前上方峭壁:“我们设法出去,我帮你找大夫救你吧。” 夏侯止澜却颓然一笑,他闭上眼睛,嘶哑地道:“青葛,不必了,你不必为我浪费力气。” 青葛无奈地看着他,愧疚自责:“是我没用,我答应阿辰一定要保护好你,我,我不可能放弃你。” 夏侯止澜却只是摇头,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两日,青葛一直悉心照料着夏侯止澜,为他擦拭身体,也喂他吃烤肉,吃野果,处处周到。 她在等着,等着夏侯止澜向自己敞开心扉。 一直到这一晚,越来越虚弱的夏侯止澜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他依然闭口不言。 青葛的耐心几乎耗尽。 于是这一晚,她盯着夏侯止澜,给夏侯止澜喂了丸药,然后在他神思不清时,在他耳边道:“阿兄,我是宇兮,我饿了,我冷。” 她将自己的声音逐渐变为童声,低低地道:“阿兄,宇兮好怕,他们要吃了我,我好怕,你怎么还不来寻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夏侯止澜的神情,看着他痛苦地蹙眉挣扎。 她便起身,故意走远了。 过了一会,当她抱着一些野果回来时,果然见夏侯止澜脸色惨白地躺在那里,两眼直直地望着上方。 青葛:“夏侯公子,你好些了吗?” 夏侯止澜木然地看了青葛一眼,之后喃喃地道:“青葛,我怕是不行了,我的妹妹来寻我了,我欠她的,也该还了。” 青葛:“公子你说什么胡话,这里没有什么妹妹。” 夏侯止澜苦笑:“我必是要死了,只是有一件事,终究有些遗憾。” 青葛坐在一旁,小心地为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道:“公子有什么嘱咐,但说无妨,我能做的一定为你做到。” 夏侯止澜望着上方的夜空,却沉默了。 青葛从旁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夏侯止澜才道:“你还记得那一日我曾经和你说过,我那位至亲之人吗?” 青葛:“嗯,你和她定下随云山之约。” 此时篝火在燃烧,跳跃的火光映衬在夏侯止澜略显惨白的面容上,他神情涣散,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气力。 他张开唇,用疲惫的声音道:“其实我说的是我妹妹,是我看着出生的妹妹,我曾经抱着她,我父亲临死前也曾经把她托付给我,要我把她养大成人。” 他的神情苦涩起来:“可我终究做不到,找不到妹妹,我回不了故土,九泉之下,也无颜面见父亲。” 青葛听着,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为什么做不到?” 夏侯止澜麻木地望着上方,喃喃地道:“我当时还很小,母亲要我抱着阿雪,她说她去弄些吃的,她带着妹妹出去,等回来后妹妹便不见了。” 青葛的指尖微颤了下。 夏侯止澜的话触动了她已经模糊的记忆,是了,她记起来了,她带着自己,说要给自己弄些吃的。 她似乎还问为什么不带着哥哥和妹妹,她却哄着她说,因为最疼爱她,所以只带她,若有什么吃的,要先给她吃。 她清楚记起,这个小小的偏爱,曾经让她受宠若惊,也让她愧疚,想着要少吃一些,要多给他们留。 夏侯止澜:“结果母亲回来后,她带了糙米糕给我和阿雪吃,我问她妹妹呢,她却说暂时托给一个好心人,等以后来接她。” 青葛的声音异样平静:“那不是很好吗?” 夏侯止澜眼圈发红,眼泪便缓慢溢出:“不是的。” 青葛温和耐心地道:“嗯?怎么了?” 夏侯止澜声音颤抖:“母亲把她卖给别人了。” 青葛望着夏侯止澜:“为什么?” 她抿了抿唇,用很轻的声音道:“为什么是卖掉她,不是卖掉你,或者你的阿雪?” 夏侯止澜扯唇,苦笑一声:“我也曾经问过母亲,毕竟我并不是她的亲子,她说,阿雪还太小,她实在不忍心,而我和妹妹……我到底是男儿家,是父亲的血脉,我必须活着,才不至于让父亲后继无人。” 青葛:“哦。”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夏侯止澜这么忍辱负重地活着了。 燃烧的松枝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夏侯止澜:“所以我哪怕付出一切,都必须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不辜负曾经的一切。” 青葛:“我明白,就像我们家一样,为了兄长能吃饱饭,能有书读,他们把我卖进烟火巷,因为兄长是父母的期盼,是我们家的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6章 她盯着夏侯止澜的眼睛,缓慢地道:“用我的皮肉来保他们的血脉。” 这句话对夏侯止澜来说自然是狠狠的一记重锤。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地道:“是,用她……来换取我们一线生机,所以哪怕我再难,我也要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若她在天有灵,想必也是盼着我能活下去。” 青葛听着,在心里一个冷笑。 她凑过去,问道:“所以你妹妹就这么死了?为了你,她死了?” 夏侯止澜眼底浮现出无法描述的痛苦:“其实我去找她了,那家人说会好好待她,因为她太瘦了,还有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个月……” 此时的仿佛陷入梦呓之中,话音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我告诉她让她等着,我一定会回来赎她,一定会,我还告诉她,若有一日我们失散了,我们便去大晟的随云山,因为母亲说,她要去一个地方,到了随云山,那个地方就到了。” 青葛:“她说的是绀梁。” 夏侯止澜:“是……那时候的西渊很乱,我们要跟着商队离开,我还想看看她,但时间来不及了,我知道母亲也不容易,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她也一直在哭,哭得都要晕过去了。” 青葛:“这么难过吗……” 夏侯止澜:“是……我实在太难受,我辜负了父亲的嘱咐。” 青葛叹了一声,安慰道:“你答应了要回去救她,一个月,或者三个月,应该来得及。” 夏侯止澜听到这句话,抬起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山崖缝隙中有一缕风出来,吹起燃烧的篝火,篝火发出猎猎之声,跳跃的火苗映在他修长无暇的手指上,将那手指缝隙染上了一层惨淡的红。 青葛知道他在逃避,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怕举头三尺有神明! 如果说之前她曾经担心夏侯止澜落到宁王手中,会说出“菜人”这个线索,那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夏侯止澜这辈子永远不会说出“菜人”这两个字,因为这是他昔日的耻辱,是他无法面对的过去。 哪怕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他也只能含糊地说出这种愧疚的话了。 夏侯止澜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似有若无,仿佛要断的丝线:“我回去了,回去找了,我只看到一具骸骨,剔得很干净……是她,我知道是她,头发上拴着的是狼毛发绳,父亲为她编织的……” 青葛凑近了,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问:“为什么剔得干净,是被狼吃了吗?” 夏侯止澜却根本避而不谈,他闭着眼睛,低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不是她,我想着就是吧,母亲也哭着说是,可我心里总有疑惑,想着她说要去随云山寻我,她会不会来,也许她没死,也许有一天她会出现在随云山。” 青葛俯首下来,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直留在夏侯家,不曾想过回去吗?” 夏侯止澜:“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这些年我一直没办法接受,我一直食素,我没办法前去西渊,也没办法再回故土,更没有脸去见我的父亲,找不到宇兮,我怎么敢回去。” 他的眼泪终于自指缝流下来:“没有宇兮,那里的雪会把我淹掉,那里的狼群会吃了我,那里所有的父老都不会放过我,我就是 铱驊 胜屠家的罪人。” 此时的青葛却是心中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之前对夏侯止澜有数不尽的恨,但现在她释然了。 不过释然之后,更多的是不屑和鄙薄。 昔日隔着雪篱笆,他们做下随云山之约,她拼命地活着,活得伤痕累累却依然爬起来往前走,而他,却被愧疚的良心打败,十几年来不敢回首故土。 她早已经被折磨得丢掉了羞耻丢掉了良心丢掉了所有作为人的一切。 而他对曾经的一切讳莫如深,甚至觉得他那被吃掉的妹妹也想着他能好好活着。 这时候,夏侯止澜低声道:“其实那一日,你要离开,我看到夕阳下你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想起我妹妹,我当时有些冲动,想把你叫过来。” 青葛没什么情绪地道:“可我不是你妹妹。” 夏侯止澜苦涩地道:“我知道,可我这一生太失败了,我没能保护好妹妹,也没能保护好阿雪,我一事无成,我什么都无能为力,那一日看到你离开,我有种冲动,也许我至少能保护你,可现在看,我还是连累了你。” 青葛好奇地道:“阿雪……我是说夏侯娘子,这也是你妹妹?” 夏侯止澜听到这个,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和我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她和我妹妹长得很像,这些年我看着她,到底是一个安慰,心里也想着弥补,想着恕罪,我便待她极好,把曾经没了的那一份都弥补给她,这是我为人兄长的缺憾。” 青葛:? 她疑惑地看着他:“你妹妹被你们卖了,所以你要加倍弥补另一个妹妹?” 夏侯止澜无力地道:“她们很像,长得很像。” 青葛试探着道:“我听传闻,公子你和夏侯娘子,你们之间?” 夏侯止澜听这话,面孔便痛苦地扭动,声音几乎都要破碎的样子:“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她是阿雪,也是宇兮,可她偏不,她非想要从我这里要更多,她希望她是最重要的,觉得应该在我这里是唯一的,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7章 青葛想了想,多少猜到一些。 夏侯见雪是敏锐的,她感觉到了,夏侯止澜待她的好有对另一个人的愧疚,所以她不服气,想要更多。 当然也许这里面还有更复杂的纠葛,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她听着夏侯止澜痛苦的喃喃,道:“那王妃,她和我提起随云山,我总觉得,她是故意提的,所以我想找到她,问问她。” 青葛:“可是你想过吗?一旦宁王知道这个消息,那就等于你为他提供线索,他必然剑指西渊,必然循着西渊这条线索寻她,若她不是你妹妹也就罢了,若她是,那她绝无藏身之地,甚至还会连累你的故土家园。” 她一字字地道:“你忘了吗,千影阁已经接到格杀令,对这位假王妃,宁王可是半点不留情。” 夏侯止澜:“你说的对……所以我已经和母亲提过,要她永远不许说出去,无论谁问起,都必须说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便是再担心,也只能这么说,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们相貌相似。” 青葛不动声色地问:“夏侯娘子和罗嬷嬷知道这些吗?” 夏侯止澜:“罗嬷嬷不知道,当时她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走那条路,她后来为了找到宇兮,才一路追寻我们,我骗了她,告诉她妹妹死于伤寒,我已经亲手埋葬了,她一直以为宇兮死了。” 青葛:“竟是这样,死于伤寒……” 夏侯止澜:“她亲手为妹妹接生,从妹妹出生后一直照顾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我也是怕她无法接受打击,算是……给她一个安慰吧。” 青葛:“也是。” 所以他们一起粉饰太平,把她轻描淡写地化作一段遗憾和悲痛,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这时候,夏侯止澜疲惫地闭上眼,道:“我怕是要死了,如今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青葛娘子能帮我。” 青葛:“你说便是了。” 夏侯止澜:“这些年我身在夏侯氏,可心里未尝不想摆脱这一切,我也一直在筹谋,只可惜目前看来功亏一篑。” 青葛淡看着他:“是,功亏一篑了。” 夏侯止澜虚弱一笑:“我便要死了,我死不足惜,只是有一本奇书,若就此绝迹,终究遗憾。” 青葛:“什么书?” 夏侯止澜:“那本书乃上古奇书,也不过一万三千字,但是其中却蕴藏了各样奇巧淫技并矿山开采炼造之法,青葛娘子,如今我愿口述于你,希望你能记下来,前往西渊,送往我的故土缥妫,好歹能造福于他们,于我也算是一桩安慰了。” 青葛道:“公子放心,我和缥妫公主情同姐妹,我一定会将你所说送回缥妫。”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丸红色丸药来:“公子,这是回神提气的丹药,你吃下,好歹长一些精神。” 夏侯止澜并不曾怀疑,便就着她的手吃下。 吃下后,果然多了几分力气,于是夏侯止澜便开始口述《蒲阪录异》,一字字地说。 青葛屏蔽一切杂念,专注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印在脑中。 夏侯止澜到底精神不济,好不容易背完这一万三千字,已经气力不济,脸色惨白,正挣扎着喘息。 他看着青葛,用微弱的声音道:“记住了吗?” 青葛:“我记性不好,怕有什么遗漏,不如我背一遍,公子听着,如有什么不对提醒纠正??” 夏侯止澜勉强提着气,就这么气若游丝地听青葛背,时不时纠正一二。 如此一番后,青葛确认自己全都记清楚了。 夏侯止澜也颇为欣慰:“这一万三千字,最后三千字中,两千字是白银开采洗炼之法,一千字却是事关缥妫银矿开采,一定要把最后一千字记牢,说给缥妫公主。” 青葛:“好,你放心便是,我一定会。” 她温柔地望着他,很好心地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其它未了心愿吗?” 夏侯止澜犹豫了片刻,才蹙眉,轻叹道:“其实我有一事始终不明,阿雪对我一直有些别样情思,那晚岁末守夜,内外男女混在一处吃酒,我们……” 他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依然记忆模糊,偏偏她后来又产下一子,我难免多想了。” 青葛听到这话:“这我倒是知道的,我可以说给你听,你也知道,夏侯娘子让人替嫁时候,其实是在乡下待产,她生下一个孩子,那是个男婴,是你的亲生骨肉。宁王辨别真假世子,也算是人尽皆知了,他当然辨出来了,那个假世子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夏侯止澜听得震撼不已。 之前青葛似乎从不提起,他一直以为青葛不敢说,或者不知道。 谁想到她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 他茫然地看着她。 青葛墨黑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说她和你妹妹相貌相似,说你把她当成你妹妹,你们又是一起长大的,所以你们兄妹二人怎么可以行男女交_媾之事,生下这么一个野种,这般作为,和禽兽又有何不同?这不就相当于兄妹□□,败坏人伦吗?” 銥誮 她摇头,叹息,显然很疑惑的样子。 如此直白的言语,夏侯止澜眼底骤然涌现出难堪的羞耻。 青葛挑眉道:“对了,你想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吗?” 夏侯止澜睁大眼睛,瞪着青葛,他喘着气,一字字地道:“孩子……在哪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8章 青葛:“宁王一气之下,让那个孩子生不如死地活着,活得艰难痛苦,但我不能告诉你在哪里,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若十几年后,你还活着,那个兄妹□□生下的野种也还活着,或许你可以看到他。” 夏侯止澜自然感觉到青葛的不对,他死死地盯着青葛。 青葛轻笑一声:“其实我很好奇,同样身为缥妫王的儿女,你能心安理得地被享用着卖掉妹妹得来的锦衣玉食,无非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儿,是缥妫王的血脉传承,能为缥妫王传宗接代,但是我很好奇——“ 她嘲讽:“你说,若缥妫王知道,他唯一的血脉竟是兄妹□□败坏人伦的野种,他是不是只恨没一剑把你刺死!你也配吗,你配吗!” 夏侯止澜磨牙:“你!” 青葛:“我当然是宁王座下,赤胆忠心的千影阁暗卫,如今我已完成差事,也没必要给你装。不过你放心,我曾经答应过阿辰要保下你的性命,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话,特别是对死人的承诺,我不会背弃,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夏侯止澜直直地盯着青葛,此时的青葛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柔软,她神情犹如覆了寒霜,眸底淡漠,如深秋湖水。 他恍然,缓慢地闭上眼睛,苦笑,之后苍凉地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从你受伤为我所救,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这山中银矿也是你引了他们来!” 青葛淡漠地道:“恭喜你,答对了。” 夏侯止澜怔了片刻,之后陡然放声大笑,笑声悲怆嘲讽:“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说……” 青葛缓慢地站起身,纤细挺拔地立在这月光之下。 她俯首,居高临下地望着夏侯止澜,道:“夏侯公子,你知道吗,我平生最恨蠢人,这种蠢人就不该活在世上,你如果活在千影阁,只怕早死了八百回!” 说着间,她突然俯首下去,抬起手,狠狠给了夏侯止澜一巴掌。 夏侯止澜突然挨了这一巴掌,被打得脸都往一旁撇去。 青葛:“我平生从未见过你这样沽名钓誉装模作样的贱人,你从头到尾都透着蠢相,你说你这样的废物,还想着为缥妫王传宗接代,你只能生下贱种,只能败坏缥妫王的名声,我就该把你阉了,免得你管不住自己四处乱洒你这点贱种!” “你这样的草包,这辈子就姓夏侯吧,你永远只能是夏侯止澜!” 她抬起脚,用脚尖直接去踢夏侯止澜的脸:“用你妹妹的命救你,你妹妹在天之灵会盼着你好好活着?你想多了,你这样的蠢人,除了生个男身,有个好皮相,就是个废物,我看她只想踹你一脚!” 夏侯止澜咬紧牙,自那云靴之下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一声不吭地盯着青葛。 青葛用云靴底板轻碾着夏侯止澜的鼻子,又去踩他的眼睛:“为了从你口中得到白银洗炼术的秘密,我在这里陪了你三天,这三天我不煎熬吗?不难受吗?你早点告诉我不就是了,还要我施展手段伺候你吗?!废物,贱人,蠢货!” 说着她丝毫不曾留情,脚底下狠狠踹过去,一口气踹了约莫十几脚。 此时的夏侯止澜原本如玉如珠的脸庞惨遭践踏,已经青红一片,额头眼角鼻子都渗出血来。 他咬紧牙,并不吭声,只那么死死望着青葛。 青葛:“你这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不值钱,一个贱骨头,你这辈子最大的心事就是妹妹,一个妹妹被你卖了,一个妹妹被你睡了,你最大的秘密便是一万三千字。” 说到这里,她有些好笑地挑眉:“结果呢,被我一番手段,你还不是把这些都教会我了,你放心好了,我马上会把这一切禀报给宁王,你所谓的秘法将公布于天下,你说,到那时候——” 夏侯止澜听着,疯了一样地要爬起来。 然而,他根本爬不动,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青葛抬起手来,直接揪住他的头发,逼着他望向自己。 夏侯止澜呼吸沉重,气喘如牛。 青葛凑近了他,在很近的距离中,看着他眼底溢出的疯狂,她嘲讽地道:“蠢货,我给你吃的药,保你浑身筋脉无力,你踏踏实实躺在这里,等着虎豹来了,把你啃个精光,啃得只剩骨头。” 说完,她轻轻一推,便把夏侯止澜推到地上。 她笑着道:“把你的命,交给这里的飞禽走兽吧。” 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见天子 青葛离开这片山渊, 没有夏侯止澜拖累,这对她自然易如反掌。 上山后,便见四下寂静无声, 寂静得有些瘆人。 她施展轻功, 先去那处宅院,宅院藏在深山之中, 只在茂密林木中隐约露出一些琉璃瓦顶, 她潜藏在暗处小心观察,见宅院四周围侍卫林立, 看守森严, 还有一些侍卫看样子在清查运送什么。 显然这里已经被宁王派来的人马接管了, 正在查勘登记。 她正看着, 突然间见一旁密林中似乎有道身影闪过, 那身影鬼鬼祟祟的, 显然也和她一样在探看宅院中的动静。 这人武艺实在了得, 那一晚并没死, 他现在不赶紧逃命,还在这里徘徊, 显然是在寻夏侯止澜。 青葛叹了一声。 其实若按照她自己心意, 夏侯止澜死不足惜,恨不得他在宁王府地牢中遭受一万分的痛。 不过罗嬷嬷的供词已经让宁王误以为胜屠宇兮已死, 若夏侯止澜落在宁王手中,遭受酷刑, 这个贱骨头说不得就招供了,便是他不肯提起“菜人”这两个字, 只要他提起自己未曾亲眼看到胜屠宇兮死去,那宁王也许就起了疑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69章 菜人和王屠户, 是不能出现在宁王面前的线索。 她看着阿隼徘徊在宅院外的焦急样子,便隐在一旁密林中,用小刀割了一块树皮,在树皮上刻下“坠崖”两个字,之后故意暗中留给阿隼。 她屏住气息,隐藏着自己的一切痕迹,静候着阿隼经过。 果然见阿隼拾起来树皮,机警地东张西望,之后盯着那树皮看了一番,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到底要下去深渊的样子。 她眼看着阿隼跃下峭壁,攀着枝叶往下去,她才不疾不徐离开,回去复命。 此次负责围剿火石塘炼银窝点的是千影阁和禹宁禁军,千影阁的掌事人恰好是老熟人,万钟。 青葛回去时,万钟和禁军指挥使正一起看着舆图议事,见到青葛回来,忙道:“青大人,你回来得正好。” 青葛向万钟和禁军指挥使禀报了自己卧底的经过以及所知所见。 其实大部分关键讯息她都已经通过密信传递给他们,如今不过是再次详叙一遍。 万钟和禁军指挥使自然又有许多问题,青葛都一一回答了,至于夏侯止澜的下落,她也不曾隐瞒:“我着急回来,且那深渊峭壁不好爬,不想带着他,便把他扔在那里了,我在舆图上画出他的位置,你们现在马上去捉他。” 阿隼已经早了约莫半个时辰,如果这都不能救走夏侯止澜,那……他们一起死吧。 禁军指挥使听了,当即派人去深渊底部捉拿夏侯止澜。 待到一切布置妥当,万钟感慨:“青葛,你这次又立了大功。” 青葛:“这是殿下指挥有方。” 万钟听此,难得笑了下:“你如今前途无量,我们都知道。” 对此,青葛只是笑笑。 因如今大事已定,彼此也难得放松,万钟和青葛几句闲谈,聊起晚照,也说起如今宁王府的情况。 这么说着,万钟突然想起:“对了,殿下突然撤销了对王妃娘娘的格杀令。” 青葛:“嗯?” 万钟:“半夜急报。” 青葛疑惑:“这是怎么了?” 格杀令撤销不撤销,端看他心情,恨了就要杀,不恨了就撤,这也没什么意外的。 关键是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是这时候,他得到什么线索让他改变心思了? 是叶闵恢复了记忆?还是说这又是另一场专为她设计的陷阱? 万钟皱眉想了想:“不知道,殿下平时还好,但是一旦关系到王妃娘娘,便像变了一个人,反复无 璍 常,让人捉摸不透。” 青葛:“也是。” 万钟:“若寻到王妃娘娘也就罢了,若寻不到……” 青葛叹了声:“都这么久了,怕是寻不到了吧,兴许早死了。” 万钟顿时瞪她一眼:“这可不能乱说,让人听到,你不想活了吗?” 青葛:“我知道,也就和你说说。” 万钟摇头,无奈道:“这次殿下还吩咐了,必须把夏侯止澜带回去,还要活的。” 青葛:“……” 万钟感觉到青葛情绪的异样:“怎么了?” 青葛有些无奈地道:“……我给他用了一些丸药,有点点毒……不知道他能撑过去吗?” 万钟瞪眼:“你?” 毒是随便用的吗?? *************** 阿隼果然先千影阁一步找到夏侯止澜,不过此时千影阁已经将火石塘一带团团包围,他想一个人将夏侯止澜带走难如登天。 青葛陪在万钟身边,却是淡定得很。 实在不行,只能杀了。 之前她不能杀夏侯止澜,夏侯止澜死了,线索中断,在宁王那里自己就很有嫌疑。 现在她把夏侯止澜送到万钟手中,后面夏侯止澜死了,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这么想着时,就听底下人来报,夏侯止澜跑了! 万钟“噌”的一下站起来:“跑了?” 青葛也跟着惊讶:“怎么就跑了?” 那侍卫匆忙禀报,本来他们已经得手,结果关键时候,有千影阁专属的飞鹘令,紧急调他们下山,命令放过夏侯止澜。 他们既得这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了。 万钟:“飞鹘令?放过夏侯止澜?” 侍卫无奈地道:“是,后来我们发现那是假的,假冒的。” 万钟脸色难看:“可是千影阁的飞鹘,怎么会错?” 飞鹘便是海东青,千影阁训练有十几只极品飞鹘,用以关键时候传送紧急暗信命令,每一只飞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且有特殊标记,千影阁暗卫断断不至于认错! 侍卫:“属下……不知。” 青葛:“内奸?有内奸?” 只有对千影阁飞鹘传书了若指掌的人,才能对用飞鹘传令,而在千影阁,这样的人不超过十个,就连青葛万钟都不能号令飞鹘。 万钟眉头紧皱,又详细询问了一番。 原来除了阿隼,还有一位剑法高超的男子,娴熟他们布防,帮衬着阿隼和夏侯止澜逃跑。 万钟神情冷凝,命令道:“兵分两路,一路追查飞鹘一事,一路搜捕夏侯止澜。” 侍卫得令,匆忙离开,营帐中安静下来。 青葛眉头紧皱:“千影阁出了叛徒?” 除了她这个叛徒,还有另一个,会是谁? 万钟:“我马上八百里加急,向殿下禀报此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0章 青葛:“嗯,只能如此,这号令飞鹘关系重大,也不是我们能查的。” 她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白栀可以操控飞鹘!! 他曾经被训练操控飞鹘,只是后来不专职照料飞鹘,他也没再继续训练,众人反而遗忘了这件事。 可青葛知道,白栀依然能操控飞鹘! 所以……剑法高超,这是白栀? 他没死? 可如果他没死,为什么要帮着夏侯止澜? 还是说,这个人是叶闵?他没失忆暗中操控一切? ************* 接下来几日,因这白银洗炼案已经勘破,千影阁自然派了人马禀报宁王,宁王上报朝廷,朝廷八百里传书下了急报,务必捉拿涉案一干人等,万不可遗漏。 此时当地州府官署也已经率六扇门精明强干者至此,于是禁军指挥使,州府官署衙役并千影阁,一起细查窝点,将所有赃物以及涉案人等悉数抓获,细细查明详报,并将涉案人等押解皇都严加审讯。 至于那一日出现的飞鹘以及使剑高手,倒是再无下文。 这让青葛难免有些惆怅,她关于白栀的猜想似乎有些一厢情愿了。 此时事情告一段落,青葛暂时不想回千影阁,便主动领命,陪同禁军指挥使押涉案人等前往皇都。 至于万钟则先回禹宁,向宁王详述案情始末,并将夏侯止澜逃窜一事向宁王请罪。 这白银洗炼案很快大白于天下,一时之间朝野上下无不瞩目,市井坊间也是议论纷纷。 要知道这次火石塘不但搜出了大量掺假用的铅,还搜出半成品的银锭子,由此坐实了夏侯氏银锭掺假不当牟利的传闻,同时还发现他们私铸铁器隐匿在山间,罪状昭然若揭,分明是存了祸乱社稷的勃勃野心。 证据确凿,夏侯瑾穆匆忙带领族中人马赶赴皇都,痛心疾首地跪求,说起夏侯止澜狼子野心,并提及自己如何被欺瞒,将一切罪过都推到夏侯止澜身上。 对此皇上自然心知肚明,不过要不要立即查办夏侯氏,这也是一个问题。 夏侯氏百年之虫,死而不僵,若就此贸然铲除,反而令其它世家心生寒意。 显然此时另外三个世家也是如履薄冰,都在紧急商议对策,派了人马在朝中打探消息。 就在这人心惶惶中,经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夏侯瑾穆舍弃了制银权,并切割了绀梁一带的管辖权,同时将夏侯氏的藏书以及几百年积累,尽数献给朝廷,这才保下夏侯氏门阀。 这么一来,可以说朝廷已经把夏侯氏掏空,如今的绀梁夏侯氏不过徒有其名。 青葛听着这消息,心里明白,朝廷既然将夏侯氏银锭掺假一事昭告天下,绀梁一带百姓自然心生怀疑。 但朝廷如果趁机彻底收割甚至推倒夏侯氏,绀梁百姓千年来对世家的盲从反而会再次觉醒,事情走到哪一步谁也不好说。 现在,朝廷将白银掺假一案公布天下,并进行惩治整顿,为民谋福,却把夏侯氏继续放在那里。 如此一来,绀梁百姓对朝廷的怀疑自然消散,反而会以越发严苛的目光去审视夏侯氏,他们心中的疑窦一旦种下,对夏侯氏的崇拜敬仰也就渐渐散去,反而生出许多猜测乃至怨恨,到时候朝廷出面收买人心,踩着夏侯氏收复民心,这才是长久之计。 至于青葛自己,得宁王指示后,为朝廷抄写《蒲阪录异》,不过却特意漏掉了一部分和缥妫有关的内容,包括缥妫银矿的开采,以及其它地形地貌相关的秘法。 如此一来,这一万三千字便化为一万一千字左右,不过对于大晟朝廷来说,显然足够用了。 剩下的两千字,她可以寻找机会传递回缥妫,当然这也看夏侯止澜。 就看夏侯止澜接下来逃往何处,夏侯神府他自然不敢回了,大晟也无他藏身之处,他若有脸回去缥妫,自己这两千字就捂一辈子便是,若是不敢,只能自己送回去。 这一日,案情尘埃落定,青葛身着大袖曲领靛青官服,脚踩云靴,一步步地登上金銮殿,向天子呈送了她凭着记忆写下的《蒲阪录异》,并讲起自己如何深入虎穴破获此案的经历。 她声音清朗好听,言语间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只听得皇上龙颜大悦,满是欣慰和赞赏之意。 最后皇帝笑呵呵地道:“朕记得你,有一年的中元节,太子还曾向九韶提起过,说想把你借调过去,谁知九韶并不肯。如今你以女儿之身深入虎穴,立下大功,以此来看,他们二人倒是慧眼识英雄。” 青葛恭谦地道:“这是托陛下洪福,也是宁王殿下运筹帷幄,末将不过听令行事罢了。” 说着这个时,心里却在想着,她终究脚踏着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踏上了自己的青云路,世道轮回,便是这么有趣。 皇帝看她英姿飒爽,言谈适宜,越发喜欢:“你英勇善战,智谋双全,朕心甚喜,今日立下大功,自当褒奖,你若有什么要求,尽 依誮 可道来。” 青葛听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这次自己立下大功,皇帝显然颇为满意,身为女儿身,又身怀绝技,若留在内廷自然可以加以重用,比那些寻常男儿不知道要方便多少,他想让自己留在内廷。 只是青葛并不想。 一则内廷之中有谭贵妃,她到底要忌惮几分,二则如今正值大晟和缥妫互市的关键时机,她生怕缥妫吃亏,所以还是希望留在禹宁,暗中助缥妫一臂之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1章 当然,她也考虑小世子,希望能看到他。 于是她开口道:“皇上,属下生在禹宁,长在宁王府,受训于千影阁,属下希望继续留在禹宁,能为陛下守护一方百姓水土,能亲眼看边境干戈化玉帛。” 皇帝听着这话,笑了,笑得颇为慈爱。 他觉得眼前这个暗卫出身的女子不曾忘本,感念旧主恩情,且看起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很有些御下之道。 他在欣慰之余,略沉吟一番,道:“既如此,那朕便把你放在禹宁,依然留在九韶身边吧。” 于是皇帝便命人拟旨,擢升青葛为五品绯衣天武官,备位千影阁之主,赏绯官服,银鱼袋,并赐姓青,肩边防戎守之责,兼负王府安保之重。 青葛跪地谢恩。 ************** 待皇都一切事了,青葛终于准备回去禹宁向宁王复命了。 抵达宁王府时,已是浅冬时分,下雨了,雨水沁凉,好在还不曾结冰。 青葛举着一把乌伞,站在廊檐下,看着雨水嘀嘀嗒嗒自翘起的屋檐落下,滴落在台阶上,形成浅浅水面,倒映着红墙飞檐。 浅冬时的冷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经过冰雨洗濯的青砖碧树格外鲜亮,倒是如诗如画。 在这个过于清冷的时节,她心里也多了几分遐思,比如想起那一日下雨天,白栀举着伞,消失在雨雾中。 从此再无音讯。 人世茫茫,江湖路远,唯一可能知情的叶闵成为她和晚照的禁忌,消失的白栀便再也不被提及。 大部分时候,青葛并不会回头看,因为没有资格看,也没有闲暇看。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松口气了。 夏侯神府已经名存实亡,缥妫会迎来属于他们的机缘,夏侯夫人处境岌岌可危,夏侯止澜如丧家之犬,而她已经是金銮殿前备受天子夸赞的青大人了。 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从容迈向下一步,这个时候也终于有闲暇可以回首,去追思那些自己让她遗憾的人,去挂怀那些让她无奈的事。 她就这么无声地看着雨幕,想了好半晌白栀,才迈开步子。 鹿皮靴踩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她缓缓走入天鸿阁院内。 阁楼上隐隐传来什么声响,似乎是玉器敲击之声,伴随着雨水滴答,别有一番韵味。 这时侍女匆忙上前,为青葛拿来白巾,以及替换的布履。 青葛擦拭去一身的凉意,更换布履,这才上楼。 柔软温暖的布履踩在经年的木板楼梯上,发出细微声响,青葛感觉到一丝暖意,也闻到似有若无的银炭气息。 她便明白了,小世子在天鸿阁。 这种初冬冷雨的季节,虽有些凉寒,但宁王还不至于要娇气地烧起银炭,所以银炭必是为小世子。 她这么想着,便听到宁王低沉的笑声,笑得温暖醇厚。 他应该是拿了玉簪来敲打着杯盏,逗着小世子开心,口中还低声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来,跟着父王念……” 回应他的,是小世子咿呀呀的声音,稚嫩柔软。 青葛不忍打扰,只站在回廊内,隔着窗子细细听着。 父子两个逗弄了一番,宁王才吩咐奶娘抱起小世子:“让他睡一会吧。” 奶娘应着,便抱起小世子离开,似乎去后面寝房了。 接着青葛便听到宁王沉沉的声音:“进来吧。” 适才的温醇和慈爱已经化为面对下属的严肃。 青葛推门步入厅中,一眼便看到厅中铺着暖和的地衣,角落摆放着推枣磨、捶丸和木陀螺等小孩儿玩的玩意,这自然是逗小世子用的。 她走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拜见宁王。 宁王坐在案后,瞥了一眼青葛,道:“这几日禹宁城外也一直在下雨吧。” 青葛:“是。” 宁王:“天冷了,你远道赶来,辛苦了。” 青葛:“谢殿下关心,原本是属下应当做的。” 宁王略颔首,青葛这才将这几个月的经历原原本本禀报了,包括一路如何取信于夏侯止澜,以及在深渊之下如何逃得性命,又如何给夏侯止澜用药,哄骗他背出《蒲阪录异》全文。 有些事虽然已经详细记于公函之中,但许多细节终究不好在书信中提起。 最后道:“可是属下虽用尽心思,但夏侯止澜狡诈多端,属下并不能确保他传授给属下的是完整《蒲阪录异》,因为属下隐约感觉其中有一部分似乎有些跳跃,只怕他刻意藏私了。”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只要有夏侯氏的白银洗炼秘法,也就可以了。” 他虽身在禹宁,但对于案情进展自然了如指掌,青葛将这本书复述抄录之后,已经交予工部能匠研习破解,熟知此法后,自然能找到对应破解之道,从此大晟朝廷自然可以举一反三,再不至于有人借此作奸犯科。 这么说着间,因说起夏侯止澜,宁王却道:“不曾想,倒是让他跑了。” 提起这个,青葛倒是问心无愧,反正不是她经手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无奈地道:“也怪属下大意了,当时那深渊太过陡峭,路途坎坷,他又身受重伤,属下不知上面情景,急于上山将消息传递出来,不曾想让他就此跑了。” 宁王略蹙眉:“这件事不能怪你,既然涉及到飞鹘令,叶先生会亲自督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2章 青葛低头,无声。 这件事要惊动叶闵,显然宁王很重视。 这时,宁王又道:“那个叫阿隼的,武功竟如此高强,夏侯止澜竟有这等忠心耿耿的侍卫” 青葛:“以属下看,这夏侯止澜不过是无能无才之辈罢了,不过他为人心性柔软,善于施恩,当时他从夏侯神府出来,身边两位侍卫都是受过他恩的,这才对他忠心耿耿。” 宁王若有所思:“其实如今想来,这一切未免太过顺遂了。” 青葛神情一顿,微挑眉。 宁王以拇指托着下巴,拧眉沉思:“其实夏侯止澜心情纯良,只是过于书生气,有些不辨是非,助纣为虐,但孤又觉得,他似乎有意推波助澜?” 青葛:“……” 她微垂下眼,自己和夏侯止澜的种种在眼前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他对自己,可是有意纵容? 似乎有,但又不太像。 其实事到如今,她回想夏侯止澜的所作所为,也说不上这个人罪大恶极,她只能说,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无用的好人。 若缥妫身处盛世,他身为缥妫王之子,圣明贤德,矜贵温雅,兴许会是一代贤王,可他并不是啊。 生在乱世,命如草芥,生死无常,这浑浊世间哪容得他的慈悲心肠。 纵然他有他许多的不得已,但缥妫王室血脉,雅回王的后人,就该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让自己站起来,努力用自己的手去把控一切。 所以乌缇公主提起他来都是鄙薄的,缥妫若有史书,字里行间只有两个字:无用。 这时,宁王叹道:“罢了,逃了就逃了吧。” 他凉凉地道:“此人为缥妫雅回王嫡子,若落在我们手中,反而不好向如今缥妫王交代,不尴不尬,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让他在外流落吧,夏侯世家怎么处理随便他们,左右和我们无关。” 对此青葛默然不语。 没亲手杀了夏侯止澜,这是她最后的良心。 至于以后他生死如何,随便他吧,只要他别泄露菜人一事就行。 这时,又听宁王突然道:“你当时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 青葛:“谢殿下关心,属下的伤并不要紧,如今早好了。” 宁王略颔首:“虽说养好了,但还是要多加留心,让御医好好帮你调养,需要什么尽管和温先生提。” 青葛:“是,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宁王却吩咐道:“皎娘那个贼女,留着也 依譁 是无用,杀了倒也可惜,你负责把她放了。” 青葛:“属下遵命。” 宁王:“罗嬷嬷和莫经羲要留着,这件事不要惊动他们。” 青葛:“属下明白。” 显然他要留着罗嬷嬷和莫经羲,想起来便要提审他们,从他们那里榨取一些关于王妃的线索。 哪怕那两个人已经绞尽脑汁该说的都说了,他还是要继续审,总以为可以从中发现新的什么。 她得了令,告辞出去,走出天鸿阁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楼上并不见敲击声,也听不到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她想小世子应该是睡着了。 自从她离开禹宁潜入夏侯止澜身边,一去月余,之后又进京查案,转眼已经入冬,天冷了,小世子也快满一周岁了吧。 不知道小世子如今长得如何了。 青葛有些遗憾,也有些渴望,想见到小世子。 不过她当然也明白,不可操之过急,反正如今她已是五品绯衣天武官,在宁王府地界,除了宁王、叶闵和温大管家,也没几个能在她之上。 她有权利调度王府侍卫,同时也因为备位千影阁之主,担任副职,她可以假公济私为自己安排值守,美其名曰身在高位而不忘和众暗卫共担责任。 总之也不着急,总归能看到。 况且,她想起宁王陪着小世子时温煦的笑容,以及他念诗时的耐心—— 她便觉得,养孩子这种事,让他操心去吧。 第103章 第 103 章 第103章吃果果 如今青葛擢升五品天武官, 宁王对青葛的职责重新划定,因宁王府侍卫调度已成体系,青葛无用武之地, 不能补实缺, 是以她这五品天武官补禹宁虚职,又因叶闵眼疾一事, 她暂时代掌千影阁, 叶闵退居幕后,青葛为副阁主, 万钟辅佐青葛。 此时的青葛依然没有资格去碰触千影阁核心机密, 比如暗卫们的底案等, 但她已经开始可以初步了解千影阁布防调度以及各样来往公函。 扑面而来的机密讯息着实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熟悉, 而她也很快得到消息, 原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 宁王几次带着罗嬷嬷前往西渊, 要求罗嬷嬷寻找当年胜屠宇兮的葬身之地。 然而年代久远, 那里早就化为一片废墟,荒草丛生, 罗嬷嬷无从找起, 只能胡乱指了几处,宁王根本无从寻起。 至于之前在禹宁出现的那位使刀高手, 若隐若现,仿佛一路南去, 出现过两次后,便再不见踪迹了。 可即使如此, 他依然不曾放弃,命人盯紧了大晟官道以及紧要关卡, 同时盯着钱庄,客栈,食肆以及车马行等,这种寻找耗时耗力,可他并不在乎。 他甚至兴师动众向皇上借调了皇都官署六扇门高手,将王妃的画像以及线索给到所有的六扇门,所有人都帮他找王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3章 朝中有人对此难免有些微词,但没人敢说什么,这是皇帝最宠爱放纵的小儿子,也是太子的胞弟,偏偏他还手握重兵,谁敢和他过不去。 在这种天罗地网的寻找中,青葛不得说,那个适时出现的使刀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确实帮了她许多。 她那么恰好地出现,还那么恰好地曾经去四合钱铺取过银子。 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个替身。 这么想着时,她也困惑了,这是何方神圣? ************* 在稍微安顿下来后,青葛便去地牢见了夏侯见雪。 此时的夏侯见雪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多了几分煎熬,脸色也和之前大为不同。 青葛打量了一番,她看出夏侯见雪中毒了,看样子是千影阁的手笔,给她用了一种毒,不是什么剧毒,但必然是一根丝线,永远控制夏侯见雪的丝线。 夏侯见雪看到她,便气急败坏起来:“你昔日答应过的,为何再无音讯,你们都是骗子,言而无信的骗子!” 青葛便没多言,只是告诉她可以走了。 夏侯见雪怔了一下,有些困惑,之后眼中便涌现出惊喜。 青葛给她一块蒙面黑巾,让她捂住脸,带她走出去。 走出铁牢时,夏侯见雪脚步顿了下,她回头看了一眼。 一方天地,属于她的铁牢,她在这里住了许久。 她这么呆呆看了一番后,便突然捂住脸,快速地往外跑,头也不回,就像后面有鬼在追她。 青葛不急不缓地跟着,其间恰好经过罗嬷嬷和莫经羲的地牢,他们全都站起来,用手攥着铁栅栏,不明所以地盯着看。 夏侯见雪自然连理都没理他们。 她走到地牢口时,被台阶绊了一脚,摔得狼狈。 青葛扶她起来,夏侯见雪起来后,捂紧脸上黑巾,看了她一眼,眼神犹豫。 青葛没言语,一直把她带出地牢,交给一旁侍卫。 之后,她对夏侯见雪道:“你走出这地牢,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望你珍重。” 这话是真心的。 如今的她终于可以在绞尽脑汁的谋算之外,挤出一些姐妹情来,希望夏侯见雪能走好自己的路。 夏侯见雪盯着青葛:“我之前认识你吗?” 青葛挑眉:“我几次在地牢看守你,你忘记了吗?” 夏侯见雪便收回目光,显然也不太有兴致继续关注青葛:“那我走了。” 待夏侯见雪离开后,青葛重新回到了地牢,看到了罗嬷嬷。 平心而论,看起来罗嬷嬷忠心于她的父亲缥妫王,且对昔日的胜屠宇兮并无恶意,甚至还心存惦记愧疚。 可她并不会有什么感激或者感动。 她这前半生,是属于菜人王三的人生,是属于暗卫青葛的人生,那些为了胜屠宇兮而心怀愧疚的人,和她无关。 她能感受到的是对暗卫青葛的鄙薄,对菜人王三的不屑。 胜屠宇兮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也并不是她,只是一个缥妫雅回王女儿的标志。 所以她看着罗嬷嬷,并没半分感激,只有与己无关的冷漠。 罗嬷嬷见到青葛,探究地看了眼青葛:“娘子到底帮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么好心,竟放她离开?” 青葛道:“你们娘子帮着我们对付夏侯公子,如今夏侯公子已死,她立了大功,她自然就走了。” 罗嬷嬷听这话,神情顿时一窒,死死盯着青葛:“你,你说什么,夏侯公子已不在人世了?” 青葛:“对。” 罗嬷嬷眼神如刀,面目狰狞:“你们太狠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青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兄妹□□,生下一个奸生子,如今又自相残杀,也算是很有趣,是不是?” 罗嬷嬷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简直恨不得冲过来杀了青葛。 青葛扯唇,笑道:“我也盼着你老人家有机会出去,你好好想想吧,不行也学学皎娘,兴许还有机会逃得性命呢。” 说完,她径自离开了。 **************** 青葛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熟悉千影阁内务,也把许多精力放在小世子身上,她不着痕迹地关注着这个孩子。 小世子走路走得早,才不满一周岁,他已经吭哧吭哧地 忆樺 站起来,非要走路,便是走不稳当,摔倒了也并不哭。 奶娘不敢让他走,怕万一有个不好,每每拘束着,不过小世子是个倔性子,你越是按着他,他越是要走,根本按不住。 奶娘没办法,到底禀报了宁王知晓,宁王听了后,自己也观察一番,发现孩子确实倔着要站起来走路,走不稳定,摇摇晃晃的。 他也担心太早走路对孩子腿脚不好,怕累坏了这小腿,于是便请来了医官,擅长儿科的医官。 医官详细检查过小世子的身体,最后终于下了结论:“若是幼童并不想走路,大人却非要架着他,强迫他走,这是强人所难,幼童的骨骼尚且不能支撑身体,必然造成伤害,可是如今殿下这是自己想走路,他既然想走,可见走路对他的骨骼已经不是负担,他的身体足够支撑,所以就下官看,顺其自然便是了。” 宁王听这一席话,明白了。 再次看向小世子时,他的眉眼不无骄傲,道:“这孩子果然随我,才多大便已经会走路了,将来必能文武双修,不同凡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4章 旁边的医官听了,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说走路早晚和以后没有关系,便是早早走路,并不意味着什么,这种情况他见多了。 但是他看着宁王眉眼间为人父的骄傲,到底没说什么,天底下头一次当父亲的都是这样,先让他们骄傲着吧。 况且禹宁王的长子,他但凡不犯混,这辈子必是有权有势,能不能文武双修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因得了宁王允许,又恰这日天气暖和,奶娘和侍女便每每带着小世子在内苑的花圃和果园中玩耍,青葛负责王府内苑的调度和护卫,这倒是给她许多便利,她给自己排了许多轮值,可以时不时看到小世子,看他玩耍,看他歪歪扭扭走路。 偶尔她也会落在他面前,并不说什么话,只是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虚扶一把,或者帮他去捡他不小心丢了的什么小玩意儿。 对此,无论是奶娘还是众护卫都不曾起疑,毕竟青葛本就是贴身保护小世子的暗卫,况且到底是一名女暗卫,相比男暗卫来说,陪护这样的小婴儿更为合适,是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 这么一来,小世子和青葛倒是熟稔起来,他非常喜欢青葛,每每看到青葛便会两眼放光,冲她撒欢,偶尔还会找她要抱抱。 大部分时候青葛并不抱,但极少时候也会抱一下,每每这时小世子便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一日奶娘陪着小世子在果园旁玩耍,谁知小世子却看中了一旁树上的果子,他便挥舞着小胖手,喊道:“果果,果果!” 此时天已下过一场雪,树上尚且残留着薄雪,残雪之中,那青果子看上去倒也鲜艳动人。 青葛从旁看着,知道他这是眼馋了,一时也不免想笑,想着这孩子这么小,居然馋果子,不过这果子其实是酸的,并不好吃,只是好看罢了。 她便轻盈地落在他身边,温声道:“殿下是想吃上面的果子吗?” 小世子看到青葛,澄澈的眸子顿时放出光彩,他忽闪着小手:“青,果果!” 他并不能完整喊出青葛的名字,只有一个模糊的“青”字。 青葛轻笑了一下,便轻盈飞起,落在了树上,摘了果子后重新落在小世子面前。 小世子手舞足蹈,使劲儿给她鼓掌。 青葛笑着问道:“殿下喜欢吃这个?” 小世子像小鸟一般张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吃果果,青青!” 青葛道:“可这个果子是酸的。” 小世子懵懵懂懂地看着青葛,眨着眼睛,还是很渴盼的样子。 青葛便把果子递给小世子。 小世子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啃了一口。 才一口,他一张小脸便被酸得皱巴起来,要哭不哭的,眼睛中泛着委屈的泪花。 青葛:“这是酸,知道了吗?酸的,不要吃。” 小世子眨巴眨巴含泪的眼睛,不舍地看了看那青果子。 之后他一狠心,将果子直接扔一边,口中跟着青葛道:“酸,不吃,酸!” 青葛:“对,不要看到鲜艳的果子就吃,若是酸的也就罢了,若是吃到有毒的,那才糟糕。” 小世子似懂非懂,摆着小胖手,乖巧地道:“不吃,不吃。”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道:“这傻孩子。” 低沉清朗的声音,是宁王。 青葛身形微僵。 她侧首看过去,却见回廊尽头,宁王着墨青绣金圆领武袍,外披貂裘,挺拔地负手而立,黑眸望着小世子方向,显然看了一会了。 所以……他都看到了?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尴尬,倒仿佛是她暗中欺负人家孩子,却恰好被对方大人捉个正着。 青葛收敛了笑意,恭敬地道:“殿下。” 说着便要退下。 她知道宁王护短,见到自己孩子被人欺负了,估计要恼。 谁知宁王却道:“不必。” 青葛本要飞起的脚步停下。 宁王走到小世子面前,微微屈膝,蹲了下来。 他看着小世子的样子,似乎轻叹了一声,拿出一方素净的巾帕,轻拭小世子唇边残留的汁液。 小世子显然习惯了父王照料的,便配合地仰起小脸,闭着眼睛,乖巧地任凭宁王擦拭。 青葛从旁看着,有些心虚。 刚才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要告状。 宁王收起巾帕,温柔地垂着眸子,望着这小东西:“吃到酸果果了?” 小世子皱了皱小鼻子:“嗯嗯嗯!青青,酸果果。” 说完他还指着青葛,果然一脸告状诉苦的样子。 青葛低着头,多少是提心的。 谁知道宁王却道:“活该。” 小世子瞪大眼睛,不服气地看着宁王。 宁王轻哼一声:“如今可算是长记性了吧,这果子它就是酸的,以后不要没事乱吃。” 小世子嘟嘟着嘴巴,不高兴。 宁王看着他倔倔的小样子,眉梢微挑,很没办法笑了下,伸手便要把小世子抱起来。 谁知小世子却吭哧吭哧的,别扭地躲开了。 宁王疑惑看他:“怎么了?这是闹什么呢?” 小世子一双澄澈的眸子瞄了一眼青葛,之后看宁王,之后又看青葛。 既想要又不好意思的小样子。 宁王哑然,很无奈地磨牙:“小没良心的。” 当着宁王的面,青葛自然不可能抱小世子,其实平时她也很少抱,免得太过逾越,是以如今只当没看到,眼观鼻,鼻观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5章 小世子便有些失落,嘟嘟着小嘴巴,不高兴。 宁王放轻了声音,哄着小世子道:“父王带你骑马好不好?” 他说的骑马其实是骑果下马,这还是之前青葛怀孕时便得的,养在府中一直没用,如今倒是正好让孩子骑了玩。 然而小世子还是嘟嘟着小嘴,耷拉着小脸蛋,不高兴! 宁王淡淡地瞥了一眼青葛,之后命令道:“青葛,你来抱这个小祖宗。” 青葛:“……” 不过她还是道:“是。” 她走到小世子面前,蹲下来,对小世子伸出手。 小世子还小,他显然并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他看到青葛要抱他,破涕为笑,欢喜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小身体便直接扑到了青葛怀中。 宁王从旁看着这一幕,一时也沉默了。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儿子如此亲近谁,便是那些一直照顾他的奶娘都不曾。 但小世子似乎一直喜欢青葛。 他负手稳稳地立在一旁,看着青葛抱起小世子,而小世子用小胳膊环住青葛的颈子,满心依赖喜欢的样子。 青葛纵身一跃,便犹如飞燕展翅一般,斜斜飞起,她先低掠过那片花圃,之后徐徐升起,穿梭于果树和花草之间。 其间惊起树木间栖息的鸟,枝叶窸窣,鸟鸣清脆,她身形 殪崋 翻转,灵动优美。 小世子竟也不怕,晶亮的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还伸出小胖手,要去够那枝叶,口中更是发出“哇哇哇”的叫声。 小嗓子稚嫩激动,听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最后终于,青葛缓缓落地,将小世子放下。 小世子恋恋不舍。 宁王上前,牵过来小世子。 小世子便不太乐意地看着宁王:“飞飞,抱抱!” 这小孩真贪心,竟还想要。 宁王凉凉地道:“你都快周岁了,这么大,也该听话了吧。” 小世子懵懵地看着宁王,晶亮的眼睛中写满困惑,不懂。 宁王也不解释,径自抱起他:“来,父王陪你骑马,骑马。” 他尽量用小孩的言语来告诉他:“就是骑大马,高高大大的,大马。” 这时,便有侍卫牵来了果下马。 很小很矮的大马。 小世子总算有些兴趣了,迫不及待就要跑过去看。 宁王不敢让他走近,虽说这马温驯但也怕踢到孩子,赶紧把他抱起来,把他放在马上。 果下马矮小,不过对于小世子这样的幼童来说,依然有些太大了,自然不可能让他单独骑。宁王便从旁扶着他,又握着他的小脚丫,帮他放在马镫中,再给他细致讲该怎么骑马。 宁王说得细致,小世子听得似懂非懂,东张西望。 青葛陪着看了片刻,恰好她的轮值结束,替班的来了,她便悄无声息换班离开。 谁知没走几步,便恰好看到叶闵。 其实叶闵最近几乎退隐,不怎么打理千影阁事务,只不过这次追捕夏侯止澜,竟有人刻意操控千影阁飞鹘假传消息,这对千影阁来说自是必须严查。 只是千影阁能接触飞鹘的不超过十人,青葛也不能接触这种核心机密,所以追查飞鹘一事依然是由叶闵来做。 此时青葛见了叶闵,恭敬地打了招呼。 叶闵神情淡淡的:“殿下在陪世子?” 青葛:“是,在陪他骑马。” 叶闵:“果下马?” 青葛:“是。” 叶闵略颔首:“那我稍等片刻。” 青葛看了眼叶闵,试探着道:“阁主,飞鹘一事,查得如何了?” 叶闵:“千影阁能够操控飞鹘的已经尽数排查,可以解除嫌疑。” 青葛惊讶:“那怎么办?为什么那人能够操控我们千影阁的飞鹘?” 叶闵道:“如今我们已经紧急更换了飞鹘的口令手势,以后不至于再发生这种事了,至于那个人,我怀疑是白栀。” 青葛:“白栀?” 叶闵:“只是猜测而已。” 这么说着,宁王陪小世子骑马结束,他将小世子从马上抱下来,叶闵便先过去见宁王了。 青葛看了一眼叶闵的背影,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当她离开时,听着那边小世子的笑声,她蹙眉想着叶闵刚才的话。 飞鹘的操控是讲究口令和手势的,白栀对于飞鹘应该所知不多,只知道少数口令手势,所以叶闵猜测是白栀,应该是深入核查过,才得出的判断。 看来应该是不会错了。 竟果真是白栀。 ********* 如今大晟边境的互市如火如荼,大晟数次派遣使者前往缥妫,双方往来频繁,经过几次协谈,这互市规模越发壮大,许多客商都加入其中。 除互市外,大晟还将给予缥妫各项扶持,比如卖给缥妫的丝绸、铁器和粮食免征一成税赋,又派了大晟能人高士并得道高僧前往缥妫,向他们讲述中原礼乐,传道授经。 就在这两国频繁的往来中,朝中又有了一项大举措,太子提议建立蕃学,这蕃学不但要招收西渊子弟,还要从北部以及南部的蕃酋之中选取有才之士来加以训诱,要他们诵习儒典,向方慕义,起到教化之责。 这一年,因要挑选西渊有才之士并年幼孩童,青葛得到再次前往缥妫的机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6章 这时候小世子已经快三岁了,她去见了小世子一面后,告别,之后应名前往缥妫。 她先以不着痕迹地方式将《蒲阪录异》的两千余字交给了姚老爹,并由姚老爹上呈给缥妫王。 姚老爹对此自然意外,在青葛说明自己并不想太过招摇且有自己难言之隐后,他叩谢青葛恩德,并表示会将这完整的《蒲阪录异》交给缥妫王。 青葛留在缥妫,走遍了缥妫以及西渊多处部落,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也让他们知道互市,并加入了东西贸易商旅之中。 除此之外,青葛自然要善尽选拔之责,在缥妫以及西渊其它部落选拔有为年轻人以及孩童,让他们得到前往大晟蕃学的机会。 大晟的蕃学一旦被录用,住宿膳食一应俱全,还有一年四套鞋帽服饰,这对于那些陷于穷困战乱中的西渊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机会,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青葛趁机走遍了西渊各部落,这其中自然也见识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同的饮食衣着,不同的艰难求生,当然也有平淡艰辛之下的人间温暖。 许多人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得到机会,而她手中的名额到底是有限的。 她挑选了合适的孩子,要他们前往缥妫王宫,由缥妫王统一派遣到大晟参加蕃学。 青葛每到一处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她要回去上呈给宁王。 青葛也借着去缥妫的机会前往神庙,再次拜见了自己的父亲,并将自己如今的经历说给父亲,算是告慰他在天之灵。 她不知道父亲对此怎么想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这一切可以按照她的想法来。 夏侯止澜,他不配,永远都不要回去认祖归宗就是了。 当这么想的时候,青葛也会反思自己,她对于血缘亲情是不是太过淡薄,但很快便觉得,这也没什么。 她想起在茫茫大雪中她和姚老爹等人一起杀狼的场景,她想她生在这里,骨子里就是流淌着这样的血,或者被狼吃掉,或者吃掉狼。 从这点来说,也许她性子中便有绝情的一面,并不只是千影阁把她锻造成这样的。 就在她离开前,她再次前往缥妫都城,见到了乌缇公主,也面见了缥妫王。 此时姚老爹已经以其它由头拿出《蒲阪录异》上交,完整的《蒲阪录异》中包含缥妫银矿的详细开采之法,缥妫银矿重新启动开采,一切指日可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缥妫王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并没多言,但对青葛感激不尽,走下王座,亲自陪着青葛参观了王宫,并对青葛行拜礼感谢她所做的一切。 这一次青葛离开缥妫,并没收到什么珠宝玉器,不过却带着各样土特产,有肉干鱼干肉脯,果脯以及各种调味干货。 她身后跟着一整个商队的驮子,回去大晟。 她自大晟出发时才刚入秋,如今要回去,已是深冬。 难得并没有下雪,没有下雪的西渊天气格外暖和,青葛看到天是纯净明洁的蓝,一览无余的蓝,而阳光就那么毫无遮拦地倾斜而下,让眼前的世间亮堂堂的,没有一丝阴暗。 远处似乎有狼的嚎叫,嘹亮而遥远,穿透这炫白的光而来。 整个旅队似乎没有什么惊惶,大家依然一如既往地往前走,远处的狼叫声也只是枯燥旅途中的一道声响。 青葛望着前方丝丝的流云,也会想起心事。 这个世间,太阳升起落下,流云聚散离合,西渊的人们睁大眼睛望着来往的商旅,缥妫正冉冉崛起,而禹宁王府中,那个她牵挂的孩子正蹒跚学步。 曾经她恨过的那些人,或者隐姓埋名流亡逃窜,或者惊惶忐忑备受折磨。 这么一想,她也没有什么牵挂,只剩下一个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心愿。 希望安安稳稳留在禹宁王府,希望升官发财。 等她终于慢悠悠重新回到禹宁时,天已经大冷,甚至官道两旁还有未曾融化的残雪。 这一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 她先去宁王府点卯报道,见到温大总管,温大总管见她回来,自是高兴得很。 “这一去一回,倒是耽误了这么久,我看那些缥妫前往蕃学的孩子都安置好了,你却还没回来!” 青葛笑道:“之前殿下交代过,尽量把各部落都走动走动,实地探查各处的风土民情,四处一走,时间就过去了,幸好没耽误正事。” 她送上了自己带来的干货:“有当地人送的,也有缥妫王送的,各样都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不过贵在稀罕,我自己也吃用不了,温先生给大家都分分吧。” 温大总 依譁 管倒是没客气:“好,回头送到膳食房去,给大家尝尝缥妫的新鲜货。” 这么说着,青葛也大致向温大总管交待了这一次出使缥妫的具体情况,她已经写了详报,需要呈送给宁王,并向宁王当面禀明。 温大总管听这话,道:“今日怕是没时间了,明日吧,明日晌午后,你来天鸿阁面见殿下。” 青葛有些意外:“殿下很忙?” 温大总管苦笑一声:“是,他忙。” 他叹了一声:“我们殿下不容易……” 青葛心中疑惑,不过也不好多问,当下听温大总管交待一番,便先回去自己院中了。 不过回去路上,难免想着,没听说宁王府发生什么大事,他怎么不容易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7章 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104章求佛 青葛的院落已经由侍从帮着收拾妥当, 她自己略做洗漱,用些膳食,刚要去找晚照, 便见晚照过来了。 几个月不见, 晚照着了一身绯红长袍,乌发高高挽起, 明艳妩媚, 妖娆多姿。 她见到青葛便笑起来:“你总算回来了!” 走上前,她围着青葛打量了好一番:“一点没变!” 青葛戴了假面, 自然一点没变, 至于她自己的真容, 她已经许久不曾在铜镜中看过了。 她笑了下, 道:“你倒是比之前更美了。” 看来她和万钟一切顺利。 这么说着间, 青葛好奇问起来:“最近殿下忙什么, 怎么我看温大管家似乎欲言又止?” 晚照一听这个:“殿下啊, 他能忙什么, 无非三件事。” 青葛:“什么?” 晚照:“第一桩是朝政大事,如今皇上龙体欠安, 都是由太子协理国事, 咱们殿下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估计这两日他还得跑一趟皇都共商大事呢。” 青葛在缥妫其实已经隐隐听到风声, 如今听这话,只是证实罢了。 看来差不多时候也到了, 只是如果这样,小世子极可能被立为储君, 不知道后续会有什么变故。 晚照:“第二桩自然是他的宝贝小世子。” 这是意料之中的,于是青葛问:“第三桩呢?” 晚照璀璨一笑, 缓缓地道:“找王妃。” 青葛意外:“他……还在找?” 晚照:“那是自然,所以我说,朝政世子找王妃,这就是咱们殿下的大事。” 青葛:“都这么久了,有什么线索吗?之前那位使刀高手,后来怎么样了?” 晚照摇头:“使刀高手是好早前的事了,早没影了。” 青葛:“没影?” 晚照这才解释起来,原来当时宁王已经认为使刀高手便很可能是他王妃,为了这个,他曾经穷尽一切追查对方下落,谁知道此人再无踪迹,之后一年中,陆续有人为了悬赏而来上报线索,五花八门各种线索都有,不过都一一排查并不是王妃。 晚照叹道:“就在昨日,瀚州六扇门报来一个线索,如今殿下已经派了人马火速赶过去,要不是这几日忙于冬阅,殿下实在脱不开身,他便干脆自己去了。”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宁王根本没心思立即接见青葛。 青葛好奇:“什么线索?” 晚照:“据说在军中发现了有个军士竟是女子,不过那女子已经隐瞒身份,在被发现后突然逃脱了,现在军中正在追查,按照军中将领的说法,这女子相貌不俗,身形纤细——” 她看了一眼青葛,才道:“从对方的描述看,挺像王妃的。” 青葛:“不错……兴许就找到了。” 晚照听着,噗嗤笑出声,之后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有几个相似的,反正现在殿下一面继续找之前的使刀高手,一面又要去追查这女军士,也是忙得很。” 青葛:“我的雪球呢?” 晚照:“哎呀,你怎么突然提什么雪球?” 青葛没什么表情地道:“惦记。” 晚照便笑了:“你放心,我帮你养着呢,便是我顾不上,万钟也会帮衬着,这小狗最近喜欢跑出去玩,估计就在这条街上玩呢。” 青葛:“它总跑出去?” 晚照:“对,你不用操心,根本不怕丢,对了,你说你现在升官发财了,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 青葛听着,无精打采:“罢了,我如今哪有那兴致,我现在只一心要养好雪球的主人。” 晚照惊讶:“雪球的主人?” 青葛一本正经地道:“我自己。” 晚照笑得差点眼泪落下来。 说笑一番后,晚照摆着妖娆曼妙的身姿走了,青葛略收拾了,想着先把雪球找回来,之后便去面见宁王。 这次她从缥妫回来,有许多互市结盟的细节需要禀报。 她走出宅院,寻找雪球,这么寻着时,倒是想起晚照说的,什么美貌郎君。 以前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行。 曾经沧海,看过巫云,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入眼了。 今生无望,下一世若有机会,她希望能和这个人共白首。 她这么想着时,发现雪球根本不见人影,这街上哪里有雪球? 她当下也有些急了,想着晚照实在不靠谱,当即赶紧四处寻,实在没办法,她只能问起王府侍卫。 侍卫一听:“你是说一只大白狗?” 青葛:“是。” 侍卫道:“刚才进去王府了。” 青葛:“进去王府?” 她是住在王府外的,雪球不可能轻易踏入王府,王府往日规矩严格。 侍卫:“是。” 侍卫不再多说,青葛也没办法,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担忧,怕雪球就此遭遇不测,当下不敢耽误,连忙进去府中寻找。 她施展轻功,各处寻了半晌,并不见人影,最后问起府中暗卫,才知那只狗竟跑到了果园中。 她不敢耽误,赶紧跑过去果园,谁知道刚到果园,便听到一阵汪汪声,还有小孩子稚嫩的笑闹声。 她骤然抬首,果然看到了雪球。 就在果园的凉亭旁,雪球雪白的身体正追逐着一只彩色的小皮球,而花丛旁,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娃儿正拍着手,笑呵呵地看着雪球:“白白,快抢,快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8章 小娃儿着一身金丝绣云龙纹的锦袍,锦袍边沿用了白狐毛,衬着稚嫩好看的小脸,雍容华贵,却又玉雪可爱。 他颈子上挂了长命锁,如今因为跺着脚为雪球呐喊,长命锁便一跃一跃的,都要飞起来了。 青葛一眼认出这便是小世子。 雪球,小世子,他们正在一起玩球。 安好地,欢快地,一起玩球。 这个画面瞬间安抚了青葛,让她的心格外宁静。 阳光洒在一地草青之上,小世子拍着小手在叫,旁边的雪球仿佛被鼓舞了,越发用脑袋拱着小皮球往前跑。 软糯糯的小娃儿,圆滚滚的小狗儿,还有一只在滚动的五彩小皮球。 这一刻青葛觉得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伤痕,都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她沉默地躲在暗处,看了很久后,才不着痕迹地隐身而去。 ************ 青葛自缥妫归来后,去面见宁 铱驊 王。 再次见到宁王,她发现如今的宁王似乎变了许多。 他今日着了一身金丝暗纹的墨色襕袍,一头乌发也只是简洁严肃地用玉冠束起。 按说并没什么可诟病的衣着,中规中矩,可对于昔日总是过于骄矜张扬的宁王来说,显然是不对的。 他整个人似乎都黯淡下来,沉淀下来。 以至于她看到他时,尽管天鸿阁的银炭温暖如春,她依然感到了万物萧条的寒凉。 她有些意外。 宁王翻看着青葛递上的呈报,问了几个问题。 青葛一一禀报了,看起来宁王并没什么疑问。 至于她暗中做的那些事,自然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 宁王问过后,随手将呈报放到一旁,之后突然道:“往日你在王妃身边,可还记得她曾经留下什么笔墨?” 青葛想了想,摇头:“不曾。” 她肯定地道:“属下在王妃身边时间并不长,但那段时间,确实不曾见王妃动过笔墨。” 宁王:“她怕是根本不会写。” 青葛:“……” 她缓慢地看过去,幽深的眸子中神情难测,里面没有一丝光。 宁王:“她不会写字,只勉强认识几个字。” 青葛:“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终于知道温正卿和晚照提及“找王妃”时神情间的异样,今日的宁王已经毫不避讳地和人谈起王妃,谈起王妃不识字,谈起王妃不会写。 仿佛这并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再和人说他的王妃如何才貌双全如何秀外慧中了。 宁王显然有些自话自说的意思:“这几日,孤会离开禹宁,已经交代温先生协助处理好王府各项事宜,你既然回来了,正好,如今叶闵修身养性,今日似乎去山中拜佛了,让万钟帮衬着,你来打理千影阁。” 拜佛……? 青葛惊讶。 宁王诧异地看过来,显然对于她的惊讶感到有些不懂。 青葛压下心中疑惑,之后缓慢地道:“属下遵命。” 她离开天鸿阁后,当即赶往千影阁,先了解了如今阁中事务,之后问起宁王寻找王妃一事,这才知道,原来是晚照所说的“女军士”的线索。 据说那位女军士出身贱民,为了活命,冒用了一位军户的身份女扮男装进入军中,结果这位女军士竟然真学会一些武艺,且还表现不俗。 本来继续让她这样冒名顶替,她甚至还能立下战功。 就因为宁王排查各大驻军中“身形纤细”的,倒是把她寻出来,由此被勘破了身份。 因为此女是约莫大半年前进入军中的,时间上倒是多少可以对上,宁王自然怀疑这就是了。 偏偏军中送来的画像,虽略显模糊,但相貌竟然有几分相似,这让宁王几乎是恨不得放下一切,扑过去寻找。 青葛听着,一时无言,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来女子习武从军的也不少见。 只可惜因为自己的事,倒是连累了她,害她就此败露了。 只盼着她能逃得生天吧。 *****************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宁王率领属下,直接前往皇都。 宁王神情冷漠,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有人心里都是萧条的,就连马蹄声都听起来有气无力。 众人跟随宁王一路赶去,终于寻觅到那位女军士的踪迹,因宁王已经提前下令,是以并不敢有人伤她,可显然这位女军士并不能明白千影阁暗卫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被更多人追杀围剿。 所以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一直在疯狂逃命,一路逃进深山中,对于任何人的接近都充满抵触。 千影阁众人投鼠忌器,拿不得杀不得,劝也不能劝,一时场面僵住,十几位高手围在这山坳中,竟是胶在那里,莫可奈何。 待到宁王亲自到来,对方已经藏在深山中四五日。 宁王想尽办法,终于亲自在一处山洞中寻到对方,对方反抗激烈,弄得浑身是伤,且因在山中流浪,饿了四五日,其状凄惨,几乎奄奄一息。 宁王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王妃。 她体型确实和王妃相似,甚至这相貌,若按照言语形容,似乎也和王妃相差无几,落在画像上甚至能让人混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79章 但见到真人就知道了,气质迥异,完全不可能是。 不过宁王还是耐心而宽容地安抚了这位女军士,并给她求医诊治。 因她在山中只能野果野兽果腹,又曾经受过伤,身体自是不堪,宁王便命人让她好生照顾补养。 待到这女子稍微恢复,宁王便问起对方来历,对方这才说起来,她的父亲原是一位镖师,走南闯北,武艺高强,是以她自小学会一些武艺,后来她父亲失手打死人,就此落了罪,不肯伏法,四处逃跑,她也跟着父亲逃,从此父女二人没了户帖身份,一直四处流浪藏匿。 因去年冬时父亲得病没了,她守孝三个月,便想着某一条生路,寻到机会假扮了别人去参军,谁知才不过几个月便被发现,仓皇逃跑却又被追杀。 这女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宁王:“奴家确实不是殿下的王妃,请殿下放奴家一条生路吧。” 宁王看着这女子,她形容憔悴削瘦,乌发黏在苍白的额上,眸底更是充满忐忑惊惶。 他默了半响,竟不知如何开口。 临走前,他让人好生照顾着,一定要让她养好伤,同时修书一封给当地州府,要给这女子建户帖,放她自由,不许追究她的罪过,她若愿意投军,便随她。 女子自然感激涕零,跪地谢恩。 然而此时此刻,宁王骑在马上,却有寒意自脚底涌上,让他无法安生。 他想起王妃背上曾经有的伤疤,想起她的视财如命,也想起自己曾经下过的格杀令。 他并没有要伤害这女子,可是这女子依然惊惧逃跑,犹如跌入捕兽夹的小兽,竭尽全力地想挣扎着逃跑。 那她呢,她若隐在暗处,若四处躲藏,又是怎么想的? 她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吃得饱穿得暖,可有户帖,可有银钱傍身? 这些问题完全没办法细想,一想便是揪心之痛。 他眼前会浮现出女子削瘦憔悴的容颜,被冷汗打湿的发狼狈地黏在额头上,之后容颜便幻化为她的。 宁王望着前方苍茫茫的路,心底的痛意蔓延开来,犹如毒液一般渗入他全身每一处。 浑身痛到了全无力气,几近麻木。 他想伸出手,用尽全力伸出手,去抱住她,让她不要怕。 可是茫茫人世,她在哪里,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就在这时,陡然间,他听到一阵声响,短促而响亮,乍听之下,竟仿佛心头挨了一下。 一个怔愣,细听之后,才觉那是敲击空木之声,厚实悠远,缓缓传来。 这是木鱼之声。 宁王侧首看过去,便见不远处林荫间有青烟袅袅,又有琉璃瓦顶,显然是一处道观。 道观红墙黄瓦,沧桑古老,很有些年月的样子。 宁王驻马而立,握着缰绳,看着前方道观。 身后众人也都停下 yh 来。 宁王突然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一旁侍卫早已问过前探,便恭敬地道:“这是和合二仙道观,据说是前朝所建,有些年月了,前来祈求良缘者络绎不绝,据说这和合二仙颇为灵验,能让人心想事成。” 宁王呆呆地反应了片刻,才蹙眉问道:“和合二仙?” 侍卫:“和合二仙,为两尊仙人,一为和,一为合,这两尊仙人主婚姻和合的。” 宁王听着,捏着缰绳,却是沉默不言。 一时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若说以往,宁王性情不羁,自然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现在……自从那位王妃不见了人影,这殿下便变了一个性子,高深莫测,性情难辨,兼阴影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身后侍卫,暗卫,并诸位管事,尽皆屏着呼吸,众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连胯/下坐骑连尥蹶子都不敢了的样子。 在许久的沉默后,宁王骤然翻身下马。 白袍翻飞间,众人惊诧。 宁王却随手将手中缰绳扔给了一旁近侍,之后道:“木鱼清磬,振醒尘寰,今日本王既路经此地,也是有缘,不妨入内一观。” 这话说完,他已经大踏步前往道观。 众人自然说不得什么,少不得耐心等着。 而宁王走到道观内,却见院内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其间来来往往都是年轻男女,这就是管男女姻缘的了。 他撩袍,踱步迈入其中,道观正殿古朴典雅,供奉着和合二仙,是一对顽皮含笑的童子,一个手持荷花,一个手捧圆盒,盒中飞出五只蝙蝠。 他年少时也曾饱读道家经书,自然知道,这和合二仙中的“盒”通“合”,“荷”又通“和”,蝙蝠则是五福谐音,这两位便是取和谐好合之意。 倒确实是一个好兆头,也是一对好神仙。 宁王正这么看时,却听到身边的人道:“借过,借过。” 他这才看到,原来是一对男女过来祈愿,却见对方拿了一把檀香,又拿了银钱和红纸,他们烧香拜过后,便将银钱和红纸一起放在一旁的雕荷花红木箱中。 宁王从旁这么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旁边小道士:“这是做什么?” 小道士见宁王衣着华美,知道他身份非同一般,便颇为恭敬:“那对男女在红纸上写了他们的姓名,和银钱一起放在祈缘箱中,和合二仙自然会保佑他们美满一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0章 宁王略抿了抿唇,继续从旁看着。 他看到这里人来人往,有成双成对的,也有年轻娘子,更有单身郎君,大家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走的时候满怀期待,仿佛把红纸和银钱放进去,便能得偿夙愿了。 若是往日,宁王自然不信的。 这都是欺蒙世人罢了。 不过现在—— 宁王看着大殿中缭绕的香烟,也终于走过去小道士那里,添了银钱,购置了各样物什。 他拿到了红纸,很寻常粗糙的纸,他往日自然不屑用这个。 可如今他却开始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在这年代久远的老道观中,一张粗糙的红纸,一些纸钱,一把香,似乎有着神秘的、朴素的、不可言说的力量,让他如同寻常世间男男女女一般,可以寻回记挂的那个人,可以牵着手一起走回家中去。 于是在熙熙攘攘香雾缭绕中,他也终于学了这俗世许多男女,恭敬而虔诚地举起手中的檀香,缓缓鞠躬,之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当做着这些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上方的和合二仙。 他自是知道,这世上或许并无什么神,更不曾有什么佛来收了这檀香赐他什么美满。 可他依然觉得或许有用吧。 那么多男女都说有用,兴许虔诚一些,她便回来了呢。 进过香后,旁边的小道士却是催促着他:“这位善人,劳你说下你和心上人的名讳,贫道帮你写上。” 宁王听此,怔了下,先说出自己的名字:“九韶,谢九韶。” 小道士便笑:“竟是国姓,善人果然是有福之人呢,敢问善人心上人是什么名姓?” 宁王略犹豫了下。 小道士催问道:“心上人的姓名?要写上才灵验,不然大仙怎知道你心上人姓名呢。” 宁王到底是道:“王三。” 这话一出,小道士诧异地看向宁王。 宁王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意外。 从他道出这个名字时,他的心仿佛被骤然劈开一个豁口。 于是他知道,无论她是何人,来自何方,又有何经历,他都不在乎。 他要王三,王三,只要王三。 哪怕这是一个胡诌的名字,但她说了,他就信了。 宁王望着小道士,终于哑声道:“王三是我的爱妻,如今下落不明,我盼着有一日能和她有缘再见一面。” 小道士愣了下,他看向眼前这善人,他衣着华美,相貌出挑,一看便不是寻常人,他望着自己时,神情格外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他却隐隐感觉,看似平静的眼神下,藏着无法言说的痛? 他年纪并不大,但在这道观中数年也算是看尽了人间悲欢离合,可这一刻,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心里竟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从莫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当下忙不迭地道:“好,好,那贫道帮善人写上。” 很快,宁王拿到了红纸,上面写着谢九韶和王三。 他盯着那几个字,几个挨着的字,竟觉莫名亲切,就好像他和她坐在一起说话。 这时候,往日自己说过的话一下子涌入他的脑中。 他说他不信神佛,若一个人不思进取,只知跪在这泥塑前祈求,那神佛们哪里会理他,凡事总归要靠着自己,世间从不曾有什么坐享其成无功受禄。 时至今日,他也想起曾经被自己忽略的,那些微细之处,自己发出这般慷慨言语时,她眼底难以让人察觉的情绪。 于是他便越发明白,在自己意气风发,甘美惬意时,她其实是默默忍耐,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心思。 他缓慢地抿出一个苦涩的笑,回头看斑驳破败的泥塑佛像。 昔日的自己出身皇室,受尽宠爱,事事遂心,凡事皆能如愿,未曾尝历挫折之艰,自然不知道,若是一个人被逼到绝路,却无从下手,无能为力,唯独寄希望于渺茫的神佛。 世间本无神佛,只因人心中有所求,才有了这泥塑真身,才有了这香烟袅袅。 他盯着泥塑神像,半晌,终于低声道:“你若有灵,随便你怎么惩戒我,我都愿意,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第105章 第 105 章 第105章别人家的王三 因在道观中耽误了一些时候, 宁王一行人在黄昏时分才赶到前方一处小镇。 此时天已经飘起雪来,不过城里却是热闹得很,快进腊月了, 街道上卖衣冠鞋帽以及酒果钱纸者比比皆是。 宁王骑着马, 缓慢地行走在街道间,心里却还在想着适才自己敬过的神仙。 若冥冥之中有神明, 她会回来吗? 便是不回, 也盼着神仙能保佑她,定要不缺衣食, 不惧冷寒。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传入宁王耳中。 王三, 有人在喊王三! 宁王心神为之一震, 抬头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处分食店, 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沉声道:“她在这里。” 说完他便要冲过去。 几位暗卫初时不曾反应, 后来意识到了,哪里敢耽误, 身形一闪, 尽皆飞纵而出。 千影阁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她”是何意。 众暗卫瞬间扑出,不过待到追在人群中, 来到那家分食店前,并不见王妃任何踪迹, 只看到一个卖柴的,挑着一捆柴, 停驻在分食铺子前说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1章 宁王自己也矫健跃出,飞扑至此, 他骤然收住脚步,渴望激动的目光迅捷扫过分食铺子。 分食铺子掌柜突然见到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况且这些人一看便是身怀绝技不同寻常,他更是惶恐:“你们,你们做什么?” 宁王紧声问道:“人呢,她人呢?” 铺子掌柜吓傻了,结结巴巴地道:“谁,谁?” 宁王急切逼问:“王三,刚才不是有人喊王三吗?王三人呢?” 掌柜茫然地看向店铺前挑担的农人。 挑担农人吓得两股战战,结结巴巴:“敢问,敢问贵人找谁?” 宁王眼神凌厉:“王三,你们把王三藏在何处?快说!” 挑担农人惶恐地攥着自己的担子,站都站不稳,颤巍巍地道:“小的,小的便是王三,没藏起来,小的不敢藏起来……” 宁王神情微凝,之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这农人。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人,并无任何出奇之处,自然也不可能是她。 一旁暗卫侍卫见此情景,便明白了,宁王所谓的“她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他寻到了什么线索,只是听到了这句“王三”。 场中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众人脸色都有些难以形容,他们殿下莫不 依譁 是得了失心疯…… 不过大家并不敢说什么,都只是绷着脸,板正着身姿,默不作声。 宁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笑话。 不过他并没有半分尴尬,反而认真打量着那位卖柴农人,看了半晌。 农人本来就很害怕,现在在宁王打量的目光下,更觉后背发冷,脚底生寒,简直要哭了。 最后终于宁王开口:“你叫王三?” 王三噗通一声跪下,拖着哭腔道:“是,小的叫王三,小的遵纪守法,小的不曾作奸犯科,小的,小的知错了,小的错了,贵人饶命……” 他被吓到了,吓得不行了,已经语无伦次起来。 宁王便温和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位故人,恰好和你同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是,事到如今,他可以坦然而大声地告诉天下人,她叫王三。 他的王妃不是什么门阀世家的闺秀,只是寻常人家的王三,她可能是罪人之女,是逃犯之女,是贱民之女。 她必是经历贫穷,必是出身卑微,所以她为了银钱可以代嫁,丝毫不顾女子清白。 她不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茶,不喜欢高门闺秀所谓的风雅之事。 甚至当自己高谈阔论兴致盎然时,她在忍受,在敷衍,在躲闪,在想着怎么欺瞒过自己。 曾经的他会因此恼怒,会因为自己被欺骗而痛苦,可是现在,在他被痛苦的狂风暴雨冲刷后,在被恨懑的烈火焚身后,他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割下,剥离,并杀死。 如今活着的,是渴盼王三的那部分,是被打磨去了棱角的那部分,是可以让自己以任何姿势来等候王三的那部分。 耳边传来忐忑的声响,宁王收敛了思绪,重新望向这位王三时。 他神情格外宽容仁慈,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温和:“起来吧,你不必如此惊惶。” 卖柴的王三听闻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给宁王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 宁王看他额头沾了干草和灰尘,颇为狼狈的样子,便道:“你是做什么营生?” 王三连忙道:“小的是农户,不过农闲之时也会去山中砍柴,晒干了背来城中卖。” 宁王:“买卖如何,家中日子如何?” 王三恭敬地道:“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宁王:“你为何叫王三?” 王三有些拘谨地笑了下,道:“也没什么缘由,小人姓王,排行第三,所以叫王三,爹娘不会取名,也懒得取,打小就这么叫着了。” 宁王颔首,若有所思。 之后他又道:“我那位故人也叫王三,如今我找不到她了,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王三听着,自然不懂,他只能胡乱赔笑。 他其实心里莫名,犯嘀咕,这个世上叫王三的何其多,但凡姓王的排行第三,都可能被唤一声王三,怎么这贵人非要和自己说这些? 然而,显然宁王还想说。 他很需要有个人听自己提起王三,一个不会为此大惊小怪的人,一个懂得王三是什么的人。 于是他道:“你这捆柴,我买下了,我再请你喝酒吧。” 王三一听,不敢置信,惊喜不已,当下感恩戴德。 宁王便请了王三上楼,一时众侍卫退下,唯留了宁王和王三,两个人通了姓名,宁王冒姓宁。 王三初来这种酒楼,自是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好一番新鲜。 宁王沉默地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脑子却无法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眼前这王三在昔日的他眼中自然是粗鄙不堪,可他叫王三。 一个叫王三的人,和她有着同样的姓名的人。 既然叫同样姓名,那冥冥之中总有些关联。 她忐忑过吗,惶恐过吗,害怕过吗? 他深吸了口气,咽下奔涌而出的尖锐痛意,到底是道:“王三兄,其实我说的那位故人,是我发妻。” 王三听着,惊讶不已:“我以为是位公子,原来是位娘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2章 一个叫王三的娘子,这倒是不曾想到呢。 宁王温和一笑,和这位王三说起:“我家娘子生得貌美,性情温柔,她是极好的人。” 王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局促地搓着手,点头,又点头:“贵人家的娘子,那自然是好人……” 宁王便斟了一杯酒给王三,抬手笑道:“王三兄,请。” 王三郑重地两手接过来:“宁兄,请。” 宁王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他继续道:“我家娘子她性情纯真娇憨,偶尔有些顽皮泼辣,有时候会和我闹性子,不过很是惹人喜欢,我们夫妻恩爱。” 王三一杯酒入腹后,人也自在起来:“这位王三娘子竟是这么好的娘子呢,宁兄我给你说,王三是个好名字,这么好的名字,你家娘子当然好了!” 宁王赞同:“她还为我生了孩子,如今孩子生得聪明可爱,长得像她。” 王三又一杯酒,之后叹息:“实在是羡煞我王三,宁兄好福气,你看我,一把年纪,到现在还打光棍呢,我也盼着好歹娶一个娘子进门。” 宁王苦笑:“娶妻又如何,我家娘子还不是离我而去,她就这么抛夫弃子,携了大笔银钱就这么走了,根本不愿回来,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求而不得。” 王三便摇头:“我说老兄,你有这么好的一娘子,你何必呢,你得把她哄过来啊!” 宁王听着,虚心求教:“该如何哄?” 王三:“你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你别看我王三光棍一条,可咱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年轻娘子嘛,就喜欢听好听的,你得多说点好听的话,甜言蜜语,实在不行,就低声下气,小娘们子容易心软,你多哄哄,把她哄回来,那不就得了。” 他咂了一口酒,无奈地看着宁王:“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你这么硬撑着,那不是白白自己难受嘛!” 宁王听着,面上浮现迷惘。 可以哄回来吗? 他若说些甜言蜜语,她可会回来? 这么想着间,一个激灵间,他突然醒来。 一时绝望便犹如潮水一般漫天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是了,他找不到他的王三,天地浩渺,他寻遍天下,也寻不到他的王三。 他连找都找不到,便是学了许多甜言蜜语,又说给谁听。 ************* 宁王喝了一个醉醺醺,之后他带着一行人闷头往皇都而去,一路上,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抵达皇都后,他径自赶过去太子府,一到太子府门前,他便从马上栽下去了。 此时的宁王面无血色,额头滚烫,陷入昏迷,太子自然吓了一跳,匆忙命人请了御医为宁王诊治。 好在并无大碍,只是一路舟车劳顿,郁结于心,气结于胸,导致气机郁滞,由此引发高热,当下御医用银针退热,又开方子熬药来吃。 出了这种事,太子自然不好隐瞒,便禀给皇上和皇贵妃,内廷听了这消息,担心之余,都派了内监过来慰问探望,还送了各样滋养之品。 宁王却是萧条沉郁,理都不理的样子,只两眼直直地看着虚无一处。 太子唯恐皇上和皇贵妃太过担忧,少不得从中斡旋,才应对过去。 他送走了宫中内监,匆忙回到房中,床上却不见宁王人影。 他微惊,忙要喊人,结果一抬眼,却看到窗前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宁王。 宁王安静地伫立在窗前,修长的睫毛无力地耷拉着,过于让人惊艳的脸庞此时略显苍白。 他像是一尊支离破碎的上等白釉瓷。 太子屏住呼吸,小心地试探:“九韶,你怎么了?” 宁王抬起眼,眼眶通红,声音嘶哑:“皇兄,九韶突然记起我们幼时的一件事。” 太子心惊肉跳:“什么?” 宁王:“我记得幼时,我不喜背书,把一本语论扔到一旁,当时皇兄曾经说过,若我能背完那本语论,便可 依譁 以允诺我任何事。” 太子听这话,也是想起昔日,他叹了叹:“这都是你年幼时了,你若不说,我都险些要忘了。” 宁王声音嘶哑地道:“可是那一次,九韶背完一整本,却没向皇兄提什么要求。” 他说这话时,神情中有几分委屈的落寞。 太子不免心痛,想着他病了,便放轻了声音,温声哄着道:“嗯,所以?” 宁王上前一步,睁着通红的眼睛,诚恳真挚地看着太子:“皇兄,你是大晟储君,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是不是?” 太子听闻,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心地看着宁王:“所以?” 宁王热切地盯着他:“皇兄,我要她回来,你把她找回来,去帮我找!” 太子心惊,他越看此时的皇弟越觉得不对劲,有一种烧傻了的疯狂感。 他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道:“帮你?帮你找你的王妃?” 宁王不依不饶,拽着他胳膊:“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去帮我找,你不能言而无信,你快去,把她找回来。” 太子:“……” 他无力地深吸口气,试着劝服他:“我帮你找了,父皇也帮你找了,来,你先躺下歇息,你病了,你先歇歇……” 说着他试图拉着他,让他回榻上躺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3章 宁王却不肯,固执地道:“我没病,我好好的,我现在再清醒不过了!” 他好像有些生气,又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做到吗,你是储君,受命于天,你给我,我要王妃!我就要王妃!” 太子一惊,这话听着不对。 他小心打量着他,却见他眼神单纯又委屈,一派天真的固执。 就好像,他一下子回到了年幼时,三四岁时的模样。 年纪还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要天上星子也有人给他摘下来。 太子心口涌起一阵酸痛。 他也想满足他,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让他欢喜雀跃。 小孩子的渴望总是很简单,很容易就可以满足。 可如今这个弟弟已经不是孩童,他年岁已长,要的不是珠宝玉器,不是珍稀玩具,甚至不是权势地位,而是一个情字。 他要其它,自己可以买,可以抢,可以偷,甚至可以让,但唯独这个,他没办法给他。 他心中不免凄凉,又觉心灰意冷。 想起自己年过而立却至今无嗣,想起大晟朝廷内外种种,不免感慨,想来世事无常原为人生百态,纵然生在皇室受尽宠爱也不能幸免! 非要天降磋磨,要把过去所有的骄傲全都折损了,磨得一个心力交瘁疯狂至此。 ************ 宁王养了足足五六日,这病才退去。 之后太子小心试探着和宁王提起那一日的言语,谁知宁王却一脸茫然:“我醒来过吗?” 太子见此,知道他是梦魇,便不再提什么,只当不知。 这弟弟是要面子的人,若知道曾经那样疯言疯语,估计会不好意思。 如今病好了的宁王看着倒是很正常,去内廷拜见了皇上,皇后和皇贵妃,又得了许多赏赐。 皇上心疼儿子受罪,笑得慈爱:“九韶,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朕都能赏了你。” 太子听这话,顿时感到不妙,他小心地看着宁王,生怕他再次疯言疯语。 可别说都能赏,人家要个王妃,你能赏吗? 好在,宁王一切正常,只恭敬一笑,道:“劳父皇记挂,儿臣病了这一场,倒是耽误了许多正事,如今身体已经大愈,正想着有几件要紧事请父皇定夺。” 太子见此,这才放心。 皇上看儿子病了这一场,竟仿佛懂事许多,说的话也招人待见了,龙心大悦,直接道:“有什么你先和你皇兄商议便是,自入秋后,朕一直身体不适,便想着少操劳一些,你正好多上心,也算是为朕分忧了。” 宁王自然称是。 其实这次他取道入皇都,可不是来发疯养病的,他是有一桩大事要商议。 自大晟建朝立都以来,曾几次丈量土地,要为土地建立簿籍,并在土地簿籍的基础上征收税赋征用徭役。 然而四大世家盘踞之处,数百年来皇权政令不达,先帝时候曾经几次遣派使臣前往当地官署,丈量并核实田亩,登记人口,可碍于四大世家的威望,此事竟迟迟不能推行。 要知道这税赋徭役的征收,除了土地簿籍,要有对这片土地的掌控权,还需要赋役黄册,需要掌控当地里长、厢长和甲首,这些都不是可以随便越过四大世家就能做到的。 如今四大世家威望日减,朝廷也将派遣能吏前往四大世家所在的州府,要重新进行土地丈量核查,并建立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 兄弟两个人商量起来这事,宁王也提起,待到田亩丈量过后,可以修行水利,适当减免税赋,兴办村学,施行惠民之策。 这么聊着间,太子见宁王头脑清晰,胸有丘壑,对如今朝廷困境剖析入微,思虑周全,欣慰之余,又有些隐隐担心。 他毕竟会想起那一晚宁王病中的“疯”,总觉得这是一个隐患。 生怕有朝一日,会酿成大祸。 恰这一日下雪,在和宁王议事后,便拉他一起小酌。 角落的青釉瓷灯散发出薄薄的光晕,温酒铜炉中的炉火伸出红色火舌,驱去了轩窗前的寒意,太子匀称洁白的手指轻握着手中的酒盏,唇边含着温煦的笑,和宁王把酒言欢。 宁王以手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窗外。 今夜雪下得快,不过片刻间窗外便是遍地白,没什么黑的了,比起月光来,这雪光虽然凉寒澄冽,却仿佛温柔许多。 在一片片雪花缓慢落地时,他耐心地看着,心间一片平静。 平静到胸口有温柔的酸楚慢慢溢出。 他便端起酒盏至轩窗前,看着雪花在空中缓缓打转,最后终于降落,温柔无声地化在酒中。 这时,他终于开口:“皇兄,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不必太过委婉。” 太子其实也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宁王先提了。 他也就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道:“九韶,母妃的意思是要你再续一位王妃。” 宁王没什么反应地“哦”了声,对此根本不置可否。 太子:“皇兄明白你的心思,所以皇兄花费了许多口舌说服母妃,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先请功。 宁王略颔首,他懒散地靠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雪,抿着 yh 唇,不说话。 太子叹了一声:“你的王妃,我们自然都会帮你找,那一日父皇还问起来,说不敢提,怕提了后你又难受,但你若需要我们帮衬着找,父皇自是竭尽全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4章 宁王听这话,依然不曾出声,只是沉默地抬起手来,将酒盏抵在唇边。 太子看着外面飘飞的雪,叹道:“只是,若一直寻不到,又该如何?” 宁王勾唇,轻笑一声:“这辈子寻不到,那我便下辈子寻,总有一日能寻到吧。” 太子:“你?” 宁王手腕一抬,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带着沁凉雪意的酒清冽隽永,可饮下后,却烧得心头滚烫。 他微合上眸子,落寞地靠在窗棂上,开口道:“皇兄,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说什么,我都说给你,也免得你旁敲侧击,操心劳力。” 太子:“……” 他轻咳一声,无奈苦笑:“你一个人在禹宁,父皇和母妃到底不放心,怕你越走越偏,就这么折磨自己。” 宁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 之后才用嘶哑的声音道:“皇兄,我知道这三年你们都担心我,觉得我疯了,觉得寻不到就寻不到,大不了再续一位,可我确实放不下。” 他垂着眼皮:“最开始我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我想着等我见到她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后来我想着,只要她愿意回来,那我就可以原谅她,我可以原谅她,她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再后来我想着,如果我见到她,我可以哄着她,求她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肯回来。” 松软的雪花飘落下来,宁王失神地望着前方,声音低到仿佛梦呓。 “皇兄,如今我若见到她,我已别无所求,只想问问,她姓谁名谁,我只要再和她说句话,只要说一句就可以……” 太子轻叹一声:“慢慢来,总归会有线索的。” 宁王低下头,背脊微弯,疲惫地蜷着身体,失神地道:“自从看了那位女军士的狼狈,我心里难受得很,前来皇都的路上,但凡看到路边一个乞儿,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唯恐是她………如今我总怕她受了万千委屈却不敢来见我。” 太子道:“我听说,你已经下令撤回驿站客栈食店的探子?” 宁王:“是,我天罗地网地寻她,只怕反而逼得她无处安身,如今撤了各处探子,也免得她不敢住店,不敢去食肆,好歹给她一条活路。” 太子:“九韶,你为她已经尽心,她若知道,定是能感念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会回来见你。” 然而宁王却不爱听这话。 人在最悲伤无助时,外人若不安慰,那是冷血无情,外人若安慰了,说些冠冕堂皇无济于事的空话,却是让人听着越发气恼。 于是宁王道:“感念?回来见我?她知道感念吗?她会回来见我吗?她有心吗?” 太子:“……” 他只能安慰道:“她怎会没心,我看着她并不是没心的人,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宁王摇头,颓然地喃喃道:“不,皇兄,她没有心,她若有心,早该见我了,又怎么会至今不见踪迹,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她连承蕴都不见,那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都不曾记挂!” 太子顿时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原不该说这话戳他痛楚,倒是又把他惹起来。 当下忙安抚地拍他肩:“九韶,你不能这么想,她未必知道你在找她,兴许她躲在一处不通音讯的所在,完全不知外面情景。” 宁王蹙眉,有些迷惘:“可她为什么躲起来?” 太子:“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他这话一出,宁王瞬间抬起眼,墨黑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太子:“她有什么苦衷?” 太子一愣。 她有什么苦衷……? 他拼命想着她该有什么苦衷,什么苦衷能让皇弟不再痛恨,又不至于太心痛? 宁王抬起手,紧紧逮住太子的胳膊,逼问他:“皇兄,你认为她有什么苦衷?” 太子心里发毛。 他无力地抬起手,试图挣脱,但却挣不脱。 他只好绞尽脑汁地想,想了半晌,终于道:“她,她怕你?对你有所误会?她顾忌你?或者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许多事要做?” 宁王神情陡然一顿。 仿佛有什么点中了他,他拧着眉,幽深的眸子盯着前方虚无的一点,全身一动不动。 他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维中。 跳跃的火苗舔舐着古朴光润的铜炭火炉,酒气清冽,大雪松软,他的思绪漫天飞舞。 太子试探着道:“她……兴许抽不开身?” 宁王攥着手中的酒盏,死死盯着前方一处,之后,一字字地道:“是,皇兄说的在理。” 她怕他,怕极了他。 一个会怕他怕到永远不敢露面的人。 雪花飘落在宁王脸上,他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第106章 第 106 章 第106章发现真相 太子拿了竹箸, 轻轻拨弄着炉火中的银炭:“她有她的难处吧,也许总有一日,她会出现, 到时候你——” 这么说着,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抬眼看过去,却见自己的皇弟两眼发直, 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前方。 太子微惊:“你怎么了?” 宁王:“皇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太子:“什么?” 宁王猛地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太子大惊:“怎么了?” 宁王:“我要回禹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5章 说完, 他已经推开门, 飞奔出三丈远。 太子待要追出去, 可一出去, 外面雪花扑面而来, 一旁便有侍卫上前, 忙护住。 太子看时, 宁王已经跑远了。 没多时, 就听到马声嘶鸣,很快便有人禀报, 说是宁王自马厩中抢了两匹骏马, 骑着一匹牵着一匹就这么奔出府去。 太子呆呆地站在那里,默了很久, 终于喃喃地道:“派人追上他,看着他, 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皇弟,为了他那王妃, 可真是疯了。 ********** 宁王攥着缰绳,俯身紧贴着马背, 就这么疯狂地往前奔驰。 寒冬腊月,风雪如冰刃一般扑打在他脸上,可他丝毫无觉。 清冽的酒意在他喉间化为灼烫,他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烫到几乎炸裂。 皇兄的一句话惊醒了他,仿佛过电一般,灵光乍现间,根本不需要什么线索,也不需要什么理智,他竟然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青葛。 当这道犹如闪电一般的念头劈入他混沌的思绪中时,他醍醐灌顶,过往推翻他的障碍似乎全都脆弱到不堪一击,而昔日被他忽略的疑点全都泛了上来。 她和三三隐约相似的侧影和身形,总让他有熟悉感的乌发,儿子对她莫名的依恋和喜欢,她对儿子异于常人的关注。 那一日他以承蕴相诱,施下陷阱诱她,结果三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她出现了。 她给自己说的故事如今看来不经推敲。 她和三三身形相似,夏侯止澜曾经错认她为故人之女,而那个故人之女应和夏侯见雪相貌相似。 三三对杜仲王雄花的过分渴望,而这杜仲王雄花最后是用在她身上。 三三关于雪的噩梦。 这一瞬间,各种线索向他奔涌而来,他甚至记起来承蕴身上的毒,天生带来的毒,这些毒来自于何处…… 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些毒来自三三,而三三的毒不是嫁给他后中下的,却是在她嫁给自己之前。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颤抖着成形,那些毒,是母妃下的,兜兜转转,终于报应到了承蕴身上,报应到了母妃的亲孙子身上! 在那一刻,他也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从来从来不曾见过青葛和三三同时出现过。 那一日随云山遇袭—— 当想到这里,彻骨的凉意陡然漫来,他打了一 銥誮 个冷颤。 随云山的往事犹如藏在黑暗中的兽,他甚至不敢细想,思绪一旦触及,便觉那里有毒蛇自暗黑中窜出,会随时咬他一口! 他闭上眼睛,骑着马,一路飞奔,日夜不休,就这么赶往禹宁。 从皇都到禹宁的路,这次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马蹄哒哒哒地踩踏在雪地上,就像是践踏在他心上。 他的心已经被蹂躏了千百遍,痛到了麻木。 可他在这疯狂的奔驰和激烈的颠簸中,依然忍着钻心的痛,一点点将过去的所有全都回想过,一点点击溃了堵住这个可能性的所有障碍,并将所有过往从头捋平。 于是在那大片白茫茫的雪中,他隐约窥探到了最后的那丝光明。 ********** 他在雪中整整奔波了两夜一日,待回到禹宁时,天已放晴。 晴朗的阳光过于刺眼,似乎可以把一切坚冰融化,可是他依然浸在彻骨寒意中。 经过这两夜一日的奔波,他的心反而异样平静下来。 所有的渴望和焦灼竟就这么散去,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平静回到宁王府,回到千影阁。 曾经他来过一次千影阁,查了青葛的画像,但也只是查了画像。 那画像不是她,他便放弃了。 再次踏入其中,他又看到了那位看守千影阁的老者,老者依然如之前的模样,只是仿佛更老了一些。 他动了动唇,嘶哑地道:“我要查三十七号青葛的底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眼前格外清明。 还未曾查,可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 真相一直就在他手底下,只是他伸不伸这个手。 这一次,他查了青葛所有的底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她过往的履历,并发现了一个个让他心惊肉跳的过往。 太揪心,以至于他读一段,便不得不停下来,先抚平那种揪心到窒息的感觉。 他几乎被扑面而来的过往打懵了。 他僵硬地靠在阁楼的窗前,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 老者颤巍巍地过来了,为他奉上一盏茶:“殿下身份尊贵,这盏茶只是寻常粗茶,委屈殿下了。” 宁王艰难地摇头。 曾经的禹宁王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查一个寻常暗卫的底案,他从来不必操心这些,他眼中盯着的是庙堂之高,一些琐碎自然会有人为他打理,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更不要说在这么冷的冬天,站在没有炭火的阁楼中,翻着陈旧的纸张。 可现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木然地接过来那盏茶,饮下。 整整两夜一日了,他未曾进食,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如今一盏热茶入腹,他终于在那漫天的苦涩和酸痛中,尝到了一丝甘美。 他哑声道:“有劳了,这茶烧得极好,我这一生从未喝过这样的好茶。” 老者笑呵呵地谢过,之后就此退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6章 得了这盏茶,宁王让自己站定了,强硬地逼着自己摒弃一切情绪,把自己高高挂起来,拖着僵硬而木然的身体,去追查更多线索。 于是他查到,千影阁机巧嬷嬷曾经为她设计下四副面孔,岳嬷嬷曾经在她幼时管教过她,他还查了那些底案的记录和借用记录。 当扑面而来的真相将他淹没时,他大脑一片空茫。 在这场事件中涉及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不及细想。 他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探想过往的种种细节,一想之下,便痛到窒息,痛到抽搐,痛到身体扭曲变形。 他的王妃便是青葛。 她留在自己身边三年了。 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自己痛苦,绝望,挣扎,几乎找遍天下一般。 她却在躲闪,在隐藏,在无声地望着自己痛苦。 许多往事,完全没办法碰触,一想之下,便是锥心之痛。 这种痛苦闷在他的心里,潜入他的四肢百骸,牵扯着他的每一处神经。 只要稍微想到这件事情的一点点细节,他就痛到无法言说,回忆就像一只关在黑暗中的猛兽,他一旦探头,便会把他撕扯的体无完肤。 他完全无法入睡,就这么在暗夜中睁着眼睛,站在阁楼上,凝视着远处。 就在王府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那是王府中暗卫们的栖息之声,身为禹宁王,这座王府的主人,他从来不曾看过那里,那是入不了他视线的角落。 但是现在,他站在阁楼上盯着那里千百遍。 那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这时候他便想起岳嬷嬷的话,提起她小时候,刚来时的种种。 苦涩便在他心口荡开来。 他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也会悄无声息地看向街道外,那处小院,那是她的住处。 她的住处。 他寻遍了天下,寻遍了所有人,却唯独忽略了那一处。 ************** 自从青葛回来宁王府,逐渐接手千影阁事务,对于如今大晟局势和宁王府情况也了解起来。 罗嬷嬷和莫经羲依然留着在地牢中,不见天日,夏侯见雪被放出去后,加入黄教,据说和黄教副教主冯雀儿搅合在一起,又和教主有了瓜葛,很快竟然在黄教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夏侯见雪带着黄教处处针对夏侯氏,在绀梁辖内掀起腥风血雨,闹得绀梁百姓不得安生,本来之前因为白银掺假一案,绀梁一带已经民心动摇,又有夏侯见雪在那里日日闹腾,诋毁夏侯神府,夏侯氏日渐失了民心,甚至有百姓已经开始质疑他们的储粮之策。 至此,显然夏侯氏已经不足为患,已经是老树枯木,只静待时机,届时一旦出手,百姓称快,民心所向,那才叫圆满。 又因为夏侯氏白银掺假一案,朝廷趁机收回另外三大世家白银铸造权,由此一切铸币都统归朝廷工部来统一辖制,三大世家盘踞之地也逐渐被朝廷蚕食,威望大不如前。 可以说前次的白银掺假案,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口气剥了四大世家白银铸造权,立下汗马功劳。 至于夏侯夫人,虽说依然留在夏侯神府,不过据说日子并不好过,镇日以泪洗面,身体孱弱,卧床不起。 夏侯见雪的耻辱,便是夏侯夫人的痛苦,她活着一日痛苦一日,比死了更煎熬。 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她在夏侯神府一儿一女的依仗没了,夏侯族中长辈对她必然不满,就算夏侯瑾穆护着她,她这日子必然也是如坐针毡。 对于青葛来说,夏侯夫人这样的下场自然并不够,但她一时也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除此之外,这几日青葛还接到朝廷诏令,因她和西渊各部落联系紧密,知之甚详,便应诏撰写一部游记,用以记载游历西渊各部落的所见所闻,详细记录风土人情,物产丰饶和政制异同等,这对于大晟来说自是弥足珍贵,是洞察西渊的珍贵资鉴。 一切都是安稳妥当地前行,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不知为何,青葛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王府中似乎有些异样的气氛。 她暗中试图观察过,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待要不去想,可心头的那丝不安又隐隐笼罩着。 这一日,恰好遇到晚照,便和晚照聊起来,晚照:“你觉得哪里不对?” 青葛:“我若是知道,便不会疑神疑鬼了。” 晚照:“若是有什么不对,那便是殿下了,殿下最近病了。” 青葛听着,意外:“是吗,还没好?” 前几日倒是隐隐听说病了,但这种寒冬腊月,偶感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晚照:“这就不知了,或许是因了上次去寻那位女军士,结果没寻到,太受打击?” 青葛:“兴许吧。” 这一日,恰好青葛在后院值守时,她便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小世子。 小世子如今头发长了许多,乌黑柔软的发束结着红丝缯,乍看像是鹁角一般,稚嫩可爱,着一身喜庆的红缎袄儿,衬得雪白晶莹,剔透可人。 青葛也有几日不曾见他,如今看,比之前结实了,也大了一些,眉眼间更添几分宁王的模样。 得益于宁王的悉心教导,这孩子性子开朗活泼,且聪慧伶俐,这才勉强两周岁,已经出口成章,据说很能背一些诗文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7章 青葛听到这些,会想起那日秋雨绵绵,宁王在天鸿阁教着小世子背诗的样子,他对孩子确实用了心。 正想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忙回身看,便看到了雪地中的宁王。 乍看到宁王,其实青葛也是意外。 天很冷,他竟只着了最为 殪崋 简朴的白衫,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走廊前,望着这里。 他看上去……削瘦了许多,寂沉的眼眸微耷拉着,周身笼罩着一层黯淡消沉的气息。 青葛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恭敬地道:“殿下。” 她说完这话后,过了好半晌,宁王并没言语。 这让青葛心中越发疑惑,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古怪。 过了片刻,宁王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嘶哑:“青大人。” 青葛略抿了下唇,低垂着头。 他今日太过不同寻常,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了。 宁王的视线艰涩地落在青葛身上:“你,你在这里值守?” 青葛:“是。” 宁王道:“青大人,本王前几日病了一场。” 青葛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突然听到这个,也是疑惑,忙道:“殿下看着气色大好,如今应已康复了?” 她这话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他如今如此削瘦黯淡,怎么都不像是气色大好。 宁王仿佛察觉了她的言不由衷,唇边缓慢地抿出一个略显萧冷的笑来。 青葛见此,多少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 宁王却道:“或许因为这场病,孤旧梦缠身,心里终究有许多疑惑。” 青葛道:“殿下是有什么疑惑吗?” 宁王看着一旁玩耍的小世子,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一次在随云山,你救了王妃,把王妃藏在了山林中,你还记得吗?” 对于今日的主仆二人,或者说主上和属下来说,这自然是彼此都不太想触及的。 毕竟那时候宁王大怒,几乎是破口怒斥,有失他禹宁王的从容风范,至于青葛更是几乎崩溃,简直起了寻死的念头。 这几年两个人关系日渐融洽,也比往日多了几分信任,但是都未曾提过随云山那一次。 青葛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 她略犹豫了下,便道:“记得。” 宁王道:“我想听,你再详细讲一讲吧。” 青葛:“讲什么?” 宁王眸中泛起回忆:“当时她是不是惊慌了,她都说了什么?你把她放在山林的时候,她是不是害怕了?” 他喃喃地道:“包括她当时的样子,你都详细地说来。” 此时小世子发现一片树叶,他欢快地捡起树叶,用小胖手拍在他的雪人上。 青葛看着他有些泛红的小胖手,讲起随云山的种种,她说王妃还算淡定,并没有惊惶,但自己上前时还是安抚了几句。 宁王略颔首:“确实该哄哄她,她虽然素来胆魄过人,但到底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青葛听着他的夸赞,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那时候悬崖下打了起来,那些乱石也一直往下滚,所以属下想着必须尽快带王妃离开。” 宁王:“是,当时孤已经和王妃的马车被巨石隔开,过不去了。” 青葛:“当时巨石坠落,我看到有逃跑的丫鬟被砸死,生怕王妃遇到危险,便想着带王妃往上冲,所以我便和王妃商量过,背负着王妃在我肩头,飞上悬崖。” 宁王:“孤记得,当时那悬崖陡峭,你在背负着王妃的情况下冲上悬崖,也亏得你轻功出神入化。” 青葛:“殿下谬赞了。” 宁王又道:“你冲上悬崖的时候,那些人没趁机袭击你和王妃吗?” 青葛:“自然是有的,不过属下用暗器击退对方,这时候白栀也过来相助,拖住那些杀手,属下才得以带着王妃突围到悬崖之上,并带着王妃暂时躲在山林中。” 宁王:“当时王妃要你先来救我,她是怎么说的?” 青葛听着,头发发麻,不过她还是格外冷静地道:“那时候外面巨石轰隆,甚至有炸裂之声,她听了后很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宁王道:“孤是问你王妃具体怎么说的,原话。” 青葛暗吸了口气:“殿下稍等片刻,容属下回想下当时情景。” 她只好努力地想,可青葛越发脑中空白,想不出当时的王妃应该说什么。 宁王:“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起来就行。” 他垂着眼,补充道:“王妃对孤用情至深,她当时一定担忧孤的安危,肯定说过什么吧。” 这句话给了青葛一些灵感,于是她道:“她当时含泪道,说那些贼子心狠手辣,设下这等毒计来害殿下,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她心一横,道:“当时属下自然不敢离开王妃,要保护王妃,但是娘娘说她担心殿下安危,说让我一定要过去看看殿下,不然她心中不安,她当时满脸担忧的样子。” 这么说着,她不着痕迹地看向宁王,却见宁王神情很有些动容,若有所思的样子。 显然他很喜欢这样的话,沉浸其中,就像做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于是青葛又补充:“属下本来是不肯的,可娘娘非要属下前往保护殿下,看那样子,她仿佛要哭了,属下没办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8章 这时宁王却突然看过来,望着她道:“是吗,她差点哭了?” 青葛:“当时王妃眼中含着泪,没哭,但也差不多了。” 宁王低头静默片刻,却突然一个苦笑:“这几日我不断回忆往日种种,不免心存愧疚,作为夫婿,我待她不够耐心,甚至有些粗暴,实在不称职,结果她竟然这么惦记着我,一心为我着想。” 青葛无声地垂着眼。 这时,宁王又道:“如今想来倒是我错了,你当时舍了王妃来救我,本是王妃对我的一片情意,也是你的忠心耿耿,我却反过来训斥你,错怪你。” 青葛听此话,心中微惊,她看了眼宁王,道:“殿下说出这话,折煞属下,就当时来说,殿下斥责属下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属下也心中羞愧。” 宁王垂下眼:“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大错特错,我悔不当初。” 他的声音低哑,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 青葛:“殿下,你不必如此——” 宁王神情萧索,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疲惫:“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青葛:“是。” 恰好这时候她轮值时间到了,接班的暗卫在此时经过,她告辞,迈步离开。 小世子玩过树叶,蹦跳着跑过来:“世世要玩,雪雪,雪球!” 他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世子”两个字咬得像“世世”,听起来颇为逗趣,让人忍俊不禁。 宁王神情温柔,声音嘶哑:“好,父王陪你玩雪。” 小世子欢喜得跳:“雪,雪!” 宁王单膝蹲下来,握着小世子的手,帮他擦了擦发上的雪。 不过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视线却是看向不远处,她的背影。 如果说之前他的眼睛被蒙蔽了,那他现在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这就是三三。 昔日三三的背影,和眼前的女子融合。 他想起那一日在随云山上,突然遭遇袭击,青葛保护着王妃撤退,可是她却弄丢了王妃,找不到了。 此时回想当日种种,心中百般滋味。 跪在自己面前的是她,被自己训斥的是她,奔波救人的是她,藏起来哭泣的也是她! 所有的身影都藏在一起,都是她。 ************** 年节前夕,禹宁城市井间比起往日更是热闹,宁王因是要带着小世子前往皇都的,王府中并没太筹备,不过依然购置了门神、桃板、回头鹿马和天行帖子等,该贴的贴,该办的办,还给府中奴仆丫鬟包括暗卫等都各自发了年货以及赏银,大家全都欢天喜地的。 青葛如今身份不同往日,竟分了三个梅红匣儿,一个装了荤食,一个装着各样甜食,还有一个是些药材,有当归、熟地、川芎、和紫团参等。 这些药材全都是上等好物,比如紫团参是潞州的,当归是宕州的,这都是各地州府送到皇都的贡品,比外面生药铺子卖的不知道好多少。 除了这些,王府众人还都置办了新衣,青葛一开始被喊去量身裁衣时并没在意,等新衣做到了,也不免意外。 王府为她做了四套新衣,用料上乘做工考究,这不必提,关键其中竟有一件大氅,是一件厚锦镶银狐皮大氅,华贵讲究,穿上后浑身暖融融的。 晚照惊叹:“这大氅穿上后贵里贵气,果然和往日不同!” 青葛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有些疑惑:“今年这是怎么了,殿下性子和往年不同。” 她得的这些赏,更是丰厚,让人咂舌。 晚照想了想:“殿下最近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青葛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铜镜中的晚照。 晚照回忆着:“你不觉得吗,最近实在太过大方了!” 这几日,宁王竟然开始大肆给府中奴仆侍卫暗卫发年节礼,还要改善大家膳食,要为大家裁剪新衣,总之透着一股“日子不过了,敞开来吃”的气息…… 青葛也觉得疑惑,她暗地里观察过,但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她蹙眉:“他去寻那位女军士后便病了,大受打击,所以性情大变?” 晚照:“应该是吧。” 青葛望着自己这一身狐皮大氅:“总觉得这过于奢华了。” 晚照:“你如今是青大人了,自然和往日不同,况且依我看,太子器重,殿下也要提拔你,你以后自是步步高升,前途不可限量,区区几件氅衣罢了,咱们殿下哪里在意这点小银子,这对于殿下那样的来说,是花小钱收买人心,况且,府中其他人不是也有吗?” 青葛想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略松了口气。 腊月十三这里,宁王便带着小世子准备出发前往皇都了,小世子自然是兴奋地蹦高高,穿着小虎头靴满地乱跑。 宁王满脸宠溺,温柔地道:“若你喜欢,倒是可以留在皇都一段,等以后父王再去接你。” 小世子立即否认:“不要,世世不要!” 宁王哑然,疼爱地摸摸小世子的发髻:“好,那我们去皇都,等过了年便一起回来。” 青葛从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几日宁王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应该是走出那次打击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次宁王前往皇都过年应该还有一件要紧事,谭贵妃迫不及待地想给他塞人,听说已经找了几位名门闺秀,年节时顺便相看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89章 听着这些消息,青葛心里确实有些惆怅,不过很淡。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往日,走过的路她不会回头,那他们就注定没这夫妻缘分。 他若能再有一位妻子,慢慢地忘记曾经,属于她的那段替嫁经历也就此藏匿,再不会被提及,这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第107章 第 107 章 第107章雪中暖意 出发前, 青葛收拾行囊,其实她还是喜欢之前的狼皮披风,只可惜这狼皮太过厚实粗糙, 也太过招摇, 于是犹豫了下,到底是穿上王府才给她做的那件大氅。 因如今小世子不满三岁, 年纪尚小, 又是第一次长途跋涉,宁王自然命人做了许多筹备。 他乘坐的马车倒是眼熟得很, 恰是当初青葛以王妃身份回去绀梁时, 宁王特意命人打造的, 如今又特意修整过, 车厢座椅以及软榻都铺着虎皮毯, 并设置有暖炉和静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对于小世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马车中准备了诸般小孩儿的玩意儿, 推枣磨,八宝纹样格, 漆红佛塔和双钵等, 都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随行人等,除了小世子往日习惯的奶娘嬷嬷外, 他还寻了另外几个年轻娘子陪着,专为了路上解闷逗趣的。 云喜也在其中, 之前云喜似乎绝了对宁王的心思,便专心在后院做事, 如今已经是掌管一处的管家娘子了。 按照宁王的安排,她做事伶俐, 又是读过书的,可以陪在小世子身边给她背背诗,也可以讲讲韵律,自然是再适合不过。 青葛远远地看到,宁王亲自从软轿中抱起小世子,踏入马车,将孩子放在马车中。 旁边云喜并几位娘子忙簇拥过去,陪着一起。 之后马车中,宁王叮嘱了几句,便径自下车了。 很快,一切就绪,队伍启程,青葛也翻身上马,跟随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启程前往皇都。 不过她骑在马上时,时不时留心着马车中的声音,显然那几位娘子是以云喜为首的,大家都铆足劲逗着小世子开心。 小世子本就是活泼爱笑的孩子,如今被几位娘子陪着玩那小孩儿的各样玩意儿,更是喜欢得很,时不时开心得叽里呱啦的,偶尔间也能说出几句正经话了。 这时青葛心里便多少有些淡淡的酸涩,想着小世子之前认得自己,每每见了自己眼珠跟着自己转,如今她不凑过去,小孩儿忘性大,应该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不过很快这酸涩便散去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一些她已经割舍了的,如今再去惆怅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骑着马走在人群中,迎着冬日的阳光,青葛想起自己的正经事。 之前她来过皇都几次,其实屡次遭遇谭贵妃,谭贵妃明显对自己有所顾忌,只是自己如今已经不是昔日可以任意拿捏的暗卫,谭贵妃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如今皇上几乎不理朝政,太子掌权,谭贵妃有了这依仗,似乎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她这次去皇都,若是跟随宁王进皇宫内苑,难免会见到谭贵妃,这桩公案不知道该如何了结。 *********** 这一路因带着小世子,行路自然缓慢,不过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小世子天性顽皮好动,如今有几位年轻娘子陪着玩耍,各样玩具齐全,他倒是也乐呵得很,不过过了几日后,他便有些闹腾,不愿意总闷在马车中。 宁王便会把他抱出来,搂着他一起骑马。 这时候宁王会特意放慢速度,带他一起看这一路的风光,陪着他说话,等他困了累了,才把他重新放回马车内,由奶娘嬷嬷并云喜等人照料。 青葛是远远跟在马车后面的,大部分时候看不到小世子,不过偶尔停歇用膳或者进去驿馆时难免碰到,青葛会刻意躲开,或者将大氅的衣领微微竖起来遮掩。 小孩子应该已经忘记过去的事,不过她并不想冒这个风险,也并不想惹小世子的注意。 如此约莫行了七八日,一行人抵达临郭城,这倒是一处繁华所在,恰此时天色阴沉,看上去要下雪,宁王便吩咐暂且在这临郭城歇息一日。 这是心疼小世子长途跋涉,也是为了趁机视察此地风俗民情。 第二日宁王外出,云喜等陪着小世子在驿馆院子中玩耍逗趣。 青葛也留在驿馆中,栖息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 房间内烧了银炭,云喜正陪着小世子玩推枣磨,云喜轻轻一推,细长的竹篾便旋转不已,逗得小世子睁大眼睛惊奇地看,又欢喜地拍手。 他这么一拍手,云喜也忍不住笑:“瞧这小人儿,可真真生得好!” 大家听着也都笑着夸道:“世子殿下性子好,开朗活泼,爱说爱笑的,我还从未见过这么让人喜欢的小娃儿。” 云喜听着,笑叹一声:“倒是让我想起王妃娘娘,她若还在,该有多好,只可惜她是个没福气的,竟这么不在了。” 她这一说,众人也都叹息。 青葛也没想到猝不及防间,她们竟提起这个。 偏此时一阵风吹来,卷着枯叶,拍打在她衣裙上,她感觉一阵凉意,低头看时,其间有晶莹细碎的亮片,竟是下雪了。 她静默了片刻,抬手拂去了衣上雪花,之后裹紧了大氅。 **************** 宁王一回到驿馆,听底下人匆忙禀报,说小世子突然哭闹不止,他听了后,连忙快步过去后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0章 一进去房中,便见小世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踢腾着小腿儿,把那小被褥小巾毯全都踢得乱七八糟,旁边奶娘和诸位娘子上前要哄,他却是根本不让,甚至不让人近身。 宁王一步上前,连忙抱起孩子:“承蕴,怎么了?” 他这么抱起来,小世子顿时不哭了,只眼泪汪汪地看着宁王。 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宁王顿时心痛不已,忙将他抱在怀里,又帮他擦了眼泪,哄着道:“是哪个欺负你了?告诉父王?” 小世子气哼哼地指着一旁众嬷嬷娘子:“世世不要,不喜欢,世世不要她们!” 旁边众位嬷嬷和年轻娘子听这话,一个个脸色煞白,面露惶恐。 小孩子本来好好的,突然就哭泣起来,如今却突然冲她们发火! 要知道宁王性子本就难以琢磨,自从上次他从皇都回来后,便越发怪异,时而温文尔雅,时而冷漠寡言,只除了面对小世子时一如既往慈爱,其它时候实在是高深莫测! 宁王抱着小世子,缓慢地抬起眼皮,锐利的视线扫过她们:“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这孩子并不是一个随便爱哭的,更不是一个随便怪责底下人的,能让孩子这么气愤,她们定然是做了什么。 众人纷纷跪下,惶恐不安地提起今日发生的种种,可大家实在是不知缘由。 云喜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道:“本来玩推枣磨,小世子也喜欢得很,不知为何突然哭起来。” 宁王:“推枣磨?是扎到了?” 云喜忙道:“不,不曾,奴婢看着的,万万不曾扎到小世子哪里。” 奶娘以及其他娘子自然也纷纷表示没扎到,然而小世子哇哇啼哭,却哭得更狠了。 宁王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孩子一个劲地哭! 宁王神情阴晴不定:“传孙大夫过来。” 因要带着小世子前往皇都,这一路要走约莫半个月,孩子年幼,自然怕有什么不好,所以特意带了大夫随行的。 云喜听到这话,不放心,自己匆忙跑过去请孙大夫。 此时雪已经下起来了,外面牛角灯在被风雪吹得扑簌作响,青葛正在后院榻上闭目运功,突然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带着慌乱,便睁开眼下榻,自窗棂看过去。 见是云喜,青葛顿时蹙眉,按说这会儿云喜正陪着小世子,怎么突然来后院了。 云喜拎着裙摆,跑得鬓发几乎散乱,额上发上都是雪,她慌乱地道:“孙大夫,快,孙大夫,殿下要孙大夫过去一趟,小世子不舒服,正哭闹着呢。” 一时自有侍卫紧急唤了孙大夫,孙大夫连忙提着药箱子冒着雪过去小世子房中了。 青葛略犹豫了下,到底举了一把伞出去,为云喜撑上。 云喜回头看见是她,倒是认识,感激地道:“谢谢你。” 青葛:“出什么事了?” 云喜摇头,颇为忧愁:“不知具体,小世子突然哭起来,殿下大怒,怕是要怪罪下来。” 青葛试探着道:“小孩子哭闹,倒也是常有的吧?” 云喜无奈:“你哪里知道,这是世子殿下,看在殿下眼中,自然是容不得他掉一滴眼泪。” 青葛:“……也对。” 她心中到底担忧,当即道:“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云喜却是顾不上理她:“殿下正恼着……” 说完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 孙大夫匆忙来了,检查过后,小世子自然并无不妥。 宁王自己仔细端详一番,看他如今不哭了,只垂着眼委屈巴巴地抽噎。 宁王便很有些无奈,命人赏了孙大夫,让他先回去了。 他低下头,搂着怀中的宝贝疙瘩,温声哄着道:“告诉父王,怎么突然恼了,是谁让承蕴不喜欢了?” 小世子含泪瞪了她们一眼,清澈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委屈又无辜。 众人的心都跟着一抽。 多么好看的小世子,多么委屈的小样子。 小世子嘟嘟着小嘴儿,小声嘀咕着:“她们说……娘娘可怜!” 他这话一出,云喜等人脸色煞白,膝盖发软。 她们,她们真的只是随口说说啊! 结果这么小的孩儿竟然听到了,还会向宁王告状! 众人顿时腿都要软了! 她们这一段照顾在小世子身边,对于宁王的性子自然是知道的,提谁都不能提王妃! 她们这是找死吧! 宁王听到这话后,那神情已经不能用阴冷来形容。 他没什么表情地、缓慢地扫过她们:“谁说的,站出来。” 众人惶恐不安中,视线游移不定,最后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云喜脸上。 云喜面无血色,几乎不能站立,就那么哆嗦着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 她无助地辩解着:“只是说一句闲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宁王轻轻垂着眼皮,神情间却有着让人窒息的威严感。 他轻声道:“随口一说?你还说什么了,给本王讲来听听。” 云喜眼泪落下来,她战战兢兢地抖着唇,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讲了。 她跪在那里,簌簌发抖,流着泪道:“奴婢只是想起来王妃娘娘性情善良,温柔和顺,她那样的人本该是有大福气的,谁知道却,却不见踪迹,奴婢替王妃娘娘惋惜,才会说出这种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1章 她一个寒颤,无助地道:“奴婢不是故意在小世子面前说这种话的,奴婢没想到小世子竟如此聪慧,能听懂大人话,是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宁王:“你觉得王妃娘娘性情善良吗?温柔和顺吗?” 云喜拼命点头,因为太过用力,泪珠子都要甩出去了:“是,王妃娘娘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是天底下最良善的好人!奴婢一日不敢忘记王妃娘娘,时刻记着王妃娘娘。” 她一股脑地说了这些话,宁王听着,反而轻笑出声。 凉凉的笑散在朦胧夜色中,众人的心却越发紧绷。 这是什么意思…… 青葛沉默地站在不远处,聆听着房中动静。 宁王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响起:“出去,反省。” 这四个字依然冰冷,不过对于云喜等人来说,自然是如获大赦,一个个纷纷磕头感谢,之后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青葛略侧首,看向云喜等,却只看到她们在寒夜中飘飞的一抹裙角。 她们确实吓怕了。 在小世子面前妄议王妃却能逃得一劫,对她们来说犹如死里逃生。 这时,她突然听到宁王道:“谁?” 青葛道:“殿下,是属下,青葛,适才属下在后院见到云喜跑去唤孙大夫,心中担忧,故跟随过来,一探究竟。” 她说完这话,房中便陷入寂静中,并不曾有什么吩咐。 寒冬的风卷起雪花,吹起青葛大氅的边缘,她抬手压住,准备撤离。 这时,却突然听到宁王的声音:“你进来。” 青葛意外。 不过她在迟疑片刻后,到底进去房中。 ************** 小世子房中和别处不同,这里事先早打点过,各处布置都比其它驿站住处要讲究,入门处可以看到里面铺了厚实的地衣,又摆了红缘浮雕绦线大屏风来挡寒。 青葛踏入其中,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她知道这是烧的银炭,且烧得足足的,比寻常房间都要暖和许多。 她驻足在大屏风前,并不上前,只站在地衣外,恭敬地道:“殿下。” 这么说话时,她发现自己仿佛有些鼻音。 她在外面穿着大氅,迎着风雪,突然进入这么暖融融的房间中,热气涌来,以至于鼻子竟然有些不适。 屏风后,宁王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今夜你可要轮值?” 青葛:“不需要。” 宁王:“既如此,甚好,你留在房中陪着世子。” 青葛意外,不懂。 宁王:“怎么?” 青葛忙道:“是。” 她说完后,就听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宁王在披上外袍? 片刻后,才听到宁王的声音,淡淡的:“你换上软履,先洗漱。” 青葛:“是。” 当下她看了看房中布置,便吩咐外面的近侍,近侍命人传水,青葛自己脱下狐皮大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脱下皮靴,换上家中常用的白绫袜以及素缎软履。 这时候侍女送来热水,青葛将水倒入面盆中,略洗漱过。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才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宁王的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进来吧。” 青葛略吸了口气,便绕过屏风,步入其中。 地上铺着的地衣柔软厚实,房中的银炭缓慢燃烧着,无色无味,静谧无声,这是一个和外面风雪截然不同的所在。 宁王坐在案前,着一身素净到无任何坠饰的软缎夹棉大袍,衣襟松松散散,只用一根软缎带子散漫地缚住,一头乌发也散下来,垂在肩头。 这显然是要就寝的样子。 小世子着了系带睡袍,正软软地偎依在宁王怀中,手中把玩着一块什么暖玉,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们面前案上摊放着一本线状册子,看样子宁王正教小世子读书。 这时,宁王略侧首。 橘红的烛光中,过于俊美的男人侧影线条清晰,锐利犹如刀刻。 青葛的心漏跳一拍。 宁王掀起薄长的眼睑,幽邃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青葛脸上。 如羽毛轻轻撩过一般。 宁王的视线并无任何轻薄的意味,他只是那么漫不经心地一瞥。 可是青葛必须承认,那目光犹如柔软羽毛轻轻擦过,在她心里撩拨出似有若无的酥麻。 她略抿唇,无声地压制下那种异样的感觉,用恭敬而刻板的视线望着他的眉心处。 这是她私底下摸索出的小秘诀,让对方感觉自己在望着对方,不会察觉到自己眼神的逃避,但同时又不至于因为目光的对视而暴露自己的心绪,或者引起任何情绪的波澜。 宁王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片刻后才道:“世子到底年幼,需要有人贴身照料着,他今晚恼了奶娘,不敢让奶娘陪着,劳烦你陪他一晚。” 他声音厚沉温和,慢条斯理地道来,且言语竟然颇为客气。 青葛道:“属下自当遵命。” 宁王略颔首:“世子颇为乖巧,况且他素日用的奶娘和嬷嬷就在隔壁,随时听候吩咐,你不用担心。” 他说着这话时,小世子正从宁王胳膊弯里探头过来。 他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像一只好奇的小鸟。 当他看到青葛时,愣了下,歪头打量一番,之后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就恼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2章 他哼了声,不高兴地扁着唇,窝到了宁王怀中。 还是气哼哼的样子,小脾气很大。 青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知为何,小世子使着小性子的样子像极了宁王,她觉得宁王幼时必然也是这样的。 父子两人一样的脾气吧。 宁王看着小世子,墨眸含笑,温声哄着道:“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小世子使劲哼哼,还特意踢腾了下脚丫,以增加气势。 宁王垂着眼,轻叹:“这是青葛,你记得吗,你以前很喜欢她,她还曾经抱着你,带你飞飞,你不是很喜欢飞飞吗?” 小世子将脑袋闷闷地扎在宁王怀中,慢吞吞地道:“世世不太喜欢,一点喜欢……” 宁王怔了下,之后哑然失笑:“那就是有些喜欢。” 小世子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用他小拇指和小食指比划了很吝啬的一小段:“一点点。” 宁王便越发笑起来,他搂着怀中软糯的小东西,笑得格外愉悦:“好,就那一点点。” 小世子傲娇地抬着小下巴,不过眼睛却偷偷地瞥了青葛一眼。 青葛自然感觉到了,她轻抿下唇,压下唇角的翘起。 小世子收回视线,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宁王轻叹:“困了?” 小世子懵懂无辜地打了又一个大哈欠。 宁王食指微屈,轻敲小世子的脑门:“醒醒,说好了父王要陪你读诗的,读完这几页后你再歇息。” 小世子不太情愿地道:“好吧……” 小娃儿的声调,软糯糯的,拉得很长,像是蜜糖拉出的丝。 宁王哄好了小世子,才看了眼青葛,道:“他太小,不能冰着,你拿暖手炉来,先帮他暖好被褥。” 青葛:“是。” 当下宁王陪着小世子读诗,青葛便收拾床榻,这驿馆的床榻再拼命讲究,自然也不如王府中的精细,不过好在是三面围子的,可以挡风保暖。 宁王府自己车马中也带了各样物件,诸如雁羽做成的幔帐以及上等细锦做成的床裙,都没什么坠饰刺绣,最是柔软舒适。 青葛又从箱笼中找出一件折叠卧褥,这个乍看只有两尺,但展开后却有一丈,她将这个围在床榻上,这样中间便格外暖和柔软,也不怕摔下去磕碰到了。 她这么收拾着的时候,抬起眼来,自床围的缝隙不着痕迹地看向宁王和小世子。 或许是房中的银炭烧得实在暖和,宁王腰间系带松松地散开来,衣襟半敞,露出里面柔软素白的里衣。 他宠爱地搂着小世子,就着雪光烛火,一个字一个字读,教他认字。 小世子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就那么低垂着眼睫,视线跟着父亲的手指动。 不知道是不是打了哈欠的缘由,他乌黑的睫毛湿哒哒地耷拉下来,有那么一两根黏在晕着红意的眼皮上,看着可怜又可爱。 男人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之后低声念诗。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像是打磨过的暖玉,偶尔停下来给孩子解释时,声音更是醇厚动人,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外面风雪交加,可是房间中却充盈着柔软、温暖、静谧。 青葛想起那一日在父亲的神庙中,她曾经渴望过的,她从来没得到过的。 她想象中被父亲抱着的模样,竟是昔日宁王抱着小世子的样子。 于是心里便涌出一段异样的情绪,酸酸涩涩,却又带着丝丝甜意。 她想,自己对宁王是有些眷恋的。 这种眷恋太过复杂,交织着昔年被救的感恩,被鄙薄的不甘,以及后来对权威的敬畏,对他本人的敬仰。 当然也因为,恰恰好,她便替嫁成为他的妻子,船过水留痕,她怎么能不在意。 她扪心自问,此时听着宁王抱着小世子哄着他的声音,她的心都要化开了。 比起这个男人经天纬地位高权重的样子,她似乎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她甚至羞耻地觉得,也许自己把对父亲的渴望投射到了他身上一部分…… 这让她手上动作停顿了下。 第108章 第 108 章 第108章危机 铺好被褥后, 又拿了三个紫金釉汤捂子,拧开上面的螺帽,拿来汤瓶, 汤瓶中是奶嬷嬷们早就预备好的热水, 青葛便将热水灌进去。 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宁王的声音清朗温煦, 他正一字字给小世子读着《诗经》, 此时恰好读到凯风篇:“……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 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 我无令人……” 他这么读着时, 便突然停了下来。 大脑门的小世子, 眨着晶亮的眼睛, 不解地看着他。 宁王的视线缓慢地移向窗棂外, 此时雪花飞舞, 寒风肆虐。 他静默了片刻,才俯首下来, 用自己俊朗的脸庞轻贴住孩子稚嫩的小脸, 低声道:“今晚为什么突然哭了?” 小世子并没有说话,只歪头看着自己父王。 宁王:“你人虽小, 什么都明白,是不是?” 他眼睫低垂, 喃喃地道:“那一日,父王路过一座道观, 都说那道观灵验,所以父王烧了香也求了神, 若真那么灵验,他们便该保佑父王早日找到你母亲,到时候你便可以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你,你必是高兴?” 这么说着,宁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巡过侧后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一抹衣角。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3章 她穿着一件白绫对襟夹袄,下面是墨色锦裙配素白裤,裤腿那里扎着绑腿,利索又干练。 他收回目光。 微阖上眼,他脑中却想起那一日,在小娃儿哇哇啼哭声中,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不是不肯伸出手,是因为她不敢伸出手吗? 三年了,她就这么一直徘徊在风雪中,静默地站在屋檐下,听着这个孩子的动静。 这时候,小世子在他怀中动了动,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腾着小腿儿,像是抗议,又像是喜欢。 宁王道:“她应该很喜欢你,不只是因为银子,她生下你,是因为她也希望你能来到这个世间,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紧紧抱住你,把你抱在怀中疼爱你。” 然而小世子根本没有理会他,他在用他的小手扒拉着那本书,翻开一页,又一页,他根本看不懂,只看上面的图画。 宁王大手温柔地包容住他软糯的小手,低声道:“你母妃她叫王三,你要记住她的名字。” 青葛听到这话时,正将汤捂子放入被褥中。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 ************** 因临近年节,此时的皇都繁盛自然不同于往日,宁王一行人抵达皇都王府,并安顿下来。 青葛如今因有五品武职,到底身份不同往日,也要进官署点卯,并要叙职呈交等,这其中手续繁琐,倒是花费一些功夫。 这期间青葛还曾跟随宁王前往太子府中,拜见了太子。 其实这么踏入其中时,她心里很有些感慨。 她曾经以一个心存嫉妒的爱慕者身份潜入太子府中,也曾经以宁王妃身份耀眼地踏入其中,更曾经以暗卫身份沉默恭顺地步入。 如今她却以朝臣的身份挺直了腰,光明正大地步入太子的议事厅中。 胸骨的棍伤会让身体变形,肩上的刀伤会留下疤痕,走过的那么多路会让脚底生茧,可就是这些伤疤和硬茧,让她挺直了腰骨,可以和文武官僚、和皇亲国戚,一起出入太子府,可以一起看看墙上悬挂的舆图,共论国事。 后悔吗,不会。 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她永远不会后悔。 可她到底想起小世子。 小世子很好,软糯糯的,看上去很有些小性子,但其实很乖巧。 在灭了灯的锦帐中,他好奇地打量着她,好像一直都记得她。 她略哄了哄,他便乖巧地闭上眼,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回首看了她一眼。 青葛忙道:“殿下?” 宁王眉眼疏淡:“没什么,皇兄一直器重你。” 青葛:“那是太子抬爱。” 宁王便不再多言,这让青葛难免猜测起来。 如今太子开始辅佐朝政,他心存大志,是想在政事上革旧除新,一展宏图,是以辅佐朝政以来,大刀阔斧,朝野吏治,擢升亲信,提拔贤才,其中自然也难免触犯一些朝臣利益。 于是朝中便有些传闻,认为太子急功近利,也有人趁机在皇上面前进献谗言。 大晟素来嫡长子继位,皇后无出,太子为皇贵妃所出,储君之位并无异议,其他几位皇子并无争夺之心。 但是这些年太子膝下无子,如今又这般大刀阔斧,难免落人把柄。 青葛真想着,步入厅中见过太子,太子先和宁王谈起朝中事,提起四大世家岌岌可危,黄教作乱,想着为防不虞,必要广增侍卫,严密布防。 这么聊着间,太子便提起四大世家驻地丈量田亩一事,分析起来,却是要选派一些武艺高超的心腹前往。 青葛听着,倒是明白,此时四大世家势衰,正是朝廷丈量田亩的最佳时机,但既要在别人地盘上做事,自然处处受阻,难如登天,甚至可能会遇到械斗杀戮。 为了将事情办妥,就必须使用铁血手段,要能镇得住那些地头蛇。 正想着,太子道:“如今我已经在荼雍和苍邳布下人手,唯独缟兖,迟迟不曾有合适人选,所以我也想着,从你千影阁中调配合适的人选,前往缟兖,助一臂之力。” 宁王听这话,道:“皇兄,你这样绕着圈子就没意思了,你要哪个,开口便是,我还能不给你吗?” 太子便朗声笑了,他望向青葛道:“好,那我要青葛。” 宁王:“哦?” 太子:“缟兖地处偏僻,和我大晟文明殊异,风俗也迥然不同,据说那里女子地位尊崇,多有女子为一家之主,或一村之主,若是寻常男子去了,只怕是反而引得她们反感,所以我想着,干脆自千影阁选一位女中巾帼,随同国子生官员一起前往,这样凡事也会方便一些。” 宁王神情凝滞了下。 他蹙眉:“必须女子前去?派去的国子生官员也是女官?” 太子苦笑:“正因为国子生官员是男子,所以反而必须要寻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官员随同。” 宁王便没声了,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青葛。 青葛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太子殿下,殿下,丈量田亩,兴修水利,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善之举,利国利民,太子殿下既有所令,属下自然听从调令,报效朝廷。” 说着,她望向宁王。 毕竟她是宁王的属下,凡事总该看看宁王意思。 宁王感觉到了,指尖轻转着手中白瓷小盏,漫不经心地道:“随你自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4章 太子温煦一笑:“青葛做事细致,性情恭顺,凡事从来不敢自专,你若真大方一些,我当年找你要人,你把她给我,说不得她早做出一番事来。” 宁王:“哦……” 他望着青葛,唇角勾起,要笑不笑地道:“这么说,倒是本王耽误你前途了。” 青葛垂首,恭敬地道:“殿下说笑了,属下惭愧。” 太子见此,忙道:“九韶,别胡闹,你若是不愿意放人,那我也不说什么。” 宁王面上依然维持着笑,道:“只是随口说说,还不至于挡着青大人前途不肯放人。” 太子挑眉,纳闷地看着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宁王闲散地品了口茶,之后才道:“可能出门没看黄历,感觉哪里不太对。” 太子:“能正经点吗?” 宁王便立即坐直了:“好,正经点。” ********** 从太子府回去宁王府,抵达大门翻身下马后,青葛正要拜别,准备回去自己房间,谁知道宁王却突然叫住了她。 青葛:“殿下?” 宁王打量着她,正色道:“你想去缟兖?” 青葛便沉默了。 其实她也有些犹豫,如今太子再次抛出橄榄枝,想对她委以重任,这对她来说自然是难得的机会。 她对太子和宁王的布局了然于心,知道这田亩丈量有多重要,若是能成,便能把控住一直被四大世家盘踞的土地。 可以说,这是对四大世家无声的蚕食,是不见血的征伐,是彪炳史册的开疆辟土。 她若能参与其中,不敢说青史留名,至少在一场足以改变大晟天下格局的变动中,留下自己的脚印。 况且,她也向往缟兖不同的风土人情,希望自己能走过更多的地方,去看不同的风景。 当然在这一刻,她也想到风雪之中那个如春的暖室,想到小世子软糯乖巧的样子。 她这么犹豫间,到底是道:“属下全听殿下差遣。” 宁王负手而立,垂眸看着她:“本王在问你,你想去缟兖吗?” 青葛:“属下……” 宁王:“本王想听实话。” 青葛:“想。” 她终于说出那个“想”字。 宁王 依誮 :“如果本王不放人,你会如何?” 青葛:“殿下有令,属下不敢不从。” 宁王眸光闪了闪,垂眼,轻笑一声:“那就容本王考虑考虑,等过了年,本王给你答复。” 青葛:“是。” ************ 年根底下,宁王府倒也热闹,内司局送了许多精巧消夜果子盒,里面有各样点心,小鲍螺酥、市糕、五色其豆、炒槌栗等,宁王便命人分给府中诸人,又各自赏了金银。 底下人提起来,自然都说宁王自从没了王妃,性情大变,倒是比之前体恤下人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宁王自己倒是顾不上这些,这次他来皇都有不少事要办,是以一直在四处走动。 这日,宁王带着小世子进宫,拜见皇上、皇后和谭贵妃,才满周岁的小人儿,又生得顽皮伶俐,玉雪可人,自然惹得宫中长辈喜欢,大家这个赏,那个赐,围着小世子团团转,就连皇上都没了往日肃容,变得格外慈爱起来。 谭贵妃想让小世子留在后宫过年,却被宁王一口拒绝,他非要他儿子陪着他在王府过年。 眼看场面僵起来,还是太子从旁打圆场,这才罢了。 接着皇上又要给宁王指婚:“不拘哪家娘子,只要你喜欢,便可以娶了来。” 显然太子和他提起之前宁王的疯癫,他听后也是震惊,这儿子一向不近女色,他还有些犯愁,谁知道有了王妃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以至于如癫如狂,为他那王妃生死不顾的样子。 他自然心痛,必是要赶紧给这儿子再续一房,要他忘记之前那个。 宁王听着这话,顿时皱眉:“父皇,儿臣的王妃生死未卜,你便要儿臣再娶?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皇上小心地道:“那……那不是找不到了吗?” 宁王:“怎么就找不到了,谁说找不到了?” 太子见此,连忙给皇上使眼色。 皇上收到了太子的眼神,一时也有些无奈。 这儿子这么顶撞自己,按说应该痛骂他一通,可他现在没了王妃,陷于情伤,实在是不忍心。 况且又有那么一个可人的小孙子。 这时,太子适时提起别事,皇上只能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也提起蕃学一事,于是新王妃一事就此作罢,大家有默契地谁也不再提及,反而说起过节的安排,气氛便和融起来。 如此便到了岁尽那一日,所谓岁尽,是取月穷岁尽之意,这是大晟的要紧节日。 这一日青葛恰好赶上轮值,便陪同宁王一行人进宫赴宴。 紫宸殿举行了大雄之仪,并由皇城司诸班直军士戴了假面,手中执了金枪银载以及五色旗帜等,身穿七彩锦绣衣袍演习武艺,又有教乐所伶工装扮成将军符使以及六丁六甲神兵,开始演奏鼓吹,一路驱崇出去宫门,一直到埋崇后方才解散。 因要守岁,青葛一直固守在宁王身畔,不曾离开。 谭贵妃无意中扫过来,看到青葛,纤细的手指轻轻捻着手中杯盏:“这不是青葛吗?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5章 青葛听此,也就恭敬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正是属下。” 谭贵妃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葛:“你之前时候可是保护在王妃身边,后来王妃失踪,你便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这话尾音微微上挑,青葛知道谭贵妃要开始了。 她便越发恭敬地道:“娘娘,属下确实曾经奉命守护在王妃娘娘身边,不过王妃娘娘一举一动,属下都曾经如实禀报给殿下知晓,之后王妃娘娘有孕,属下远走缥妫,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谭贵妃道:“你日夜守候在娘娘身边,难道你不曾——” 宁王却直接打断谭贵妃的话:“母妃,你如今问她这个又有何用,她确实不在身边,自然不知了,儿子既然要查,自是想尽办法筛查过,难道还能错漏了身边的线索不成?” 谭贵妃听这话,勉强笑了下:“本宫也只是问问而已。” 宁王到:“如今青葛不是以前的暗卫了,她是儿臣身边的五品天武官,又对朝廷立有大功,待她过两年离开千影阁,也是要加以重用的。” 旁边太子听此,温煦一笑,恭敬地道:“母妃,上次父皇还提起来,问起千影阁的有功之人,以后必是要论功行赏,前两日儿臣还和朝臣提起,想派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前往缟兖,青大人倒是不二之选。” 他们这么一说,自然打断了谭贵妃的心思,谭贵妃便有些没好气起来:“我只是问问而已,倒是你们兄弟一起给这小暗卫撑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恶人,倒是要欺负她一样!” 宁王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杯盏上,他淡声道:“母妃,儿臣手底下的人,儿臣自然是护着的,她但凡本本分分不招惹事端,不挑拨离间,能好好做事,那便是儿臣的得力干将。” 这话略带了几分锋利,意思很明白,是在警告谭贵妃。 谭贵妃讪讪地一扯唇:“大过节的,总说些扫兴的!” 恰好这时皇上过来,大家连忙起身迎接,这件事也就不再提了。 青葛却觉得,谭贵妃应该是没死心,估计还会想其它幺蛾子。 好在自己也就今晚轮值,明天就离开皇宫了,到时候她万一派人行什么暗杀之事,自己见机行事就是了。 这一夜守岁,皇宫内外都三不五时响起爆竹声,各家各户都围炉守岁,也举杯夜饮。 小世子因年纪小,早早困了,在谭贵妃宫中睡着了。 宁王歇息下,特意问起暗卫的布置,安排了青葛留在宫中值守,就在他身边。 他问过后,又吩咐一番,这才和太子进去殿中。 太子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如今朝中种种流言蜚语,也是度日艰难。 兄弟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提防多喝了几杯,待到宴席结束,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太子便要宁王干脆留在宫中歇息,由近侍服侍着先行歇息,就睡在太子寝殿的侧殿。 青葛因今夜轮值,便一直安静地守候在太子侧殿外,一直到五更时分,轮班替换,她正要离开,谁知就在这时,突有两位嬷嬷过来,说是贵妃娘娘有请。 青葛见此,心里明白,该来的总算来了。 她明白,如今皇上龙体欠佳,太子逐渐掌控朝政,显然现在是太子的关键时候。 若谭贵妃这里传出什么不好,必然危及太子。 她不容许太子有什么意外,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急于对自己发难。 且谭贵妃为了掩人耳目,必然用了颇为隐晦的法子,到时候自己有苦难言,就此被拿捏或者毒杀。 她望着那两位嬷嬷,开口道:“属下正在值守,无宁王殿下命令,不敢擅离。” 嬷嬷打量着青葛,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口谕,况且你这值守不是结束了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恰好轮值时辰到了,青葛看到万钟从不远处走来。 她便不再推拒,跟随嬷嬷前往谭贵妃居住的永福宫。 在走过回廊时,恰和万钟走个正着。 万钟自然疑惑,当即拦住问起来。 两位嬷嬷不悦,沉着脸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命令,你是何人,胆敢违抗御旨?” 万钟蹙眉,待要说话, 銥誮 青葛便道:“只是奉命过去回话,片刻后便会回来。” 不过这么说着时,她在两位嬷嬷视线不能触及之处,用手指对万钟做了暗信。 万钟深看了一眼青葛,便没再说什么。 青葛跟随两位嬷嬷一路走过去,这一路上她自然也观察着永福宫内外的地势,做好万全准备。 谭贵妃要对付她,这是必然的,自己但凡想在这大晟天下混日子,能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早晚要解决。 所以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此次若是计成,她或许能够一石两鸟,既摆脱了谭贵妃,让谭贵妃从此后再不敢暗下杀手,又能得偿所愿,前往缟兖。 她之前确实有些犹豫,需要割舍,需要权衡。 不过她终究想起那一日,无声死去的崔姑姑,曾经多少算计都成空,蚂蚁蚊虫攀爬过她的衣襟,两个小尼姑扒去她身上值钱的衣物,又大发善心地把她埋葬,为她念经超度。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第二个崔姑姑。 她要挣脱脆弱的身体束缚,去看尽天地高远,去饱览世间万物,去走那些自己从未走过的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6章 若有朝一日死去,至少她曾经在这世间留下些许痕迹。 当下青葛主意已定,跟随嬷嬷来到凤祥宫,被从偏僻的角门带入。 待穿过一重重的门帷宫娥,终于到了谭贵妃的寝殿,一进去便觉甜香扑鼻而来。 寝殿内布置奢华,入眼便见一道描金彩绘帷屏,悬了大红罗圈金帐幔,帐幔半开,露出里面云梅纹雕花矮榻。 谭贵妃斜倚在矮榻上,乌发轻散,体态妖娆,修长的睫毛半垂着,狭长的眼梢微翘起。 她虽已经年近半百,但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甚至别有一番妩媚之态,让人不由想象,她年轻时该是何等动人,也怪不得曾经得皇上那般宠爱。 有一年轻侍女跪坐在她面前,用精致的小银夹子细心地将那指甲夹直,再用小锉刀轻轻刮磨。 青葛踏入寝殿后,并不曾上前,只是跪在入门处屏风后。 这寝殿以屏风相隔,里面是华丽讲究的织锦地衣,外面铺有寻常素色地衣,显然是给宫人奴仆用的,她便单膝跪下,拜见了。 谭贵妃并不曾理会,仿佛没听到一般,青葛也就垂眸安静地等着。 这时候有穿了软履的嬷嬷走到谭贵妃近前,笑呵呵地向谭贵妃禀报起小世子的情况。 她细致讲了,才笑着说:“睡得好,吃得香,中间夜起了一次,临睡前还问起来贵妃娘娘,他人虽然小,但孝心大,一直惦记着呢!” 谭贵妃满意地颔首,笑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地道:“好生照料着,若有个不好,拿你们是问。”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显然她对这个小皇孙满意极了。 嬷嬷遵命,先行下去,这时伺候指甲的侍女已经将谭贵妃的指甲修剪整齐,并均匀涂上一种透亮的油膏。 遮挡的帷帘被无声地收起,谭贵妃慵懒地抬起眼,看向青葛:“你可知本宫为何宣你过来?” 青葛道:“属下不知。” 谭贵妃:“其实也没什么,你身在千影阁,守护在九韶身边,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对他终究放心不下,有些事想问问你。” 青葛道:“娘娘有什么话吩咐一声便是,属下不敢隐瞒。” 谭贵妃笑道:“你说九韶这孩子,他总是对我出言不逊,这是为何?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语音缭绕,别有意味。 青葛垂着眼睛恭敬道:“属下身为千影阁暗卫,一心只知护卫主上,至于主上人情往来诸般心思,属下从来不敢妄自猜测,娘娘问这些,请恕属下无从答起。” 谭贵妃挑眉:“是吗?你从来不关心这些?” 青葛:“是,这也是千影阁的规矩,我等暗卫从不过问主上私事。” 谭贵妃略点头:“也是,就当本宫多问了,来人,赐茶。” 一时自有旁边嬷嬷奉上茶水,谭贵妃望着青葛道:“五更时分了,你忙了一夜也累了,喝些茶水吧。” 青葛:“属下不敢。” 谭贵妃媚眸淡看着青葛,微挑眉间,凉凉地道:“怎么,本宫赐茶,你竟不屑?你嫌弃本宫?” 青葛依然是平平的四个字:“属下不敢。” 这时候,谭贵妃所有指甲上都已经涂抹好护甲白膏,每一处指甲都光润油亮。 她翘起纤细的手指,淡吩咐道:“奉茶。” 旁边嬷嬷听此,端了红木托盘,走到青葛面前。 青葛抬起眼,却见朦胧的光自雕镂画格缝隙中洒下来,落在白瓷茶盏中,浅褐色茶水在微微动荡,反射出细碎的光。 这杯茶水中也许有毒,也许没有毒,但是现在谭贵妃要她喝下,这是试炼,是试探,是要她表忠心,要她交出自己的命。 谭贵妃舒服地靠在流云百福锦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入门处的青葛:“怎么了?难道本宫赐的茶水你都不屑喝吗? 青葛缓慢抬手,双手郑重地捧起那盏茶。 她抬起眼,恭敬地望着谭贵妃道:“娘娘说笑了,既是娘娘吩咐,属下受宠若惊,自然一饮而尽。” 说完这个,她抬起手来,不曾犹豫,干脆利索地喝下这盏茶。 谭贵妃看着这样的青葛,明明应该放心了,不过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太过顺利了。 第109章 第 109 章 第109章宁王之怒 此时天才蒙蒙亮, 因昨晚的守岁,太子殿中还沉浸在寂静中,谁知道就在此时, 宁王却陡然醒来, 起身就往外跑。 太子昨晚陪他说话,两个人都有些酒意, 况且又是守夜, 便不曾回去,干脆在这里和衣而睡, 就住在外间的榻上。 如今太子听这动静, 被他惊醒。 待睁开惺忪睡眼, 便见他鞋袜都不曾穿, 赤着脚就要往外跑。 太子来不及穿鞋, 忙跑过去拉住他:“九韶, 你怎么了, 这是做什么?” 宁王听到这话, 神情骤然一懵。 之后,他用一种迷惘的眼神看着太子。 太子望着眼前的宁王, 他眉头紧紧拧着, 薄唇苍白如纸,看上去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一时也是慌了:“这, 这又是怎么了?” 宁王艰涩地摇头,之后喃喃地道:“没什么, 做了一个梦。” 太子见此,顿时明白, 他必然是梦到他的王妃了。 他叹了一声:“上次我们说着话,你突然就跑了, 一路赶回去,到家就病了,父皇和母妃听着,倒是担心得很,如今你可别胡闹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7章 宁王苦笑,摇头,神情惨白:“没什么,我不会胡闹了。” 他低垂着眼睛,喃喃地道:“我不会胡闹了,不过——” 他想了想,道:“我必须出去一趟,我得出去一趟。” 太子一把拉住他:“外面天冷,你这是做什么?” 宁王却不言语:“我想去外面看看。” 太子:“你这是梦魇了,回去睡吧。” 宁王便坚持,唤来暗卫:“外面值守的暗卫可都在?” 那暗卫一听,恭敬禀道:“在。” 宁王略松了口气。 太子看他这样,心里也是无奈,他竟惶恐不安也不能眠,以至于必须确认暗卫守在外面? 宁王便无力地躺下:“我先歇歇吧。” 太子见他这样,便命近侍伺候着,让他先睡。 谁知这时,突听到外面侍卫来报,说是千影阁暗卫有要紧事。 太子头疼不已,他自然不想宁王被打扰,披上外袍,径自走到殿前:“今日岁末,你们殿下浅饮了几杯,有些疲乏,已经歇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 和侍卫一起过来的正是万钟。 万钟见了皇太子,恭敬一拜,道:“太子殿下,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刚才青葛轮值结束,便被唤走了,属下不懂这是何意,所以……” 这对于万钟 yh 来说,已经犯了大忌。 毕竟他区区一个千影阁暗卫,还没资格跑来宁王和太子跟前告谭贵妃的状。 太子听到“青葛”这两个字,顿时一个蹙眉:“被唤走,被谁唤走?青葛今日在宫中轮值?” 万钟道:“是,适才她轮值结束,正要交接时,突然来了两位嬷嬷——”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就听里面一个嘶哑的声音:“怎么了,金銮殿塌了吗?” 众人听得这话,倏然一惊。 这是什么话! 这种话,他禹宁王敢说,可他们这些底下人不敢听! 太子听着也是疑惑,刚才这人还趴在被褥中颤抖着身体要死要活地抹眼泪,怎么突然清醒了。 他也怕宁王发疯,回头让底下人看到不好,便对宁王道:“没什么事,你歇息便是,我去看看。” 谁知宁王已经直接下了榻,趿拉着鞋,隔着太子,对万钟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太子只好让开,不过还是从旁小心观察着,若他再露出疯样,那就立即关门赶人。 万钟见到宁王,单膝跪下,禀报道:“适才谭贵妃突然派了两位嬷嬷过来,把青大人带走了。” 宁王脸色陡变:“她带走?她命人带走,青葛也跟着她走?你就让青葛跟着她走?!”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低沉嘶哑,戾气横生。 万钟也是唬了一跳,忙解释道:“当时殿下正睡着,不敢轻易打扰,青大人轮值正好结束,娘娘有命,青大人不敢不从,属下自然也不敢拦着。” 宁王冷笑一声,道:“走,本王这就去看看,本王的人,怎么,谁都可以随便动吗?当本王死了吗!” 说完,他拎起一旁大氅,一把披上,抬腿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太子一个晃神间,宁王已经不见人影,只看到那大氅一个金丝银线的边角。 太子忙去穿鞋披衣:“你慢着,我陪你一起去。” ************ 谭贵妃所居之处距离此处并不近,宁王揪来一匹马,翻身上马,之后也不顾宫人反对,径自飞奔前往凤祥宫,于是寂静的内廷之中,便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惊动了一众宫人,大家全都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宁王对此自然不管不顾,他自小生在内廷,长在内廷,他五六岁时便是这里肆无忌惮的小霸王,可谓是百无禁忌! 他纵马驰骋,待抵达凤祥宫,早有内监匆忙跑进去禀报。 此时侍女正为谭贵妃戴上精美的镂空碧玉指甲套,谭贵妃满意地欣赏着。 突然间听到这动静,惊讶:“什么?” 要知道这不是平常时候,这是岁尾年节,年节有年节的规矩,哪能这么胡闹!! 她正惊着,就听到铿锵脚步之声,抬眼看时,宁王已经气势磅礴地闯入寝殿中。 这可是谭贵妃的寝殿,谭贵妃受宠多年,且又有一个立为储君的皇子,地位尊贵,这不是什么人可以随便闯入的。 况且到底内外有别,哪怕宁王身为谭贵妃之子,可已经成年的皇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擅闯自己母妃的寝殿。 谭贵妃不敢置信,她嘴唇颤抖,眼睛都直了:“你,你怎么过来的?你疯了吗,这是你随便来的吗?” 此时的宁王里面只着了宽松素白里衣,外面披着大氅,并不体面的衣着。 不过他浑然不觉,待一进入,锐利的视线快速巡过寝殿之中,之后瞬间落在青葛身上。 她正安静地跪在寝殿中,手中捧着一盏茶,茶盏中残留着些水渍,看起来—— 他脸色骤变,一步上前,直接抢过来她手中的茶盏:“你喝了?” 青葛抬起眼,恭敬地道:“是,娘娘赐茶,属下荣幸之至。” 宁王紧紧捏着瓷盏,眸光森寒:“傻吗,让你喝你还真喝!” 说着,他下令:“传御医,解毒的,用毒的,都给本王喊来!” 这时候万钟等也都匆忙追来了,他们不敢也不能入皇贵妃寝殿,被侍卫拦在外面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8章 万钟听到这话,连忙隔墙喊话道:“属下遵命!” 说完直接飞纵而去,传唤御医去了。 宁王凌厉的视线落在一旁嬷嬷身上:“是你给她喝的?” 嬷嬷大惊,惶恐地道:“是,是老奴……” 宁王怒不可遏,狠狠地一脚踢过去,老嬷嬷直接滚出老远,老嬷嬷又撞到了一旁的案几和矮凳,惹得旁边宫娥惊吓乱跑,于是寝殿内瞬间鸡飞狗跳,狼狈一片。 宁王眉宇森寒犹如万年寒冰,他一字字地道:“本王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这是本王的人,本王的人!谁敢动她,本王要你们满门抄斩!” 太子终于赶过来,一进门就听到这话,他头疼欲裂,匆忙扯出宁王:“你住口,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然而宁王正在盛怒之下,哪里理会这些,他冷笑:“这是本王的暗卫,本王不允许任何人动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谭贵妃气得几乎闭过气去,她新装的指甲套都跟着抖:“你,你在说什么,你太放肆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还有没有规矩?” 宁王视线陡然落在自己母妃身上。 他看着她,扯唇嘲讽地道:“规矩?母妃你在给我讲规矩?我们大晟天下的规矩呢,我堂堂禹宁王,看着自己属下五品天武官被带到后宫?什么时候后宫妃嫔开始管前朝的事了?这是哪门子规矩谁和我讲讲!给我讲!” 他声音冷厉低沉,掷地有声,只听得众人心神俱颤。 就连谭贵妃也是一怔,她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把青葛叫过来,虽说青葛如今是什么武官,但到底暗卫出身,且是个女儿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两个儿子终究会为自己找补,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还能怎么着,不替她遮掩难道还要她丢人现眼吗?! 可不曾想,她竟然捅了马蜂窝,惹得儿子如此暴怒。 这时,宁王一把扯住青葛的胳膊:“走!” 青葛原本是跪着的,猝不及防间,被他硬生生地拽住就往外走。 她也是震惊不已。 她确实算好了,全都算好了,可不曾想宁王竟然将事情闹这么大。 谭贵妃又气又惊,又伤心悲愤,她含泪道:“谢九韶,你太放肆了!” 宁王拽着青葛往前走,听这话,嘲讽地道:“放肆?我的母妃,你今日才认识你儿子是不是?你才知道我这个人放肆?我从小恶名昭著你老人家不知道吗!惹谁不好你非对付我的暗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周围人等全都吓傻了,所有的人全都低着头,屏住呼吸。 谭贵妃嘶哑地哭喊道:“我要去见皇上,我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逆子!我的命太苦了!” 宁王已经拉着青葛走到门前,谁知道就在迈过门槛时,青葛身子突然一软,摇晃了下,几乎跌在那里。 宁王大惊,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她的腰:“青葛,青葛,怎么了?” 此时青葛虽然面色未变,但摇摇欲坠,瞳孔涣散,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宁王心痛如绞,咬牙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这么说着,他一手将她扶住,另一只手疾点她几大关键穴位,并托住她下颌,拇指微屈按在她人中穴向上顶推。 青葛尚且有些余息,挣扎着要把宁王推开:“殿下,不要……” 宁王不由分说,打横抱起。 谭贵妃看了,也是惊讶不已,她困惑地望向一旁老嬷嬷,那老嬷嬷已经灰头土脸爬起来,她惊讶之余,连忙挤眉弄眼暗示道:“娘娘,娘娘,这位青大人——” 谭贵妃瞬间心领神会,当即顾不得其它,拎着裙摆跑过去。 这时宁王打横抱起青葛,匆忙就往外跑。 谭贵妃厉声喝道:“拦下他!” 她这一声令下,寝殿外侍卫当即飞扑上前,就要拦住宁王。 他们这么一动,便有千影阁暗卫迅速逼上前,不得命令,他们不敢跨过那道门槛,不过也都已经纷纷拔剑,铁器铮鸣之声让人心惊担颤。 须知这里不是别处,是深宫内苑,规矩森严,一旦有什么刀剑之声,那便是天大的事,说不得最后一个个性命不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家脸色惨白地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敢听。 宁王抬眼,扫向那些拦路的侍卫,他素日恣意惯了的,哪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拦他。 他抱紧怀中青葛,眉梢一挑,眼锋凛冽,薄唇轻轻突出一个字:“杀。” 这个字吐出时,以万钟为首的千影阁暗卫瞬间出刀,双方短兵相接,激烈缠斗起来,骤然的打斗令内外宫娥内监全都簌簌发抖,大家要躲也不敢躲,要看更不敢看。 太子看着这情景,也是焦头烂额,事 忆樺 情闹到这般田地,若是传扬出去,明天只怕是朝堂上要出大乱子,朝中大臣参皇弟的奏折只怕堆成山! 恰这时御医来了,他连忙喊道:“御医来了!青葛中毒,不可耽误,先让御医诊治。” 宁王抬眸看,果然见几个御医拎着诊箱匆忙赶来。 他也不敢耽误,当即将青葛安置在寝殿外的偏殿,御医们上前查看情况,宁王则冷着脸等在一旁,紧抿着唇,死死盯着那些御医。 御医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399章 正看着间,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位穿墨蓝长袍的大夫,对方进来后,就要过去榻旁。 宁王锐利的目光扫向这位大夫。 大夫被宁王这么一看,顿时后背生寒,脚步止住。 那大夫不是别个,正是昔日谭贵妃最为宠信的郁大夫,往日谭贵妃所用药膳补养,全都是由郁大夫一手调理的。 郁大夫虽已不惑之年,不过生得颀长俊雅,如今慌张而来,依然不失风范。 他一看宁王在此,跪下拜见:“微臣见过殿下,微臣奉命要为这位青大人诊查。” 宁王毫不客气:“本王唤你来了吗?皇宫内苑,这是你能来的地吗?” 郁大夫微怔,之后求助地望向谭贵妃。 谭贵妃狠狠地迈着步子走过来:“是本宫唤他来的,怎么,郁大夫不能帮她诊治?这是本宫的凤祥宫,本宫说话不能算话了?你既如此放肆,干脆叫你父皇一起来,本宫也不怕丢人现眼,那大家就一起闹!” 宁王削薄的唇线锋利地抿着,墨黑的眸子冷漠地望着谭贵妃。 谭贵妃气得五内俱焚,她手上指甲套才刚戴上,还不牢固,她气得一把揪下来。 她含泪道:“你这分明是要逼死我,儿子要逼死当娘的了,这世道怎么了!你若是不想我活,行,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一把指甲套朝着宁王扔过去。 宁王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抬手接过来指甲套,随手扔一边。 之后他终于开口:“母妃,你不必急,你的这位郁大夫,总归有他用武之地,你放心便是。” 他的声音冷寒,却别有意味。 谭贵妃听着,心便咯噔一声。 她看了一眼旁边郁大夫,郁大夫微垂着眼睛,很是恭顺,显然在宁王面前,他也不敢说什么。 她越发疑惑。 她确实想拿捏青葛,所以给青葛用了药,可以控制住她的心神,从此为她所用。 不过这药吃了后并无任何不适,吃药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她百般考量,觉得这不失一个好法子。 毕竟青葛武功高强,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并不容易,若直接要她性命,又忌惮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会引起别人怀疑。 可现在为什么青葛会反应如此剧烈,她也茫然。 郁大夫不会坑她,所以是青葛那里出问题了? 她想起青葛喝下那盏茶时,她那过于冷静的眼神。 所以她故意的,故意给她自己下了什么烈性的毒来构陷自己?? 谭贵妃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她望着儿子眉眼间的急切和忧心,开始觉得,这个小暗卫,果然不简单…… 谭贵妃想到这里,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儿子一直心心念念他那王妃,王妃已经没了,怎么也找不到了,兴许死了,这也没什么。 但现在儿子竟然这么护着一个女暗卫,甚至抱着她,把她当宝一样! 还为了她和自己闹起来…… 这小暗卫心思太深了,设计陷害自己,挑拨母子关系…… 谭贵妃倒吸一口气,看看那女暗卫,又看看儿子沉沉的眉眼。 她长叹一声,满眼凄凉无奈:“九韶,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生身母亲的?那女人心思歹毒,你难道还看不透吗?” 宁王听到这话,并不曾抬眼,他眸光沉沉地盯着床榻上的青葛。 她因是易容过的,面色并不见任何变动,不过依然可以看到唇线相贴的根部隐隐泛起樱桃红色,露在外面的手部呈现紫绀色,且微微发颤。 这让他想起适才酒醉沉睡时做的那个梦,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到她变成一只鸟,被他抓住,囚禁在笼子中,拴上锁链,不许她离开。 她扑棱着翅膀跑了,千影阁的暗卫得了格杀令,于是她便被刺死。 血自身体流出,翅膀和羽翼全都沾染上血迹,她瑟瑟发抖地趴在他面前,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 骤然尖锐的痛自太阳穴处窜起,迅疾掠过头颅,并牵扯起全身每一处的痛,痛得他想蹲下来,蜷缩起来,想大喊大叫来发泄。 那些被他强自压下的情绪在胸口激荡,犹如急于脱闸的洪水,一遍遍冲刷着他,这让他摇摇欲坠,站都站不住了。 可谭贵妃的声音还在耳边,她哭诉,她难受,她试图和他讲道理,她冤枉极了委屈极了! 但宁王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中毒了,她那么难受,她好像要死了,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人找他讲道理! 这个世上有道理可以讲吗!! 他攥紧了拳,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谭贵妃也是气傻了,适才她对着这儿子说了许多,但儿子竟然毫无反应,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她要气炸了! 她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生了两个皇子,一个还当了太子,她身为贵妃,她受过这种气吗,结果儿子竟然被一个小贱人挑拨着,当着这么多人不给自己面子! 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 旁边太子也是无奈,只能把谭贵妃拉到一旁安慰着,又低声道:“母妃,你想想上次,九韶人都傻了,他今日喝醉了酒,刚才做了噩梦,梦到他那王妃没了,突然知道这青大人的事,估计人还没醒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0章 谭贵妃一愣,想起之前种种,再看自己儿子那脸色,确实仿佛有些醉态。 她咬着银牙:“行,等他酒醒了,看我怎么饶了他!” 很快御医们的诊断结果出来了,结果却很让人大吃一惊。 青葛果然中毒了,是很寻常的毒,烈性,但有药可解。 不过相较于之前宁王的愤怒,如今他倒是冷静下来了。 他视线无声地落在前方帷幄的边缘,眸色漆黑幽深,晦涩不明。 此时听到这结果后,他甚至没有愤怒,只是用略显疲惫的沙哑声音问道:“这毒……可以解?” 御医忙道:“自然是可以,这毒虽烈,但幸好发现及时,并不曾伤及肺腑,如今我们已经为这位大人用了汤药,并辅以金针之法,不出一个时辰,这毒必然退去。” 宁王听这话,几可不见地呼出口气,原本紧攥着的拳也略松开。 不过他还是哑声问道:“若解了毒,可会有什么残毒?可会对身体有什么戕害?她是习武之人,对练功有什么影响吗?”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许多,众御医自然看出他对这女子关心备至,便越发不敢大意,斟酌一番,才道:“回殿下,这毒只有两种可能,能解还是不能解,若是不能解,则性命不保,若是能解,则安枕无忧,这位大人的毒看似凶险,但只要诊治及时,并无大碍。” 太子一直从旁听着,如 弋 今见御医这么说,也松了口气。 自从皇弟王妃丢了,他总是时不时透出一股子疯癫,现在做了一个梦,梦醒了,突然为了暗卫青葛闹成这样,总觉得他更疯癫了。 偏偏这事还是自己母妃闹出来的,太子想想便头疼。 当下他命御医和闲杂人等退下,事情闹这么大,父皇那里必然知道了,现在还没亲自过来估计是因为年节事情繁杂。 事实上再过半个时辰,他也得尽快准备晨间的元旦大朝会了,那个耽误不得。 他无奈看了眼宁王,这元旦大朝会,按照常理,他也得去…… 此时的宁王略阖了阖眼,让御医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缓慢地消化着,理解着,让这些话进到自己心里,于是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缓慢放松下来。 龙涎香的气息自铜香炉中袅袅而出,他睁开眼,视线从失焦到逐渐清晰。 隔着描金折枝花纹的帷幄,他只能看到她躺在那里的轮廓,很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没有死,活着,可以救,不会有什么残毒,也不会再为她身体雪上加霜了。 这让他的心绪越发冷静,冷静到有雪就下在他的心里。 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110章你说我不配 这时, 他听到一个声音:“中毒?怎么可能?本宫怎么会给她下这种毒?难道她来了本宫宫中,出门就被毒死了?本宫有这么傻吗?” 他蠕动了下唇,想要说话, 不过喉咙嘶哑, 竟发不出声来。 这时候他听到皇兄道:“母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母妃深居禁宫之中, 怎么会有毒,如今青大人在母妃宫中喝了这茶水中毒, 这必然是有奸人恶意毒害忠良, 并构陷母妃。” 谭贵妃听着这话, 实在是太对了! 她有些感动, 点头:“太子说的是, 莫说本宫绝无害人之心, 便是谁起了歹心, 还能这么明目张胆不成?” 宁王紧抿着唇, 他实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他便看向一旁的郁大夫。 郁大夫恭敬地立在那里, 手脚本分地垂着,显然很是无奈。 他收回视线, 对太子道:“皇兄,你得去准备元旦大朝会了, 别耽误了,你去吧。” 太子听这话, 不忍心:“那你——” 宁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很冷静,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会胡闹,你放心,这件事既出在凤祥宫,那就在凤祥宫解决,绝不会外传。” 太子:“好。” 元旦大朝会,宁王不出现自然也不好,但他名声一向不佳,不出现也就不出现,可他身为储君,却是绝对不能缺席。 当下太子匆忙离开,宁王抬起眼,开口道:“万钟。” 他这么一声后,万钟得令,径自进入,单膝跪下。 宁王:“查,要详查,这毒从何处来,是什么人竟然意图谋害朝廷命官,都要给本王查得一清二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压得很低,墨黑的眸子锋利冷漠。 谭贵妃见此,蹙眉:“你们,你们要怎么查?” 宁王:“母妃,你身为后宫妃嫔,是不是应该谨守本分,如今朝廷命官险些被毒杀,这是朝堂大事——”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谭贵妃脸上,不过声音却很轻:“母妃,儿臣劝你不要过问,毕竟这件事好像和你无关,还是说母妃希望卷入其中?” 谭贵妃怔了下,过了一会她才明白这意思。 他意思是说,这是朝臣被害案,她身为后宫妃嫔,若和自己无关,便不能过问。 若她非要过问,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就要被牵扯其中。 他在威胁自己! 她瞬间伤心欲绝,嘴唇张了张,不敢置信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之前为了你那王妃,天天要死要活,行,我不管你,随便你折腾!我眼不见心为净!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就为了这么一个小暗卫,你竟要这么对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1章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里面的青葛:“她长成这样,你也能看入眼?这小妖精是怎么勾搭你的?你就被这么一个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 对此,宁王置之不理:“搜,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和可疑之物。” 他一声令下,千影阁暗卫一拥而入,踏入谭贵妃寝殿,四处搜罗起来,并将今日在场所有人等一并拿下。 谭贵妃看着自己的寝殿被这么多外人闯入,且一个个粗暴至极,她的气便瞬间冲了上来。 她颤抖着手,看看床榻上的青葛,看看宁王,含着泪问:“为了这么一个小妖精,你,你竟命人搜我的寝殿?” 宁王漠然,迈步往床榻走去。 谭贵妃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到床榻前,一把揪起垂帷,之后抬手就去抓青葛的脸。 宁王劈手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谭贵妃身体在颤:“你们千影阁暗卫不是都易容了吗,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骚狐狸,竟让你这么护着!” 宁王晦暗的眸底泛起嘲讽:“母妃,你可能忘记我说的话了?” 谭贵妃颤抖着唇,望着宁王。 宁王:“第一,我说过,我手底下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谭贵妃冷冷地望着宁王。 宁王:“第二,她不是什么小妖精,不是什么骚狐狸,也不是什么勾引我的人,在她是一个女子之前,她先是朝廷命官,是上过金銮殿的五品绯衣天武官,是配银鱼袋的大晟栋梁,是我的得力干将。” 他轻挑眉,看着谭贵妃眼底弥漫起的绝望和痛苦:“有些话,我说了,你却当我在放屁,那好,我再给你重申一遍,你听进去了吗?” 说完,他陡然放开谭贵妃,之后撩起帷幄,径自抱起床榻上的青葛。 她才施了针,肩上还有余针,并不敢轻易挪动。 不过他还是抱起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之后以手托着腰,抱着她往外走。 谭贵妃看着儿子过于决绝的背影,便觉仿佛有一把刺骨的刀扎到自己心口。 她生了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禹宁王,这是她这辈子的骄傲和依仗,所以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了! 结果现在,皇上对她依然宠爱至极,言听计从,儿子却先背弃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身体颤抖。 她攥紧了拳头,用尖锐的声音质问道:“我说了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下的,是有人陷害我,你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非不信!” 宁王顿住脚步,苦笑了一声,有些疲惫,有些颓然地道:“母妃,我明白她中的毒不是你下的,我相信你,但这并不是关键。” 谭贵妃瞪着宁王:“那什么是关键?” 宁王:“许多。” 他微侧首,垂眸望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青葛。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自己看过很多次的脸。 显然她很喜欢这张面容,一直在用。 兴许用这么一张面容会让她更安心。 他望着这张面容,道:“母妃,对于千影阁的暗卫来说,她最后的那张面孔便是她的命,你刚才气急败坏要扒她脸的样子,让我想吐。” 他冷冷地道:“你这么做,是要扒下她最后的体面,就像扒下一个闺阁女子的里衣。” ************** 宁王将青葛安置在他的府邸,又调了千影阁毒部高手来,好生保护照料,并随时在侧为她诊脉看顾,之后他便离开王府,径自进宫去。 一年之初的元旦大朝会,天子会虔诚敬拜天香,为天下苍生祈福,祈求百谷丰登。 宁王抵达宫门时,便听手执梃杖的内侍一声悠长的传呼,以及隐隐的乐鼓之声,他明白元旦大朝会的宴席已经结束。 他纵马径自进入宫城中,抵达景通殿时,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内侍,自己便从殿庑下步入景通殿。 此时景通殿正热闹着,头戴冠冕身穿朝服的百官正在殿前听候宣召,禁宫侍卫正高声颂唱,声音震天,这是元旦日特有的绕殿雷。 宁王安静地等着,等到这宴席结束,百官陆续散去,他才走上前。 才刚结束宴席的皇上神情略有些疲惫,事实上自从入冬后,他一直身体不适,这次的大朝会也不过硬撑着罢了。 身为一国之君,并 殪崋 不愿意轻易让朝臣看到自己的疲态。 他看到儿子走过来,略颔首,示意一旁众人散去。 宁王径自走上前,恭立于龙墀之下,神情平和。 皇上垂眼,看着这个小儿子:“说吧,你又在闹什么?” 显然他已经自太子处听说一切,不过他并没太多苛责,才经过一场盛大朝会的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宁王:“父皇,外人不懂的,只道禹宁王如此癫狂,竟然和自己母妃闹成这般,不过是白白让外人笑话。不过儿臣希望父皇知道,儿臣做事,一向分明,在儿臣这里,母妃错了,那便是错了。” 他抬起头,望向皇上:“在这一点上,我寸步不让。” 皇上:“哦,你寸步不让,所以你待如何?” 宁王:“儿臣既然说了要查,那就一定会查,父皇若是恼了,可以治儿臣的罪,父皇若是不恼,那儿臣带着小世子,立即赶回去禹宁,从此后,这一生都不敢轻易踏入皇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2章 皇上一听,便沉下脸:“只为了一个暗卫……莫说只是一个五品天武官,便是她曾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过是一个暗卫,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宁王眉眼恭顺,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固执得很:“父皇,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个暗卫,可是于我来说,那是我的得力干将,是我的人,我有将士有暗卫,他们为我出生入死,为我落得满身伤痕,我若连他们都护不住,那我还怎么有脸称什么禹宁王!” 皇上听这话,叹了一声。 这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倔种,生来的小霸王,但凡他较真了,谁能倔得过他? 偏偏这次他还占理。 他很无奈地道:“你母妃那里,我会和她谈,她既然做错了,那该惩戒的自然惩戒。” 宁王听这话,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投鼠忌器,父皇多番权衡后,能说出“惩戒”这个字眼,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他终究心里有愧,觉得亏欠了她。 皇上看着儿子,自然看出他心思,便长叹了一声:“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和你母妃竟走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这些年,你处处针对她,疏远她,对她不假辞色……” 宁王并不言语。 皇上:“你今日竟然带了千影阁暗卫闯入你母妃的寝殿,其它姑且不说,只论这个,你说我又该如何处罚你,你该当何罪?我便是不处罚你,只把那些暗卫捉来查办,你又该如何?” 宁王紧抿着唇,看着殿前早朝仪式用的黄罗大伞,依然一言不发。 皇上无奈地揉了揉额,语重心长地道:“九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无论如何,那是你的生身母亲,你总要顾忌你皇兄的体面吧,总要顾忌朝臣的悠悠众口吧?你想想寤生黄泉见母的典……你和她理论,就算她错了,那又如何,史书上被口诛笔伐的,还是你。” 宁王深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道:“父皇,罢了,儿臣不想说什么了,儿臣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皇上:“你能想明白就好,至于这件事,朕自会和你母妃说清,再不许她胡闹了,至于那个什么毒,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由你皇兄来查便是,你不许插手。” 宁王神情恹恹的:“是,儿臣遵命。” 皇上看他眼底泛着红血丝,不免也是心疼。 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他无奈地道:“至于你的暗卫,该赏的赏,该封的封,总归不至于亏待了她就是,尽量弥补,但这件事,万万不可走露半点风声。” 宁王听着,马上问:“父皇,你打算给什么赏?怎么弥补?” 皇上:“你自己看着办。” 宁王淡淡提醒:“她中毒了,差点没命,拿命换点赏,父皇你是不是得大方一点?” 皇上无奈了:“那你要如何?” 宁王:“儿臣记得,如今正四品的武散官似乎有空缺,父皇给儿臣留一个,给她吧。” 皇上一听,眉毛都拧起来了:“这是随便闹着玩的吗?” 暗卫出身,又是女儿家,五品的绯衣天武官已经到头了,许多五品武将熬到胡子发白,临到老得个恩典,才得一个从四品,结果这儿子张口就要四品。 他皱眉:“她才多大,又是女儿身,正四品的武官,这是随便给的吗?你当我大晟天下的官这么好当的吗!” 宁王:“父皇,我知道了,你嘴上说要赏,其实根本舍不得吧?就这么抠门?” 皇上一听,好笑:“你为了这个暗卫,可真是费尽心思!” 宁王却道:“父皇,我可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父皇,为了我们大晟的万古基业。” 皇上缓慢地一个皱眉。 宁王这才给他徐徐道来:“父皇,前几日朝臣还提起四大世家盘踞之地的田亩丈量一事,父皇不是还曾为此愁眉不展吗?” 皇上神情顿了顿。 宁王道:“皇兄曾和儿臣提起,其它几处如今已经有合适人选派遣前往,唯独缟兖山高路远,民风迥异,毒瘴横行,先帝时便曾派遣使臣前往,只可惜无功而返,如今父皇再兴此意——” 他望着皇上,叹道:“父皇何等圣明之君,自是明白,凡事可一而再,不能再而三,此次若是功败垂成,那从此后四大世家盘踞之地,朝廷只能望之兴叹。” 皇上神情也凝重起来。 宁王便道:“所以儿臣想着,干脆派她前去就是了,她曾经走过西渊各部落,搜集风俗民情,并撰写游记,详细记录风土人情,物产丰饶和政制异同等,她为千影阁暗卫出身,武功高超,所以这样的人,可谓有勇有谋也有经验,派她前去,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便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宁王一眼:“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念头。” 宁王:“她若是前往缟兖,区区一个五品天武官,终究难以服众,也有失我天家颜面吧?” 皇上听着,轻叹了一声,蹙眉沉吟半晌:“那依你看,该如何?” 宁王:“就提拔为四品武官…封她为云麾将军,我听着叫起来好听,再赏黄金千两,皇都宅院一处吧。” 皇上:“?” 他挑眉,困惑地看着宁王。 宁王无辜地道:“怎么了,四品云麾将军,派出去好歹不失我天家颜面吧?” 皇上深吸了口气。 他无力地道:“罢了,罢了,你早算计好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3章 宁王见好就收,脸色也稍微和缓了:“父皇,那儿臣就先谢恩,这事尽快办,接下来几日,儿臣本本分分,还有的体面全都有,绝不至于落了什么话柄。” 皇上听闻,都要气笑了:“你倒是变脸变得快!” 宁王笑笑,看看时候不早,准备告退。 皇上却叫住他:“别急,朕还想问问,这暗卫到底怎么入了你的眼?” 宁王神情顿了顿。 皇上探究地望着他:“自从你的王妃没了,你 銥誮 一直疯疯癫癫的,朕要你续一个,结果你连听都听不进去,往日也没见你对哪个这么上心,这是怎么了?” 他确实有些看不透,若是儿子对这女子不上心,他为这女子简直是六亲不认了,若是上心,何至于要把她派到那样的险恶之处。 宁王垂着眼,含糊地道:“为自己的属下讨回公道,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皇上嗤之以鼻:“你这是骗谁?这辈子没见你为哪个这么操心过!” 宁王沉默了好一会,却是神情黯淡:“父皇说笑了,那是儿臣的下属,儿臣怎么会——” 他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皇上听这话,叹道:“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最好是真话,别骗我,那个女子虽说确实有些才干,但到底出身暗卫,你身为皇室子,若寻一个这样女子,传出去倒是让人笑话。” 宁王听着这话,淡漠地垂着眼,却是一声不发。 皇上:“不过若你喜欢,留在房中,倒也不是不可以,若以后能得一男半女,做给一个妾的名分吧。” 宁王便扯唇,抿出一个艰难的笑:“父皇,你想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 ************** 宁王依然不曾回去王府,他打马径自前往太子府中。 此时千影阁暗卫已经撤回,这件事交由太子全权处置。 不过见到太子后,太子神情却有些凝重。 宁王记忆中的太子一直都是温煦从容的,像三月的暖风,总是让人觉得舒服放松。 不过现在他显然忧心忡忡。 宁王上前拜见了:“皇兄。” 太子抬眼看过来,对于他的规矩倒是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他诧异地道;“你从哪里来,脸色如此之差。” 宁王:“刚才进宫见了父皇。” 太子蹙眉:“父皇说什么了?” 宁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教育我一通,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叹息:“你到底怎么了,往日没见你这样,突然为了青葛发起疯。” 宁王:“估计是醉了酒,做噩梦,梦到我的王妃出事,醒来后,恰好听到这个,想起我的王妃,便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打量了他好一番。 宁王没什么表情地道:“怎么了?” 太子叹了声:“你——” 他难免想多了,可按他往日对他王妃的朝思暮想来说,实在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只能想着他确实过于疯癫了。 他语重心长劝道:“这件事,青葛对上母妃,没办法,正好前几日那差事,派她去办,皇都的钦差这名头也算体面,若是办成了,两年后自然给她加官进爵,不会亏待她。” 宁王:“嗯,我和父皇提了,既是要去缟兖办差,总不能两手空空去,所以给她请了四品云麾将军的缺。” 太子惊讶,不过想想,这样也行,一则弥补了她的委屈,二则她顶着四品云麾将军的名头去办差,还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宁王却已经转移了话题,问道:“皇兄,查得怎么样了,茶盏中到底有没有毒?” 太子:“我正要和你说,这个毒实在有些诡异。” 宁王抬起眼皮:“哦,怎么诡异了?” 太子神情凝重起来:“茶盏中残余的茶水确实有毒。” 宁王:“这不是正常吗?” 太子:“可那茶盏中茶水还有另外一种毒。” 宁王很是困惑的样子。 太子:“你可知道居翁?” 宁王:“居翁?我听说过,这是黄教的一种毒。” 黄教盛行于市井间,他们用一些奇巧伎俩来装神弄鬼,他们精通禁法,这些禁法中也包括各样的毒,居翁便是其中一种,这居翁原是起源于遥远西方的蛊毒,被黄教加以改进而成。 居翁要分三次陆续投下,被毒人逐步深陷于毒中,待到毒成,被毒人每过三日要吃施毒人的解药,若能续上则依然可以安然无恙,若是不能,便会意识错乱,陷于癫狂。 当年千影阁初建,也曾想过用居翁,不过因为太过凶险,到底放弃了。 太子道:“他们在那杯茶中发现了一些残留,是由雪上一枝蒿以及其它几味药材做成的,这味药若是单独服用,倒是无大碍,可关键是……” 宁王懂:“关键是……这是居翁的第一道药。” 太子忧心忡忡:“是……若说巧合,应不至于。” 毕竟这第一道药剂的调配也不是什么常用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 宁王道:“黄教擅长用毒,他们的毒五花八门,这并不出奇,但是黄教的毒竟然在皇宫内苑发现,这就奇怪了。” 太子:“母妃自然不知情,她若是知道茶盏中藏有这样禁忌的毒,她绝对不敢那么理直气壮,我能看出来,母妃对此一无所知,她应是被奸人所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4章 宁王耷拉着眉梢:“皇兄,你说的是,母妃估计连黄教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居翁是什么。” 太子很是忧心:“这件事我已经设法瞒下了,绝对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便是父皇那里,都万万不可透露。” 宁王:“父皇往日英明得很,这件事上,就是一个糊涂蛋。” 太子无奈地瞥了眼宁王:“你——” 宁王:“皇兄,你不必担心,许多事你不用说,我懂,我会管住自己的嘴,放心好了。” 太子蹙眉想了一番,道:“母妃对青葛不满,她听信谗言,想给青葛一个教训。” 宁王帮他往下说:“别人告诉她有一种毒可以控制青葛,且不会让人察觉,她信了。” 太子颔首:“是,至于青葛中的毒——” 他淡淡地道:“这就不得而知,兴许是底下人擅自下在茶盏中的。” 宁王听这话,藏在袖下的手攥得死紧。 有些事,不需要说太明白,太子不说他也想到了。 母妃有把柄在青葛手中,对青葛一直忌惮,显然有人知道母妃的心思,便利用母妃来对付青葛,想彻底控制青葛,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青葛曾在千影阁研习过制毒施毒,以她的经验,自然察觉茶盏有毒。 她知道自己坚拒,必然会落下话柄,应该是偷梁换柱,用障眼法假意饮下那杯茶,同时给自己用了显而易见的烈毒。 她走不出凤祥宫这毒便会发作,堂堂五品天武官,若是被毒在后宫妃嫔的寝殿,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敷衍过去,必然会引起注意,并详查其中关键。 换言之,她以中烈毒的痛苦为代价,让这件事浮出水面。 宁王微呼出一口气,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青葛这里也没什么,她是被逼到这份上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什么黄教的毒会出现在皇宫内苑。” 太子蹙眉,望着不远处的某一处,之后道:“是啊,为什么呢?” 宁王便道:“这件事当然你来查,你去查。” 他这话很有些赖皮的样子。 太子:“……” 他苦笑:“是,本来就该我去查。” 宁王:“如今四大世家颓势已显,黄教乍看之下,被夏侯见雪搅得一团浑水,不过黄教教主原不是寻常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他凉凉地道:“便是朝中我们几位皇兄弟,何尝不是虎视眈眈,总之,皇兄,你看你,如今群狼环伺,你是债多了不愁,慢慢来吧。” 太子听着,用很无奈很无奈的眼神看了眼宁王:“你想把我累死吗?” 宁王:“能者多劳。” 太子呼出一口气,他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宁王,道:“九韶,我总觉得,你在看着我跳进一个坑里。” 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宁王抬起手:“皇兄,你看,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 ************ 青葛是这日晚间时候醒来的,醒来后,她先观察过周围,知道自己回到了宁王在皇都的府邸。 她虽中了毒,但隐约记得自己晕倒前的些许情景,大概猜到自己被宁王带到了王府中。 这时候便有侍女前来,也有千影阁精通解毒的高手,他们检查了她的身体后,因为中毒后解毒及时,并无大碍,只需要养上一两日便好。 青葛便也不着痕迹地探问起宫中情景,这件事自然没有传出,不过听说谭贵妃因为一件小事开罪了皇上,皇上便训斥她,并要她在后宫中不许出来,闭门思过。 如今正值年节时,谭贵妃却被禁足,对于她这样备受宠爱地位尊崇的贵妃来说,已经是大失体面。 青葛听着这话,感觉自己的计划差不多成了一多半。 其实从跟随宁王进内廷时,她便已经想过对策,之后更是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她赌万钟必要保自己性命,也赌万钟能见到宁王。 至于宁王后会不会出面,这是她拿捏不准的,所以她也做好了准备,若是宁王听之任之,根本不屑出面来要人,那她便 依譁 先使苦肉计,之后自行解毒,万不至于丢了性命。 好在她终究赌对了。 她再不济如今也是五品绯衣天武官,在这个世道,纵然她身为女子,可穿绯衣配了银鱼袋,更曾经踏上金銮殿,那她就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弱女子或者市井贱民。 谭贵妃若要对她动手,折损的便是大晟朝堂的体面。 只是她回忆起自己晕倒前的一些细碎片段,到底有些意外,宁王竟勃然大怒,以至于仿佛要和谭贵妃当场反目。 他往日虽然和谭贵妃不睦,但到底是生身母亲,最起码的礼节总归是要顾着的,不至于如此决绝。 他竟为自己做到这一步,青葛算是赌对了,可她心中并无窃喜。 她回忆起最近这一段发生的种种,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总觉得……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她也留意了王府中的动静,那一日凤祥宫之事被封了口,并不曾外出,当日动了刀戈的侍卫和暗卫自然更不敢说什么,是以这件事别说外人,就连温大总管都不知详细。 **************** 这日,宁王回来王府,在花厅中接见青葛,花厅中并未曾掌灯,只有门外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半明半暗地摇晃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5章 外面时不时传来爆竹之声,花厅中却异样安静。 男人着墨紫窄袖衫袍,考究的剪裁凸显出他颀长强健的身形。 他负手立在窗外,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衣襟上腾云祥纹的金色绣线反射出细碎的幽光。 在这样一个喧嚣的夜晚,他显得过于沉静了,而青葛在这种沉静之中,品到了一丝隐隐的压抑气息。 她单膝跪地,恭敬地道:“殿下。” 宁王听到这声响,微侧首,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身上。 那视线若有实质,沉甸甸的,让青葛几乎不敢抬头。 第111章 第 111 章 第111章是你, 是不是? 其实在青葛的梦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画面,她逃无可逃,终于被他窥破。 遮掩的一切被揭开, 他用冷漠鄙薄的眼神看着自己。 隐藏在角落的阴暗骤然被刺眼的阳光照射, 于是她藏无可藏。 此时,在宁王这样的目光下, 青葛突然意识到, 自己拼命扑扇翅膀,可在这个人面前, 她依然无法挣脱, 他就如同头顶的五指山, 让她插翅难逃。 宁王静默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青葛, 就这么看了良久, 才终于道:“青葛, 说说吧。” 他补充说:“本王想听真话。” 青葛低垂着头:“敢问殿下想听什么真话?” 宁王:“那一年的大祭之日,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青葛听他这么问, 自然知道他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越发恭敬地道:“属下不敢说。” 宁王:“可是本王想听。” 青葛便不说话了。 花厅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一高一低, 相伴响起。 良久,青葛终于道:“殿下既心知肚明, 又何必来问属下,属下还想活下去, 既想活,那就永远不敢张口。” 宁王发出一声轻笑:“好一个永远不敢张口, 你不敢张口,却敢下毒是不是?” 青葛:“贵妃娘娘对属下欲铲之而后快, 属下几次狼狈逃生于娘娘手下,这次娘娘召属下前去凤祥宫,属下知道便是勉强躲过这次,也未必能躲过下次,与其遭受痛苦日日忐忑,倒不如一了百了。” 宁王听此,原本过于冷静的眸子瞬间奔涌出浓郁的墨色。 他咬牙,一字字地道:“你倒是聪明得很,你故意的,用这种小手段利用本王,倒是仿佛本王是个傻子,天下头一号的傻子!” 他骤然的情绪爆发让青葛惊疑不定,她以首触地:“殿下不傻,殿下宅心仁厚。” 宁王却突然迈步,挺拔的身形大步走到她面前,袍角飞扬间,他冷冷地道:“好一个宅心仁厚!你很会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是这种烈毒,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还是笃定会有人救你?你是指望谁来救你?叶闵,太子,还是谁?还有哪个?”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青葛听着这扑面而来的怒意,反而冷静下来。 事情该来的总归会来。 她越发恭顺地道:“属下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属下一条贱命,还不至于劳驾叶先生,劳驾太子殿下。” 说着间,她抽出自己的薄刀,依然跪着,不过却用双手将那把薄刀高举过头顶。 她恭敬地道:“殿下,事已至此,属下愿意听凭殿下发落,殿下要属下死,属下绝无二话。” 宁王嘲讽地道:“你说这话,可不是求死,你是别有所求,对不对?” 青葛低垂着头,道:“属下如今已经见罪于贵妃娘娘,娘娘为殿下生身之母,若娘娘不肯放属下一条生路,属下岂不是让殿下左右为难,所以属下自请离开,愿为马前卒,前往缟兖。” 宁王拧眉,打量着青葛很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哑声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你就是想离开,想去缟兖,绕了这么大圈子,使了好一个手段,你总算说出这句话了是不是。” 青葛:“殿下,青葛的命原就是你的,全看你如何裁决。” 宁王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她,只觉胸口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升腾,让他恨不得紧紧揪住她,让他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 想将一切毁灭,想狠狠地逼着她说话,想让她给予自己想要的那些。 青葛低着头,她清楚地听到,上方男人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一下下地那么响起。 过了许久,她终于听到他用疲惫的声音道:“以后,本王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青葛顺从地道:“是,属下会牢记殿下的话。” 宁王听她说得好听:“是吗?” 青葛斩钉截铁地道:“是。” 宁王便突然笑了笑。 他笑起来凉渗渗的:“为什么这么想去?就非要走吗?” 青葛望着前方男人袍底上的绣纹,道:“殿下可还记得,昔日随云山中,殿下曾经说过的话。” 宁王神情一窒。 他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 他并不想听到,也不想提及,甚至不能去回忆。 青葛垂着眼睛,用平静的声音道:“当时殿下说,夏侯氏盘踞绀梁,绵延千年,他们藏书阁中的书籍包罗万象,先帝时御史修史书,还要找上夏侯氏来借阅前朝史书,说江北兴修水利,遇峭壁水渠无法通行,为了能够请到温家的天机坊能匠,皇太子亲自前往荼雍温家游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6章 当她说起这个的时候,依然记得那个暗黑犹如鬼魅的夜晚,也记得他犹如刀锋磨过石头一般的声音。 她低声道:“殿下说,我不配。” 宁王薄薄的唇几乎毫无血色,藏在袖下的拳紧紧攥起,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迫人。 青葛却是已经不再在乎,她轻笑一声,道:“属下长在宁王府,受教于千影阁,自小吃的每一粒米, 殪崋 穿的每一件衣,全都是殿下的供养,属下也想知恩图报,也希望能有所成,希望许多年后,被人家说,至少不白养了这张嘴,不白花了那么多心思,而不是一句不配。” 她说出这话后,隐约有外面谁家的连响鞭炮声响起,遥远而闷重地响着,一下下,像是敲在两个人心上。 宁王低首,就那么看着这个跪着的她。 一个被他说不配的人,一个习惯了跪在他面前的人。 良久,他终于缓慢松开攥着的拳,长出了口气,哑声道:“所以,你要去缟兖。” 青葛声音坚决:“是,属下要去。” 宁王只觉,自己浑身所有的气力都已经散去了。 他低首看着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想他的王妃,想了很久很久。 现在,有一个人就跪在他面前,固执地说,她要去缟兖。 她跪在自己脚下,卑微又倔强,像是一团从未熄灭的暗火! 你以为她已经灭了,以为她黯淡无光,但其实她一直在燃烧! 宁王死死地盯着下面跪着的那个人,卑微到了极致,曾经从来不被他正眼看的人。 那便是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 宁王无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终于道:“你先下去吧。” 他艰难地自胸腔挤出几个字:“等本王消息。” 青葛:“是。” ****************** 这日青葛留在府中继续养伤,宁王再也不曾出现过。 青葛心中难免狐疑,但事到如今,少不得走一步是一步,也并不敢多想。 谁知道这日晚间时分,宁王竟然命人将小世子自谭贵妃处接回来了。 小世子见了青葛自然喜欢,一股脑偎依过来,搂着青葛不放开。 青葛看他这样,便想笑,软乎乎的小身体,全身心的依赖。 她如今身体已经无大碍,没事时便陪着小世子一起用膳,还可以一起读读书。 小世子天资聪颖,确实颇会读一些书了,有时候青葛给他读一遍,他竟然能复述下来,只不过发音有些含糊,不过更添几分童趣稚气,惹人怜爱。 青葛会抱着他飞飞,小世子喜欢飞飞,每每飞的时候,都会发出兴奋的叫声,两只小手拍打着鼓掌。 这种其乐融融的相处自然是极好,可以说是青葛从未有过的一段时光,美好到犹如蜜糖一般。 只是这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青葛心里隐隐明白,接下来必有一刀狠狠落下。 这晚青葛躺在小世子身旁,听着外面的爆竹之声,好像自从除夕后,皇都的爆竹就不曾停过,哪怕位于王府的深宅大院中,也依然逃不掉。 幸好小世子并不会因此惊怕,依然睡得安稳。 这孩子倒是一个心大的。 这么想着间,她合上眼。 那些鞭炮声终于停下来,院落中寂静无声,以至于她能听到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 床榻上,小世子睡觉时些微的鼻息清晰而甜蜜。 她这么听着间,心中陡然一顿。 在这万物静谧的夜晚,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有一个人,就站在院落外。 他无声地站着,就仿佛站了很久很久。 青葛知道自己大意了,也许小世子的柔软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当然也可能是外面的鞭炮声太过喧嚣。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望着锦帐上方繁琐讲究的绣纹,她有那么片刻的犹豫。 不过最后,她还是起身。 她看向床榻内侧的小世子。 他依然睡得安稳,偌大的脑门很有些岁月静好的静谧。 她垂下眼,到底下了床榻,穿戴过,走到了院落中。 此时如水的月光洒了一地,墙根处尚且有些零星残雪,相比于都城年节的繁华,这里显得过于冷清了。 青葛的云靴缓慢地踩在青石板上,那些发硬的雪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推开院落的门,走出去,便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男人。 远处的宫灯映照,将他过于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到仿佛把他的影子融入到这幽黑的夜色中。 青葛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 她知道他应该猜到了,也许早一些,也许晚一些。 不过此时她站在身后,他却并不言语,只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葛在一处残雪跟前停住脚步。 她低垂着眼睛,望着前方一地的月光,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宁王垂着眼睛,就那么沉默地看着脚下的影子。 他看到她的身影被拉得过于纤细,落在秋叶上,也落在自己前方。 这时,一片沾染了雪的枯叶摇曳而下,最后终于轻盈地落在那拉长的影子上。 他终究道:“是你,是不是?” 青葛听这话,自然明白,他虽然是在问,但其实他已经笃定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7章 如今想来,他从更早时便已经确认了。 从寻找那个女军士回来后,他大病一场,或许就已经知道了。 自己其实早已经发现了异样,只是忽略了,大意了。 或许也是逃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她要放弃一切逃吗? 她苦笑一声,道:“殿下,你在说什么?” 宁王听这话,骤然转过身来。 青葛的心一顿。 之后,她缓慢地抬起头来。 清冷的月光下,她觉得那双幽深锐利的眸子几乎要把自己穿透。 他确实知道了,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青葛抿着冰冷的唇,静默地站着。 宁王迈开脚步,一步步走过来,最后终于站在她面前。 他复杂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青葛的脸上,既压迫,又小心翼翼,像是万钧之力不知如何安放。 宁王抬起手来,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下巴,之后,轻抬起她的脸。 他哑声道:“看着我。” 青葛被迫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男人。 距离太近,以至于她清楚看到了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晦暗,以及几乎要动荡而起的疯狂。 宁王的声音嘶哑,带着刻意的温柔:“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三三,是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想后退,想逃离。 但她没办法逃。 于是她只能轻笑一声:“殿下,你认错人了。” 曾经她确实扮演过宁王妃,扮演过夏侯见雪,也曾和他鸳鸯交颈,温柔缱绻,但是这一切已经过去三年。 光阴荏苒,她经历诸多变迁,早已经不复往日心境,便是昔日由莫经羲精心保养出的娇美容颜也已经不复存在,甚至可以残酷地说,宁王惦记在心头的那宁王妃早已经消逝了,永远不可能有了。 如今再提起过往,她又该以何面目,又能对他说些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吗,两个人身份地位的差异,以及三年光阴的鸿沟,这些都让两个人无话可说,甚至三年前所谓的缱绻温柔,也都是镜花水月的一场虚幻。 她仰着脸,望着他,用格外平静的语气道:“殿下,我怎么可能是王妃娘娘呢,你难道忘了,我以前曾经护在娘娘身边。” 宁王扯出一个讥诮的笑:“你还在骗我,你躲在我身边,就这么看着我一直寻你,寻你寻了三年!” 他眼底猩红,声音却平静到让人害怕:“是不是恨我,恨到了不想再看我一眼,所以无论我怎么寻你,你都要躲起来,你宁愿远远地看着承蕴,宁愿对着自己亲生儿子下跪,喊他一声世子殿下,你都不肯和我相认。”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她闭上了眼睛。 没办法再拒绝,但也没办法承认,所以她只能逃避。 宁王放开钳制着她下巴的手 璍 ,转而握住她的手:“你都看到了,我找了你很久。” 他突然说这话,青葛心便一跳。 宁王:“一直找不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他微垂下细长的羽睫,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已经寄希望于来生,只是终究会担心,不知道你本来的姓名,若到了阎罗殿前,是不是想寻你都寻不到。我只能告诉每一个人,我要找一个叫王三的人,我一遍遍地说,你叫王三,叫王三,我在心里念了很多遍你的名字。” 他话语中藏着太多激烈的情绪,这让青葛的身体几乎颤抖。 宁王感觉到了,他怔了下。 之后,他垂敛着漆黑的眼眸,审视她许久:“你在怕我?” 青葛摇头。 宁王陡然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三步。 隔着三步的距离,他沉默地看着她,眼神热烈而压抑,就这么描摹着她的每一处线条。 往日平淡无奇的容颜,此时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气息。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以至于青葛完全无法承受。 这种感情太过强烈,而她心底只有苍白平淡的匮乏,她确实没办法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强行的相认,最后只能是终于发现,昔日的美好全都是一场虚假。 宁王看清了她眼底的逃避。 这种逃避是锉刀,在他心中最柔软之处,一下下地摩擦。 哪怕他早应该知道了,但是想一次,看一次,便磨一次,便痛一次,于是密密麻麻的痛充塞着心口。 再次开口时,他缓慢地道:“我要你回去想,想清楚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三三。” 青葛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的寒意。 宁王锐长的眼睑微垂,压下翻涌的情绪,一字字地:“给你三日时间。” 青葛:“若我不是呢?” 宁王勾唇,笑得惨淡,却惊艳:“若你不是,我放你离开。” 第112章 第 112 章 第112章挣扎 此时的青葛会去回想, 回想在过去的这段日子,自己有什么办法逃过这一切。 但似乎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问,你到底是不是三三。 青葛确实没办法回答他。 她知道, 一旦回答了, 便是万劫不复。 谭贵妃,身份差异, 以及自己的无法回应, 甚至往日种种的欺骗和隐瞒,他们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 会被永远留在后院, 做一个没有名分的陪房或者妾室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8章 就这么陪在小世子身边, 看着他长大, 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喜欢小世子, 也希望能陪着他, 但……她确实做不到。 而自从这晚后, 宁王便不见了, 他说给自己三天时间。 青葛此时并没什么太多想法, 只是安分地陪在小世子身边。 小世子还很小,他这一生很长, 但自己能陪着他的时间却很短。 这日晌午时候, 府中丫鬟却送来了各样物件,有绫罗绸缎, 也有金银,更有各样珍稀药材, 青葛竟看到了杜仲王雄花,很大的一个, 哪怕在大晟皇室也是稀有的。 除了这杜仲王雄花,还有一个黑漆檀木小盒子。 青葛犹豫了下, 打开来,里面是各样珍稀药材,也有特制的丸药,每一颗都是大有来历的好物。 她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张张的银票,许多张,数不清,还有宅契地契,以及一些精致的大内御制头面首饰,大块的玛瑙,以及一件璀璨生辉的珍珠衫。 他扔下那句话后就消失了,再不见人影,却送来这些。 显然他在用这些物件告诉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于宁王来说,已经足够卑微了,他原桀骜不驯,目无下尘,他还不至于用这些金银钱财去索要一个女子的欢心。 这些却让青葛更加知道,他们没有回头路。 在这种一股脑的掏心挖肺之下,他想要的只会更多,一旦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给他,只会引来他的滔天怒意。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能剩下什么? 况且还有缥妫…… 如今她并不知道宁王知道了多少自己的底细,若他知道了自己和缥妫的关系,一气之下,以缥妫威胁自己,那自己—— 她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让缥妫重新陷入困顿之中。 *************** 初六是个好日子,许多商铺门面都开张了,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在街巷一处破旧酒肆中,只亮了一盏油灯,宁王闷闷地坐在靠窗的桌案前。 窗棂太过破旧,有些漏风,窗户纸被风吹得发出扑簌之声。 宁王对着桌上一杯残酒已经看了很久,他并没有喝。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粗糙的火工,火工今晚结束轮值,得了片刻空闲,托着疲惫的身体过来喝一杯。 宁王为火工斟酒。 火工道:“所以……你刚才说你的那把刀?” 宁王一手托着额,疲惫地微合着眼睛,低声道:“我拥有许多把刀,这些刀对我来说自然很要紧,但是又没有那么要紧,这把刀和那把刀,无非是哪个更好用,哪个更锋利,又有什么区别呢?没什么区别。” 火工醉醺醺的:“对,没区别!” 宁王:“炼刀的规矩都是我亲手制定的,严苛残酷,经过千万道工序后,会锻炼出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刀,而她,只是我手中的一把刀,一把不算太好用,但也让我欣赏的刀。” 他恍惚地望着前方微弱的油灯,喃喃地道:“可是现在我却爱上了这把刀,把这把刀放在我怀中,任凭她一刀刀地割着我的心。” 火工没懂,大着舌头道:“你……你为什么要抱着那把刀?不就一把刀吗?” 宁王:“我喜欢上这把刀,我希望这把刀能懂我,我要这把刀说话,可她不会的,她经过了一重重的磨练,被锻造了几十次,她只是一把刀。” 冰冷锋利,在火光中闪着倔强的寒光,但是却不能给他一丝丝温情的回应。 也许她是有的,比如对小世子,她会沉默而遥远地看着。 她也会抱起小世子,给她飞飞,可也只是如此罢了。 她称呼小世子为世子殿下。 千影阁一道道严苛的规则,十几年的磨砺,还有世俗固有的藩篱,让他和她之间隔了千万重。 火工:“那,那该怎么办呢?” 宁王当然知道,眼前的火工永远不会懂自己的心思。 不过他也不要任何人懂,他只是需要一个醉醺醺的人,去听他的心事。 然后第二日便忘一个干干净净。 他低垂着眉眼,昔日挺拔的背脊略显弯曲,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油灯。 他冰冷的薄唇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我若抱紧她,伤得不止是我,还有她自己。” 只会折损了她的锋芒,甚至会活生生折断。 毕竟这是千影阁森严苦训十几年才锻造出的一把刀,她足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是随时可以搏命的一把刀。 他疲惫地垂着眼:“过去三年,我无数次埋怨,她怎可如此心狠手辣,不近人情,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女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那是在他眼皮底下打造出来的。 火工听着,挠了挠头道:“你说的,我实在听不懂,不过既然你这么珍惜那把刀,要么抓着不放,要么再为它寻一个好的主人便是,或者收起来?” 宁王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喃喃地道:“收起来?” 火工:“是了,收起来,放放,放一段,兴许就好了?” 宁王疲惫地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这时,火工也要回家了,宁王付了酒钱,也走出酒肆,往回走。 那火工脚步踉踉跄跄,他喝醉了。 宁王滴酒未沾,但他比火工更为踉踉跄跄。 他的貂皮大氅早已经不知去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09章 璍 就这么一步步,缓慢地走在风雪中。 ********** 这一晚的雪格外大,小世子似乎比平时更黏人一些。 青葛想着,小孩子也许会有一种异样的直觉,他们可以比大人更明白地感觉到危险,幸福,以及甜蜜。 晚间时,她才上榻,小世子便揉揉惺忪的睡眼,爬过来,窝在青葛怀中。 青葛搂着小世子,轻握住他软乎乎的小手,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小世子并不说话,只用手把玩她的衣襟。 青葛道:“我想离开,也许离开两年,你会不会生我气?” 小世子已经睡得迷糊了,他靠在她身上,懵懂地眨着眼睛。 青葛:“你记得我吗?很早之前我曾告诉过你的话?” 小世子拱了拱小身子。 青葛:“你做得很好,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也许会是唯一的孩子。” 小世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道:“所以,就这样吧。” 小世子歪着脑袋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便伸出小胳膊来,抱住她,然后埋首在她怀中,睡着了。 她安静地躺在榻上。 明天便是第三天,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需要面对的,终究要去面对,她逃不掉。 ****************** 青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年幼时,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初入千影阁,但她不听话。 她经受了一次次的规训,终于摆脱了狗一般的习性,变得像一个人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一条狗,一条被囚禁的狗。 她从这个梦中缓缓醒了过来,在意识觉醒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不对了。 她感觉自己手腕上有些异样,那是一种略有些冰冷的触感,以及些许的重压感。 她猝然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睛,在那眸底深处,隐隐有暗芒涌动。 是宁王。 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 她这个样子是如此逆来顺受,以至于宁王拧紧了眉。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青葛坦然望着宁王:“殿下,是觉得青葛错了,所以要处罚青葛吗?” 她起身,就在床榻上跪下,随着她的动作,有铁索的声音在响。 她仰脸望着宁王:“殿下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宁王抬起手,修长削瘦的指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你不要怕。” 当他这么动作的时候,她也听到了那铁索相撞的声音。 她低头看,便见自己的右手被戴了一个环形的链条,那链条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而链条的另一端—— 是宁王的手腕。 她平静地望着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垂眸注视着她,看着她过于平静的眼神:“三天时间到了,青葛,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青葛笑了下,望着这铁索:“殿下,此时此刻,我的答案还重要吗?” 宁王指尖微动,手中却多了一把银色小钥匙。 他拿着那把小钥匙,插入其中一处锁眼,于是那铜环应声而开。 铜环被打开后,两把铁索也随之分开,冰冷的铁链自青葛的手腕滑落,跌在床榻上。 青葛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宁王脸上,他看上去过于冷静,过于清雅,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但是青葛却感觉到在这平静海面之下,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他寻了她三年,所有的爱恨都压在一处,若一旦爆发,青葛知道,自己必体无完肤。 这时,宁王抬起手来,冰冷的手指抬起青葛的下巴,薄长的眼睑垂着,用一种异样平静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个眼神有着锐利的锋芒,仿佛能看透她每一寸。 青葛闭上眼睛,不敢迎视。 宁王略俯首下来,当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边时,她听到他低声道:“青葛,你知道吗,很久前,我曾经查过你的底案。” 青葛睫毛轻颤。 宁王:“那一夜七夕节,我站在桑树下,看着我的王妃写下的青囊,我想着,会不会她突然就这么走到我面前。” 他凄然一笑:“结果你突然出现了。” 这一刻,青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某一处裂开了一条缝隙。 于是便自那缝隙中翻涌出酸涩,酸涩如海一般几乎将她淹没。 不过她到底是压下了,用沉默来回应他的一切。 宁王眸底闪过梦幻般的迷离:“所以那一晚,就像在做梦一般,我便觉得,也许你就是,我挣扎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去看了你的底案。” 青葛听着,一时茫然。 那么早之前,他便已经看过了,可是这几年,他不是一直在寻她吗? 她想起昔日她见叶闵,按照正常流程,叶闵给自己户帖时,这个底案就应该被销毁了。 可现在看,底案应该还在,如果底案还在,那就是……叶闵当时替换了底案,宁王看到的是底案是假的。 至少不是自己如今的相貌了。 宁王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她脸上,此时自然不曾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波澜。 他了然,轻笑:“你的底案上的画像,那是一张——” 他的指尖轻触在她脸上:“和我的王妃不一样的脸。”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0章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划过面颊,青葛屏住气息。 她轻笑了声,笑得有些嘲讽:“既然殿下已经看过了,自然应该知道,那不是我,为何如今又要问起?” 宁王抬眸,漆黑的眸子泛着异样的光,手底下却微收,就这么拢住了她的颈子。 他声音轻而危险:“但我就是觉得你是,你不是吗?” 青葛仰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三日前,殿下说,若我不是,便放我离开。” 宁王:“是,我说过。” 青葛:“既如此,那属下愿意卸下易容,请殿下一观。” 宁王听这话,却是沉默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薄唇绷得锋利。 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压抑起来。 片刻后,他终于艰难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青葛看到,月光之下,他绝艳的侧脸线条锋利而冷清。 他竟然在犹豫思量。 就在这时,宁王薄唇动了动,终于用一种冷硬的声音道:“好,我要看。” 他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青葛:“请殿下稍候,容属下进入内室,卸下易容。” 宁王墨色的眸子无声地望着窗外,身形笔直紧绷。 他并没有回话。 青葛便径自走入内室,闭上眼睛,快速地分析着。 当年查了底案的宁王依然无法确定自己身份,因为他看到了错误的一张画。 她必须把自己伪装成那个画像相同的容貌。 所以宁王在底案中看到的那张脸,到底是哪一张? 她蹙眉苦思,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千影阁她有四张假面,但其实只有极少人知道,她还有一张,是从未用过的。 当时机巧嬷嬷为她做下那一张假面,叶闵看了许久,说,太美了,不喜欢。 所以机巧嬷嬷在这张假面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才有了如今她的模样。 她垂眸想 yh 了一番,开始卸去易容。 她缓慢卸去一些多余的装饰,让这张面孔变得清隽干净起来,幻化为那一张被她放弃的假面。 当一切打理妥当,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有一瞬间动摇。 她的指尖轻触碰着自己的眼角,心却在犹豫。 他既已经怀疑,话说到这里,继续隐瞒着还有意义吗? 那一夜随云山中,他说她不配。 她竟险些寻死,寻死时那个疯狂的念头是,让他的王妃消失,秘密永远埋葬,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真相。 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念头竟成谶言。 她不是他的王妃,从来不是,只是演过一场虚假的皮影戏。 那场戏早已落幕,只是他自己留恋其中不肯走出罢了。 她苦笑一声,心灰意冷,他既然要看,那就干脆让他看好了。 见到又如何,只是一张面容罢了,他永远不可能寻回他的王妃了。 她当即便要卸下易容。 就在这时,她听到宁王的声音。 他说:“不必了。” 青葛的动作顿住。 宁王声音嘶哑而疲惫:“我知道,你不是。” 青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无声地沉默着。 宁王:“既不是,那本王便不必看了。” 青葛听此,笑着道:“殿下真的不想看看吗?也许我就是。” 宁王:“不,你不是。” 青葛听此,安静地站了一会,便拿起面巾,遮住面容,这才低首走出去。 此时的宁王背对着她站在窗外,微微垂首,他的身影被夜色拉得修长,有着和这繁华皇都格格不入的落寞。 感觉到青葛的脚步,他哑声道:“你走吧,去缟兖,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回头。” 青葛无声地听着。 宁王:“不过,你不要忘记,按照千影阁的规矩,两年内,你依然必须效命于千影阁,千影阁不放人,大晟天下没有任何地方会接纳你。” 青葛垂首,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两年后,属下一定归来,会前往禹宁向殿下叙职。” 宁王:“好,届时本王在禹宁等你归来。” 青葛:“那属下——” 宁王看着窗外,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青葛疑惑地看着宁王。 宁王萧瑟一笑:“青葛,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 青葛听这话,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知道,竟是你。” 青葛依然不懂。 宁王垂下眼,一声嗟叹:“你才入千影阁时,我曾在千影阁新晋的孩童中寻过你,可没寻到,当时我还未曾掌管禹宁,便去问他们,他们说不在的孩子都死了,我便以为你死了,并不知道你当时正在岳嬷嬷那里受训,我当时很难过,我以为我救了你,以为你活得好好的,却发现你依然死了。” 青葛怔了怔,努力地消化着其中的含义。 她渐渐明白了,他不是在说王妃,他记起来了,记起来当年那个菜人。 他知道她是昔年的菜人,那个被他认为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用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声音道:“殿下,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会去千影阁找我?” 宁王低着头,以手握拳。 他拼命压下几乎冲涌而出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清楚记得,那一日寒气侵骨,漫天皆白,皇兄,我,还有叶闵一起前往西渊边境一带视察,在一处食店歇脚,却看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1章 他喉结滑动,有些艰涩地道:“看到了你。” 青葛缓慢抬起眼,视线落在他的腰际。 宁王:“是叶闵把你安置下来,我一直记挂着你,想找你,可我当时根本不懂,误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青葛的眼睛便逐渐湿润了。 她想起那一晚在丽泽湖的船上,宁王曾经为她演奏过的那一曲观雪。 在清冷的琴声中,她听到了大雪无痕,听到片片雪花缥缈轻盈地落下。 时至今日,她突然猜到了其中缘由。 天之骄子的他尚且年少,还不知道体恤别人的难受,所以言语骄矜傲慢,但其实心里是怜悯她,对她动了恻隐之心的。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在被解救的恩惠之外,她听到的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那句无心之言。 那时候的她,确实脏兮兮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以至于不愿意在他面前如此卑微不堪吗? 宁王轻垂着眼,看着眼前华贵精美的地衣逐渐漫上一层水雾,他终于用带着哽咽的声音道:“那一年皇兄带我前往西渊,是要我看众生疾苦,那时候我才九岁,倔强狂妄,目无下尘,见到你时,震惊之余,其实心里很难受,只是——” 他薄薄的唇颤了下,道:“我那时候很别扭,不好意思,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生了怜悯之心,反而故作姿态,以至于说出了伤了你心的话,只是从那之后,我终究有些惆怅,不知为何总是记起来,以至于在一个大雪之夜,我偷偷跑出去,走了许久,又尝了你曾紧攥在手中的糙米糕。” 青葛死死咬着唇。 她记得,当然记得,她当时紧攥着那发霉的糙米糕不肯放开,他说太脏,脏了,要从她手中拿走,她一直在倔强地挣扎,并冲他龇牙咧嘴,甚至因此险些咬伤他的手指。 宁王轻叹:“我回去后,便请愿留在禹宁,因为我不希望看到这片土地上再有以人为食。” 青葛含泪望向他,那时候宁王还很小,作为皇上最受宠的小儿子来到禹宁,世人皆惊,百思不得其解,她也曾经暗中困惑过,却不曾想今日听他这么说。 宁王望着她的眼睛:“那一日,我在大雪飘飞中,作下一首曲子。” 青葛心微紧。 宁王的声音沉沉落在她耳边:“青葛,我的《观雪》,为你而作。” 青葛的眼泪自脸颊滑落,落在地上。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113章离开 宁王看着身后那滴眼泪, 再次开口道:“我生来骄纵傲慢,纵然心里难受,却从来不愿和人提起, 后来有一夜, 我和——”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和王妃在船上, 我向她弹奏了这曲《观雪》, 她流泪了。” 青葛心口掠过一丝麻痛。 宁王垂下眼睑,喃喃地道:“我看着她的眼泪, 我觉得她领悟了我心中的悲凉, 我引她为知己, 从那之后, 她在我心里生了根。”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 每个字都像是心底的震鸣。 青葛声音发哽:“殿下。” 她承认, 猝不及防间, 她被击中了最脆弱的一处, 已经溃不成军。 许多情绪,酸涩的, 痛苦的, 悔恨的,甜蜜的, 以及无望的,一起奔涌而来。 这些堵在那里, 让她心口酸涩,脑中一塌糊涂。 宁王微阖了阖眼, 再次开口:“我也查了你的底案,才知道是你。” 其实他并不愿意看, 也不忍心看,正如他不想那么粗暴地揭开桑树上的青囊,更不想把她逼到狼狈地蜷缩在深山的一处,不想揪着她撕扯开她最后的伪装和体面。 他不想看到她藏无可藏时的惶恐和狼狈! 他攥了攥拳,让自己从那几乎溺死的痛苦中挣扎出来,用颤抖的声音道:“青葛,我年少时轻狂无知,之后也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如今想起,悔恨交加,可是已经无法弥补。” 青葛哽咽着道:“不,殿下很好,我本已经是刀俎下的鱼肉,性命不保,是殿下仁厚,救我于苦难,之后又予我衣食,给我庇护之所,让我学得一身本领。” 她原本,原本从未想过背叛他啊…… 哪怕最恨他时,也愿意为他而死! 她低声道:“在凤祥宫,殿下救我性命,为我不惜和娘娘反目,我深感愧疚。” 宁王:“这只是弥补我昔日错处的万分之一,我往日不曾护着你,让你满身伤痕,今日回想,总觉得已经晚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来,以手支着额,喃喃地道:“所以你如今要离开,是不是?” 青葛指尖发颤,她咬牙道:“殿下,你若要留我,那我便不走。” 宁王却道:“不,我不留你,我若留你,却不能好好安置你,也是害你,如今你既已做出选择,可以走,只是你答应我,两年后记得回来。” 青葛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明白。” 宁王:“我要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不要受伤,不要中毒,我要你……” 他的声音沉厚沙哑,带着些许祈求,或许是关怀:“保重身体,可以吗?” 青葛鼻子发酸,一时竟无法言语。 宁王:“遇到事情,有一千种有一万种的解决方法,你却选择了最极端的那个,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也许对你来说只有那一个选择,也是你这些年来学到的唯一的办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2章 他艰涩地道:“这也是我的错。” 是他亲手制定了千影阁铁一般的规矩,把昔日那个倔强的孩童扔进去熔炉中,要她跌跌撞撞落得一个体无完肤,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铁石心肠。 所以他才一遍遍地用心去承接她的冰冷和刚硬。 他声音发颤:“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青葛咬着唇:“殿下。” 宁王顿了顿,垂下眼,声音低沉犹如呓语:“我希望若遇到什么难处,你能想起来,你还可以回禹宁,回千影阁,我纵然并不是一个宽容仁厚的人,可我以后会尽我所能,庇护我的下属,不至于让别人欺负,哪怕加害你的那个人是我的至亲,我都会尽我所能。” 青葛心思恍惚间,想起那一日她做了噩梦,梦到冰天雪地颠沛流离。 结果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她,醒来后,是宁王。 这一刻仿佛昔日的梦境成了真。 她用嘶哑的声音道:“殿下,青葛记住了。” 宁王:“你既要去缟兖,不可能让你一穷二白地去,我已经为你做好安排。”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就在案上,你自取便是。” 青葛听这话,视线缓慢地移向一旁,却见那是一封腊封的公函,以及一五色琉璃玉匣。 宁王:“打开看看。” 青葛犹豫了下,打开那公函,抽出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里面竟是黄白麻纸写下的敕书,是下给她的,上面加盖了皇帝的御画。 她快速地读过,敕书上写的是“兹封千影阁青葛为四品云麾将军,命尔前往缟兖,专理田亩核实,人口登记,建土地簿籍和赋役黄册,望秉持忠诚,恪尽职守,不负朕之厚望”。 她惊讶地望向宁王。 宁王:“你受了委屈,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只能在父皇面前为你请旨,望你有银钱傍身,望你升官加爵,这次你前往缟兖,会配有两位副官相随,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盼你能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青葛静默地看着那敕书。 宁王哑声一笑:“你也不必觉得这是什么旁门左道,这次朝廷选派能臣良将前往,代天子巡狩,注定一路艰辛,危机四伏,你若只是五品天武官,终究难以服众,也有失我天家颜面。” “所以我才为你请了这四品武官云麾将军之缺,你将以朝廷钦差使的身份,以四品武官之身前往缟兖,主持亩田丈量大业,去扫平大晟国土遍地横生的荆棘,让官道驿馆四通八达,抵达内廷不曾触及之处。” 他望着她,缓慢而郑重地道:“去建功立业,去开疆拓土。” 青葛低头,恭敬虔诚地道:“谢殿下,属下定不负君恩,也不敢辜负殿下的厚爱。” 宁王:“另外一件,也是送你的。” 青葛的视线缓慢移向那件五彩琉璃玉匣,这玉匣流光溢彩,上有错彩镂金,精美绝伦。 不过青葛很快发现,这竟然是浑然一体的,是毫无瑕疵,且也无任何缝隙的。 这看上去是一玉匣,却并没有可以开启之处,也不见任何机关暗门。 宁王自始至终不曾回头看,他仿佛感觉到青葛的疑惑,轻笑了下:“你没猜错,此物虽华美炫目,但却并不能打开,若要打开,便是玉匣碎时。” 青葛低首凝视着那五彩琉璃,里面隐隐有些暗影:“殿下,这里面……” 宁王:“是,这五彩琉璃中放了一样物件。” 青葛沉默。 宁王:“但若要看清这物件,先要打碎五彩琉璃。” 青葛便懂了。 琉璃并不易得,如此精美绝伦的五彩琉璃更是罕见,若想看里面物件,必须先打破这一件,可这世间又有几个舍得打碎? 况且,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宁王:“你追随我这么多年,让你受了许多委屈,落得累累伤痕,两年分别,这算是我送你的,将来有一日,你若想,可以打碎。” 青葛抬起眼,望向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自始至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只给她一个萧条寂寥的背影。 这时宁王垂首,自嘲地轻笑:“只是本王也不知道,五彩琉璃碎后,里面到底是什么。” 青葛彻底懂了。 她收起这两样物件,之后视线微垂,看着前方他的袍角:“属下明白了。” 宁王似叹了声:“你走吧。” 青葛:“请殿下多多保重,属下告辞。” 说完,她没再回头,阔步离开。 正月六日,拂晓时分,青葛骑马出了王府。 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她听得皇宫中景阳钟响起,一时回首望,见宫阙上方有稀疏星子绕宫阙而行。 这时,有虾蟆梆鼓一起敲响,内廷传呼声犹如响在耳边。 很快宫门开启,文武百官列队骑马进宫,在今日,他们将跟随帝王前往圣堂祭香,并前往天章殿祖宗神御前行献礼,为天下人祈福。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盛世繁华,便沿着天街,纵马而去。 就在此时,在巍峨的城墙之上,八角宫灯的微光萦盈地铺洒下来,着了玄色窄袖蟒袍的男子正沉默地伫立在城墙的垛子后,视线无声地追逐着那道踏马而去的身影。 看她衣袂飞扬,看她绝尘而去。 踩踏在青石板上的阵阵马蹄,恰如踩踏在他心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3章 自从窥破了真相,他已备受煎熬,意识一旦沉入睡梦中,便有噩梦瞬间将他淹没,把他拖拽至深渊处。 他梦到自己扼住她的颈子,梦到自己囚禁了她,梦到自己给她戴上锁链,也梦到自己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日年节时在宫中,他再次做了噩梦,醒来听得青葛的消息,所有的愤怒以及惊惧在那一刻爆发了。 没办法原谅母妃,痛恨母妃,所以大肆发泄。 可他也心知肚明,其实他痛恨的是背后的那个自己。 母妃对付她的时候,自己未必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于是这支箭兜兜转转,终于射在了自己的心口,也射在了承蕴稚弱的身体上。 寒冬的风无声地吹起他的玉带,扑簌风声中,他抿着唇,静默地望着远方。 长街寂寥,灯火无声,那一人一马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在在天街尽头。 他垂下眼,缓慢地摊开掌心。 他的掌心中,是流光溢彩的红玉手镯。 他们在随云山的姻缘树上求了一对相思绳,后来相思绳破,他便命人做了这对红玉手镯,表一生一世相思意。 曾经那对红玉手镯自夏侯见雪箱笼中发现时,他气怒交加,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如今回想,她并不曾辜负了他,其实她委婉地以另一种方式将她的红玉手镯送到他手中。 既如此,那他便要她带着他那只红玉手镯上路。 山水迢迢,江湖路远,走到哪里,她都要带着。 *********** 春日明媚,宁王府后院的书斋中。 宁王望着案上的公函,已经看了许久,他的视线始终无法挪开,也没办法让自己去翻看下一份公函。 站在书案前的温正卿也有些犯嘀咕,殿下这是怎么了,皇都是有什么大事? 可他绞尽脑汁回想,不曾记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外面门被推开一条缝,门后先是露出一个大脑袋,脑袋上的乌发用天水碧色的彩缯束着,上面又缀了透雕枝蔓的玉葫芦,剔透玲珑,流光溢彩,煞是可爱。 温正卿一看这情况,便顿时明白了。 宁王自卷宗中抬起眼,淡定地看着。 那脑袋往里面探,很快一双乌黑眼睛水汪汪地露出来,再对上宁王视线上,立即机警地缩回去了。 宁王轻叹了一声:“谁在门后?” 既然被逮住了,那脑袋便不再躲藏,他干脆往前一跳,直接跳过门槛,口中道: 璍 “自然是本世子。” 小世子五岁多了,生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只是平日太过顽皮,此时更是不经通报,便径自跑了过来,院外侍卫拦都不敢拦。 他背着小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人虽然小,倒是很有些气势。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给你说了多少遍,这里不是你随便乱闯的地方,老大不小了,能有点规矩吗?” 旁边温正卿连忙打圆场:“也没什么,殿下,属下要禀的都已经禀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行告退。” 他已经习惯了,别看殿下如今沉着脸,但其实他根本拗不过小世子,小世子在殿下面前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小世子听父王那么说,才不在意呢,哼了声,背着手,昂着小下巴道:“父王言而无信,孩儿才擅闯此处,结果父王倒打一耙,反而怪罪孩儿不懂礼法?” 温正卿一听小世子那调门,顿时头疼,当即道:“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待宁王应允,赶紧起身溜之大吉。 宁王听着也是无可奈何,自己这儿子性子虽然顽劣,可倒是爱读书,如今张口便是一番文绉绉的言语。 宁王对此其实多少有些不适,也有些好笑。 毕竟才四五岁的小儿,言语无半分童趣,就像读了半辈子书的老学究。 他叹了声,身体微后仰,靠在那椅背上。 望着自己儿子,他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好整以暇地道:“本王何时言而无信了?” 小世子:“之前父王说过,春暖花开时,定会伴孩儿游玩,可谁知父王竟是终日忙碌,何曾有暇伴我?想来只是言语敷衍罢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宁王,最后小嘴儿一撇,不屑地道:“若母妃尚在,定不至此!” 宁王听这话,面上笑意便有些凝滞。 视线微移,他看向轩窗处,此时园中树木都已焕然一新,入眼的是一窗的春意。 他略沉吟了下,视线淡扫过案上公函卷宗,道:“那你稍等片刻,等父王处理完这些,晌午用了午膳,便陪你出去,去丽泽湖边游玩,如何?” 小世子一听,顿时拍手叫好,蹦蹦跳跳:“好!父王,你今日答应了,必须言而有信,如若不然,孩儿可是要去皇都告御状了!” 宁王:“……知道了。” 怎么摊上这么一不孝子,他还知道告御状了! 小世子看宁王答应,心情大好,当即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道:“父王,你若太过忙碌,孩儿可以为父王分忧解难。” 他这么看着,好奇地探头,看那公函,却一眼看到上面的两个字:“咦,青葛,这是谁?” 宁王拿起旁边的卷宗,直接掩住,仿佛不在意地道:“是朝廷命官,四品,云麾将军,如今人在缟兖主持田亩丈量,倒是很有些成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4章 小世子蹙起小眉头,越发探头探脑地看。 宁王狐疑:“你看什么?” 小世子纳闷地道:“为什么孩儿觉得这名字耳熟?” 宁王听此,心里一顿,也有些意外,疑惑于小孩子的记性。 凤祥宫中毒一事被硬生生压下来,朝野之中不曾透露半点风声,宁王府中除了万钟等几位当日值守的暗卫,其他人一概不知,就连温正卿也不知道。 又因事发后,青葛虽然被提拔,不过朝廷却直接把她派到缟兖那种边远之地,危险重重,但凡有些门路的,谁会轻易去哪里。 是以即便有人隐约知道那一晚发生的种种,却也并不敢猜想两个人之间有什么。 加上宁王自从王妃没了后,痴心一片,为了寻找王妃几乎癫狂,大家只能认为他气性上来了。 宁王自己也颇为克制,按部就班当他的禹宁王,除了偶尔会留心缟兖方面的动向,几乎并不多问。 所以这两年,王府中极少提及青葛,就连在儿子面前,宁王也很少提。 不曾想儿子竟还记得这个名字。 于是他眉眼温和下来,道:“她原本是我们千影阁的暗卫,曾经陪在你身边,你很喜欢她,她轻功好,曾经施展轻功抱着你飞。” 听到“抱着”这两个字,小世子顿时有些皱了皱鼻子:“本世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要人抱着!” 宁王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你当你是哪吒,生下来就现在这么大?你小时候还不是天天要人抱着?” 小世子昂着小下巴,一脸的高傲:“这都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本世子可从来不要人抱着!本世子不记得的事,那就是从未有过!” 宁王:“……” 他收回眼神,命令道:“出去,本王要处理政务,你安分回去等着。” 小世子:“父王——” 宁王:“滚!” 小世子没法,只好离开,不过他临走前还是摞下话来:“若言而无信,本世子定要进皇都告御状,参你一本!” 宁王当着小世子的面,吩咐准备车马,近侍连忙出去置办。 小世子见此,知道再无更改,这才嘟嘟着嘴,不太甘心地出去了。 房间中清净下来,宁王面无表情地静默了片刻,这才低头拿起适才的信报。 这两年,青葛人在缟兖,但他自然安置了人手,随时可以接到关于她的信报。 他拿着那线报,望着上面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白麻纸上的墨色笔迹再清晰不过,上面写着回程途中遇到一次暗杀,并不曾受伤,但是行程暂时被耽误了,归期不定。 应该就这一两个月,不可能再晚了,但到底是几日还是十几日,甚至二十几日,这都不一定。 缟兖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便是骑快马也要七八日,更不必说她未必那么急着赶路,更不必说她怕是要先去皇都复命,才会来禹宁。 宁王这么看着间,他的视线落在上面几个字眼上。 原本轻击着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下来,墨黑眸子逐渐透出几分冷意。 缟兖时家的郎君,在她即将离开时,竟公然表示,为了留住青葛,愿意将家财尽数奉上。 宁王盯着那“时”字看了好一会,终于发出一声冷笑。 这缟兖的男儿实在是自视甚高,时家都要走到尽头了,不想着力挽狂澜,只想着拿那仅有的银钱去卖弄风骚。 一时想着,她在缟兖用的是最最寻常的那张面庞,竟也颇吸引了几位年轻貌美郎君,对她嘘寒问暖。 她走之前,脸上怎么不多点几处雀斑,少吸引几个登徒子! 他死死地盯着这线报,将上面“青葛”两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十八遍,看得上面的字都要幻化出一圈一圈的光晕来。 终于起身,扔在一旁,回去后院,陪小世子用膳。 不过尽管如此,小世子依然有些愤愤不平,他人小,但特别记仇,还记得他被赶出去来的事。 他便绷着小脸,不怎么搭理他。 宁王看在眼中,并不在意,反而开始和他讲道理。 “你知道为什么丽泽湖每年都要庆祝开湖吗?”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栽树纳福的传统吗?” “你知道湖边都有什么小食吗?” 小世子哼了声:“你要说就说,不要总问我,你不说我哪知道呢!” 宁王哑然失笑,便和他细致讲起丽泽湖的种种传统,当然也讲了禹宁往日的荒凉,以及这十几年的变化。 他这么侃侃而谈,最后道:“承蕴,为父明日陪你过去游湖,一则为了游玩,二则也盼着你能体悟民生——” 他才说到这里,小世子已经板着小脸道:“要勤勉向学,孜孜以求,广纳博识,更要洞悉民情,体恤民瘼,不负天下所望。” 宁王:“……” 他捏着银箸,深深地看了眼自己那一张嘴便口若悬河的儿子。 之后,他点头:“对,你说得极好。” 他们可以换换了,让他来当这个父王吧。 小世子便有些小得意:“老生常谈,我早背下来了。” 因为这点小得意,他心情好起来了,胃口也不错 殪崋 ,吃了一整碗粳米饭。 宁王看着儿子志得意满的小样子,蹙眉,却是想起自己小时候。 自己像他这么大时懂什么?爬树捉鸟,骑马玩耍,总之并不太正经的,甚至可以说颇为顽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5章 所以小世子为什么是现在这样的? 他微垂眼,回想起孩子的母亲——她。 小时候的她…… 那性子倔得像一头狼。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114章谢.望妻石.单身带娃.九勺 用过膳, 宁王便携了小世子出门,因今日是中和节,一眼望去处处春幡, 又有酒旗迎风而动, 街道上小贩挑担摆摊叫卖。 宁王牵着小世子的手,就这么闲散地漫步在街道上,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穿过街道上的熙熙攘攘,观看着市井百态。 正走着间, 便听一阵旗鼓锣吹的喧闹之声, 却是众人簇拥了迎春牛过来, 那只迎春牛披红挂彩, 自街上经过, 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大声喝彩。 宁王看着那迎春牛, 突然顿住脚步, 仔细打量了一番。 小世子纳闷地歪头,打量着自己父王, 又看了看不远处, 一时如有所思。 宁王:“走吧。” 小世子指着不远处:“父王,去买一些吃食吧。” 宁王:“哦, 你想吃?” 小世子:“你刚才看着那些吃食,倒是看了许久, 定是馋了!” 宁王:“……” 他莞尔:“好,那便买一些吧。” 这么一来, 他们一路上倒是买了诸多小食,两个人边吃边走, 走到湖畔,这春日的湖自然不同往常,热闹非凡。 小世子纵然心智比寻常小娃儿要成熟许多,但到底只是稚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喜欢,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看锦体浪子,看诸般杂耍,喜欢得拍手叫好! 宁王垂眸看着他这般雀跃的样子,墨黑的眸子也泛起温柔来。 他轻笑,低声道:“这锦体浪子身上是点青。” 小世子连连点头:“孩儿知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涅!犯人面上黥刑便是由此而来。” 宁王:“对。” 涅,便是刺字涂墨之意,点青。 点青…… 宁王唇边扯出一个微凉的笑意,继续牵着小世子的手,沿着湖边小路往前走。 两个人走到河岸边,一起挖坑栽树,又培上了新土。 他没什么表情地尽一个爹的本分:“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桑麻以衣,十几年前,父王来到此地,便鼓励百姓广植桑麻,以厚国本————” 他这么说的时候,顿了下。 不免记起,这些话似乎曾经和她提起过,她仿佛也颇有感触。 在苦苦寻觅地那段时间,他曾经无数次回想,回想她所谓的深有感触是不是虚情假意,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懂了。 其实他心中立志,原也是她所期盼。 旁边小世子纳闷:“父王,你怎么不说了?” 宁王收敛心神,继续道:“这是裕国富民之道,也是为了抵御风沙之患,庇护田园庐舍。” 小世子乖巧点头:“父王,孩儿知道啦!” 宁王看他小额头小鼻子上都沾染了些许泥土,倒是有几分寻常市井小娃儿的顽劣。 他便温润一笑,拿出雪白巾帕来,为小世子擦拭了脸上泥土。 小世子往日最不爱人碰自己的脸了,便是亲近的奶嬷嬷和侍女都不喜欢的,只是如今在自己父王面前,他哪里敢说什么,少不得仰着脸,紧闭着眼睛,一脸忍耐的样子。 宁王看着他这样子,轻笑出声。 他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不像,和她也不像,可现在他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又觉得那眉眼太过生动,会想着她年幼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到底是母子,应该是像极了的吧。 当这么想的时候,为人父的爱意竟汹涌而来,充溢了他的胸口。 他甚至想要伸出胳膊来,紧紧抱住这个孩子。 不过看着这小孩子别扭的样子,到底克制住了,只是轻捏了他的脸颊。 小世子便发出“嗷呜”一声,鼓着脸颊,抗议道:“父王,本世子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捏我脸!” 宁王笑得眉眼都是愉悦:“走吧,父王带你去画舫。” 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脸依然鼓着,小声嘟哝道:“父王总欺凌孩儿,孩儿心中不平,它日过去皇都,定要向皇祖父参你一本,到了那时,皇祖父定会惩治于你。” 宁王挑眉笑:“天高皇帝远,你先受着吧,参我?你会写奏折吗?等你学会了,那都猴年马月了。” 小世子便无奈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心里却想,他小世子怎么遇到这样一个严父,一定是投胎时没睁大眼! 宁王带着小世子,父子二人斗斗嘴,吃吃小食,适逢官府施粥。 宁王看到,神情顿了顿,之后才转首,对小世子:“你看,那是官府和大户施舍的福粥,用那样的大铁锅熬一大锅,所有过往行人都能喝一碗。” 他问他:“承蕴尝尝吗?” 小世子抬头打量了一番宁王:“当然要吃。” 宁王有些意外:“哦,你想吃?” 他对自己这儿子的秉性也算清楚,眼高于顶,挑剔讲究,不至于看上路边这一碗粥。 小世子故作老成地道:“因孩儿知父王想吃,但又犹豫不决,孩儿便代父王品尝。” 宁王:“……” 他唇角翘起,问道:“我怎么想吃了?我何至于馋了这碗粥?” 小世子却道:“可孩儿就是觉得,父王想吃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6章 宁王有些意外,低头看去,孩子发间的玉葫芦流光溢彩,衬着那双眼睛干净透亮,那是被阳光照耀过的地方。 有时候他会觉得,儿子虽然年幼,但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总是能精准判断,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也能判断是非对错。 他便再次想起,其实婴儿时期的小世子早于自己,隔着那欺瞒世人的假面,便已经认出了他的母亲。 这是属于孩子的赤诚。 自己虚长那么多年纪,自以为敏锐成熟,但其实反而为外在所累,以至于耽误了那么多时候。 这么沉默了片刻,他才颔首,坦诚地道:“对,父王想吃,承蕴陪父王一起吃,可以吗?” 小世子背着小手,大发好心地道:“父王既如此嘴馋,孩儿就陪着父亲尝尝吧。” 于是两个人上前,加入了排队的人群,各取了一盅,都尝了尝。 宁王吃得很慢,一口口的。 吃过后,两个人边走边看,不知不觉间便来到画舫旁。 宁王早命人将自己的画舫备好,这画舫船身巍峨,楼阁敞轩,朱漆彩绘,富丽堂皇,引得游人争相围观。 宁王望着这画舫,看着船廊一旁的轩船垂着柔软华幔,此时正随风而动,摇曳生姿。 或许就不该陪着小世子过来湖边,触景生情,这一遭倒是想起许多往事。 他至今清楚记得那一晚,他陪着她在这画舫中,一起品茗,享用鲜美时令小食,还一起鉴赏了雪意七弦琴。 他并不愿意轻易回首,并不敢去回忆当时的种种,只是如今仔细想来,在烟火漫天丝竹不绝于耳的锦绣繁华中,二人相对而坐,谈古论今,品名茗,赏音律。 世道是一个轮回,那个如诗如雾的夜晚,他为她弹奏了观雪,本就为她而做的观雪。 她流泪了,于是他便觉寻到了知音。 缘分实在是玄妙,这个世上精通音律的女子也许有千千万,可唯独她,才能听出他琴音中的悲凉。 所以她的泪水才能打动他。 昔日的他一遍遍地执着于什么世家贵女的身份,高傲到目无下尘,曾经把她贬低到尘埃中,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配,不配!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要的只有她,自始至终只有她。 这时, 殪崋 旁边的小世子歪着脑袋,纳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你可是哪里不适?” 宁王微合上眼睛,压抑下胸口翻涌之痛,待那痛楚稍缓,之后才缓缓地睁开眼,哑声道:“没什么。” 小世子小心地打量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写满了怀疑。 宁王不想在这幼稚的孩童面前粉饰太平。 于是他垂下眼,淡声道:“父王突然不想去画舫了,我们不去了可以吗?” 小世子微张着唇,有些惊讶地看着宁王。 过了一会,他终于无辜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孩儿也不想去,原也是陪父王去看看。” 宁王:“……” 他微呼出口气:“那我们……回去吧?” 小世子认真地点头:“好,反正该看的我都已经看过了。” 当下父子二人往回走,比起来时的兴致盎然,明显回去的脚步稍显沉重。 宁王握着儿子的手走过湖畔时,恰好傍晚时候,落日将沉,红霞渐褪,倒映在碧波之中,犹如五彩锦绣铺展开来。 画舫上花灯初起,湖边阑珊灯火。 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宁王的脚步便有片刻的凝滞。 他握着幼子的手,回首看。 远处晚风轻拂间,有桑麻枝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之声,犹如细语低吟。 他的视线在那片郁郁葱葱中寻觅,之后便精准地落在了一棵树前。 这两年,有意无意他会行经此处,视线总是能轻易寻到那棵树,她和他一起栽下的那棵树。 当修长的白鸟轻盈地掠过水面时,碧波荡漾间,他不免第一万次回想。 当年她栽下那棵树,曾经许下什么愿? 昔日的福愿今犹在,就在晚间的风中摇曳,可是他却不敢走近,不敢打开那福袋,去窥探她当年的心愿。 而此时的他,哪怕可以再喝一碗福粥,却终究错过了当年那一碗。 第115章 第 115 章 第115章母子 青葛抵达禹宁府地界时, 恰好是中和节。 这让她想起那一年,她上随云山,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季节吧。 那一日的记忆过于深刻, 以至于她还记得崎岖山路伸展出的褐色枝条, 还记得上面绛红叶苞,更记得山涧无人管束的野狗, 就那么纵情在靡靡荒草间打滚嬉戏。 因为往昔的记忆过于鲜明, 让人不敢相信这其间竟然隔了这么久。 这两年时间,她随同国子生官员在缟兖一带丈量核实田亩, 一起编写赋役黄册, 编制鱼鳞图册, 如今终于大功告成。时至今日, 朝廷已经下令收服缟兖封地, 接管缟兖道路管辖权, 至此缟兖时家也名存实亡。 从此后, 门阀世家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不过与之而来的, 是四大世家一次次的追杀,以及各路人马的仇恨。 可以说, 两年缟兖生涯, 她得罪了不知道当地多少乡绅土豪,多少人都恨不得把她铲之而后快。 除了这些, 还有阿隼。 阿隼一直逗留在缟兖,几次想刺杀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7章 这两年也幸亏身边几位大内高手一直都伴她左右, 倒是帮衬了不少。 想起这些,青葛便想起宁王, 也想起离开都城的那一夜,宁王和自己说过的话。 两年了, 她并不曾见过宁王。 不过总有来自皇都、来自禹宁的使者,四面八方地带来关于宁王的消息。 偶尔间,也能得到关于小世子的只言片语。 知道小世子越长越好,聪明顽皮,讨人喜欢,皇上对这个小皇子爱若珍宝,宁王更是对他疼爱有加。 至于宁王—— 这两年,据说他性子变化很大,行事比之前宽厚了,眉眼间总是带着笑意,人都说他是好性子。 青葛有些不敢相信,昔日那桀骜不驯的宁王,会变成了人人夸赞的好性子? 他还是他吗? 她这么想着间,□□的马便越走越慢了。 此时已经临近禹宁地界,她竟有些近乡情更怯了。 当年他要她两年后回去述职,两年后,她回来了,今天她将面对什么? 他送给自己的五彩琉璃玉匣,这两年来她都一直带在身边,每每拿出来看,也无数次想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有过无数次猜想,却怎么都没有打开的勇气。 如今再相见,他是怒,是喜,还是平淡? 青葛攥紧了缰绳,借以缓解着自己无法言说的情绪。 无论如何,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尖锐的鸣鞭声以及马蹄声,似乎很急,她便略让开一些官道。 那行人自身边经过时,青葛随便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也是意外。 这一行人有四五匹马,并三辆马车,黑蓬马车遮得严严实实,车轮吃重很深,看起来里面载重颇大。 从那些马匹品种看,这并不是禹宁常用的,反而是来自缟兖的一种矮种马。 缟兖…… 青葛离开缟兖时,也听说消息,知道四大世家联手,勾结了黄教高手似乎要对自己下手。 因为这个,她身边的四位大内侍卫要一路随行陪着前来。 她自然感念这几位大内侍卫的体贴,不过因她想先回禹宁,再去皇都,便中途和他们分开,这才单独行动。 一路上她自然处处小心,免得落单后遭遇追杀。 或许是她过于小心的缘故,一直到踏入禹宁边界一带,她并不曾遭遇什么。 谁知道如今却见到缟兖的马。 只不过—— 这些人大张旗鼓,这么一行人,且用了缟兖的马,显然并不想避人耳目,倒是不像追杀自己而来。 青葛留意观察着,却看到中间那辆马车中间车辕处,似乎有些残留的香粉痕迹,看上去里面竟是一个女子? 她回忆着自己在缟兖遇到的女子,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 到了晌午后,青葛歇在一处店家用些膳食,便见那马车往东边去,不见了踪迹。 她越发狐疑,不过一时也不想多生事端,只好罢了。 如此继续打马前行,花了两日功夫,终于即将进禹宁时,便恰好遇到一个老熟人,正是万钟。 这万钟带着一行人马,一脸愁容满面的样子。 青葛驱马上前,和万钟说话。 这几年天高路远的,她不方便和谁通信,不过晚照偶尔途径缟兖,也会和她说起如今千影阁的变故。 叶闵已经几乎退居幕后,不怎么理事,据说每日隐在深山带发修行,反而是万钟在处理阁中事务。 晚照和万钟两个人并不曾成亲,千影阁中都知道他们之间关系,据说就连宁王也知道,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年过节时还会特意赏他们一些物件。 万钟看到青葛,也是意外,不过他却是连寒暄都顾不上的样子。 青葛:“这是怎么了?” 万钟无奈地看了青葛一眼:“都是大白白惹的祸!” 青葛:“大白白?” 万钟:“就是雪球,现在雪球改名叫大白白了。” 青葛:“……” 她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软乎乎的小娃儿,正追逐着一只狗,口中喊着白白。 她看着此时着急忙慌的万钟,小 弋 心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万钟:“小世子不见了,大白白把小世子拐走了。” 青葛惊讶不已:“什么?” 她的雪球成精了还能拐走一个孩子? 万钟脸色格外难看:“就是大白白干的,这狗实在是欠打,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围墙下偷偷刨了一个洞,小世子钻出去了,之后小世子跟着它,不知道跑哪里,我听那意思出城了,殿下才出发前往皇都,不在府中,我急死了,只能尽快找!” 青葛心中一沉:“那,那赶紧找!” 一时青葛再也顾不上别的,匆忙加入万钟的行列找孩子。 细问之下才知道,宁王府所有侍卫几乎全部出动,并命令官署严查城门,绝不能放过什么可疑人等。 本来大家紧张之余,也觉得很快就寻到了,毕竟一个小人儿一条狗,能跑多远,无非就是在禹宁城街道上转。 他们又格外惹眼,没多久必有线索。 不过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直到如今,眼看傍晚时分了,小世子依然不见踪迹。 偏偏这时,千影阁暗卫传来关于黄教的讯息,竟和夏侯见雪有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8章 那夏侯见雪往日看着实在是蠢,如今倒是狠毒起来,也颇有些手段,如今俨然已经是黄家的“凤凰神娘子”,据说还收了一批信徒。 上次夏侯氏派了高手闯入黄教堂口,双方一番拼杀,彼此伤亡惨重,因为这个,凤凰神娘子的种种行径引起黄教老人不满。 凤凰神娘子不甘心受制于人,想要争夺教主之位,黄教一些老资历长老则想把凤凰神娘子驱逐出黄教,彼此斗得不可开交。 青葛听这话,突然想起自己来时遇到的那三辆马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凤凰神娘子便是夏侯见雪,夏侯见雪一直以为小世子便是她亲生儿子,现在黄教内乱,夏侯见雪和人斗得死去活来,若是这其中有什么人知道一些风声,说不得有人想捉拿小世子来威胁夏侯见雪。 如今黄教余孽在此活动,说不得便是针对小世子…… 况且,自己身后自然也跟着一些人,是想要自己性命的,如今各路人马撞在一起,都可能前来禹宁,万一他们知道小世子丢失的消息,且先找到小世子—— 这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大意,帮衬着万钟,调派了千影阁暗卫,密布于禹宁城内外,加紧筛查,同时严守各大出入关卡,增设了巡逻队伍,对于所有进出城人等,都严格盘查和登记。 万钟还特意命人严查车马行、分食店以及各处客栈酒肆等,这么一番部署下来,可谓是天罗地网。 很快从车马行传来消息,说是晌午时候该车马行的马车似乎搭乘过一只狗,但当时马车上人多,他们只以为那狗是跟着谁的,是以并未在意。 侍卫已经详细询问了那条狗的模样,赫然正是青葛的雪球,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白白。 万钟听得这消息,仔细盘问后,顿时神情难看,脸黑得像是锅底灰。 当即追查那辆车,竟是晌午时候出城的! 已经出城了!小世子出城这么久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不对,一时之间宁王府倾巢出动,千影阁所有暗卫都不敢懈怠,大张旗鼓寻找小世子。 千影阁寻人自有一套路子,是按照区块点位来寻,众位暗卫互相呼应,随时互通消息。 青葛本不用亲自寻人,不过她心中焦急,哪可能安心,是以也和众位暗卫一起寻找,这么找着间。 她想起小世子的古灵精怪,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即也不顾其它,径自跑去官道,这是通往皇都官道,不过方向却和之前搭乘了大狗的马车方向截然相反。 她迅速在这官道上筛查着过往车辆,很快便看到一辆马车,上面隐约有些白色狗毛,当即过去揪住那车夫一番逼问。 车夫自然吓了一跳,被青葛逼问后,慌忙提起来,说就在后面路口,曾经有一个孩子下车。 车夫很无奈地道:“当时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挑担的,他们应该是一起的,我哪想到那么多。” 青葛得了这消息,想着果然如此! 这孩子实在是太狡猾了,小心眼很多,他竟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是故意让雪球那只傻狗自己坐车,往相反方向而去,让所有人去跟踪雪球,他自己则借此躲过千影阁搜罗。 等于他利用那只狗来了一个调虎离山。 估计是要大家误以为他出了禹宁的时候,他再慢悠悠钻出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青葛不敢耽误,只匆忙给其他暗卫留了暗号,之后便赶紧沿着车夫所指方向往前寻找。 要知道如今黄教叛逆潜入禹宁一带,蠢蠢欲动,今日宁王府为了寻找小世子已经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一旦被这黄教得了先机,寻到小世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施展轻功,如此约莫往前飞奔了十几里地,最后停在了一处灌木丛处。 此时天色已晚,四顾茫茫,并不见人影。 不过青葛的视线扫过四周围,看了半晌,终于道:“出来吧。” 她这话说出后,周围并没有动静。 于是青葛便道:“世子殿下,你若不出来,那我手中这把刀便刺上你的屁股。” 她威胁过后,那小孩依然不出来。 青葛慢条斯理地拿出三根银针,手指微动,于是三根银针嗖嗖嗖地飞入灌木丛中。 灌木丛中便传来“哎呦哎呦”的声音,紧接着,随着窸窣之声,一个小娃儿终于从里面爬出来。 青葛看过去,这小孩生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古灵精怪。 看着这个孩子,她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发潮。 这便是小世子。 两年的时间,他都长这么大了。 小世子慢吞吞地爬起来,抬起手,摘掉小抓髻上的枯叶,之后才看向青葛。 在看到青葛的第一眼,他愣了下。 之后他揉了揉眼睛,戒备又困惑地看了好几眼。 之后,才犹豫着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青葛垂眼,压下心中的波澜:“世子殿下,下官特来寻你回府。” 小世子:“哦,原来你是来寻本世子的。” 青葛:“是。” 小世子便长长叹了口气,很有些遗憾地道:“绕了一大圈,本世子终究还是落在你们手中,我还以为会有些新鲜事呢!” 青葛:“殿下,你希望有什么新鲜事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19章 小世子笑道:“不是说有什么黄教叛逆吗,若本世子能抓到一两个黄教叛逆,那不是很有趣吗?” 青葛听这话便沉默了。 其实这两年,她也听晚照提起过宁王如何对孩子严厉,如何管教孩子,心里难免不以为然。 现在她明白了这孩子确实很欠揍。 她甚至觉得宁王到底太过于仁慈了。 于是她开口道:“世子殿下所言极是,待殿下归来,下官会将一切禀报给殿下,到时候请世子殿下亲自坐镇,捉拿黄教叛逆。” 小世子听闻这话,便哼了声:“你好生狡诈,没一句实话!” 青葛面不改色:“世子殿下,请随下官一起回府吧。” 小世子却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道:“那你得先回答本世子问题,不然本世子就不回去!” 青葛:“你说。” 小世子:“本世子觉得你形迹可疑,快说,你到底何方妖孽?” 青葛道:“下官为千影阁暗卫,名青葛。” 小世子一听这名字:“原来是你。” 青葛也有些意外:“殿下知道下官名字?” 小世子轻咳了声,昂起下巴,骄傲地道:“本世子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三坟五典诸子百家无所不读,本世子岂有不知之理?” 对此,青葛只当没听到:“……殿下,请吧。” yh 小世子:“我们怎么回去?” 青葛:“下官先带你往前走,若能遇到什么庄户人家,我们便雇一辆马车,下官也已经发出信号,其他暗卫看到后,也会来寻我们,到时候便有马车可以坐了。” 小世子摸了摸脑袋:“竟如此麻烦……” 青葛:“不然呢?今晚就席地而坐,等明日?” 小世子无奈地用手挠了挠小屁股:“适才那草丛中也不知是何蚊虫,胆大包天,竟咬了本世子屁股,倒是有些痒。” 青葛:“屁股?殿下,你老人家忍忍吧,回去涂抹药膏便是了。” 小世子:“忍,这怎么能忍?” 青葛想了想:“下官倒是有个偏方,不知殿下可愿一试?” 小世子眼睛一亮,期待地道:“说来听听!” 青葛:“打两巴掌,便疼起来,就不会痒了。” 小世子惊讶,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青葛。 青葛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有开玩笑。 青葛正色道:“殿下若是愿意,下官可代劳。” 小世子觉得她不是开玩笑的,她真会打人。 他有些委屈地扁扁唇:“罢了,本世子可以忍。” 可屁股……真的好痒。 青葛看他委屈巴巴但又强忍的小样子,想了想:“这么难受吗?” 小世子支支吾吾地道:“有一点点,不太多。” 青葛便抿唇,轻笑了下。 她抬起手来,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很小的一段:“这么小一点吗?” 小世子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青葛。 他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仿佛是自己曾经做过的动作。 青葛:“一点痒?” 她一说“痒”这个字,小世子适才忘记的痒又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说:“不太痒。” 青葛:“来,我帮你看看吧?” 小世子连忙努力摆着小手:“不用了不用了!” 他的手还有些小孩子的柔软胖乎,睁大眼睛拼命摆着,倒是有了小孩子原本的稚气,甚至让青葛想起两年前的他。 虽然在宁王的教导下,他有些装大人,不过本质上还是两年前那个小娃儿。 青葛胸口泛起许多柔软和酸涩。 她这一生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哪个,可唯独这个孩子,她是亏欠了他的。 于是她蹲了下来:“我帮你治。” 第116章 第 116 章 第116章母子2 小世子听到青葛要给自己治, 他望着青葛,小心翼翼地道:“不治……行吗?” 青葛严肃地道:“不行。” 小世子小心翼翼瞄了一番四周,周围寂静无人, 他人小腿短, 跑是不能跑的,打也打不过的。 如今落在此人手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只能委屈求全。 他扁着唇,强忍着泪水:“那就治吧。” 青葛便一把将他薅过来, 让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之后帮他褪了里裤。 凉飕飕的风吹来, 小世子羞红着脸, 闭着眼睛, 大声喊道:“男女授受不亲, 不要啊!” 就在他大喊大叫时, 突然间, 感觉屁股上一凉。 他越发紧闭双眼,准备扯开嗓子大声哭嚎, 可就在这时—— 他一激灵灵地睁开眼, 清澈的眸子浮现出困惑。 小屁股凉凉的,很舒服。 他下意识起身抬头看, 却被青葛按住腰部。 之后便听到青葛淡淡地道:“给你抹了药膏,应该有用, 你先忍忍,不要碰到。” 说着, 帮他穿好里裤,将他放下来。 小世子站好了, 下意识用手去抹屁股,不过想想,又赶紧缩回来。 青葛看他那样子,倒像是小狗怕烫缩回爪子,不免想笑。 不过她还是忍下来,道:“走吧,下官带你回府。” 此时已是黄昏,晚霞犹如描金绣锦的锦缎,斑斓华丽地铺陈在这一片郊野之中。 青葛带着小世子一起往前走,她看到前方官道上,是自己和小世子的身影,一长一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0章 她便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感动,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小世子一边走,一边偷偷地瞄一眼青葛。 青葛感觉到了,不过并没说什么。 终于,小世子道:“本世子觉得你实在面善。” 青葛:“面善?” 小世子歪过脑袋,再次望向青葛:“就是觉得面善,你说你叫青葛?” 青葛:“是。” 小世子:“你想要什么?” 青葛:“嗯?” 小世子认真地望着青葛:“本世子觉得你不错,本世子可以参你一本,让你升官!” 参她一本…… 青葛:“你想参我一本?” 小世子看着青葛并不惊喜的样子,挠挠头:“哪里不对吗?” 青葛:“如果你参我一本,那我现在就打你屁股!” 小世子:“……” 他有些怕怕地看看她:“罢了,就当本世子没说吧。” 青葛:“这就是了,我们现在马上——” 这话说到一半,她陡然顿住了。 小世子疑惑:“怎么了?” 青葛伸出手,握住他的,之后道:“来,我抱着你。” 小世子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道:“不必,本世子已经很大了,又不是小宝宝。” 青葛沉声命道:“不要出声。” 小世子一惊。 青葛在这时抬眸看过去。 夜色暗沉,荒野之中隐约弥漫出不寻常的气息。 这里有人,且不止一个,七八个,都是有些功夫的,甚至可能是高手。 小世子也望向四周围,他虽然人小,显然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也就不再挣扎了。 这时候,就听到一阵“哈哈哈”的笑声,笑声狂浪,肆无忌惮。 小世子拧着小眉头,低声嘀咕:“这是什么声音,鬼哭狼嚎的。” 青葛却听出来,这是夏侯见雪的声音。 三年过去了,夏侯见雪显然早不同往日,她笑起来妖娆沙哑。 不再是昔日遮遮掩掩的闺阁娘子,而是见过大世面的凤凰神娘子了,踩过浪见过风,曾被万人簇拥。 这时就见前面传来一阵香风,紧接着,便有两个人抬着一小藤厢轿,厢轿后面还分成两列跟着八个黑衣人。 那轿子上搭着锦蓬,下面坐着的赫然正是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一身乌裙,黑纱蒙面,露出额头,额头上隐隐的凤首用红玛瑙来点缀,竟是瑰丽娇艳,又别有一番奇诡的神秘感。 小世子一小人儿,金汤玉水养大的,何曾见过这样的,不免惊奇地瞪圆眼睛。 夏侯见雪在见到小世子的那一刻,眼睛中也发出异样的光彩。 青葛留意到,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水。 她甚至舔了舔唇。 小世子人虽然小,不过却瞬间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他狐疑地看着对方,小声问青葛:“这是什么人,有些怪异,你认识?” 他声音极小,不过夏侯见雪却听到了。 她眼神顿时闪过一丝阴鹜,不悦地盯着小世子:“我?怪异?你不觉得我美吗,你见过像我这么貌美的吗?” 小世子茫然:“貌美?” 夏侯见雪抬起手,隔着黑巾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我这样的,便是国色天姿,风华无双!” 她这话一出,身后那些黑衣人竟然开始一起喊道:“凤凰神娘子,国色天姿,风华无双!” 喊得特别齐整。 青葛一时无言。 她知道黄教有黄教的规矩,他们有许多口号,且对教主以及一些高位份的教中人会崇拜犹如神明,不过没想到夏侯见雪竟然成了这样的。 小世子诧异,一脸懵,不过又觉得有趣,他好奇地东看看,细看看。 夏侯见雪盯着小世子:“你听到没,我是凤凰神娘子,我是天下第一美人,这个世上,再没人能比我美了。” 小世子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本世子当然信你,你便是天下第一 yh 美!本世子从未见过你这样美貌的娘子!” 他本就生得精致好看,犹如冰玉雕成的粉娃娃一般,如今这么一笑,甜美乖巧,自是惹人喜欢。 夏侯见雪看着这样的小世子,顿时心花怒放。 这是她儿子,她的儿子! 她伸出手来,对着小世子招手:“这才是乖孩子,过来,过来我这里。” 她的指尖很长,指甲上还雕刻了奇怪的花纹。 小世子看着那双过于奇怪的指甲,显然也有些害怕,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道:“这位娘子美若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夏侯见雪抬起手,掩唇轻笑:“可我想你过来,来,让我抱抱你。” 青葛直接握住小世子的手,道:“我们走。” 说完,就要迈步离开。 夏侯见雪面色微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这话一出,便有七八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这些人眼神阴森,黑巾蒙面,手持长刀。 青葛迈前一步,护在小世子身前。 她凉声道:“皎娘,你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放你离开,你何至于有今日?怎么今日你竟要恩将仇报吗?” 夏侯见雪一听,额头便浮现出狰狞的扭曲:“恩将仇报?你们当时怎么对我的,当我忘了吗?要不是你们,我何至于如此?这几年,我不曾找你们寻仇,你们还真以恩人自居了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1章 青葛听此,冷笑一声:“你既决意与朝廷为敌,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夏侯见雪嘲讽:“死到临头,你还嘴硬。” 那几位杀手原已是虎视眈眈,目光犹如鹰隼,盯着青葛和小世子,步步往前紧逼。 青葛手腕一抖,薄刃亮出,瞬间寒光四射。 这两年她人在缟兖,闲来无事时,潜心磨炼武艺,比起两年前大有长进,如今虽不敢自夸这一手剑法独步天下,但也不至于畏惧了这几个黄教杀手。 小世子再是懂事,也不过是五岁幼儿罢了,他的小手使劲攥着青葛的衣摆。 不过他还是佯做镇定:“青葛,你可先行逃去,不必管本世子了,若天命不佑,本世子殒命于此,请务必告知父王,请他为我报仇雪恨。” 青葛听着,不免想笑,这孩子还有救吗? 她当即道:“行,既如此,那下官先行一步,世子殿下便跟着这位凤凰神娘子吧。” 说着她迈腿作势要走。 小世子一听这话,哪里顾得上其它,一步上前紧紧抱住青葛的大腿:“青葛,救我,我还小啊,我还是个小宝宝,我不要跟着她,我要你!我只要你!” 第117章 第 117 章 第117章我会回来陪你 小世子这么说着, 涕泪交加,竟是哇哇哇放声哭嚎。 他这番行径,不要说青葛, 就是对面刺客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演哪一出? 青葛在片刻的无奈后, 到底是淡定地伸手一捞,直接将这小娃儿抱起在怀中。 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 便感觉他瞬间扎到自己怀中, 不顾一切地搂住自己。 看来这小孩儿其实怕极了…… 她这么想着已经迅速掏出一根白带,系成绑绳, 之后拎起来小世子, 环抱着他, 又用绳索固定住。 这个动作快速迅疾, 以至于小世子都不能反应过来。 她吩咐道:“你听话, 不要乱动。” 小世子忙不迭地点头, 手脚并用扒拉住青葛, 几乎恨不得钻进青葛怀中:“我听你的!全听你的!” 这软趴趴的小身子, 以及满身心的依赖…… 这让青葛陡然想起曾经,在他才出生没多久时, 也曾哭泣不止, 她却从旁束手无措,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一个啼哭的小娃儿。 如今几年过去, 这个小娃儿一口之乎者也,已经可以主动抱着她不放了。 这时, 夏侯见雪面色难看起来,她阴冷地盯着青葛:“放开他!” 青葛扬眉轻笑, 望着夏侯见雪道:“你看,他可不愿意找你。” 小世子听这话, 立即大声宣布道:“对,我只要青葛,我不要你!” 夏侯见雪眯起眼,用很轻的声音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不好看吗?” 小世子自青葛胳膊弯中探头,好奇地看着夏侯见雪:“她这模样好生奇怪,像是要唱戏!” 青葛听这话,待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小世子说出这话后,夏侯见雪眸底顿时射出阴戾的杀意,她嘶哑地道:“你——” 她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当即一抬手,厉声命道:“杀了这个女人,抓住那个孩子!我要活的!” 她面庞瞬间狰狞,小世子哪见过这种,吓得赶紧埋在青葛怀中:“救我救我,这个女妖疯了!” 青葛的视线自始至终不曾离开那些杀手,她抬起手,右手持剑,左手安抚地拍了拍小世子的背部:“殿下不必担心,下官一定会带你离开,我们会平安无事。” 她的声音很淡,不过削金断玉一般,清冷笃定,富有力道。 趴在青葛怀中的小世子愣了下,他怔怔地抬起眼,望向青葛。 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人熟悉又亲切,以至于他心里酸酸的,想哭。 他闷闷地愣了会后,便用小胳膊紧紧扒拉着青葛,依赖地道:“好。” 小世子依赖地趴在青葛怀中,五岁的小孩子,小身体其实还是软乎乎的。 这让青葛心里也柔软开来,她一手握刀,一手抬起来略护住小世子的背部。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血脉,她一定会保护好他。 抬起眼,望向眼前的这些杀手,其实她并不担心。 只是唯恐刀剑无眼伤了小世子罢了。 这时候,夏侯见雪一声令下,那些杀手扑飞过来。 青葛施展手中薄刃,薄刃仿佛活物,随心而动,凌厉而快速,每一刀都精准有力,带着破风之声,飒飒而动。 小世子两只小手拼命地抱紧了青葛的腰,不过却忍不住好奇地回首看。 他只觉,眼前的刀像是一道光,飞来飞去的,看都看不清楚! 持刀的那双手就在自己面前,很近的距离,他就这么看着,恍惚中感觉仿佛自己在拿着一把刀! 小世子看得瞪大眼睛,激动不已,他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又觉得心跳加速。 刀刀刀,刀好! 他想起自己父王,只会练剑,不行! 青葛这里挥刀砍着时,感觉到小世子竟然翘头去看,当即左手一按,直接把他脑袋按在自己怀中。 小世子不甘心地埋在她怀中呜了一声,不过很快,他便听到耳边凄厉的惨叫声,似乎还隐隐有些血腥味。 他愣了下,拱着脑袋赶紧将脸闷在她怀里,再不敢随便抬头了。 而此时,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那些杀手一个个倒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2章 夏侯见雪看着这情景,紧皱眉头,咬牙道:“不许放走她!” 她这么一声令下,其余杀手越发围攻过来,一个个拼死也要拦下青葛。 青葛见此,知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若她自己自然是没什么顾忌,大不了杀个痛快,但有小孩在,到底是怕小世子有什么闪失。 夏侯见雪性子很不正常,纵然误以为小世子是她的孩子,可这样的人杀红了眼谁知道。 她右手握刀,左手洒出一把暗器,却是直攻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并不会武功,旁边两位护卫当即护她,为她格挡掉这些暗器,但即使如此,夏侯见雪也受惊不轻。 她受惊,那些杀手也分心,青葛抓住这个机会,找出他们包围圈的破绽。 她左手覆在小世子背上,将他牢牢护住,之后足尖轻点,犹如灵燕一般飞跃而起。 那些杀手只觉夜色中划出一道白亮的弧线,凌厉迅疾,势不可挡。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青葛抱着小世子已经穿过他们的包围,顺滑而迅疾地飘落在七八丈之外。 杀手们猝然反应过来,持剑追赶,然而为时已晚。 即便是在高手如云的千影阁,青葛的轻功原本也堪称一绝,自艺成以来还不曾有人能拦她,更何况她已逃出重围。 她抱着小世子,施展轻功,往前飞驰,这么飞着间,她低声问道:“可曾怕了?” 小世子刚才确实害怕了,特别是那些人血肉横飞的模样,他哪里见过这个,但他当然不会承认。 当下他忙道:“本世子当然不怕!” 不过嘴上这么说,他却用小胳膊越发搂住青葛的腰,不但搂着,还将脑袋扎进去。 好像生怕她把他丢下。 青葛看着他这样子,好笑,又心软。 这么爱逞强的小家伙,嘴这么硬,不知道宁王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估计是吧,反正自己小时候不这样…… 小世子埋在青葛怀中,感觉着和自己父王截然不同的触感,简直是喜欢得要命。 尽管青葛所穿衣料略有些粗糙,并不如往日他所习惯的丝绸那般柔滑,可他竟觉丝丝温暖,甚至觉得隐约有些熟悉的气息,让他心都化开了。 甜甜的呢。 他满足地哼哼着:“不过你可不许扔下本世子,不然本世子就上皇都告御状,参你一本!” 他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埋在青葛怀中,声音瓮声瓮气的。 青葛哑然失笑,她抬起手来,搭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下。 小世子便觉得,自己被拍得太舒服了。 依譁 不过他还是扭了扭小身体:“你拍我干嘛……本世子要生气了……” 青葛:“你屁股还痒吗?” 小世子一听,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屁股:“不痒了。” 都忘记这茬了。 青葛轻笑了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此时那些杀手早就被甩得无影无踪,周围一片安静,而远处响起鸣哨声,这是千影阁的暗信。 适才遇到夏侯见雪时,她便放出信号,想来他们距离并不远,此时正在赶来。 她便发出啸声,给他们回复暗信。 她这么发暗信的时候,小世子翘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 青葛发完暗信,便迎上他清澈又困惑的大眼睛。 她哑然。 突然想起在西渊时经过一个部落,听人说起遥远所在的掌故,并看了那些奇怪的图画,说哪里有一种巨大的鸟,前腹有一个袋子,可以将小鸟放在袋子中。 青葛不知道那种鸟是否真的存在,不过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与小世子,倒是很符合那图画。 她微挑眉,看着他:“你纳闷什么呢?” 小世子歪着脑袋,纳闷地道:“你刚才发出的是什么声音?” 青葛:“暗讯,千影阁的暗卫就在这附近,他们已经去追捕凤凰神娘子了。” 小世子:“他们这就来了?” 他开始左顾右盼,心虚的样子。 青葛看着他这样子,越发想笑。 小世子可怜巴巴地看向青葛,他试探着道:“青葛,我最喜欢你了,你也对我好,你带我——” 青葛道:“不要想了,我不可能带你逃跑的,你也别想在我手中逃跑。” 她没什么表情地、不容拒绝地道:“世子殿下,你老人家只能回宁王府。” 小世子便沮丧起来:“我老人家就不能在外面游玩一番再回去吗?” 青葛简洁、笃定地道:“不能。” 小世子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将小脸靠在青葛肩膀上:“本世子太难受了,好不容易跑出来,还没玩就要回去。” 青葛:“你可以在宁王府内玩。” 小世子:“宁王府内玩,那叫玩吗?” 青葛:“那不叫玩叫什么?” 小世子:“那叫鸡圈里养鸡!” 青葛;“……你会打鸣吗?会下蛋吗?” 小世子听此,便恼了,生气地道:“你,你——” 他大声宣布:“本世子生气了!” 青葛不理会他,便要放下他。 小世子却扒拉着她不放,并一脸提防地看着她,好像生怕她跑了。 青葛只好道:“殿下,如今你我已经安全,你可以下来了。” 小世子立即将脸埋首在她怀中,一脸懵懂地道:“是吗,真的安全了吗,为何本世子仿佛听到刀剑之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3章 青葛:“殿下,那是风声。” 小世子越发扒拉着她不放:“可本世子觉得那就是刀剑之声!” 青葛:“属下受伤了,需要包扎伤口,若下官有个不好,那下官也没办法送殿下回去了。” 小世子一听,赶紧放开她,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青葛放他在地上,道:“谢殿下关心,倒也并无大碍。” 小世子年纪虽小,可是世间少有的聪慧,一听这话顿时懂了。 他不高兴地道;“你竟敢戏弄本世子!” 青葛:“殿下,请吧。” 小世子骄傲地昂着小下巴,打量着青葛。 之后,突然道:“你今日救了本世子,本世子自然要赏你,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吧。” 青葛:“谢殿下,属下不需要赏。” 小世子便不太乐意了:“你怎么可以不要呢,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身上许多贵重物件,都可以给你。” 青葛听这话,看了一眼小世子身上那御赐的玉佩以及长命锁。 之后她淡淡地道:“谢殿下,不过属下并不爱这些。” 小世子认真地看着青葛,问:“你不喜欢佩戴配饰,是吗?” 青葛道:“是,属下没有这样的习惯,往日素净惯了。” 小世子听了这话,歪着脑袋,拧着小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青葛安静等着。 正想着,就听小世子突然道:“本世子听到你说这话,便觉太好了,正合我意。” 青葛疑惑。 小世子便突然笑起来,他笑眯眯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样物件:“看!” 青葛看过去,那是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几样东西,如今这几样东西已经散落出来,有狼牙雕,有陶哨和花棒锤。 小世子:“这是什么?” 青葛:“你拿我东西。” 小世子听了,有些脸红,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偷拿,我抱着你,不知怎么它就在我手里了!” 青葛:“对,我的东西自己飞你手里了。” 小世子一愣,之后明白过来,眸底便泛起委屈来:“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在我手里了。” 青葛看这小孩都要哭了的样子,便不再逗她:“说说而已,我知道它是自己飞到你手里的。” 小世子将信将疑地看了青葛一眼,之后道:“还给你。” 青葛垂眼,看着那物件:“相逢既有缘,送给你了。” 小世子愣了下,之后眼睛晶亮:“真的吗?” 青葛补充说:“我是说陶哨和花棒锤。” 小世子好奇地看着那花棒锤,他敲打了敲打,倒是好玩,又去看陶哨。 不过这么看着,他终究盯上了狼牙雕。 他看了看狼牙雕,又瞄了瞄青葛:“要不我们交换吧?你只要把这个物件给本世子,本世子身上金银,任凭你取用,如何?” 青葛看着他那颇为觊觎的小样子,却是想起了昔日。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对她的狼牙雕很有兴趣,非要伸着小手来抓。 只是当时恰好宁王过来了,他恼了,不让小世子要。 还给她扔在地上了。 不过孩子喜欢就是喜欢,几个月的小世子喜欢狼牙雕,几岁的小世子依然喜欢狼牙雕。 她心里是喜欢的,不过却故意道:“下官对你身上的金贵之物并不喜欢,只喜欢自己的狼牙雕,请殿下还给下官。” 小世子偷偷瞄她一眼,看她分明不愿意的样子,他便试探着和她商量:“你不能送给我吗?如果你送给我,我可以把我的玉葫芦还有玉佩都送给你,我们换一换。” 青葛道:“下官这狼牙雕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也不值钱,只不过对下官来说意义非凡,下官不想送人,也不想卖了换钱。” 小世子沮丧起来:“好吧,那还给你吧。” 说完,他万般无奈地伸出手:“给你。” 青葛看过去,却见小娃儿白净稚嫩的手心里有三只狼牙雕,剔透如玉,泛着一层白色光晕。 她抬起眼看着小世子,他很不舍很不舍的样子。 她这才道:“殿下如果实在喜欢的话,下官可以送给你一个,但是只能送给你一个。” 小世子一听,原本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他满脸惊喜地道:“真的吗?你要送给我?” 青葛点头。 小世子:“太好了!” 他满脸兴奋期待的样子很是让人喜欢。 青葛唇角翘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你挑一个吧。” 小世子便挑了一只,一时自然欢天喜地,又问起青葛这狼牙雕的来历,青葛便详细讲了,倒是惹得小世子敬佩不已,赞叹连连。 他一脸敬佩地看着她:“有朝一日,我要跟着你过去缥妫,去看看那里的狼群!” 青葛默了默,才道:“好。” 小世子越想越觉得好玩:“我不管,你答应我了,你一定要带我去!你如果不去,我就去皇都告你御状!” 青葛唇角微翘起:“……好。” ************* 青葛总算寻到一辆马车,出三倍的价钱雇到了,她陪着小世子上了马车,小世子非常自然地凑过来,就 依譁 要偎依在青葛身上。 青葛垂眼看着他小赖皮的样子:“你能自己坐直吗?” 小世子无辜地打了一个大哈欠:“本世子困困了,要睡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4章 青葛:“……” 她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种种,便故意道:“你小时候,不是自称世世吗?” 小世子的哈欠顿时僵在那里。 他保持着睁大眼睛张着小嘴巴的状态片刻,之后脸便缓慢地红了。 他重重地哼了声:“什么世世,本世子没听说过!” 青葛便突然笑出声:“世世不喜欢,世世困困了,世世饿饿了……” 小世子脸便涨得通红,他睁大眼睛,宣布道:“你再说,本世子真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被那个女妖精吓哭,可不要怪本世子!” 青葛便收敛了笑,正色道:“好,我不说了。” 小世子勉强道:“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那个妖女,模样好生奇怪,她生得如此奇怪,为何却认为自己天下第一美,还要那些属下那样喊口号?” 他实在困惑:“难道她从不曾照镜子吗?” 青葛道:“缺什么补什么,她心里自卑,所以需要这些口号让她自己舒服。” 小世子若有所思。 青葛:“别人天天喊,她就信了,觉得这就是至理名言。” 小世子恍然:“比如皇祖父天天要人喊他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便觉得自己可以活一万岁了!可实际上呢,他难道还能当老不死吗,早晚要死!” 青葛一听这话,赶紧要捂住他的嘴,不过看四周围没别人,那车夫应该也听不到,只能罢了。 她磨牙:“谁教你的这些,你不要乱说。” 这怕是跟着宁王学的,没学好! 小世子:“好吧。” 正说着间,千影阁暗卫很快也汇合过来,却提起来道:“殿下行至中途,知道世子殿下失踪,已经紧急返回,如今我们已经飞鸽传书告知殿下关于世子的下落,不过不知殿下是否及时收到。” 青葛也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竟然传给宁王扰乱他的行程。 她便吩咐道:“再传,请殿下不必折返。” 暗卫:“是。” 青葛当下陪着小世子乘坐马车回王府,路上大致了解了黄教的情况。 这次黄教有大量高手潜伏入禹宁,他们根据青葛的暗讯,抓住了一批黄教教徒,不过夏侯见雪跑了。 对此青葛意料之中,其实她发出暗信的时候,故意晚了一些,算是放夏侯见雪逃走。 夏侯见雪如今利用黄教对付夏侯世家,正对付得风生水起,放她在黄教搅和也不错,倒是不必非要抓起来。 不过千影阁暗卫还查到了另外一个线索,青葛一听,便知是关于阿隼的。 她详细询问过后,略沉吟了下,便命暗卫先陪小世子回去,她想去看看阿隼。 根据她之前的线索,这次阿隼前来禹宁,很可能带了夏侯止澜。 她和夏侯止澜之间,终究要做个了结。 况且宁王正往回赶,她不确定夏侯止澜落在宁王手中会如何。 当下她重新回到马车,一回去,就见小世子正看着她。 小小的嘴巴紧紧抿着,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看着她。 他显然听到了她刚才和暗卫的话,知道她要离开。 她的心便有些发酸。 这一刻,许多往事瞬间涌上来,夏侯神府中,她为他刺下点青之后一番嘱咐离开,都城王府中,她又一次和他告别。 她望着他,眼睛无法自抑地有些湿润。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小世子,他别开脸去,不高兴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青葛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要去处理一件事,没办法陪你回王府。” 之后,她伸出手来,握住他的:“但我会回去王府,会再去找你。” 小世子歪着脑袋,怀疑地看她:“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吗?” 青葛知道自己应该控制,但她的眼泪还是落下来。 她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她有些僵硬地抱着他,紧紧地抱住。 这一刻她想起他幼时哇哇啼哭,自己却束手无措的样子。 四年多过去了,她终于可以这么抱住他。 她抱着怀中柔软的身体,郑重地道:“对不起,但这一次,我会回来陪你。” 被抱住的小世子脑子懵懵的,有些茫然,但他并没有反抗,反而非常顺从地趴在她怀中。 他小声说:“你流泪了吗?” 青葛:“是。” 她想了想,道:“你知道,以前我们就认识,我其实希望陪着你,但我做不到,可能我心里有病,也可能我顾虑太多,这都怪我,是我不好。” 她说的有些乱,不过小世子却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 他埋在她的怀中,用很低的声音嘟哝着道:“你的病现在好了。” 青葛:“嗯,我觉得应该好了吧。” 小世子:“那你去办你的事吧,我在王府等着你。” 说完后,他自她怀中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泛红,不过他还是认真地道:“我有许多玩具,还有其它好玩的,都可以给你。” 青葛眼圈便红了:“好。” ************* 按照千影阁的线索,青葛沿着这官道,一路追了几十里,来到一处,猛地看去,却见此时竟是一格外清雅之地,翠竹阵阵,后面有潺潺流水之声,又隐约有一简陋茅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5章 风吹起,带来水的清冽,也带来药的苦涩。 她手持薄刃,夕阳余晖洒在刀身上,反射出血光一般的寒意。 她的视线缓慢地环视着竹林,最后目光锁定其中一处,她笑了笑:“既引我前来,又何故藏头露尾?” 她这话说出后,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因为在你死之前,你必须做一件事。” 青葛微挑眉:“很好,人呢?” 她这话说完,就听窸窣脚步声自竹林后传来,之后在挺拔翠竹之中,闪出一道身影。 暮色苍茫,这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冷峻挺拔,一双眼睛像含了寒冰,阴冷地看着青葛。 他显然恨极了青葛的样子。 青葛道:“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阿隼紧攥着手中剑,恨得牙关紧咬:“听闻青大人如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看来春风得意得很。” 青葛一抱拳:“谢夏侯公子,也谢阿隼公子,多亏当年你们的信赖, 銥誮 才使我建功立业,由此登上青云路。” 阿隼手中剑几乎蠢蠢欲动,不过他到底硬生生压下来:“青葛,你今日托大了,这几年我几次刺杀你,之所以不成,你以为是我杀不了你吗?” 第118章 第 118 章 第118章遇危 青葛:“哦?你不是?” 阿隼:“以我的手段, 我要你性命有的是办法,我不杀你,只是要让你跪在公子面前请罪罢了。” 青葛:“阿隼, 你以为这几年我不能杀你吗?你便是再了得, 也不过一人一剑罢了,我身为朝廷命官, 手下高手如云, 我若要你性命,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吗?” 她挑眉, 神情锋利冷漠:“不过是想留着你一条狗命, 让夏侯止澜苟延残喘罢了。” 阿隼攥着手中剑鞘的手指倏然收紧, 他压着眉眼, 冷冷地道:“你今日既跟随我过来, 便已经大意了, 你身边并无亲随, 你觉得你能自我剑下逃生吗?” 青葛:“不要上来就杀杀杀, 你不是要我去见夏侯止澜吗?” 阿隼眯起眼,眸中泛起杀意:“我家公子仁慈, 不忍要你性命, 若是见了,他必怪我, 既如此,我不如先废了你的武功, 留你一些余息,再去见我家公子。” 青葛:“凭你吗?” 她这话说出, 便听破空声传来,阿隼手中长剑, 化为一道白色流光,直指自己咽喉。 她不敢大意,侧身避过这凌厉一击,之后手握长刀应敌,阿隼长剑一出,那剑光竟如奔腾不绝的江水一般,毫无破绽。 青葛知道自己并无退路,持刀迎上,去破那剑光,刀剑相触,便发出刺耳的铮鸣之声,寒光四溅中,两个人的身影陡然后退。 退出七八步后,青葛硬生生刹住身形,她抬眸,盯着阿隼:“几年不见,你确实大有长进,看来学了一些阴毒的招式。” 阿隼不屑地冷笑:“那又如何?对付你这种无耻小人,难道我还要讲究什么招式!” 说着他不管不顾,再次挥出长剑,青葛也再次迎敌,二人一刀一剑,一个锋利煞气,一个行云流水,剑光和刀影挥舞交错间,一旁的山石以及翠竹都因此遭殃,或坍塌,或断裂。 青葛此时也意识到,对方这几年为了复仇确实精进不少。 自己若是用暗器痛下杀手,两个人之间倒下的必然是阿隼。 但是,要杀他吗? 她脑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火光漫天,一个男子手握长刀,单膝跪在地上,他吐着血,嘶哑地求他,说给她跪下了,让她务必护她家公子周全。 青葛其实并不太懂,不懂怎么会有人这样,为了另一个人,甘愿送死。 她也从来不喜欢那个阿辰,还曾经打过他一巴掌,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一直记得阿辰的话,想让夏侯止澜活下去。 就在她分心间,阿隼眼底泛起一抹阴狠,他捉住机会,手中长剑挥出,快若闪电。 青葛猝不及防间,对方剑招已至,她连忙闪躲,却依然不曾躲开,被刺中肩头。 阿隼的剑刺中青葛肩头,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衣襟。 他一招击中,顿时振奋起来,眼底泛起血红:“你也有今日!” 他太恨了,三年时间,这日日夜夜都是恨! 他招招迅疾凌厉,矢志要刺杀青葛,仿佛已经完全顾不得之前所言。 青葛其实并不觉得痛,她只是觉得嘲讽,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险些命丧当场! 堂堂千影阁暗卫,死人堆里出来的,生死关头她竟然心软了!竟然在犹豫! 她顿时不再留情,手腕轻转,十几点闪着幽光的暗器已经在手。 之后手握薄刃,身形暴起,直逼阿隼。 血红余晖洒下来,阿隼迎着光,眯眼看过去,却见那女子犹如猎豹一般向自己扑来,迅猛精准,薄刀寒光犹如秋日冰霜,森寒凌厉。 他心神陡然一顿,当即迎战。 本来他不想立即杀她,必须让她在公子面前赔罪,可今日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可他还要照顾公子,自己若死,公子必不能存活。 所以他只能现在便让她死! 他咬牙,持剑迎上。 青葛等的便是这时候,刀剑再次发出轰鸣之声,而就在这阿隼使尽全力未曾防备时,她手腕微震,暗器如离弦之箭,带着迅疾破空之声,直逼阿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6章 飞纵而起的阿隼骤然中招,暗器入手腕,他手中的剑几乎握不住。 随着当啷一声,眼前刀光如网,再次定睛看时,刀尖已经刺入他的胸口。 他倏然一惊,抬眸,顺着那把刀看过去,握着刀的女子,眼神冷漠,犹如荒原的狼。 一时之间,心头的痛苦和酸涩几乎一涌而上。 她用暗器,她要杀了自己,而自己竟然要被她杀死了。 他死死盯着青葛的面容,三年来他殚精竭虑,想的都是怎么杀死她啊,曾经在无数个暗夜无数次想起她,琢磨着她每一个招式,研究着她第二日的行程和路线。 可现在,他失败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青葛的声音:“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既咄咄逼人,我——” 他看到她眼底犹如秋日寒霜一般冰冷。 之后,他骤然感到一阵刺痛,倏然看进她的眼睛。 青葛刀尖抵住他喉咙时,却握住他的剑,缓慢地道:“不如废了你的武功?” 阿隼:“你这个无耻小人!” 青葛用他的剑,缓慢刺上他的百会、承浆和檀中等穴位,这几个穴位下去,手法得当,或许能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武功尽废。 青葛剑尖点得缓慢,她先刺百会,阿隼身形骤然一僵,脸部肌肉颤抖,显然承受了莫大痛苦,他这一身功夫已经废了一半。 她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和隐忍,便继续刺他承浆穴,这承浆穴承接任督二脉,若是点中,非死既残。 她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他道:“当初在火石塘,从千影阁手中救走夏侯止澜的,是白栀吧?” 阿隼一怔,猛地看向青葛。 青葛看着他的反应,便明白了。 所以白栀并没有死,他一直躲在暗处活着,当年假扮使刀高手吸引宁王注意的是他,之后救走夏侯止澜的也是他。 当时宁王悬赏重金寻找使刀高手,白栀应该察觉到了,便故意假扮使刀高手帮她转移注意力。 不过白栀之后为什么要救夏侯止澜,她不明白。 青葛:“他救了你们,然后呢?” 阿隼戒备地道:“你要如何?” 青葛:“他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 阿隼自然不说:“你杀了我吧。” 青葛挑眉,好奇地望着阿隼:“你说你,为了夏侯止澜,值得吗?” 阿隼突然苦笑一声:“你这样的人,哪里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青葛的剑尖缓慢地戳在阿隼承浆穴上,口中却是问:“我怎么忘恩负义了?” 阿隼脸色惨白,咬牙切齿:“我也是后来才知,其实我家公子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他知道你心怀不轨,可他依然放纵了你,这是他自己引狼入室!” 青葛:“哦,他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阿隼待要说话,青葛冷笑:“是因为他知道夏侯家鱼肉百姓,看不过去了吗?他要为百姓伸张正义,借朝廷之手铲除夏侯世家?” 阿隼咬牙:“我家公子心怀大志!” 青葛简直直接想呸她一口:“他都二十几岁的人了,靠着夏侯世家锦衣玉食,夏侯世家鱼肉百姓,他身上没沾绀梁百姓的血吗?吃饱喝足二十几年,抹抹嘴说自己愧疚了,知道借朝廷之力对付夏侯世家了,他早做什么去了?” 青葛鄙薄地道:“我敬你忠义两全,才和你说这些,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他最是假仁假义,不但骗天骗地骗人,连他自己都要骗过!” 阿隼痛得一张脸都要扭曲了,不过他还是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道:“你根本不懂,你这个卑鄙 銥誮 ——” 他正说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道:“放开他,可以吗?” 这话一出,阿隼僵了僵,忙嘶声道:“公子,走,你走!” 他太吵了,青葛抬起脚,直接给了阿隼一脚,同时迅速点了他全身几大穴道,当然也包括哑穴。 阿隼瞪大眼睛,徒劳而不甘地瞪着她。 青葛不理会,她转过身,转身看向身后人。 身后那人一身素净白衣,身形削瘦,面色苍白,站在那里犹如一缕风般,赫然正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虚弱地咳了声,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青葛,有些艰难地道:“放开他吧,有什么你冲我来便是了。” 青葛听着,笑了一声:“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我本来就是要冲你来,你一直藏在那里不出来,我才要杀他。” 她挑眉,凉凉地道:“结果你倒好,你藏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为什么等他身受重伤后,你再出来做这个好人?” 夏侯止澜虚弱地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我现在出来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饶他一命,可以吗?” 旁边阿隼听着,简直要气死了,他恨恨地瞪着青葛,只恨不能动弹。 青葛:“当然不行,我若杀了你,却放了他,他还会继续刺杀我,你这是要故意留着他替你报仇吧?” 夏侯止澜无奈,他咳了几声,望着青葛:“我知道你恨我,你果然恨我……” 青葛云淡风轻地道:“不,你想错了,时至今日,我对你并没有太多情绪,若不是他一直找我,要杀我,我已经忘了你这个人。” 这是实话,她并不忍心亲自杀了夏侯止澜,可她对他也实在是无半分亲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7章 只希望这个人走得远远的,彼此一生都不要再见了。 夏侯止澜苦笑了一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可我还是想说,你是有理由恨我的,我活了二十几年,也许对不起很多人,但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 青葛冷眼望着夏侯止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侯止澜却直直地看着青葛:“宇兮,是你,是不是?” 青葛心中微震。 意料之中,不过也意外。 她明白,心里那点异样是因为再次有人喊出这个名字。 夏侯止澜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青葛,颤声道:“你之所以去随云山,是赴当年随云山之约。” 青葛不言语。 夏侯止澜深吸口气,走到青葛面前,含泪道:“宇兮,你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一直在找我是不是?” 青葛冷漠地看着他。 夏侯止澜神情沉痛:“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你心里对我有恨,你便是打我也没有关系,随便你怎么都行,我都不会怪你。” 青葛:“怎么都行?” 夏侯止澜想起过往,痛得几乎不能站立:“你可以过来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要杀要剐,我所有一切都可以给,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他颤巍巍地道:“我承认,你当年骂我的那些,你骂得对,我承认你说得对。” 青葛漠然地看着他:“其实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的兄长,分明是极好极好的。 她在黑暗中渴盼着,她在梦中记挂着,她总是在盼着他从天而降,来解救自己。 但一日复一日,她自己在冰冷的蛇窟中爬出来,在一次次濒临绝望的死亡中站起来,她终于知道,没人可以靠,只能靠自己。 可她还是不死心,她想看看那个人,想看看为什么那个人不曾履行诺言,想看看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她去了。 他和另一个妹妹有了首尾,珠胎暗结了。 他清风朗月贵公子。 他望着日头说她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她能不恨吗,恨铁不成钢,只希望他去死! 此时的夏侯止澜,听青葛这么问,终于哽咽着道:“你到底承认了,你承认你是宇兮了。” 青葛嘲讽一笑,道:“是,我承认我是。” 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蓝布包袱,扔给了夏侯止澜:“你看这个。” 夏侯止澜打开来,却见里面是一张白布,上面用血拓印了一些字迹。 他震惊地看向青葛。 青葛:“夏侯止澜,缥妫百姓为父亲建了神庙,这是我自神道碑中拓印下来的,上面清楚写着父亲当年被奸人所害。” 她冷冷地看着他:“现在,你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父亲是被什么人所害?” 夏侯止澜顿时不说话了,他脸色惨白。 青葛盯着他,以异样的声调:“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父亲是被那对奸夫□□害死的!” 夏侯止澜艰难地摇头:“宇兮,不是,你误会了。” 青葛:“好,告诉我,我怎么误会了?” 夏侯止澜深吸了口气,神情惨白地道:“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青葛:“所以你知道?” 夏侯止澜:“不是夏侯瑾穆下的毒,也不是母亲下的,其实是父亲自己要吃药,母亲不懂,无意中便给他吃了,母亲不知道那个药竟如此剧烈……” 青葛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夏侯止澜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这个人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所以只能找借口,努力找借口。 夏侯止澜苦笑一声:“这些年,你以为我容易吗?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我死都不敢死,为了胜屠家族,我拼命地活着,母亲她生性柔弱,若不是我,她怎么护得住阿雪!夏侯神府一直对我诸多防备,我也是苦苦支撑着!” 青葛:“但你可以放弃夏侯世家,回去缥妫,你骑着马回去,带着《蒲阪录异》回去,夏侯世家便是天大的本事,难道缥妫的父老乡亲不会保护你吗?胜屠家族再是衰败,他们也都是有血性的,若是胜屠雅回的儿子回到缥妫,他们必拼死护你!夏侯氏要杀你,必要先踏过他们的尸骨!” 她盯着他,缓慢地道:“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 夏侯止澜微吸了口气,道:“宇兮,从很小的时候,你便可以津津有味地吃肉,而我不行,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我更希望大家能好好的,能平和一些,我无法制止,但我希望尽我的力去弥补,而不是去仇恨和报复。” 青葛冷笑一声:“你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好一个浊世贵公子,但你为什么能不食人间烟火,你为什么能这么善良平和?是因为你吃饱喝足,因为你锦衣玉食,你可以安静坐在那里翻着诗集听听管弦,哪怕你流落逃亡,依然有忠心耿耿的护卫保护着你,照应着你,你真是贵重!” “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我呢,我遭遇了什么?我曾经遭遇的那一切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我自污浊的深渊里爬出来,我浑身伤痕,你却在告诉我为什么我衣袍上有脏污?你算什么东西,要我用血肉来供养?” 她自他手中直接夺过来那血书:“所以你觉得,我打你,不应该吗?今日我既拿着血书,那我便以父亲的名义来替父亲清理门户,不行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8章 夏侯止澜踉跄着几乎后退,他苦笑一声:“既如此,杀了我吧,我这辈子,能死在宇兮手中,算是偿还我欠你的万分之一吧。” 青葛:“你自己非要死的,那就不要怪我。” 夏侯止澜闭上眼:“没什么,我——” 谁知道这时,旁边的阿隼却挣扎着,用一种嘶哑到仿佛气音的声音在呐喊。 青葛仔细听,他在说“白栀”。 她蹙眉,正待要细问,这时候,阿隼却陡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仿若信号。 青葛意识到了,他有帮手! 此时的阿隼竟硬生生血脉逆流,冲破了穴道,之后拼着最后的力气,扑过来,一把抱起了夏侯止澜。 而就在同一时刻,十几名黑衣杀手瞬间汹涌而至,将青葛包围在其中。 青葛视线缓慢地环视过,她认出这是 yh 黄教的杀手,而且是最顶尖的。 远远不是夏侯见雪带来的那些人马可比,这是黄教教主身边最强的杀手。 除了黄教杀手,似乎还有时家的人。 显然,他们要致自己于死地。 夏侯止澜见此,几乎疯了,挣扎着道:“阿隼,阿隼你在做什么?” 阿隼颤抖着抱住夏侯止澜,不让他冲过去,自己死死盯着青葛道:“公子,我要她死。” 青葛顿时明白了。 阿隼太想铲除自己了,他在缟兖的那几年,勾结了黄教叛逆,勾结了时家。 自己在缟兖丈量田亩,时家恨自己入骨,阿隼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利用夏侯止澜给自己设下圈套。 她以为自己够狠,但其实终究心慈手软了, 她还是因夏侯止澜而中计。 太想问一声为什么了。 她从容地将血书重新装到蓝布包袱中,揣到怀中。 之后,她望向夏侯止澜:“他们要杀我,你忠心耿耿的属下也要杀我,你纵然再不济,念在父亲的情面上,我若死了,你便将我一把火烧为灰烬,也把这血书一并烧尽,免得——” 她淡淡地道:“留了尸骨被人羞辱。” 夏侯止澜目眦尽裂,眼睛通红,他拼命地挣扎着要摆脱阿隼:“放开我!不要杀她,放开她!” 第119章 第 119 章 第119章再相遇 夏侯止澜拼命挣扎, 可阿隼死死地按住他。 这时,十几名高手围攻过来,他们步步逼近, 显然是矢志要杀青葛。 青葛右手持刀, 左手手腕一抖,十几枚暗器已经在手。 她既要和这些人拼命, 那便是自己死, 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这时,远处一只鸟陡然自草丛飞起, 惊起一片落叶, 那些杀手们齐刷刷攻向青葛, 显然他们早已精准筹划, 配合默契, 招式凌厉精准。 青葛身形一闪, 边斗边退, 退至一处石旁, 倚着巨石开始反击,她刀风凌厉, 挥刀劈砍, 白光闪烁,又以暗器相助。 不过她自然也明白, 这几乎是必死之战。 她在缟兖两年,早成了那些人眼中钉, 这次更是精心策划,是断不会让自己有生还机会。 那些杀手陆续也有伤亡, 但显然他们是用车轮战,将她围困在这里, 消耗她的体力。 青葛一刀刀地挥出,眼见得手中暗器已经耗尽,她手中的刀越来越慢,身形也开始迟钝起来。 当她再次砍出一刀,看着那漫天血光,她知道,也许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 这一刻,她想起宁王,想起小世子。 这个时候,眼前开始有些湿润,她开始后悔,后悔没能多陪陪小世子,后悔没能告诉宁王,其实曾经她真的喜欢过他。 她还承诺了小世子,要回去陪他,但她做不到了。 她并不怕死,但这一刻心里痛极了。 就在这时,一把刀朝她砍下来。 这个人是刀法高手,但也不过如此,青葛知道如果一对一,甚至一对三,她都可以将对方打败。 但现在不行…… 她确实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躲不开了。 刀光落下来的那一霎那,竟然有许多念头涌现。 宁王知道会难过吗,小世子会伤心吧,夏侯止澜会把自己烧了吗…… 就在这时,眼前骤然间出现一道白光,迅疾无声,精准地挡在那把刀前。 在青葛还不曾反应过来时,眼前那致命的一把刀已经碎为两半,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铮鸣之声。 之后,一道挺拔的身影稳稳地落在青葛面前,为她挡住了这漫天的杀意。 青葛几乎失焦的眼睛看到了墨玉发簪。 她盯着这墨玉发簪,一眼认出,这是宁王的。 是他。 宁王手持长剑,护在青葛面前。 他垂眸,狭长锐利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些杀手,不过开口时,声音却嘶哑而温柔:“你这是想求死是不是?我不会让你死。” 杀手的那把剑应声而断,就这么落在地上,那些杀手面上出现片刻的犹豫,这显然在他们预料之外。 而就在这时,四名暗卫纷沓而至,如同落叶一般落在宁王之前,每个都是手持长剑,剑尖直指那些杀手,精悍锐利。 这是千影阁的暗卫,宁王身边亲护,一等一的高手。 黄教杀手见此,也知道大势不妙,防备地盯着这一行人。 阿隼眯着眸子,看着这情景,他自然认出宁王,咬牙盯着宁王道:“你便是谢九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29章 宁王握着手中剑,眼神很淡地看他:“对,是本王,你便是夏侯神府逃窜的那个刁奴?恰好,你也是大晟的逃犯,既见到本王,怎么还不跪下?” 阿隼听着,呛咳,好笑至极。 他用虚弱的声音嘶哑地道:“好,极好,堂堂禹宁王竟然来寻死,落到这个地步还嘴硬!” 宁王挑眉,凉凉地道:“你浑身经脉已断,是个废人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人,少在本王跟前废话。” 阿隼神情一顿,之后眸底泛起悲怆,他紧攥着拳,颤抖。 他确实站不起来了,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夏侯止澜看到宁王竟然来了,且站在青葛面前,他顿时来了力气,拼命仰起脸,望向宁王,撕心裂肺地喊道:“救她,求求你,帮我救她。”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目呲尽裂。 阿隼见状,使劲压住他:“公子,他们羞辱你,他们——” 夏侯止澜咬牙:“你住口!” 看着这乱糟糟的画面,宁王挑眉,凉声道:“夏侯止澜,你这样的人,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手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身在何方都不知道,还有脸在本王面前说话?” 夏侯止澜听闻这话,眸底泛起疯狂之意,他拼命地挣脱了阿隼:“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把我孩子藏在哪里了!” 那些杀手因为宁王并千影阁暗卫的出现,一个个屏住气息,凶狠冷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宁王和青葛,不过并不曾动静。 他们都是为了杀人而来,谋定而后动,如今情况有变,不敢贸然动手。 所以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夏侯止澜痛苦的声音。 宁王看着夏侯止澜,神情便有些复杂,对身后的青葛道:“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得吗?” 其实自宁王出现的那一刻,青葛便陷入异样的情绪中。 她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绝望地挥出每一刀。 可这个世间终究不曾负她,还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之中。 此时听到他的话,她笑了笑,道:“殿下,你说的对,为了他,不值得。” 宁王听此,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 两年前,他放她离开,这两年他从未踏入缟兖一步。 如今猝不及防间相遇,却是这等剑拔弩张的危险境地。 他略侧首,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说完这话后,那些杀手便已经蠢蠢欲动。 显然他们不会让他们走。 四名暗卫分四个方位,护在宁王和青葛面前。 宁王一把握住青葛的手,淡声吩咐道:“不必赶尽杀绝。” 这话中意思,千影阁暗卫自然都懂。 那些杀手全都是黄教以及时家最顶尖的,又有十几人之多,若是四名暗卫血拼,未必能够讨得便宜,所以他说这个,其实是在告诉他们,拖住他们即可,关键时候可保命为上。 四名暗卫应声,宁王携着青葛便要离开。 阿隼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谢九韶,你今日死期到了,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宁王淡扫他一眼,手腕微顿,众人便见一道白光闪出,直直地插在阿隼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阿隼原是趴在那里的,以手按地,如今匕首恰插在阿隼手背上,刀锋入地半寸,竟活生生将那双手钉死在地上。 阿隼痛得钻心一般,他睁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宁王。 万没想到这样的皇室子弟,又是身居高位,竟有这等功夫! 宁王冷笑一声:“让你废话这么多。” 话音落时,他拦腰抱住青葛,脚下一点,身形骤然高飘,竟如大鹏一般腾空而起。 那些杀手见此,瞬间分为两队,一队六人去迎接千影阁四位暗卫,一队十人却是飞扑过来拦截宁王和青葛。 四位暗卫也马上兵分两路,二人抵御杀手,二人前来掩护宁王。 宁王抱着青葛,飞纵向前,却是稳稳地落在一匹马上,那匹马自是上等宝驹,宁王和青葛落在马背上的一瞬间,马已经扬蹄飞奔。 在奔马驰骋的跳跃中,青葛清楚地感到身后男人强硬厚实的胸膛,甚至隔着薄薄布料,肌肤相贴间,她感觉到了男人辐射出的薄薄热意。 ——以及那似曾 依誮 相识的青竹气息。 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昔日宁王妃的一段甜蜜回忆。 这也让她想起昔日,她以夏侯见雪的身份第一次和他相见,他便砍了马车,劫她上马,他便是像今日这般抱着她和她共骑。 她怎么能想到,两年前两个人那样决绝地分开,两年后再相遇,竟是这般境况! 这时,身后传来沉沉的声响:“受伤了吗?” 因为太过颠簸,他的声音高低起伏,嘶哑低沉。 青葛:“没事,殿下,我没事,只是轻伤。” 宁王自怀中掏出一白瓷瓶:“吃一粒。” 奔马驰骋中,青葛拿在手中,手指轻巧地自其中捻出一粒来,直接捂到口中。 吃下去后,顿时便觉气血充沛,疲惫尽散,显然这是补养助力的好物。 青葛:“殿下,这丸药——” 她话音说到一半,便发现不对。 前方便是山路,山林两旁气息不对! 宁王显然也察觉了:“看来这次黄教倾巢出动,他们的消息很灵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0章 青葛咬牙,愧疚不已:“他们是跟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殿下你!” 宁王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不是,你想多了,我稍后给你解释。” 话音刚落,骤然听得急促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便有利箭射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雨一般。 两个人都是反应迅疾的,几乎同时一个纵跃,身形暴起,同时以刀剑格挡,之后迅速后撤,齐齐撤到一处山石前作为倚靠。 奔跑的骏马发出激烈惨痛的嘶鸣声,那匹马身中数箭轰然倒地,无数利箭狠狠没入三寸,马已如刺猬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青葛便是身经百战,也不免悚然。 和她一起骑马的不是别人,是宁王! 若宁王有个万一,她万死难辞其咎! 须臾间,便有十几名高手蹿出,为首的却正是黄教的老熟人冯雀儿。 夏侯见雪入黄教后,第一个投奔的便是他。 冯雀儿见到宁王,眼睛都亮了,呲牙一笑:“可让我看看吧,我这是逮着谁了?” 青葛意识到情况不妙。 宁王身份贵重,必有暗卫相随,如今为了救她,四位暗卫被拖住,此时两个人孤单影只,冯雀儿武功了得,又带着这么多人马。 她和宁王只怕是难逃一劫。 她略侧首,对宁王道:“殿下,我们左前二十四处方位有一破绽,我来掩护你,你先走。” 宁王:“走?什么叫走,不就是逃命吗?” 青葛:“寡不敌众,为何不逃?” 宁王:“要逃一起逃,我能丢你在这里?” 冯雀儿站在一块巨石上,远远地看着这边情景,笑道:“不错,今天见识了好戏,你们这是文戏,等会我们得看看武戏。” 他这么说的时候,那些杀手已经手持刀剑紧逼而来。 他们紧紧盯着宁王和青葛,随时可能扑杀。 宁王不曾理会远处的冯雀儿,他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些杀手,口中却是对青葛说的:“既然遇上了,那就打,本王也不是没上过沙场的人,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青葛僵硬而笔直站在那里,持刀而立:“殿下,我吃了刚才的丹药后,感觉好多了,我可以掩护你。” 宁王冷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你掩护?” 青葛一字字地道:“殿下千金之躯,身负重任,禹宁可以无我青葛,但不能无殿下。若殿下有个万一,那禹宁必再次陷入混乱,若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禹宁乱,那西渊必乱,缥妫求之不得的平和将再次被打破。 那是她永远不想看到的。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宁王听到这话,轻叹一声,低声道:“青葛,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有一个人劝我仁厚宽容,当时我以为我懂了,其实根本没懂,现在我却彻底懂了。既然懂了,那今日,曾为禹宁出生入死,曾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的战将,却因此被奸佞之辈记恨,欲铲之而后快,我身为禹宁王,身为千影阁之主,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的震颤。 青葛万没想到他这么说。 他不是在说他的王妃,而是在说他的下属。 虽然青葛知道,他这话就是睁眼说瞎话,换个下属他不会这么干。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感动到了。 她隐隐感觉,他在为当年随云山那句“你不配”找补…… 这时,一名杀手蠢蠢欲动,便要扑过来。 宁王盯着这个杀手,眸光冷寒,口中却是道:“我这个人在其位便谋其职,昔年我入行伍,也曾经和将士同生共死,今天你既遇到麻烦,我会自己逃吗?” 说完这话,他一剑刺出,迅猛凛冽,杀气腾腾,那杀手应声而倒。 杀手的闷哼声中,血气弥漫,宁王怒气张扬的声音窜传入青葛耳中,稳稳落在她心里。 片刻的消化后,青葛便仿佛听到咔嚓的一声。 那是包裹着自己的坚冰破碎的声音。 她抿唇,沉默地将胸口的诸般情绪压下,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好,既如此,青葛和殿下共进退便是。” 宁王听此,挽唇一笑,道:“我会保护好青葛,青葛也记得保护好我。” 青葛:“是,殿下。” 宁王:“不用担心,虽说他们人多,但我们未必不能胜,我们熟读兵法,他们是乌合之众。” 青葛:“那现在——” 宁王没说什么,他径自握住青葛的手,携了青葛,两个人迅疾退至一旁竹林之中。 这竹林中乱石丛生,枝叶繁茂,处处都是阻挡,这对宁王和青葛来说,显然是最合适的。 成片的杀手只能单独行动,他们将被分散开。 青葛顿时意识到了他的用意。 宁王很快寻到一块两人多高的山石,这山石前方是乱世和密布的翠竹,任何人一旦踏入这里,必发出声响,如此可以防止有人在暗处偷袭。 宁王有力的臂膀略扶着青葛,让她靠在那山石上,之后才道:“你盯着左边方向,我盯着右边方向。” 青葛:“好。” 宁王:“一旦有人偷袭,对我发出暗信,不要擅自行动,我来动手。” 青葛正待要说什么,宁王不容拒绝地道:“你如今筋疲力竭,稍有不慎,出了差池。你若死了,我孤掌难鸣,说不得也会死在这里,你想让本王葬身此处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1章 青葛听着,一时说不得什么,只能咬牙道:“是,殿下。” 宁王:“他们一共有二十六个人,若他们一起围攻,我们未必能敌,但若一个个来,胜的必是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引他们来攻,一个个地杀,若能杀他们过半,我们便能突围出去,不必恋战。” 青葛明白:“好。” 当下两个人肩背相靠,各自盯着自己的方位。 她曾经和白栀并肩作战,曾经和晚照陷入包围之中,也曾经和万钟有过交手,但她从来没有和宁王联手御敌。 宁王日日晨间练剑,但练的是君子之剑,是气定神闲的舞剑。 今日青葛才知道,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 弋 男人。 自小金汤玉露养大的皇子,大晟天子最为宠爱的儿子,他不是徒有其名的花架子,他练的剑,能杀人,还很会杀人。 此时的他下手狠辣,一把剑使得风生水起,出手必见血。 如此一番拼杀后,他们脚底下已全都是尸首,两个人据山石而立,几乎杀了一多半的杀手。 除了冯雀儿外,他们只有约莫十二个人,且其中两个还受了伤。 宁王略靠着青葛,轻笑:“你说我们现在是要杀,还是要走?” 青葛略默了默:“你不是说走就是逃吗?” 宁王轻哼:“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青葛盯着前方蠢蠢欲动的一个黄教教徒,随时提防着,不过口中却道:“……怎么变通?” 宁王:“穷寇莫追,我们只有一刀一剑,何必和这些烂人拼命,自然是先走。” 说到这里,他眉宇间锋芒乍现:“他们既胆敢潜入我禹宁地界,难道还能让他们活着逃回去吗?还需要我禹宁王亲自动手吗?” 青葛听着,赞同:“对,不需要殿下亲自动手!” 宁王:“这就对了。” 说着间,他锐利的视线盯着冯雀儿,却以很轻的声音道:“这个冯雀儿立功心切,等下必然会跳下那处高台,一旦他跳入高台,那些教众无人指挥,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青葛声音压得很低:“好。” 这时,果然冯雀儿急不可耐起来,他看着手底下人一个个地倒下,死去,也是受不了了。 他这么一乱,宁王和青葛马上到一处破绽,瞬间潜入林中。 冯雀儿等人还要再追,不过宁王和青葛轻功了得,没几下便不见了踪迹。 两个人飞出这片松林后,青葛总算松了口气。 她自己死不要紧,却不想就此害了宁王。 不过脱离了危险,再想起自己和宁王之间的种种,一时也是不知说什么。 她这时才察觉,自己的手还被宁王紧紧握着。 她便试探着要抽回来。 可谁知道她这么一抽,身边的男人仿佛摇晃了下。 她诧异,忙去看。 一看之下,心顿时缩紧了,他的背部衣襟已经染红了。 她忙道:“殿下,你伤得如何?” 一时想起刚才的丹药:“你,你吃一粒?” 宁王摇头:“不必,这个伤没什么大碍,但他们的刀上似乎涂了什么药。” 青葛:“毒?” 宁王墨黑的眸子已经不如往日清明,他抿了抿唇,摇头:“不,好像不是……” 青葛疑惑:“到底怎么了?” 这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那是千影阁的暗讯。 宁王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青葛,他试探着说:“青葛——” 青葛心里发紧:“殿下?” 宁王:“那些杀手可能还在追杀我们,你现在先带着我找一处安静所在。” 青葛:“殿下我们现在先让暗卫过——” 宁王攥着她的手,阻止了她,声音嘶哑:“不要,会顺便引来黄教杀手,不要。” 青葛:“……” 她茫然地扶住他:“那,那现在——” 正想着间,宁王却突然一个踉跄。 之后,他伸出手,艰难地搭在她肩膀上:“青葛,我想要飞飞,可以吗?” 飞飞…… 宁王高挺的身形摇摇欲坠,眼底一片猩红。 他看着青葛,声音支离破碎:“我也想……要飞飞……” 青葛便觉,他瞬间击中了自己心底最柔软之处。 她忙抱住宁王:“殿下,那,那我们去哪里?” 宁王神情涣散,他艰难地摇头,之后便歪在青葛身上。 青葛抱紧了宁王,有片刻的茫然。 她想起宁王的叮嘱,一咬牙,快速自怀中掏出丹药来,利索地给他捂嘴里。 宁王虽意识不清,不过在她手捂上他嘴巴时,他依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困惑迷茫的样子,还有些抗拒,甚至下意识用手来推。 青葛不管不顾,直接给他捂进去了。 之后她抬手一拉,自己略弯腰,让宁王趴在自己背上,她这么背着他,径自往一旁山中奔去。 山路崎岖,这个季节正是野草没胫的时候,青葛背负着宁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奔,偶尔间还踩上什么松软的泥土或者动物的骸骨。 她想着,自己必须寻找一处安静所在,尽快查看宁王的伤势。 适才她给宁王吃了上等丹药,按照常理应该能吊着命,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她背负着宁王,环顾四周,此时周围很是寂静,青葛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耳边宁王的呼吸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2章 那呼吸越来越急促,且身体好像开始发烫,喉咙中似乎发出嘶哑的喃喃声。 她很快在林中寻到一处凹进去的山洞,这山洞自然阴暗潮湿,且洞口布满生了苔藓的乱石以及满眼的藤蔓。 青葛侧耳聆听里面动静,并仔细观察了洞口,确认这山洞中没有什么猛兽,这才小心迈入。 里面散发着泥土和阴霉的气息,显然不曾有人来过。 青葛环顾四周,视线仔细地扫过每一处,最后终于确认没什么毒蛇之类的危险,这才勉强寻到一处干净所在,将宁王放下来。 她扶着宁王,却见他额头有汗,脸上浮现出红晕来,看上去气血上涌的样子。 她快速检查了伤口,其实肩膀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对于习武之人没什么大碍,且伤口边缘也不见发黑迹象,看着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她又用手搭在他手腕上,发现他脉搏强劲有力,脉象强大,更不见中毒迹象,一时不免意外。 往昔她确实在千影阁毒部仔细研习过,不过她最擅长下毒,对于解毒之道确实不太精通。 此时没法,只能拼命猜想着,对方下的药不是毒药,只是寻常的迷药,中药者可能会意识迷乱,甚至人事不省。 自己之前担心他,给他吃了丹药,那丹药为大补之物,自己身为女子吃了会气血通畅,如有神助,而他是男子…… 也就是说,这药效可能过猛了?或者是和那迷药混合在一起,反应太大,所以导致他这样? 这时候,青葛突然想起自己喂他吃时,他明显的抗拒。 所以……他根本知道这个丹药男子不能轻易服用,甚至可能知道后果? 第120章 第 120 章 第120章山洞昏迷坡垒 对于如今这尴尬又无奈的局面, 青葛呆滞了片刻。 她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先起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 吹起火来, 好歹点燃了一点光,将山洞巡视过, 再次确认了地形, 这才吹灭了。 熄灭后,她先去外面寻了一些干草和树叶, 铺在了山洞中, 让宁王躺在上面, 顺便用那些藤蔓将洞口掩盖住, 这样外面即使有人, 只要不细察, 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处洞穴。 她撕下来一块里衣的衣摆, 为自己和宁王简单包扎伤口。 青葛的伤口只是皮肉伤, 倒是没什么大碍。 做完这些,她再次查看了宁王的状况, 他身体有些发烫, 额头渗出汗来,气息也急促起来, 略显干涩的唇好像费力地呢喃着什么。 她还探了他的脉象,那脉象犹如汹涌的波涛, 强而有力,澎湃起伏。 这让她有些茫然, 也开始担心起来。 她之前什么都来不及细想,现在坐在这里抱着昏迷的他, 许多许多的情绪便涌上来。 后怕的,感激的,担忧的,这些情绪拥堵在她胸口,让她喉咙发哽。 这时候,怀中的男人动了动。 她忙收敛了情绪:“殿下,你醒醒?你怎么样了?” 然而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嘴唇动了动,张张合合的,只发出沙哑的呢喃声。 青葛摸了摸他的唇,太干了,这是丹药在他体内奏效了,他现在需要喝水。 yh 她摸了摸身上,倒是有一个小银瓶,很小的一个,也轻便,可以随时携带的,里面装了些许的水,只有那么几口,这是关键时候救命的。 她打开小银瓶塞子,小心倾斜着,将水自宁王嘴角处倒入。 他显然感觉到了,薄薄的唇轻动着,快速吞咽着。 借着朦胧的月色,青葛看到,他的喉结跟着剧烈滚动了下,显然他很渴了。 青葛便要再给他喝,可就那么两滴了,她将最后两滴水喂给他,这些显然不够。 他浑身像是有火在烧。 青葛犹豫了下,到底打算起身,她想去给他找水喝。 可谁知道她这么一起身,宁王却死死攥着她的衣摆,就是不放开。 青葛小心地要把他的手掰开,但他却攥得越发用力了,指尖泛白,手指颤抖。 她只能先放弃,在他耳边道:“殿下,我想给你找水喝。” 宁王听到她的声音,似乎顿了顿,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嘴唇张开,嘶哑艰难地呢喃着什么。 青葛俯首聆听,当她分辨出那个字眼的时候,怔了下。 他在说“三三”。 他在念着“三三”。 青葛低头,苦笑。 也许她应该庆幸,庆幸经历了生死后,她在,他还在,还能听到他唤出这一声“三三”。 曾经的她不怕死,所以死一万次也无动于衷,可现在她怕了。 她怕死,怕这个男人伤心,怕那个孩子失望。 她抬起手,缓慢地抱住他,将脸紧贴着他的,肌肤相贴,她可以感觉到他发烫的热度,以及淡淡的青竹气息。 这么熟悉的气息,只有这么紧贴着近在咫尺才可以感受到,这让她想起曾经,她做他王妃的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每夜都会沉溺在这样的气息中。 她轻叹一声,在他耳边低声喃喃道:“殿下,你忍忍,一会就没事了。” 她有些僵硬地拍抚他的后背,想给他些安慰。 在这漫天的黑暗中,她就这么抱着他。 往日所有的记忆徐徐而来,她沉溺其中,几乎颤抖。 以为自己心比冰坚以为无所牵挂吗,并不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3章 只是她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渴望压下来,压到了心底最深处,不敢释放。 因为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因为她认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如果要舍弃,只能舍弃这最容易压抑的柔软。 她一直在欺骗自己,让自己不在意。 可她确实确实喜欢他啊!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剧烈的酸涩裹挟着渴望几乎溢满她的全身。 她死死咬唇,控制住自己这几乎溢出的情绪:“殿下。”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往日习惯了的声音伪装也就此卸去。 这是她自己原本的声音。 显然这种声音彻底刺激了宁王,他口中发出嘶哑渴望的声音,压抑而痛苦。 青葛屏住呼吸,压抑下自己的心跳,主动揽住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显然安抚了他,他蹙着眉,躁动平息,逐渐安静下来。 青葛闭着眼睛,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还有外面什么鸣虫扇动翅膀的嗡嗡声。 此时山林静谧,天地无声,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和他。 过了许久,宁王似乎彻底平静了,气息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滚烫。 她试探着想放开他,不过却发现他依然紧紧搂着自己,根本不放开,甚至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中。 而且,他似乎有了隐隐的抬头之意。 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贴着她。 青葛便有些茫然。 她没想到在他已经昏迷的情况下,竟然会这样,是因为毒,还是因为丹药? 那丹药本就不太适宜男子服用,对于宁王来说太过生猛,以至于体内燥热,刚才那燥热游于外,现在是游于内? 她试着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放开自己,可谁知道身体一动,情况似乎愈演愈烈,他似乎开始紧绷,开始节节伸张。 她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 然而她的心依然狂跳不止,想来那丹药吃下后,对自己也有些作用。 一切太过突兀和明显,而且那怒张之势紧紧压向自己,几乎发疼。 她略犹豫了下,到底没再挣扎,而是认命地靠在他怀中,就这么让他揽着抱着。 他抱着自己,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肩膀上,有些贪婪的样子。 青葛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主动探索,寻到了,试着给他一些安抚,让他冷静下来。 结果这却鼓舞了这个男人。 受了伤的男人又是昏迷之中,自然谈不上什么威胁,青葛再次试着安抚他。 这于他来说,显然太过愉悦,他紧紧攥着她的衣摆,发出低哑放纵而舒缓的声音,之后便一泻万里。 宁王蹙着眉,终于沉静下来,他睡着了。 青葛仰着脸,就那么神情涣散地坐在那里,望着上方的虚空处。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死去,又有一部分活了回来。 散发着霉味的山洞中一片黑暗,她却于这黑暗中看到了缥妫的漫天大雪,也看到了中和节那一夜画舫上的烟火。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慢地扯回理智。 当恢复神智的那一刻,她看着这个男人衣襟间的狼藉。 她知道自己应该替他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骤然间,青葛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夜猫子的叫声,叫声颇为瘆人。 这在暗夜的荒林中并不稀奇,不过青葛却顿时警惕起来,她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一些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轻盈而迅捷,显然都是绝顶高手,且配合得当。 这是冯雀儿那批杀手,他们就在这附近。 青葛的视线落在宁王身上 他双眸紧闭,衣襟散乱,发簪也已经脱落。 任何人见到这样一个男人都会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但这个男人处于昏迷之中,而她是清醒的。 一个彻底清醒的人和一个昏迷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该怪哪个—— 青葛思绪一片混乱,她呆滞了片刻,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试着起身。 然而宁王依然死死攥着她的衣摆,根本不放开。 她抬起刀来,径自割下。 宁王便满足地攥住那抹布料。 青葛怕再次惊动他,只能略侧着身体,透过藤蔓的缝隙往外看,同时捡了地上的石子来做暗器。 那些石子是她刚才留意到的,颇为尖锐,必要时刻扔出去也可伤人。 她这么捏着石子,想着若是他们不曾发现,那就彼此相安无事,若是他们发现了,那当然是—— 让他们去死。 不过如果没发现,那就罢了…… 山中的夜色太过暗沉阴森,夜猫子叫声略显刺耳,远处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了,显然他们越来越逼近这处山洞。 很快他们来到山洞近前,青葛透过藤蔓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他们有三四个人,手握着长刀,警惕地盯着周围每一处。 那些人似乎发现这边的异样,低声说了什么,之后便往山洞的方向行来。 他们越走越近,最后停留在山洞外,踩在那片藤蔓上。 敌人近在咫尺,青葛的心反而越发沉静。 她捏着手中石子,一共有二十几粒,她可以用这些石子来守护住这山洞。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一个杀手竟然拿了长刀,在藤蔓处胡乱刺了一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4章 那长刀一下下地刺出,其中一刀恰好刺入山洞中,青葛看到刀尖上寒光反射出阴森煞气。 这时,宁王的手再次动了下。 睡梦中的他终于发现不对了,他五指张开,拼命伸展开,向虚空中胡乱地抓,似乎要够到什么。 刀光闪烁,那些藤蔓被砍断砍飞,有一些碎屑甚至溅落在她凌乱的衣摆上。 青葛一手攥住石子,一手轻握住宁王的手。 那双手便立即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修长有力,温暖干燥。 此时窸窣声和脚步声几乎就响在耳边,青葛半闭着眼睛,平心静气,聆听着外面动静。 山洞外有一只蜜蜂不知道为何被惊动,在扇动翅膀,一下两下,三四下。 在那只蜜蜂不知道扇动了多少次翅膀后,那些杀手总算放弃了。 他们继续往前搜查。 这一次青葛听到他们低声说话,似乎提起千影阁,说千影阁的人已经就在山中搜寻了,他们必须躲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山洞中终于安静下来。 青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低头看向下方的男人。 月光自被刺穿的藤蔓缝隙洒进来,为这山洞带来些微的幽光。 青葛借着这丝光亮,低头打量着宁王。 那张脸庞实在是精致好看,恰好到处的鼻梁,无可挑剔的眉骨,清隽贵气,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缘故,他眉尾处透出昳丽的红晕来,风情动人。 青葛很少以这个角度观察他,不曾想,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也更让人挪不开眼。 这么看了好一番,青葛撑起身体,重新检查了他的脉息。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场发泄的缘故,他现在好多了,额上也开始渗出些许细汗。 看来他要恢复了。 青葛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羞愧的,她是在为他治病。 他中了毒药,不舒服, 依譁 所以她帮帮他而已。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光明正大的事,她问心无愧,只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试探着,摸索了宁王身上,果然摸到一块巾帕,是上等软缎的,很干净。 她便用巾帕擦拭过两个人的衣摆,宁王素来敏锐,不能让他察觉任何线索。 她捂着发烫的脸,很无奈地想,她绝对不能允许他知道今晚山洞中发生的事。 毕竟这件事太丢人现眼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在自己主上昏迷时对他做出这种事! 倒仿佛她觊觎他一般! 这么想着,她再次看向躺在杂草中的宁王,他略抿着唇,看来睡得颇为踏实。 他应该……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这时,她的视线感觉到了些许异样,看过去时,却见那里竟然又有微抬头的意思了。 她几乎不敢置信。 他怎么可以又—— 一时想着,这件事果然不怪自己,都怪他。 她抬起手,使劲给他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到了,这次果然下去了。 没有再起来。 青葛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她在这方面确实很有些天分。 她再次望向这个男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 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浮躁的情绪便渐渐沉了下来,往事如烟一般浮在她心里。 这个过于俊美威严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主人,她对他有感激,有怨言,有仰慕,更有敬佩,偏偏这个男人曾经给予她作为女子的一切,是别人不能给予的。 其实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承认,这个人在她心里至关要紧,几乎占据了她过去人生最主要的部分。 她甚至会回想昔日那一场替嫁的欺瞒,她为什么顺水推舟,为什么不干脆挑明一切,为什么将计就计要利用他? 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也许还是有些仰慕或者向往吧。 或者说,她心里隐隐有些不甘?因为当年那句脏兮兮便一直记恨着,要报复他? 当然了,这些情绪很微弱,微弱到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其实便是抛却这一切,去想她那个最初的目的,如今来看,他终究不曾让她失望。 他做到了所有她想要的,最后终于挡在她面前,和她并肩而立,共进退。 她又想起那一年在缥妫神庙,她靠在父亲石像中的情景。 那个传说中威名赫赫的缥妫王也许曾经疼爱过他的女儿,但他已经不在人世,冰冷的石像享受了人间烟火但依然不能给她任何温暖,反而是眼前的男人能抱住她,用体温来温暖她。 光阴流转,昔日夫妻的甜蜜旖旎早已经褪色,连她自己都把那段往事紧紧压在心里,可四年后的今日,他在一个竭尽全力挣扎的梦中依然在喃喃记挂着那个曾经的王三。 这于她来说已经足够填满她心中的沟壑。 她这么思绪杂乱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很远,但是她以耳朵紧贴着山洞石面,便听得格外真切。 她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原本略有些放松的身体便瞬间紧绷,恢复了敏捷和机警。 她再次看了眼宁王,此时宁王还在熟睡中,她试探着道:“殿下,你醒醒?” 显然他处于熟睡中,根本不会醒来。 这时候,她听到暗信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5章 三长两短的鸟叫,颇有规律,这是千影阁众多密号中最简单的,这是在寻找同伴。 她视线再次扫过熟睡的宁王,略沉吟了下,便快速收拾过,又将适才埋在碎石中的巾帕拿起来,装在怀中。 她将自己的痕迹彻底掩盖过后,便径自出了山洞,又用藤蔓重新将山洞掩映好,之后隐藏在一旁的灌木丛中。 若是让人看到自己和宁王孤男寡女在一处的样子,难免多想,一旦多想了,说不得会猜到自己和宁王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她绝对不允许。 她现在分明已经是众人敬重的青大人。 她隐蔽在灌木丛中,同时专注观察着外面动静,没过多久,青葛便看到千影阁暗卫的踪迹,为首的竟是叶闵。 叶闵一身宽大的白衣,被风吹起来,削瘦孤冷的样子。 青葛已经两年多不曾见过他了,似乎他自两年前便一心礼佛,已经不问千影阁事务,不曾想他竟然突然出现,且亲自带领众人寻人。 这让青葛心中微惊,同时也庆幸,幸好自己躲起来了。 叶闵自从眼盲后,嗅觉格外敏锐,说不定就能窥破一切。 她观察了周围地形,寻到一处山坳,之后装作从那山坳飞纵上来的样子,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闵微侧首,朝她看过来。 他的眼睛显然还不曾恢复,是以眼神虚淡缥缈。 青葛径自走上前,恭敬地道:“阁主。” 叶闵没什么情绪地道:“青将军。” 他顿了顿,才缓慢地道:“两年不见,青将军身份已经不同往日。” 青葛:“阁主,如今不是寒暄的时候,快去看殿下。” 叶闵听着,神情一顿:“殿下?” 青葛当即道:“是,适才我和殿下遭遇了那群黄教杀手,殿下受伤,昏迷不醒,我只好把他背到山洞中藏起来,我再把杀手引开。” 她编了一个故事,之后神情紧张地道:“我把殿下藏身在——” 说着间,她已经看到了那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忙道:“就是这里。” 叶闵听到,忙要亲自进去,青葛见此,一步上前,有意无意地挡在叶闵面前:“不知殿下如何了?” 她这么一挡间,千影阁暗卫已经冲进去,发现了宁王。 叶闵和青葛这才走进去。 暗卫人多,这山洞颇为拥挤,况且山洞中原本就有浓郁的阴潮气息,原本的麝香气息自然被冲淡。 众人进去后,很快将宁王背出,并大致环视了山洞。 青葛仔细清理过,他们自然不会发现什么疑点,之后大家便匆忙赶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万钟也出现了。 青葛这才知道,宁王得到小世子消息时,还得到来自皇都的紧急快报,这才匆忙回来。 叶闵提起这个的时候,只是一语带过,并不细提。 青葛听着,却是越发疑惑。 要知道叶闵所谓的“理佛”已经两三年了,这两三年他一直躲在深山不见踪迹,结果这关键时候突然出现了,且瞬间掌控千影阁大局。 是叶闵干脆背叛了宁王? 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宁王自己的安排? 这两三年,叶闵到底在做什么? 关于自己和叶闵之间的事,宁王……他知道多少? 青葛隐隐感觉,事情比自己以为的要复杂。 ************ 宁王昏迷了半日,终于在五更时分醒来了。 他中的是一种让人意识模糊的毒,好在并无 依誮 性命之忧,且青葛及时用了丹药,并无大碍。 醒来后,他先是懵了片刻,之后视线便迅速扫过房间。 他有些艰难地蹙眉,神情从涣散到慢慢清明起来。 他先看到的是叶闵。 看到叶闵的时候,他神情很淡,淡漠到了极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叶闵上前,恭敬地讲起事情的大致经过。 宁王微颔首,之后问起来:“所以这次对青葛动手,是他的人?” 叶闵道:“以属下看,并不是,黄教各派纷争不断,这次对付青大人的,似乎一直对他并不服膺,也或许是从哪里窥知了他的心思,故意为之?” 宁王听到这话,想起什么,眸底泛起冷意:“极好,你盯紧便是。 叶闵:“是。” 宁王抬起眼,淡看着叶闵:“你们在山中发现孤的时候——” 他墨色的眸中带着些许疑惑。 叶闵听出他的意思,便详细讲了当时的具体情境。 宁王若有所思。 叶闵:“殿下,可是哪里不对?” 宁王:“没什么,下去吧。” 叶闵略抿了下唇:“是。” 待到叶闵出去后,宁王原本寡淡的神情逐渐松懈下来。 他坐在床榻上,怔怔地想了很久后,抬手,自己试探着检查了自己身体。 并不曾发现什么痕迹。 他有些挫败地抬起手,揉了揉额。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让人心荡神摇。 他总觉得这不应该是假的。 她会丢下自己在山洞中自己离开吗?他不信。 宁王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这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他感觉自己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属于王三的,王妃的气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6章 在他心里,青葛和王三到底是不一样的。 青葛不愿意做王三,那他的王妃便是一具空壳,是被人操控的皮影。 他可以杀青葛,可以囚禁青葛,可以强迫她卸下易容,也可以把青葛放到手心里捧着。 可他就是没办法强迫她做回王三。 他蹙着眉,沉默地望着窗外,蔷薇花又开了。 他清楚记得,那一年她离开的那一日,风把旌旗吹得招展扑簌,而她就坐在马车上,自窗棂中看向她。 他分明看到了她眸底的那丝眷恋和哀伤。 有那么一瞬,他想冲过去,翻身上去马车,问问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问问她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可他没有。 他用寻常人最寻常的思路按住了自己的渴望。 那一晚,他孤枕难眠,披衣起身,望着窗外满架的蔷薇花。 他便开始后悔。 他一直停留在那一晚,可他的王妃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才起身,不动声色地唤来侍从。 他开口问起自己换下的旧物,那侍从忙提起来:“是属下帮着换的,一些贵重要紧物件便放在这里,至于衣袍,换了后便收起来了,还没来得及清洗。” 说着侍从呈上托盘,托盘中是宁王换下的贵重物件,诸如玉佩以及令牌等。 宁王看了一眼:“衣袍在哪里?” 侍从:“放在竹篮中,想着白日拿给嬷嬷来洗。” 宁王直接命道:“拿来,原封不动地拿来,竹篮也提来。” 很快侍从将整个竹篮全都呈在了宁王面前,宁王略检查过,突然问:“本王衣袖中原本有巾帕,如今何在?” 侍从略怔了下:“并不见巾帕。” 宁王轻轻“哦”了声,之后道:“好,你先下去吧。” 侍从遵命,当即便要出去。 他行至门前时,突然听到身后宁王厉声道:“本王检查衣物一事,不可对外提及,任何人都不许提。” 侍从自然称是,出去。 房中便只有宁王了,他起身,仔细检查过自己那些随身佩戴的物件以及衣袍,他受了伤,贴身衣物上自然沾染了血迹,也有山林间的泥土和脏污。 他仔细翻检着,果然发现一些痕迹。 作为一个成过亲的男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盯着那痕迹看了半响,之后抬首望向窗外。 窗外阳光璀璨,花开满院,这一切一如过去无数个寻常的一日。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个世间仿佛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切都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他知道,她若不肯,便没有人能逼她。 所以她是愿意的。 他的王三,可以回来了吗? *************** 青葛只当没有山洞中的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回去自己阔别两年的宅院。 晚照早等在那里,就连雪球都眼巴巴地等在门口。 青葛乍看到雪球,不免有些惊讶。 雪球小时候还是一只团团的球儿,很小,她离开时,长大了,但也只是寻常大狗那么大,可如今年,它却成为一只毛茸茸的大球,很大一只! 虽然晚照已经和她说过了,不过乍看到,她还是意外。 怪不得会拱墙了…… 她惊讶地望着雪球,雪球也在跃跃欲试地望着她。 她笑了下,之后试探着道:“雪球——” 这话没说完,雪球已经激动得扑过来。 青葛一把将雪球抱住,抱了一个满怀,健壮的身躯,雪白柔软的狗毛,青葛喜欢得抚摸着它的毛发,舍不得放手。 雪球也喜欢得将脑袋靠在青葛肩膀上,激动得四肢乱扒拉。 晚照轻叹:“平时看着和我也挺亲的,见了你才知道,你是亲的,我竟是一个后的!” 青葛忍不住笑出声:“养恩不如生恩。” 晚照:“……” 她忍不住呸了她一声。 这么好一番亲近后,青葛才把雪球放下,和晚照一起进屋,谈起这两年的种种。 这两年大晟天下发生了那么许多事,缥妫崛起了,互市越来越繁荣,蕃学已成规模,四大世家行将就木,禹宁已经成为大晟商人通往西方经商的中转站,日渐繁盛起来。 不过宁王府却没什么大变化,宁王依然是老样子。 说到这里,晚照有些犹豫地看着青葛,道:“殿下这两年——” 青葛:“如何?” 晚照叹了一声:“变了很多。” 她蹙眉,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但我觉得太过沉稳了,有些……” 她想说死气沉沉,不过这种话却是不好直接提起。 青葛想起山洞中的事,终究羞愧,心虚,便胡乱道:“正常,他年纪不小了。” 晚照:“也是……” 她有些犹豫,望着青葛,道:“你和他……以后打算如何?” 青葛听着,越发心虚。 山洞中的事,天知地知自己知,反正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也不想告诉晚照。 于是她叹道:“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晚照看着她那逃避的眼神,心里自然也明白了。 她之前过于冷清,如今多少有些女子的羞态,明显是心软了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7章 晚照挑眉,探究地看她。 青葛抚摸着雪球的毛,道:“去岁时,我前往皇都面见太子,太子曾经提起过,希望我以后留在皇都,我自然是希望能有个好前程,但以后到底如何,我也没想好。” 本来就没想好,现在冷不丁遇到宁王,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就更乱了。 她必须承认,她确实心软了。 但……总得有个台阶吧! 而且她的前途怎么办,这都是横在前面的麻烦。 晚照:“是挺麻烦的……” 毕竟宁王的王妃,是绝对不该入仕的,更不该手握兵权。 青葛:“所以先不去想了,我这次回来,只想着多陪陪小世子。” 她想着在马车上,小世子对自己说 殪崋 的话,心底不免甜丝丝的。 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121章述职 这日, 宁王靠在轩窗边的禅椅上,拿了杯盏轻轻抿着,偶尔会细问温正卿几个问题。 如今禹宁城外纠结了大批黄教教徒, 和西渊一些流亡部落勾结在一起, 显然是要闹一场大。 宁王凉凉地道:“他们盯着的是我们和西渊的互市。” 温正卿:“看来是了,若是互市有什么麻烦, 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至可能造成边境混乱。” 宁王微拧眉,不屑地道:“凤凰神娘子不是一心要对付夏侯神府吗?” 夏侯见雪变着法恶心夏侯神府, 前一段听说还张贴了夏侯瑾穆如何勾搭有夫之妇之, 夏侯夫人如何毒杀原配, 以及这两个人私底下如何龌龊□□。 她把一些闺阁阴私都编纂成册, 在市井间流传, 以至于夏侯氏名声狼藉。 去岁时夏侯神府忍无可忍, 派了高手追杀凤凰神娘子, 双方拼得你死我活, 死伤无数。 不曾想,突然间来了禹宁。 温正卿:“是, 她这次来, 应是随着黄教教主来的。” 宁王听这话,眸中顿时泛起森寒凉意来。 他冷笑:“郁殃是吗, 他已经是死人了。” 温正卿一愣。 宁王:“本王一定会为郁殃一个他终身难忘的死法。” 温正卿:…… 都死了,还怎么终身难忘…… 宁王拿来卷宗:“还有别的事吗?” 温正卿便继续说起其它要紧事来, 这其间自然提起青葛已经归来。 宁王听到这话时,缓慢地抬起眼, 视线扫过温正卿。 温正卿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感觉宁王的眼神不对, 但哪里不对,他想不出。 他下意识抬起手,捋顺衣袍。 宁王:“温先生今日看着格外精神?” 温正卿笑道:“这倒不曾有,反倒是殿下,这几日容光焕发,和往常不同。” 这并不是温正卿刻意恭维,最近不知怎么了,宁王突然变了性子,前些日子他便突然开始要人赶制新衣,要簇新的样式,还要皇都最流行的样式。 宁王轻笑,仿佛随意地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温正卿想起青葛,便道:“青大人是昨日回来的,属下想着殿下忙碌着,先让她安顿下来。” 宁王:“哦,风尘仆仆,远道归来,也确实该歇歇。” 温正卿听着这话,神情顿了顿。 他大概知道当时因为谭贵妃和青葛的纠葛,就他的猜测,其实这是谭贵妃和殿下素来的矛盾,当时的青葛只是那根引线,后来青葛被派到瘴毒横生民风迥异的缟兖,殿下再也不提及此人,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两年青葛虽然依然挂在千影阁名下,但其实已经受命于太子,为太子做事,现在听宁王这略显轻慢疏淡的语气,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 于是他只好笑道:“殿下说的是。” 宁王慢悠悠地垂下眼,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温润的青瓷盏茶。 他漫不经心地道:“这两年青葛在缟兖丈量田亩,劳苦功劳,前次皇兄和孤提起,想要青葛以后留在御前宿卫禁军,孤倒是没什么好反对的,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大好前途了。” 温正卿只能笑着道:“这自是再好不过。” 他这么笑着时,突感觉宁王的视线再次扫过自己身上,像刀子一样刮过…… 似乎是腰际? 他有些困惑,下意识再平整了下玉带,结果却顺手摸到了一物,是一串镂空核桃雕来。 温正卿便笑了笑,没话找话:“这是青大人送的土仪,从缟兖带来的,看着倒是新鲜有趣,属下便佩戴在身上。” 宁王:“哦。” 温正卿听着这声调,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就一核桃雕,是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因为青葛两年在外,殿下对她有了猜忌? 可……殿下一直和太子关系和睦,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吧? 突然就听宁王道:“先请她过来见我吧。” 温正卿一愣,他?哪个他? 他便看到,宁王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很不在意地道:“青葛。怎么,她忙到不能来见孤了?” 温正卿很快去唤了青葛,说宁王召见。 青葛本要去见小世子,突然听到这个,也是一愣。 他突然要召见自己…… 他还记得山洞里的事吗? 青葛略犹豫了下,拿了述职履卷,准备硬着头皮去见宁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8章 温正卿忙道:“如今我们府中规矩变了,殿下不在天鸿阁,他都是在后院书房,就是昔日王妃那处院子。” 青葛:“哦,好,多谢温先生知会。” 温正卿叹了口气,看左右无人,小声地道:“你可留心着吧,我瞧着今日殿下性子颇为古怪。” 青葛惊讶,挑眉。 温正卿:“你也知道,自从我们王妃没了,殿下性情一直有些变幻莫测,这两年小世子大一些,他当人父亲的,性子倒是宽厚温和许多,人也沉稳收敛了,可有时候……这事真是说不好,有时候他突然就犯病了,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 青葛:“谢温先生,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留心。” 接受了温正卿的一番好心后,青葛去拜见宁王。 踏入那院落时,青葛其实有些意外。 这里一草一木,恰是昔日她住在这里时的模样,竟无丝毫变化,妖娆盛开的花圃,角落的蔷薇架,轩窗前的一抹翠竹,全都一样,就连轩窗上的纱窗以及廊檐下悬挂着的八角宫灯,都依稀是昔日模样。 以至于她会有种错觉,过去的四年都是不存在的,她坠入往昔的光阴中。 正看着间,突然感到有一道被注视感。 她疑惑地看了眼,并不见什么人。 当下微撩起袍角,迈步踏入其中。 待进去后,早有近侍往前禀报,她便进入书房中。 推门进去时,第一眼并不曾看到人,再细看时,却见宁王负手立在窗前。 他着一身绀紫云缎长袍,通体朴素,并不见任何装饰,只是在袍底有流云绣纹,并以一根璎珞纹鎏金玉带缚住,衬住遒劲窄瘦的一抹腰,以及其下如水纹一般的衣摆。 阳光自半开的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温文儒雅,别有一番风流气息。 和山洞中的狼狈全然不同。 这时,宁王略抬起眼,视线就这么扫过来。 猝不及防的,青葛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视线幽深,里面涌动着让人难以辨明的意味。 青葛下意识抿了抿唇,别过眼去。 所以他知道了吗?之前的事全记得吗? 如果…… 青葛在心里咬牙,如果他记得,那她现在拔腿就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他了! 宁王自然察觉到了青葛眼神间的逃避,以及一些……羞涩? 他唇角微翘起,不过很快便压平了。 之后,他用一种温和又严肃的目光看着她,仿佛颇为关切地道:“那一日,你后来……” 青葛万没想到,他张口便问起自己这个。 她视线不自觉瞟向一旁虚无处,尽量用郑重的语气道:“殿下,当时,当时属下唯恐引来黄教叛逆,所以想匆忙将殿下安置在一处山洞,之后属下便——” 宁王眸光深邃,紧紧锁着她:“你就如何?” 青葛:“属下就先出去,想着查查黄教叛逆……” 宁王神情顿了顿,之后扬眉,轻轻地“哦”了声。 青葛便觉,他这一声“哦”真是意味深长。 她想了想,到底是道:“属下想着,把殿下放在山洞中,自己出去,这样才能引开他们。” 宁王垂眼看过去,却见她低垂着眼,浓而直的睫毛在颤动。 依誮 她说话时,她声音有些闷闷的。 心虚?不好意思? 他微吸了口气,压下来诸般心思,看向窗外,此时蔷薇花开,花香四溢。 丝丝花香就在人胸口轻轻地荡。 青葛看宁王竟然别过脸去,一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危难之际,他说了许多话,那些话一直响在她耳边,无人时便会想起。 这时再想起临别时他的话,他把自己送去缟兖,说要为自己保驾护航。 这两年来,自己在缟兖的行事,不知多少艰辛,这里面很难说没有他的助力和支撑。 更不要说他特意自宫中要来的那几位大内侍卫,更是一直护她左右。 如今回到昔日的小院,面对这熟悉的花厅,曾经的一切扑面而来。 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心口滋生,膨胀,弥漫开来,让她胸口发酸发软。 有些事,没必要摊开来讲,再说起那一日的种种也只会觉得耳热尴尬。 她压下这复杂的情愫,低头,视线恰好落在手中的述职呈文上。 她便双手奉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殿下,这是我的述职呈文,请殿下过目。” 宁王听这话,视线再次看向青葛。 他伸出手,要接那呈文。 谁知道这时,青葛撤回手。 宁王不曾接好,述职呈文跌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随着这一声,花厅中便迅速凝结出一丝微妙的气氛。 窗外风拂着蔷薇架,被风吹起后,便扑簌簌地洒进来,洒在书案上,也洒在两个人之间。 除了那沙沙风声,空气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响着。 青葛的嘴唇动了动,试探着道:“殿下——” 宁王却直接道:“没什么,是我没留心。” 说着,他弯下腰,便要捡起来。 青葛自然不能让他捡,当下也要弯腰,不过很快意识到他已经在捡了,两个人都这样低头去捡回碰在一起,她便马上收回了动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39章 宁王捡起来,小心地拭去上面的不存在的灰尘,之后打开来。 他略垂着眼,走到书案前坐下,翻开来看。 青葛轻攥着指尖,调整呼吸,借以释放适才心里的异样。 她抬起眼,视线缓慢地扫过。 他乌发如墨,以一根通体温润的墨玉簪高高束起,那根墨玉簪……恰就是那里他救自己时戴着的。 她视线不着痕迹地往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微垂着眼,薄而狭长的眼皮垂着,内褶薄薄的。 他正在看她的述职呈文,一页一页看得极为认真,偶尔间会抬起修长的手指翻动,偶尔也会停下来。 这让青葛的思绪开始散漫起来,想起这两年在缟兖的种种,也想起自己认真撰写述职呈文时的心思。 她会想起那一晚离别时她说的话,于是当写出这份述职呈文时,仿佛要兑现诺言,是希望自己更优秀一些。 她知道他素来是敏锐严瑾的,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 无论两个人走向何方,于公,她都希望自己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这时,宁王突然抬首,望向她。 才刚看过述职呈文的目光,此时还残留着些许认真的锐利。 这让她在猝不及防间,有种被看透一切心思的狼狈。 她略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宁王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详细了解下。” 他随时翻了翻那呈文:“缟兖土地情况复杂,这些都要分门别类划分吧?” 青葛收敛了心神,让自己回忆起缟兖的详情,想着自己的述职呈文:“是,只土地种类便有多种,这些都要分别定下税粮,已经将土地划分种类,并做了简图编次字号,详细登记田主姓名以及田地丈尺四至,绘制田亩形状,编制成鱼鳞图册。” 宁王微颔首,视线再次落在这述职呈文上。 身为暗卫,她并不会花费太多功夫在书法上,是以严格来说,那字迹并不算多好看,不过她腕部有力,力道灌注于笔尖,那字迹逆锋起势,杀纸前行,看着倒是淋漓尽致。 这让他想起她往日手握长刀的样子,英姿飒爽,眉眼锋利。 他双眼微阖,驱散心里那些杂乱的想法,尽量专注地听她讲。 其实这些他已经看过了,从皇兄那里拿到的函件,足以让他对缟兖研究透彻,不过他还是想听她说说。 她说话时语速并不快,但口齿清晰,总之能简单扼要说到最关键。 这让宁王不由去想昔日,昔日她假扮她王妃时,是什么性子,怎么说话?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发现花厅中安静下来了。 他看过去,却见她正无声地望着自己,清澈如水的眸中仿佛漾着困惑。 宁王突然意识到,她说完了。 于是他拧眉,略想了想,道:“你刚才提到粮长里长横征暴敛?” 青葛:“是,在丈量中,我们发现那些粮长里长横征暴敛,以朝廷名义擅加名目,巧立名色,最后都是都由时家中饱私囊,那些百姓交纳不起的,他们便揭屋瓦,变卖牲口,甚至强迫以房屋准折。” 宁王便硬生生地道:“他们时家盘剥了好处,我们朝廷替他们背骂名。” 青葛:“确实如此。” 宁王轻皱着眉头:“这之间必然冲突不断?” 青葛:“这两年,粮长里长曾经挑唆百姓,发生大规模冲突械斗,大小内斗十六次,也曾经针对朝廷派遣的使者,有三次,不过好在我们并无人员伤亡。” 宁王听这话,眼底便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她这话说的轻巧,但其中凶险自然不是一句话能言明的,涉及到村落械斗,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引起民乱叛逆。 这两年,她几乎踩在浪尖中,一步步地走过来,终于写出了这份力透纸背的述职呈文。 宁王微垂着眼睛,静默地看着这述职呈文。 过了半晌,他终于再次开口,不过声音却是格外平静:“你还遇到几次刺杀?” 青葛:“是。” 几次刺杀在述职呈文上写了,一笔带过,只是概括总结。 她也不太想提起,毕竟都过去了。 宁王:“黄教的分坛,一直在缟兖一带兴风作浪,如今竟跑到我们禹宁的地盘上来了,也真是除而不绝。” 他说这话时,语音锋利起来。 黄教起源于前朝的秘密结社,来源于佛教宗派,原本是聚众念佛的结社,随着规模势力逐渐壮大,宗派结社才慢慢变了味,在原本净土结社之上创建新教门。 他们虽然也有教主,但其实散落于各处,各处分坛各自为政。 青葛:“其实在缟兖时倒也还好,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好在一盘散沙,且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属下以为,如今朝廷招收四大世家盘踞之地的子弟入太学,不但解决四大世家的难题,而且也将一并根除各地的黄教教众。” 宁王听这话,眉宇间便认真起来:“怎么这么说?” 青葛:“属下也只是说说,是这两年在缟兖所闻所见的一些体会。” 宁王:“嗯?想听你说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隐含着些许沙哑。 青葛收敛了心神,道:“属下所思所想,未必就是对的,只是一些自己的心得罢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0章 宁王眸光格外认真,他看着她道:“你随意说说便是,对错勿论,只是闲谈。” 青葛也略放松,她想了想,道:“属下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却穷奢极欲,稍大一些便纳姬妾备仆役,家中豢养优伶伎女,赌棋博弈,沉浸于金石音律,诗词文章,并以此为风雅之道。” 宁王赞同,附和道:“此言极是,本王往日最看不惯这些酒囊饭袋,本王——” 他略沉吟了下,以手托 忆樺 着额,有些艰涩地道:“自小饱读诗书,学习治国之道。” 青葛略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觉得他突然讲起这个有些奇怪。 不过她并不曾多想,便继续道:“但是在他们之下,那些百姓生活困顿,读书无门,更无上进之途,只能接受盘剥,艰难度日,这也是为什么黄教能够大行其道,屡禁屡在,一次次死灰复燃。” 因为困顿煎熬中的他们需要一个寄托,一个渴望。 宁王视线一直落在青葛脸上,看着她的眉眼,专注地听她讲。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122章礼物 青葛:“如今朝廷兴办大学, 免他们衣食,要他们来太学读书,由朝廷□□导, 若有出息者, 可以参加科举,可以踏上仕途, 就此逆天改命, 如此一来,那些世代遭受盘剥的农人便有了期盼, 哪怕这条路千万难, 但只要有这么一条路, 只要给他们一线生机, 他们便能心存希望。” 接下来数年, 朝廷自然会竭力扶持庶民, 要他们参加科举, 要提拔重用, 届可以把他们吸纳入国子监,由他们再去回去故土, 一起负责履苗定粮, 督修水利,清查皇册。 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子弟, 自然是不着痕迹打击,不会给他们任何致仕机会, 要他们日渐衰弱,要他们威望渐失。 宁王一直不曾打断, 安静地听她讲,看她侃侃而谈, 看她眉眼间飞扬的神采。 对于她在缟兖的一切,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做得极好,一切运筹得当,在和时家以及当地乡绅的冲突中,她都很好地解决了,面对三番五次的械斗以及刺杀,她不但自己丝毫无伤,也很好地保护了国子生官员以及属下人员。 朝廷几次提起四大世家的田亩丈量,都会提到她,缟兖情况最为复杂,但她做得最好,甚至因为她的存在,缟兖一带黄教的蔓延势头也得到遏制。 可以说,这两年她如鱼得水,终于施展抱负了,再这么下去,她便是大晟朝廷的栋梁了。 现在已经是了。 宁王垂下眼睑,缓慢地摩挲着手中的宣州笔。 这时候,花厅中再次安静下来。 青葛的叙职说完了。 她看着眼前的宁王,不曾出声,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过于异样的安静有些微妙,宁王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薄唇略动了动,终于道:“今日你说的这番话,倒是让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青葛:“殿下请讲。” 宁王望着青葛,尽量用轻松而平和地语气道:“我之前确实不够仁厚,不曾体恤下属,许多事都做得不好,是不是?” 青葛听这话,略犹豫了下:“殿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宁王抬手,微侧首,托着额,就那么看着眼前的青葛。 昔日她是自己的暗卫,是千锤百炼出的死士,是一把趁手的刀。 千影阁的苦训一锤锤地打磨掉她作为人的心性,严苛规矩将她牢牢束缚住,压住她生来的本性。 现在,他用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去打破两个人之间主人和暗卫的藩篱,试着去释放她心底禁锢着的所有情绪。 想到此间,他略垂下眼。 他当然也明白,欲速则不达,他只能慢慢来,和风细雨地来。 于是他望着眼前这个纤细却坚韧的身影,低声道:“这两年,我反思了许多,觉得自己有很多不好,如今你回来,想着问问你。” 青葛没想到他如此单刀直入。 这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可他的视线就那么沉沉地落下来,正在看着她。 于是她想了想,终于道:“往日种种,属下如今已经不再去想了,昔日殿下为属下主上,所作所为,如今想来,也有殿下的道理。这两年在缟兖,属下经的事多了,为了御下,有时候也难免严厉,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缟兖非寻常之地,乱世用重典,若不采取非常手段,难以服众。” 宁王垂着眼睛,安静地听着她的声音。 青葛:“这个时候属下会回想起昔日种种,觉得殿下也还好,换个角度去想,仿佛是能理解的,至于说到失于仁厚——” 宁王低声道:“说实话,想听你说实话。” 青葛略抿了抿唇,到底承认道:“是有一点。” 宁王听此,怔了下,之后失笑。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小世子小时候,他说有些喜欢,只有一点点,所以用手指头摆出那么小的一点。 他竟然开始想象她用手指头比划的样子。 小小的一个,破衣烂衫,却睁着一双眼睛,很亮,仿佛用雪洗过一般,就那么倔强地看着他。 然后她用小手指头比划着。 这让他心底泛起许多许多的温柔来,那些温柔几乎溢满了他的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1章 他不自觉地把玩着案上镇纸,平抑住那些几乎翻滚上来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道:“阿隼这几年一直对你怀恨在心?” 青葛想起那一日,也不知他对自己过往到底知道多少,只能道:“是,阿隼对属下痛恨至极,不惜一切代价要置属下于死地,不曾想这次竟险些连累了殿下。” 宁王:“我说过了,你不必自责。” 他正色道:“如今四大世家已经穷途末路,黄教趁机作乱,也赶上皇都中并不太平,他们纠集一批人马前来禹宁,是为了破坏禹宁互市而来。” 青葛:“嗯,属下明白,那接下来?” 宁王:“你才回来,这次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先稍作歇息,至于对付这些宵小,本王自有决断。” 他言语笃定锋利,青葛也就道:“是,属下明白。” 谁知道接下来,宁王话锋一转:“还有阿隼和夏侯止澜——” 他望着她,叹了声:“我知你心中不舍,但是,阿隼对你怨恨至极,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青葛道:“殿下,你不必顾忌什么,该死的人,总归要死。” 若是之前她对夏侯止澜还有些仁慈,那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谁知她说完这个,宁王却并没说话。 青葛疑惑看过去,就见宁王幽深眸光中透着认真,就好像要看到她心里。 她无声地望着他,一时也有些不懂。 宁王却突然撤回视线,轻笑了下:“这件事,顺其自然吧。” 青葛:“好……” 宁王转移话题:“对了,这两年,你经常去皇都吗?” 青葛:“没有,缟兖那里太忙了,也就去岁中元节时去了一次。” 宁王仿佛有些意外:“去岁?中元节?” 青葛:“是。” 宁王:“那个时节,我也正好在皇都。” 青葛神情便有些异样,她视线游移了下,有些犹豫地道:“当时属下随国子生诸位大人一起回皇都,有许多公务在身,当时不曾留意原来殿下也去了。” 宁王:“不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傻充愣便是了,反正有现成的借口。” 青葛:“……” 她只觉,宁王似乎看透了她一切心思。 她无力地辩解道:“倒也不是,刚开始不知道你在,后来知道了,时间来不及,也就算了。” 其实若非要见,也可以,但她确实有些犹豫,想想只好罢了。 宁王看她这样,温声道:“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其实上次回去皇都,皇兄提起你,对你夸赞不已。” 他略停顿了下:“孤听着,也觉面上有光,与有荣焉。” 青葛听着,意外之余,也隐约感觉到了他言语中的回护,以及一些……自己人一般的亲昵。 她沉默了一会,也轻笑了下:“殿下这么说,属下也觉得很欣慰。” 宁王看着她唇畔的那丝笑 铱驊 意:“这几年,感觉你长进许多,性子似乎也变了一些?” 他想着措辞:“比之前更轻快从容一些?” 青葛有些意外他提起这个,想了想,道:“这几年属下走过西渊各部落,也走过缟兖每一处角落,可能见识了太多,看过了人间疾苦,于是许多事反而看淡了。” 宁王听这话,莞尔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年少时曾经跟随皇兄,走过大晟许多地方。” 青葛有些意外:“殿下也曾经去过缟兖吗?” 宁王:“嗯。” 他眸间有了追忆:“我还曾结交了时家一位公子,那时候我们一起蹴鞠游玩,我和他约定有朝一日相会于皇都。” 青葛:“然后呢?” 宁王看着青葛眸底的好奇,道:“自然是不了了之,后来我们都大了,懂了世事,各有各的不得已,如今见了,只怕往日情谊已经不在,唯有虚与委蛇了。” 青葛:“殿下会觉得遗憾吗?” 宁王:“会有一些,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是都过去了吗?” 青葛:“也是。” 宁王目光专注地看着青葛:“那你呢,你在缟兖,可曾结交什么朋友?” 青葛听此,便坦诚:“倒是认识了几位朋友,都是极好的人。” 宁王:“哦?说来听听?” 青葛便大致讲了讲。 宁王抬着眼,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望着青葛,看着她提起朋友来。 当青葛提到时家那位公子时,他幽深的眸子透出凉意。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道:“这位对你颇为仰慕?” 青葛听着,有些诧异。 她摇头:“这倒是不曾,殿下从哪儿听来的?怎么会这么认为?” 她突然这么一问,宁王视线瞥向别处。 他轻咳了声:“想着时家郎君多风流,便胡乱问问吧。” 青葛直接否定道:“没有的事,我和时家郎君确实相熟,但也只是寻常朋友罢了,属下重任在身,哪有那心思。” 宁王听此,神情略顿了顿,之后唇边便缓慢地抿出一个弧度。 他抿唇笑着道:“听说缟兖一带风土人情和大晟别处不同,你远道而来,带没带什么土仪?” 他这么一问,青葛突然意识到不妙。 她带了许多土仪,随便分分,分差不多了,但并没有为宁王预留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2章 这时,宁王却直勾勾地望着她,问道:“看来真带了?” 青葛无奈,也有些惭愧,只好道:“是一些当地的雕件,摆件以及纸扇,也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宁王的视线在绞缠着自己,追逐着,分明就是想要。 她越发无奈了,又有些心虚:“殿下,土仪都分了。” 宁王微挑眉:“哦?没我的?” 青葛:“……” 宁王:“作为一手提拔你的旧主,我为你操持安排,为你牵肠挂肚,你远道归来,就没想着给我带个什么?” 青葛觉得宁王说的有道理。 宁王:“几年过去了,你就没长进一些人情世故?礼轻情意重,最该送的人你不送?” 青葛指尖略抬起,放在腰际:“殿下……” 宁王墨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嗯?” 青葛终于道:“殿下,这葫芦香木雕并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好物件,只是属下在货郎担子中挑拣的……” 宁王一听,直接伸出手:“拿来。” 青葛自腰间摘下那挂件,看过去。 宁王黑眸注视着她,优雅整齐的手摊开来,手心向上。 那架势,她若不给他,他便绝不放过。 青葛只好捏着那挂件,之后手一松,将那挂坠放在宁王手中。 宁王敛着眸,握着那挂坠,之后拿在眼前细细观摩。 他端详了一番:“这是缟兖特有的镂空葫芦香木雕,雕的是莲花纹,倒是一个好征兆。” 青葛小声补充道:“一个只要十五文钱,很便宜。” 宁王抬起眼皮,正色道:“你怎么说这种话,这是土仪,既是土仪,便是馈遗之礼,表一方风土人情,若是在意价钱高低,未免俗了。” 最后那个“俗了”轻描淡写,尾音微上扬,很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青葛突然想笑,她低声道:“殿下既不嫌弃,那便请殿下笑纳吧。” 宁王缓慢地攥住那木雕:“好,这是我的了。” 青葛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紧攥住,就好像谁会跟他抢一样。 这让她想起小世子。 谁知这时宁王却在这时抬眸看过来:“你见过承蕴了?” 他说这话时,很自然,很家常,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青葛略抿唇:“嗯。 宁王轻笑一声:“他太调皮了,是不是,竟惹出这样的祸事。” 青葛:“是有些顽皮,但很伶俐,也好看。” 宁王:“像我小时候。” 青葛一时有些无法形容。 他小时候……还是不如小世子顽皮可爱吧? 当下便随口转移话题,道:“我也给小世子带来一些礼物,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 宁王:“既是玩具,小孩子总归喜欢的,你拿给他就是了。” 这让青葛心中稍松。 宁王又道:“不过他现在大了,也许有些挑剔。” 青葛:“……” 她无奈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仿佛被耍了。 宁王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些许幽怨,他唇畔翘起。 这种笑容就笼罩在青葛上方,让她有些羞窘。 她低声道:“属下先告退了。” 宁王听着,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好。” 青葛也就起身告辞,只是走出花厅时,终究觉得仿佛缺了什么。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宁王的声音:“青葛。” 青葛顿下脚步,并不曾回头,她看着远处,风吹着那一架的蔷薇花,花在摇曳,落了满地。 之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你——” 青葛回首,望向宁王:“殿下。” 宁王略垂眼,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眼时,他的眼神变得直白而热烈。 这种目光太过滚烫,以至于青葛几乎无法迎视。 宁王直直地望着她:“其实我想问问,送你的那盏五彩琉璃玉匣,如今可一切完好?” 青葛听此,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不会再问了。 她低而郑重地道:“属下一直珍之重之,带在身边。” ************* 青葛缓慢地步出宁王府,回到自己院落。 她拿出来那件五彩琉璃玉匣,就这么摩挲着,两年来,她曾经无数次拿出来,并无数次猜想过里面是什么。 她有没有勇气去打开? 一旦打开,她将看到什么? 她觉得自己心间已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在萌芽,在试图拱出来。 一切都呼之欲出,只差最后一丝薄到不堪一击的土壤。 她收起那件琉璃玉匣,又打开一个箱子,这里面都是各样玩具,陶哨,花棒锤和小锣鼓等,应有尽有。 虽然各处都有卖的,但缟兖一带民风迥异,上面的花纹坠饰倒是有些不同,看着颇有趣味。 如今的小世子看着长大了,会读书的小孩子了,他会喜欢这些吗,会不会觉得太过幼稚? 正想着,晚照却来了,她满面愁容,是特意来问起叶闵的。 青葛也是意外,她一直以为晚照知道叶闵的事。 一时不免疑惑:“你不该问你们家万钟吗?” 晚照苦笑:“他?他守口如瓶,哪里会和我多说什么呢!” 青葛略想了想:“在禹宁,最了解叶闵的也许是宁王,除了宁王便是万钟了,你来问我,自然问不出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3章 从山中回来的路上,青葛并不曾和叶闵过多言语,叶闵 忆樺 对她也很是疏淡。 几年不见,彼此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其实对于叶闵,她比之前知道的更多一些。 叶闵出自武将世家,父亲曾经任宣宁府知州,因黄教叛逆作乱,发起大规模械斗事件,他父亲在调停之中不幸遇难,就此殉职。 之后他参与征西之战,受伤,就此心灰意冷,离开皇都,来到千影阁。 时至今日,青葛没那么天真,她也隐隐意识到,叶闵一个前途远大的少年将军之所以执掌千影阁,并不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还因为他要彻底铲除黄教,或者说,他盯着的,从来都是黄教背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 她也开始回忆白栀,白栀自然也不简单。 她甚至想起千影阁的那个叛徒,宁王当日的怒气,她和白栀的换班,以及她因此得的一百鞭。 还有谭贵妃安插的崔姑姑,她那位亲近的太医。 她隐隐感觉这些背后都有是关联的,不过这些线索在青葛的脑中只是一些线头,暂时还不能连接成线。 也许不是一条线,而应该是一张网? 晚照有些失望:“也是……你如今倒是不必怕什么,世子殿下也大了,有他在,谁也不敢动你。” 青葛听此,轻叹了声:“晚照,你我曾经同生共死,姐妹一场,倒是不必这么说。如今我能依仗的,必要时刻,我都可以拿出来护你性命。” 晚照愣了下,之后眼睛便湿润了,她感动,也有些愧疚:“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想,我只是,我心里说不出来……” 青葛:“我自是明白你的意思,你只是心里不好受。” 她苦笑了声:“我刚才说这话,只是要你小心罢了。” 晚照脸色微变,突然明白青葛的意思。 她是要她小心万钟。 从一开始青葛就要她小心万钟,可她不信邪,觉得自己可以拿捏掌控这个男人。 现在,她明明心中惶恐,万钟却瞒得密不透风,叶闵突然回来的事,他提都不曾提。 晚照后背发冷,呆呆站在这里,半响不说话。 之后便匆忙走了。 对于万钟和晚照,青葛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还不够清楚,现在叶闵突然归位,至少万钟这里再清楚不过了,自始至终他都是叶闵的人。 他对晚照是真心的,但是在晚照之前,还有一个叶闵,是他忠心耿耿的叶阁主。 以自己如今的地位,以及对宁王的一些把握,她是可以保晚照无性命之忧,可以许她一个安稳后半生,但是涉及到男女情爱,便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了。 她闷想了一会,将那些玩具收起来。 收起来后,略打扫一番,便准备前往宁王府见小世子。 上次和他约好了,要去找他,没想到回来后耽误了些。 不知道他会不会恼了自己? 想到小世子气鼓鼓的样子,青葛越发期待起来。 第123章 第 123 章 第123章相约花朝夜 二楼临窗的书房中, 窗棂半开着,风吹着窗外榕树的叶子,发出窸窣之声。 小世子坐在窗边, 低头读书。 圆润的小手指头翻过一页书时, 他不免轻叹了声。 他想起青葛。 他回到府中,便翻箱倒柜把自己好玩的玩具都翻出来了, 他还寻出皇祖父赏赐的各样好玩的, 全都拿出来摆上,要给她看。 结果说话不算话, 根本没来找自己玩! 骗子! 小世子委屈极了。 他把书翻得哗啦啦响, 心里咬牙切齿, 再也不会信她, 如今她便是来了, 他也不会理她。 还要去皇都, 参她一本, 要皇祖父罚她! 他想到这里, 眼圈都要红了,便含着泪想, 要罚她抄书一百遍! 这时候, 突然一阵风吹来,吹起案上的书页,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小世子抬起小手,重新翻回自己看的那一页。 谁知道又一阵风, 又把他的书吹起来了。 小世子:!!! 风都要欺负本世世吗!! 他气鼓鼓地扭头看,结果一看之下, 愣住了。 他看到了青葛。 她正轻盈地栖息在梧桐树上,手中拿着好大一把扇子。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又看那扇子,那么大一把扇子。 他指着这扇子,含着泪花,愤愤地道:“你,你故意扇风!” 青葛翘唇一笑:“是,我故意的。” 小世子简直要气死了,他一抹眼泪:“我要告——” 青葛:“你要告御状?” 小世子:“才不是呢,我要告诉父王,让父王打你屁股!” 青葛:“……” 她笑了笑:“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来晚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世子扁着唇儿,不高兴地看着她:“骗人!” 青葛笑着凑过去:“那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小世子有一点点心动,歪头看着她,一脸研判的样子:“你要怎么赔礼道歉?” 青葛收敛了笑,正色道:“带你飞飞。” 小世子听着,怔了下:“飞飞?” 青葛却已经伸出手来:“过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4章 小世子看了看距离,从窗棂到梧桐树,对于大人来说大概是一步的距离,可对于人小腿短的他小世世来说—— 他有些无奈:“我过不去……万一摔了怎么办?” 青葛却坚持,对他伸出双手:“你跳过来,我会接住你。” 她略歪头,笑看着他:“相信我吗?” 小世子小脸便慢慢红了,他昂起小下巴:“有什么不相信的,看本世子给你跳!” 说完,他先爬到椅子上,之后爬到窗棂上。 青葛看到,这小小的孩儿,吭哧吭哧的,用那小短腿使劲爬。 最后终于爬上了。 她越发笑了。 小世子终于坐在了窗台上,他看着青葛笑着的样子:“要接住本世子……” 说完,他猛地紧闭双眼,之后纵身往前一跳。 在跳出的那一瞬间,小世子的心紧紧收缩,不过很快,他便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柔强大的力量团团包裹住,就好像自己跳入了云朵中。 柔软,舒服,馨香,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他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的那一霎,他惊呆了。 他身边是枝叶,是飞鸟,昔日熟悉的小路,以及院落的门扉,竟全都在他脚下。 他竟在飞! 他仿佛化为一片落叶,踩风而飞,又仿佛变成一只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穿梭在林木间。 他惊奇地仰脸,看到了上方的青葛。 她抿唇,含笑,望着前方。 于是小世子便觉,自己的心几乎要爆炸了! 上次她也抱着自己,但都是在地面上飞纵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一个熟悉的词便瞬间到了口边,他忍不住哇哇大叫:“飞飞,飞飞!” 他无法自抑地忽闪着小手,喊道:“我会飞!” 青葛看他喜欢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觉欣慰。 她抱着他,笑着道:“我喜欢飞,就像变成了一片树叶,一抹云,你看那里——” 她指给他看。 小世子好奇地抬头看过去,因如今在高处,下面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了,他甚至看到了禹宁城的城门,以及远处的山。 他惊叹,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激动地大声道:“飞飞!我要飞飞!” ******** 一番飞飞后,小世子的心都化了,恨不得搂着青葛不放开。 青葛带着他,降落在自己院落中。 好不容易脚着地的小世子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院子:“这 忆樺 是哪儿,这么小!” 青葛:“我的院落,我住在这里。” 小世子惊讶:“这院落这么旧了,怎么不修整修整?” 青葛故意笑道:“殿下,寒舍简陋,殿下贵足不该登贱地,下官送你回去王府吧?” 小世子一听,委屈起来:“你竟要赶我走!” 青葛:“逗逗你。” 她承认,就喜欢看他扁着小嘴巴的样子,若后面按一只尾巴,只怕是能竖起来。 小世子便昂起小下巴:“本世子今日便过来视察你的住处,也算是视察府中民情,快请本世子进去吧。” 他软乎乎一个小人儿,非要学得正经八百的样子,青葛哑然失笑。 她笑着道:“好,殿下,你老人家请进。” 小世子得了台阶,赶紧蹦上台阶。 谁知道他刚要往里面走,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球滚了过来,直接冲着他来了。 小世子被撞了一个满怀,他惊讶,惊讶过后才认出:“原来是你,大白白!” 他开心地冲过去,使劲抱住雪球:“我还以为你丢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抱着雪球,有些显摆:“看,这是我养的大白白!” 青葛见此,笑道:“殿下,这是下官养的狗。” 小世子听到青葛的话,马上摇头摆手:“不对,这是我养的,我天天喂他吃骨头!” 听到骨头,雪球赶紧摇了摇它毛茸茸的尾巴,一脸很馋的样子。 青葛便不说话了,只是抬起手来,勾了勾手指头。 雪球见了,顿时冲青葛过去,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在青葛腿上蹭,好生亲昵,好生喜欢的样子。 小世子顿时傻眼了。 大白白竟然和青葛这么亲! 他看着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 一时不知道酸大白白,还是酸青葛。 他睁大眼睛,试探着说:“大白白,大白白?你过来。” 雪球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小世子,之后又偷偷瞄青葛。 青葛不言语,雪球便耷拉着脑袋,不太敢过去的样子。 小世子清澈的眸子便泛起沮丧,伤心,失落,和不敢置信。 青葛望着这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今日殿下是客人,下官可以让雪球陪你玩,也让它尽一下待客之道。” 小世子:“雪球?” 他歪着脑袋好奇地看雪球。 青葛:“嗯,雪球。” 小世子想了想:“这个名字倒是贴切,白如雪,圆如球。” 青葛对雪球道:“去陪他玩儿吧,把他领进房内。” 雪球便听话地摇着尾巴,溜溜溜地跑到了小世子身边,冲着他汪汪汪几声,又往台阶跑,跑到台阶之后还回头看他。 那意思再明显,是要引他进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5章 小世子看它那机灵样,顿时笑了起来,他蹦跳着追上去:“大白白,你等等本世子!” ************** 王府内外依然是一片安详平静,不过禹宁城外,已经是剑拔弩张,就在这两日,禹宁守军已经出动,王府精锐侍卫尽数出城。 宁王召了几位亲信下属,商讨布置,其间也有下属提起青葛:“青大人似乎也牵扯其中?” 很明显如今阿隼夏侯止澜都已经和黄教扯上关系,包括时家那些人,都对青葛仇恨有加,铲之而后快,几位下属自然觉得,或许这件事青葛应该参与其中。 宁王听到后,视线却轻淡地扫过叶闵。 叶闵略垂着眼,并不曾言语。 宁王道:“不必了,青大人才刚回来禹宁,又遭遇黄教追杀,不必太过叨扰她,让她清净几日。” 亲信属下听说这个,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也明白其中意思。 青葛虽是千影阁出身,但如今看来即将离开千影阁,显然宁王已经将她排除在外,多少存了防备之心。 待到商讨过后,众人告退,宁王握着手中的笔,沉吟了片刻,便唤来温正卿,问起他出门后家中的事务,自然也问起小世子来。 温正卿连忙将事情经过汇报一番,其中特意提起青葛寻找小世子一事。 宁王负手而立,神情淡淡的:“哦?是青大人找到的?她离开禹宁两年了,才刚回来,倒是先寻到了?” 温正卿神情顿了顿,他也有些疑惑,原来宁王竟不知道这件事? 他便解释道:“若论地形,自然是其他暗卫和王府侍卫更熟悉,不过青大人生性机敏。” 宁王安静地听着,煞有其事地颔首。 之后他才问起来:“今日承蕴在府中可还安分?” 他早间见过小家伙,倒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只是看着有些沮丧,小眼神中有所期盼的样子。 他自然心知肚明,对此也乐见其成,是以今日干脆在千影阁处理公务,免得妨碍了她。 提起这个,温正卿更无奈了。 但他也只好实话实说:“殿下你也知道,以世子殿下那性子,已经闹翻天,所以今日青大人见到,便带着世子殿下出去走走,散散心。” 宁王听着,神情微动,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带去哪里了?” 温正卿赶紧找补:“自然不敢走远,就在对面青大人的院中,左右这周围都是侍卫巡逻,并没什么危险。” 宁王严肃地道:“既如此,那确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世子向来顽劣,青大人在外两年,对他性子不熟,回头搅扰了青大人也不合适。” 温正卿忙道:“属下这就亲自过去接来。” 宁王颔首:“好,去吧。” 温正卿当即匆忙就要前去,谁知前脚刚迈出门槛,宁王却道:“慢着——” 温正卿:“殿下?” 宁王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还是孤亲自去看看吧。” 温正卿疑惑。 宁王:“这孩子太过顽劣,如今既已出笼,你未必管得住。” 温正卿忙道:“这倒是。” ************* 待温正卿出去后,宁王略做梳洗,又换上一件簇新的长袍。 换上后,又觉得太簇新未免刻意,于是又扯出一件去岁时的袍服来。 他穿戴齐整,对着铜镜看了看,这才阔步出府。 一路上,侍卫见到他,都恭敬见礼,自然没人敢多问什么。 他对青葛院落其实熟悉得很,就在千影阁阁楼旁的角门出去,往右拐走过十几丈远就是了。 出了巷子后便是一繁华街道,宁王行至此处时,侧首看了一眼不远处。 店家铺子前用缯绢缀成的春幡在风中招摇,一旁琳琅满目的摊贩,有春日新鲜野蔬,也有各样小食,热气腾腾的样子。 他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许久前。 他才娶了王妃,还没怎么把王妃放在心上的某一日,他和叶闵谈事,久不曾见的青葛却出现了,她以神乎其技的轻功,缓慢地降落在他面前,就像一只秋日的落叶。 当时并没在意那个不起眼的她。 之后他在街道上观玩,却远远地看到王妃,她和底下人失散了,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突然好奇起来,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想着杜仲王雄花,还是想着怎么瞒过他这个上峰? 宁王回想着往事,便走到了一旁街道,看了看各样小食,倒是丰盛得很,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他便随意挑了七八样,有香药果子,鹑兔,炙肉、干脯等,要摊贩帮自己包进食盒中。 他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小食,却想起她怀孕时候的事。 她怀孕了,馋这个馋那个,御医说不能随便吃,他便哄着她,说等生了后给她吃,她委屈得很,但也只好答应了。 他承诺得好好的,心里却未必多在意,总想着生了后就吃,也不是什么稀罕的,随时吃都可以。 可生了后便坐月子养身子,坐月子后便忙阅兵 铱驊 ,忙着送她去回门,于是便再不曾兑现过这个诺言。 心口便仿佛被什么撕扯着,隐隐发痛。 这时,就听那摊贩恭敬小心地道:“郎君,包好了?” 宁王便瞬间醒过神来,随手拿了一块碎银给那摊贩:“给。” 摊贩要找零,他便说不必了,命摊贩装好在食盒中,又说了宅院所在牌号,让摊贩寻跑腿的闲汉送过去,摊贩自然连口应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6章 待走到青葛的院门前,便见小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笑闹声。 那欢快响亮的笑声赫然正是小世子。 宁王听到这笑声,也是意外。 小世子是自小老成的性子,他从未见过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笑声,是放开了一切禁忌无拘无束地笑,开怀大笑。 他倚靠在门槛上,唇边含笑,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听着孩子的笑闹,听着狗的汪汪,也听着偶尔间她的声音。 曾经年少轻狂,剑指九州,马踏河山,如今一身青衫,低首在这宅院门户前,聆听着里面的欢笑之声,竟觉这便是世间最美。 青葛听着小世子那欢快的笑声,想着他平时像个小大人,把小架子端得那么足,但到底骨子里还是小孩子呢。 当下抿唇一笑,便过去一旁耳房,洗了杏子和青李,装在瓷盘中,拿给小世子吃。 小世子见那杏子橙黄橙黄的,倒是喜欢:“这个酸吗?” 青葛:“我觉得不酸,你尝尝。” 小世子捏了一颗杏子,试探着尝了一口:“倒是很甜,本世子未曾吃过!” 青葛:“这些都是赶季的果子,过了季节就没了,去岁时候殿下还小,估计没吃,至于今年……” 小世子好奇:“今岁如何?” 青葛:“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些吃多了总归不好。” 小世子:“好吧……” 他吃了一颗杏子,便不吃了,擦擦手,和雪球玩儿,又好奇地在青葛的房间东看西看的。 这么看着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托着小下巴,好奇地道:“你不想让我多吃杏子,其实是担心我吃了不舒服,是不是?” 青葛笑了一下:“对。” 小世子歪着脑袋,试探着说:“你是怕我吃不好了,被父王责罚,还是真的关心我? 青葛道:“你觉得呢?” 小世子一听,便失望地哼了声:“你就不知道说句好听的哄哄我吗?” 青葛道:“你这么小,心里已经知道说好听的都是哄你的,既如此,为什么还非要听呢?” 小世子便不高兴了,他嘟嘟着嘴巴:“原来你对我好,都是哄着我骗着我的!根本不是真的!” 青葛:“我对你好吗?我没有对你好吧?” 小世子听了,气得差点跳脚,哇哇叫起来:“你欺负本世子!” 青葛便笑。 恰好这时雪球跑过来了,来拱小世子的腿,只可惜,小世子心情不好,看谁都不舒服。 他看着雪球,突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打量着青葛,突然问:“你可曾带着雪球飞飞?” 青葛:“啊?” 她为什么要带着雪球飞飞? 小世子却眼巴巴地看着她,非要一个答案:“有没有?” 青葛:“没有吧……” 赶路的时候曾背着,不算吧…… 小世子一听,便转悲为喜:“那你可记住了,不许带别人飞飞,只能带本世子!” 青葛听着,意外。 她缓慢地收敛了笑,望着小世子:“为什么?” 小世子脸有点红,他望着窗外,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地道:“若是你带着大白白飞,它便一心想着你,不和我玩了!” 青葛:“哦……” 她笑着这么一声,拉长的调很是意味深长。 小世子听着,越发脸红耳赤,不知怎么又有些酸涩委屈。 他低着头:“我也只是说说,又不是非要你如何,随便你!” 说完,闷头就要往外走。 青葛却道:“好,我答应你。” 小世子停下脚步。 青葛笑道:“以后只带着世世飞飞,除了世世,任何人和狗我都不带着飞飞!” 小世子愣了愣,便无法控制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过他还是故意道:“我才不是世世呢!” 青葛:“嗯,五岁了,不是小宝宝了。” 小世子骄傲地挺着小胸脯道:“对!” 她笑看着这软乎乎的小东西,道:“是大宝宝了。” 小世子便发出“嗷——”的一声,抗议! ***************** 宁王试探着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小世子正和那只叫雪球的大狗玩耍,他笑着抱住雪球,一孩一狗正搅合在一起打滚,仿佛在争抢一面小铜锣。 一旁的青葛手里拿着小铜锣,时不时敲打几下,还故意伸到他们面前逗着他们。 此时正值春日,柳絮飘浮,流云如丝,阳光安静温柔地洒在简朴而温暖小院中。 他看着这一幕,神情竟然有些恍惚,会觉得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便消失了。 却就在这时,青葛下意识抬眼看过来,唇角尚且残留着翘起的弧度。 她看到他后,唇角的弧度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难言的滋味。 她在陪着小世子,然后他来了。 这情景看上去过于家常,但也过于美好。 以至于青葛觉得,就像是寻常人家,一个外出的郎君突然归来。 宁王冲她温煦一笑,之后望向在场一人一狗。 他有些困惑地道:“他们这是在……打架?” 青葛看着场上一幕,此时小世子依然在和那只狗玩,玩得不亦乐乎,还用手去薅狗毛,狗脾气再好也会生气啊,便用屁股来拱他,把他拱得摔一个屁股墩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7章 小世子不服气,又爬起来和雪球打架。 青葛便略有些无奈,她“哦”了声,道:“应该是吧。” 之后她解释道:“不是我让他们打,是他们非要打。” 宁王唇角便挽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嗯,他们自己要打,不能怪你。” 青葛:“……” 不知为何,这么说着间,她想起最初见到宁王时,她在和两只狗打架,结果自己让他儿子和狗打架…… 青葛便小心地给小世子使眼色。 小世子看到了,不过他没看懂,他累得吭哧吭哧,大喊道:“大白白欺负我,你也不帮我,你也欺负我!” 青葛:“殿下,话不能这么说,下官没欺负你吧?” 小世子听他这么说,有些懵。 觉得这话太过生疏,都不像她了。 青葛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道:“刚才不是还给你吃果子了吗?” 小世子便气鼓鼓:“只给本世子吃一个,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青葛:“!!” 他怎么这样,这孩子没救了! 宁王从旁看着,眸间都是兴味的笑:“青大人,你很会 yh 哄孩子?” 青葛觉得他好像在故意看自己热闹,便干脆咬牙道:“是,特别会哄。” 宁王哑然失笑,笑声清朗,愉悦。 青葛脸上发烫,低声嘟哝道:“有那么好笑吗?” 第124章 第 124 章 第124章花朝会 宁王越发笑了下:“没什么, 我没有笑你,我在笑——” 他指着小世子:“你看他。” 小世子听得这话,猛地回首看, 便一下子看到了宁王, 他家父王。 青葛却无奈地看到,他手上还有两根白色的狗毛, 那狗毛还沾到他光亮的大脑门上, 特别惹眼。 这—— 偏偏这时,小世子还很纳闷, 懵懵地看她, 完全不明白她怎么了。 青葛压下无奈的心思, 上前道:“世子殿下, 你脸上有一根狗毛, 下官帮你擦擦。” 说完就要从怀中掏出手帕来。 可—— 她的手顿在袖口处。 适才小世子和雪球胡闹, 似乎给她扯走了。 她没有了。 这时,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 捏着一方绣翠竹的白色巾帕。 青葛顺着那手往上看,宁王墨黑的眸子正淡定地望着她。 青葛伸出手, 接过来, 帮小世子擦拭了脸颊。 小世子明显有些懵了,他没动, 像木头人一样任凭她擦。 青葛擦过后,将帕子递还给宁王:“殿下, 你的帕子。” 宁王伸手就要接过巾帕。 谁知道他手指头刚触碰到巾帕,那巾帕却突然被撤回。 他的手指便停顿在那里, 抬眼,仿佛很是疑惑地看着青葛。 青葛:“殿下, 这巾帕擦了狗毛,脏了。” 宁王静默地看她片刻,撤回了手。 他负手,严肃地道:“本王一共也只有两块巾帕,一块已经丢了,怎么也寻不到,这一块……青大人,麻烦你清洗过后务必还给本王。” 青葛:“……” 她听得这话,只觉得脑门那里嗡嗡嗡地在响。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惦记那块丢了的巾帕? 青葛心虚地回忆着,她之前把那块巾帕扔哪里了?随手扔角落了? 她羞窘难当。 宁王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耳朵。 尖尖的耳朵,略露头,红红的。 他唇角略翘起,不过很快压平,之后仿佛若无其事地扫过自己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傻儿子。 他有些不忍看,平时挺聪明的儿子,怎么现在就看着呆呆愣愣,很是拿不出手。 他在心里轻叹,口中却是故意道:“承蕴,还不回府,你这样子,岂不是搅扰了青大人歇息。” 小世子一听,自然不太情愿,嘟嘟着嘴巴,不高兴地道:“可是青葛答应了我,要请我吃好吃的!” 宁王淡淡地教训道:“哪有你这样的,有没有规矩,这是青大人。” 小世子听着,意外,好奇地看向青葛:“你之前可不曾提,你是什么官,几品,大不大?” 青葛抿唇轻笑:“下官如今为四品云麾将军,至于称呼,世子殿下不必在意,随意称呼便是。” 小世子便试探着喊道:“青大人,青大人……” 他这么叫了几声后,便觉得好玩,大声喊道:“青大人!” 宁王越发不想看这傻儿子一眼,只是命道:“走了,回府,不许胡闹了。” 小世子一听这话,一番兴头全都被打散了,他不高兴地嘟嘟道:“知道了。” 宁王这才望向青葛。 四目相对间,他墨色的眸子很是平淡,仿佛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这样严肃的他,青葛不自觉站直了。 宁王非常客气地开口:“他到底年幼顽劣,打扰了,你才回来,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好好养伤,若需要什么,尽管提,让温先生给你办。” 青葛便比他还客气的样子:“是,多谢殿□□恤,属下送送殿下和世子殿下。” 宁王:“不必,留步吧。” 说着他便伸手,牵了小世子的手准备离开。 小世子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走。 当下青葛送客,三人行至大门前,刚要再次告别,便见那边急匆匆来了一穿麻衣的闲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8章 对方手中拎着一竹雕大漆描金食盒,急匆匆跑得额头冒汗,见了宁王,兜头便问:“这里可是青大人府上?” 青葛疑惑。 宁王微愣了下,之后一脸恍然,仿佛才想起的样子:“适才路过街道,见外面叫卖声不绝于耳,便想着犬子搅扰了青大人,干脆顺手购置一些小食,聊表心意,还请笑纳。” 小世子好奇地看那食盒,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父王,你买了什么?” 他年纪尚小,身边有专门的膳医以及厨娘为他调理膳食,并不让他随便吃外面的小食。 其实他暗地里是馋的,只是不得机会偷吃罢了,如今看着这食盒上略有些斑驳的描金黑漆,便感觉嗅到了外面街市上的热火朝天。 宁王黑眸泛着无奈,微蹙眉:“这是送给青大人的,承蕴你——” 青葛:“……” 他太假了! 于是她便提议道:“世子殿下既想尝尝,若是殿下不介意,那就一起尝尝吧?” 宁王:“哦?” 他微扬眉,看着她:“那样打扰了。” 当下他毫不犹豫,撩袍跨入门槛中,那是赶也赶不走的样子。 青葛知道宁王往日最是讲究,自然不敢大意,特意拿出从未用过的干净碗筷,又用热水去烫。 等她奉了新的碗筷回来,却恰好发现他的视线正淡淡地扫过一旁。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心狠狠地一沉。 自己当时随手一放的巾帕,不知道是不是被雪球动过,竟恰好就在一旁角落的木盒中! 就那么大喇喇地露出一个边角! 一股无地自容的羞窘便翻涌上来,青葛恨不得立即施展轻功跑到天涯海角! 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 宁王当即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青葛从旁,越发端起刻意的恭敬,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宁王看向她,却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装得一手好傻。 他微咳了下,若无其事地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和青大人说,明日便是花朝节,届时禹宁城士庶郊游雅会,晚间时候还会挂上彩灯,观景赏花,倒是热闹,青大人既赶上这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这句话说到最后时,他声音很低。 青葛听着,道:“属下记得花朝节。” 她当然记得。 从西渊被带到禹宁的那一日,便是花朝节,她自西渊飘飞的大雪中来,却看到了满眼的红花绿枝映灯火。 宁王深深地看着她:“哦,记得是吗?” 青葛:“是,属下还记得太子殿下送给属下一朵花。” 灰扑扑的小姑娘,初来乍到,沉默倔强地望着这繁华的夜景,却被塞了一朵花,于是心便瞬间绽放开来。 宁王:“那是蔷薇。” 青葛笑看向他:“竟是蔷薇……我当时不知道,只记得那朵花很好看。” 宁王轻扯唇,眸间泛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之后他负手:“哦,花美,人好,是不是?” 青葛:“是。” 她丝毫不曾否认,这让宁王神情有片刻的凝滞,之后仿佛艰难地吸了口气。 青葛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想起之前的巾帕,她觉得自己报了一箭之仇,一时心情竟是不错。 宁王撩起薄薄的眼皮:“花朝日暖,桑梓生青,丽泽湖畔春色无边,若有缘,青大人可同赴湖畔,赏千红披绣,看万家灯火。” 说完这个,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青葛。 在这种目光下,青葛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融化了。 她略想了想,含蓄地道:“这花朝节自是好,属下也颇为怀念,不过是否有幸去饱览百花灯火,也看缘分了。” 宁王听得“缘分”二字,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他轻笑一声:“好,那本王便在丽泽湖畔的桑树下,静候佳音。” *********** 宁王带着小世子离开青葛的院落。 小世子偷偷地瞄一眼自己父王,他又觉得今天的父王好像心情过于好惹。 小世子正歪着脑袋看,突然间,宁王的视线射过来。 他便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父王?” 宁王望着自己的儿子:“听说有个小孩在府中飞来飞去的?” 小世子有些脸红,鼓着软乎乎的小脸:“是青大人带孩儿飞飞……” 依誮 宁王唇角翘起:“飞来飞去很好吧?” 小世子便兴奋起来:“飞起来,像小鸟,喜欢!” 宁王:“哦,很喜欢她?” 小世子犹豫了下,到底点头:“嗯。” 宁王:“为什么?” 小世子听着,有些茫然,他偏头想了想,道:“青葛会用刀,也会飞飞。” 说着,他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父王为什么要用剑,孩儿不想学剑,孩儿以后也要学青葛的刀!” 宁王哑然失笑,这么笑着间,他的视线却落在他脖子上,竟然挂了一根吊坠,赫然正是狼牙雕。 昔日的回忆便猝不及防地袭来,直接闷头拍在他心上。 其实他当时已经疑心了,真的疑心了。 可她却故意用了些手段,故意让自己误会她,让自己疏远他。 他去看了底案,被蒙蔽了,以为她不是,以至于便心生一股戾气,对她冷漠排斥,甚至说出一些并不好的话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49章 还将她的狼牙雕扔在地上。 这两年的时间,他无声地搜集着关于她的所有讯息,把一片片关于她的碎片拼起来,获得了一个完整的她,自然也终于能体会到她的心思。 那狼牙雕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是再清楚不过。 可自己却将狼牙雕扔到了地上,还说了那样的话。 宁王顿时觉得,春江花月夜的美好,就这么被戳了一个稀烂。 他又是凭什么在信心满满? 再次品味着她最后的言语,突然就不确定起来。 旁边小世子见此情景,担心地道:“父王……你怎么了?”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父王有时候就是会很奇怪,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宁王微合着眸子,垂着眼,艰难地将自己的心思压下。 再次睁开眼,眼神却是异样的冷静。 他看着儿子道:“这狼牙雕,青大人送你的?” 小世子点头:“是!” 宁王伸出手:“给父王看看。” 小世子用手摸了摸,很不舍得样子。 宁王命道:“拿来。” 小世子只好摘下来,不甘愿地递给宁王。 宁王接过来,拿在手中,用手指细致地摩挲着,上面有日月星辰以及各样古老的标记。 这是缥妫的标志,能让她一直随身带着,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 这一日花朝节,晨间醒来时,却是一个阴天。 宁王望着窗外的蔷薇花,看了好一番,才起身梳洗,用膳,之后一如往日般来到千影阁,处理当日的公务。 如今千影阁暗卫几乎倾巢而出,边境军也已经出动。 今日所有的一切,始自两年前的那场宫廷投毒案,始自五年前的千影阁内奸案,也始自十五年前黄教的猖狂作乱。 整整一日,宁王不曾离开千影阁,他一直在召集属下,部署安排。 黄教的人马既然踏入禹宁,那就注定有去无回。 最后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部署妥当,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侧首看向窗棂外,外面果然下雨了,微雨缥缈而下,飘在王府巍峨的楼宇间,打湿了一院的春色。 此时众人已经退下,唯余叶闵,削瘦苍白地立在厅中,一身的沁凉。 宁王淡声开口:“梨白罗刹,放了她,让她走,让她去寻夏侯见雪,夏侯止澜,让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叶闵:“好。” 宁王冷笑一声:“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肝肠寸断的样子。” 叶闵垂眼,道:“是。” 宁王:“至于莫经羲,杀了,不必留着。” 叶闵:“这就派人去杀。” 宁王听这话,终于转过身,视线落在叶闵身上。 他看着叶闵,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觉得今夜的雨,会停吗?” 叶闵想了想:“会停。” 宁王:“我希望停下来,因为——” 他继续道:“我和一个人约在今晚花朝节相会,若是不能停,岂不是遗憾。” 叶闵的视线便变得复杂起来。 宁王:“嗯?” 叶闵终于道::“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 宁王微吐出一口气:“叶闵,你说得对,本王一定能得偿所愿。至于我们之间——” 他笑了下:“你我兄弟一场,共事多年,希望我们最后一次,能够一切顺利。” 叶闵修长的睫毛动了动:“属下也希望如此。” 宁王略颔首:“去吧。” *************** 雨丝飘落,黄昏已至,青葛坐在铜镜前,就着一盏灯,缓慢卸下自己的易容。 她的动作很慢,慢到仿佛十几年的光阴在她手指下流转。 当易容尽褪,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真实的面容,这是她生来的模样,也是她最陌生的一张面孔。 指尖触及这张面孔时,往日一幕幕便在心间流转。 其实她至今感激,感激两年前的那一晚,宁王并没有揭开她最后的面纱,他为她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恨这张脸,这张承袭自夏侯夫人的脸,和夏侯见雪一样的脸。 恨得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至死不愿回首,永远不想以这张面孔呈现在世人面前。 以至于每每清洗修饰时,她都会刻意不去看,当它不存在。 不过时至今日,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试着去接受。 铜镜中的这张面孔便是她自己,不是夏侯见雪,也不是夏侯夫人的传承,而是她自己。 她握惯了刀剑和暗器的手指,带着些许薄茧的糙感,抚摸过自己的面庞。 因为长久的遮盖,她的肌肤略显苍白脆弱,不过触感真实细腻。 这就是活生生的她自己。 她要重新接受这样的自己,要回到最初,去赴这场花朝之约。 从昨日至今,她不曾见过宁王,他也不曾来过。 她知道他在忙,四大世家的人马,黄教的主力,以及西渊部分部落的亡命之徒,已经全部潜入禹宁,禹宁城外已是剑拔弩张。 不过禹宁城内依然一片安定祥和,花团锦簇,灯火连天,这是禹宁城的不夜天。 青葛垂下眼,看向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远处传来谁家的丝弦之声,似有若无,时断时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0章 她缓慢地为自己梳妆,涂了胭脂,抹上口脂,细细地画眉,又将乌发挽起,给自己插上一只镂雕梅花步摇金簪。 她拿出一件闺阁女子的衣裙,这衣裙已经有些年月,并不是如今时兴的款式,不过好在做工上等,用料绝佳,上面绣工处处考究。 这几年,她或者黑色劲装,或者偏男子样式的袍服,并不曾穿过这样的衣裙。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以自己的身份这么穿过。 如今重新穿上后,衣裙竟略显宽松。 于是她便取来巴掌宽的缎带,为自己束腰。 一切打扮齐整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许久,才拿起面纱,覆在脸上,遮掩着这过于惊艳的容貌,出门而去。 她也不用什么轻功,就这么如寻常人家的女儿般出门去。 街道巷陌间酒肆喧嚣,楼宇亭台灯烛晃耀,有璀璨烟火,也有灯火流溢,便是缥缈夜雨,也不曾阻挡花朝之夜的盛开。 青葛穿梭在绫罗绮丽之间,看她们举着花伞结伴而行,看她们笑闹嬉戏,也看她们面生红晕。 于是突然便想起那一日,春和景明,她举步上随云山。 她原本游离于这红尘外,却在那一日无意踏入属于她的人世间。 她就这么走过一条条街巷,走过嬉笑的人群,最后终于在丝竹之声中,走到一处人声鼎沸的桥上。 她侧首看,却见轻盈雨丝飘飘洒洒间,似花非花,似雾非雾。 青葛便觉,她正走在降落人间的华胥国。 她穿过这道花团锦簇的桥,走过一处青苔遍布的小径,终于来到了一处。 她驻足于桑树下,望向不远处,那里有鲜衣少年,也有绮罗丽人。 在这样的夜晚,年轻男女便凭空多了几分恣意,梅子酒香 忆樺 丝丝缕缕地飘起,她们脸颊酡红衣衫飘扬。 青葛倚靠在那棵桑树上,抬首望着飘雨的夜空。 在这无边的喧嚣中,远处竟有诵经声响起,悠扬婉转,缓缓而来。 她微阖上眼,抬起手来,隔着面纱触碰自己的面庞。 她知道,有了这层面巾,她是身经百炼的千影阁暗卫青葛,是功名加身的青将军青大人,是被宁王和皇太子看中的股肱之臣。 揭下这层面巾,她将再次步入一个新的人世间。 那一日,她站在树上,对小世子说,你跳吧,我会接住你。 她呢,现在的她,敢不敢跳? ************* 宁王知道,这是一个注定不太平的夜晚。 丽泽湖畔的画舫上,有猜拳劝酒的声音传来,管弦丝竹不绝于耳,只是在这盛世的繁华后,在已经徐徐关上的城门外,已是暗潮涌动。 他静默地看着那棵桑树,昔年他陪着她一起栽下的树,如今新绿润雨,迎风而动。 上面的青囊早已老旧,但还不曾破败,就这么吊在枝叶间,一晃,又一晃。 微凉的细雨洒在他的袍间,他微阖着眸子,回想起往日一幕幕。 她说,若有缘,会来。 所以他们之间的缘,还有没有? 维系着他们的那根丝比今夜的雨还要细柔,就这么来来回回在他心里荡。 他仰起脸,望着飘雨的夜空,在这无限拉长的漫长光阴中,等待着那个他要等的人。 各色的袍服自他面前经过,被踩踏的青石板留下一片水渍。 最后终于,夜深了,雨停了,风吹走朦胧水汽,被微雨洗涤过的新月自缕缕云纱中透出。 喧闹的人群散去,街旁摊贩收拾了残羹冷炙,挑着担子准备回家去。 长街寂静,灯火连天。 宁王缓慢地垂下眼,望着脚下的湖水。 雨后的梧桐倒映于澄清水中,他看到梧桐树下,那个落寞的身影,在细微的波纹中轻轻摇晃。 一只夜鸟飞过,水面微澜,那身影便碎在了湖水中。 寂寞的凉意如针一般扎进他的肌肤,麻木迟钝的痛便蔓延开来,形成一张网,将他拢在其中,之后缓慢收紧,一寸寸凌迟着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想起大雪漫天的边境,食肆后院中,鲜衣怒马的小小少年倨傲地垂下眼,说出的那句话。 看,那是什么东西? 他清楚记得看到她当时的模样,矮小的身躯顶着不太相称的大脑袋,瘦弱的小脸看不出底色。 以至于他根本不曾分辨出那是一个孩子。 但她听到了他的话,也听懂了,便仰起脸来看他。 于是他看到,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倔强地亮着。 在那一刻,他心里是不是已经隐隐有所感。 十四年后,他是意气风发的禹宁王,迎娶了他出身名门的王妃,做了一场缠绵悱恻的梦。 也许一切早已注定了,在那个小小少年骑马踏过积雪时。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是云靴踩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细微湿润。 有一个人正向他走来。 那脚步声,一声一声的,就这么踏在他的心上。 他无声地屏住呼吸,用自己一生最大的耐心等待着,平静地等待,等待着属于他的宿命。 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停在了他身后。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影子,那道纤长笔直的身影。 突然一阵夜风吹起,宁王看到,那道纤长身影幻化出一道飘带,翩翩而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1章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也很低:“曲终人亦散,除了我,这湖畔竟还有另一个徘徊不归的人吗?” 身后那人并不曾言语,她轻轻抬手,纤指拢住了飘飞的衣带。 宁王:“你愿意听我说起我的伤心事吗?” 回应他的是梧桐摇曳的沙沙声。 于是宁王便开口,说起自己的心事。 他讲给风,讲给雨,讲给身后那个沉默的人。 “我在寻我的发妻,寻了许久,我寻不到。” “我的发妻,才貌双全,是最为良善柔软之人,我生于皇室,自视甚高,天下女子无人能入我眼中,唯独她,被我放在心中,视如圭宝,哪怕今生再无缘相见,我也日思夜想,一生不忘。” 夜凉如水,身后那个人静默无声。 宁王垂着眼,望着前方的湖水,低声道:“那一日,有一女子死去,被埋在荒山野岭之间,明明她和那人素有嫌隙,她却依然前去送了那女子最后一程。” “皇都火药库大火,市井百姓受困于火中,她临危不惧,登高一呼,指挥若定,救了一众人性命,后来为救一陷于火灾中的婴儿,孤身跃入火海之中,她当时已怀有身孕,却因此受了烫伤。” “她颠沛流离困于雪原,却以一把长刀,于狼群中夺头狼首级,救下一众人性命。” “她自己受尽苦楚,却从来不忘故国,费尽心思,百般筹谋,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个世上明明有千百条路,她选了最难的那一条,身着男装,踏遍异域它乡,丈量田亩,开疆辟土,建功立业,在这混沌浊世,为自己赢一个堂堂正正誉满朝野。” 风吹过,那道身影轻颤。 宁王用这一生最温柔的视线描摹着那道身影,之后抿出一个浅淡却惆怅的笑意。 “这几年我每每想起过去,总是悔恨不已,其实许多事我本可以早些发现,她总是陷于漫天大雪的噩梦中无法走出,她见幼儿哭泣,明明心疼却不知所措,她看着佛堂中袅袅香火眼底都是无奈,这些我都看到了,但我——” “我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我也有许多关于将来的打算,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生,可以慢慢来,她有什么心事,总有一日会说给我听。” 他苦笑一声,轻叹:“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身后似乎传来细微的哽声,很压抑,很轻微,化在夜风之中,了无痕迹。 这时,身后传来低低的哽咽声。 宁王垂着眼睛,就那么沉默地看着脚下的影子。 仿佛一万年那么久,久到他的心已经停止跳动时,身后终于传来一道声音:“殿下。” 这个声音落入宁王心中的那一刻,他的心狠狠一悸。 这是她往日的声音,是分别那一日她的声音。 之后,那个声音自空寂中传来:“殿下,那日分别时,隔着旌旗,我看着你,甚至曾经冲动地想,也许我可以放弃所有,跪在你的脚下,求你原谅……因为我也贪恋着你抱我时的温暖……”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怎么会不渴望,怎么会不贪恋。 无论是什么缘由,至少有个人抱着自己,哄着自己,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她终究走了。 走过的路,她没办法回头,从此她再也回不去。 几年徘徊,她才走到这流光溢彩的丽泽湖畔,在桥头伫立到曲终人散,她终于走到他身后。 宁王缓慢地转过身。 视线自那道纤影,到远处黯淡的灯火,到一旁寂寥的花树,最后终于落在她身上。 她梳着偏堕髻,双鬓贴金,一支镂雕金钗灿灿生辉,乌纱遮住半边面,一根宽缎将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 他用颤抖的视线望着眼前的这个她。 那一年他年轻气盛,骑着快马去迎接他的王妃,斜风细雨中,他桀骜不逊,劈了马车,看到了他的新娘。 他一见惊艳,之后便将她放在心中。 五年的光阴流转,他们恰好回到了那一刻,她依稀还是昔日的妆容,依然是那一日的衣裙。 今夜花月朦胧,她着昔日旧装而来,赶赴这场花朝之约。 这时,他便看到她抬起手来,指尖轻拈,扯下了那抹乌巾,终于露出她的面容。 这一刹那,无法言说的酸楚和温暖便如同落花一般,溢满了他心里 忆樺 每一处角落。 几年的寂寞,几年的惆怅,在这一刻尽数消融,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弥补。 青葛在泪光中视线模糊地望着宁王,她看了很久。 久到身边一片花叶落下的时刻,宁王终于开口。 “我姓谢,名九韶,生于皇室,封在禹宁,今已二十有八,家中有一子名承蕴。”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用很轻的声音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吗?” 青葛想哭,又有几分想笑,她到底压下哽咽,低声道:“我四岁时被亲人发卖,沦为菜人,幸得贵人相救,来到千影阁,为三十七号,之后蒙殿下赐名青葛,因屡次立下功劳,为朝廷四品云麾将军。” 宁王抬手,握住她的:“好了,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了,以后可以重新开始。” 青葛笑了笑:“那日殿下问我五彩琉璃玉匣。” 宁王:“嗯,你一直带在身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2章 青葛抬起手腕,让宁王看她手腕上的红玉手镯。 雪白手腕上,红玉手镯流光溢彩。 他的手腕上也有一只,恰好和她的相映成趣。 昔年他送她红玉手镯,她承诺了一生一世,只是后来有许多不得已,以至于被罗嬷嬷拿去了。 如今兜兜转转,她到底将这红玉手镯重新佩戴上。 青葛开口道:“两年前,殿下问我是不是,赠我五彩琉璃玉匣,我珍之重之,一直带在身边,唯恐有半分磕碰,只是——” 她看着他,抿唇,缓缓绽开一个笑:“如今我终于下定决心,大破大立,晓喻新生,我受累于种种,十几年来不得安宁,今夜我愿放下过往,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宁王听此,抬起眼,望进她那双蒙了一层水光的眸子中,里面绽放着异样的神采。 一如十八年前,那双自漫天雪光中望向自己的眼睛。 他在她清澈透亮的眼睛中,看到了朝阳初升,看到了春花绽放,也看到了那一夜,骑着快马奔驰在寂静天街上,那个情窦初开思念成狂的自己! 一瞬间,他便觉脑后骤然有什么嗡嗡作响,心在这一刻炸开。 五年的时间,他的王妃终于回来了。 第125章 第 125 章 第125章画舫 夜已经很深了, 远处有打更的声响,一下一下地传来。 才刚哭过的青葛,又经过了这样的狂风骤雨, 此时的她仿佛一尾筋疲力尽的鱼, 脱水一般搭在他肩膀上。 这样情绪的涤荡比体力的消耗更容易让人疲惫。 宁王似乎也有些倦了,又仿佛不曾满足, 他用他的侧脸紧贴着她的, 轻轻摩挲着,在她耳边一下一下地亲。 有风吹过, 落花悉索而下, 一片片地散开, 落在地上, 也落叶他和她的鬓上。 还有一片就这么落在青葛耳间发丝上。 有些痒, 青葛待要抬手, 宁王薄唇轻动, 将这片花瓣衔在口中, 于是青葛便觉酥酥的麻感蔓延开来。 只是以这个角度望着他的时候,她突然有些陌生, 又觉得一切太过奇异, 心里便滋生出异样的感觉来。 宁王察觉到了,垂着眼, 墨黑的眸子凝视着她,有些问询的样子。 青葛动了动唇, 试着发出声音。 两个人这么一番后,都不曾说话, 以至于突然的言语仿佛会打破此刻默契的温存。 她终于发出声音,道:“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宁王:“哪里不对?” 他声音低哑醇厚, 很好听,但又透着男人压抑渴望时的淡淡紧绷感。 听得人心里发酥发软,迷迷离离的,很容易就被人骗了哄了。 青葛望着上方他线条冷峻的下巴,低声道:“我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是你的三三,还是青葛。” 明明要回到过去,心里已经接受了,可这么被他抱着,亵渎主上的感觉突然袭来,让她瞬间觉得哪里不对。 他当她的夫君只有一年,当她主上却很多年… 这时,宁王把她压在他胸口,抱住她,之后细细吻她的头发:“三三,三三。” 他低声这么喃喃,一下下的,声音很低,有些嘶哑。 青葛闭上眼睛,在熟悉而清冽的气息中,她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当王妃的那段日子。 青葛埋在他怀中:“你喜欢这么叫我?” 宁王:“都可以,你喜欢我怎么唤你?” 青葛:“无人时可以,平时……我还是喜欢当青葛。” 宁王低下来,微弯着身体,埋首在她发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她熟悉的气息:“好,我怎么都行。” 这时,那打更人倒是走近了,正穿过桥,去检查湖旁未曾熄灭的灯火。 青葛在宁王怀中动了动。 宁王意识到了,放开了禁锢的臂膀,不过也只是略放开。 他用手扶着她的后腰,他的手掌有力,依然很有些掌控着的意味。 就好像他害怕下一刻她便跑了。 青葛多少感觉到了,他其实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不过她不着痕迹地忽略了,既然已经决定要陪在他身边,那她便不会食言。 宁王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放开她的腰,转而握住她的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两个人略低着头,都不曾言语。 街上游人已散,唯有火工和官署人员正清理着街头巷尾的残余花灯,并排除隐患。 偶尔间有挑担的货郎,脚步轻快地回家去。 一直到经过桥头时,宁王突然道:“今晚——” 青葛听到这话,侧首看向宁王:“我明白。” 宁王也看过来。 沉寂的夜色中,两个人视线对上。 过了一会,青葛才道:“禹宁城外,今夜必不太平吧。” 她突然这么一句,倒是让他沉默了。 之后,他越发握紧她的手,哑声道:“青葛。” 只是两个字,并没多说,但是青葛明白他的意思,他显然也都猜到了。 其实从这次回城后,他一直忙于部署,显然今晚更是重中之重。 甚至,是一个不眠夜。 宁王:“那就陪着我,陪我一起?” 青葛:“嗯。” 她问小世子,你敢不敢跳,我会接住你。 小世子跳了,他闭上眼睛,不问为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3章 如今自己跳了,她便不再问。 可以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他们走过花团锦簇的桥头,来到码头前。 此时夜色浓沉,灯火渐熄,就连湖中飘荡的莲花宝灯都已经燃尽了。 宁王修长手指轻捻着青葛的指尖,对着湖中一处说:“还记得那个吗?” 青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艘画舫。 她当然记得这画舫,是那一夜,他们植了桑树,领了福粥,他带着她去了画舫,并在画舫上共度一夜。 只是如今夜色已深,丽泽湖上寂静冷清,那画舫也孤零零的飘落在湖面上,唯独船头一盏八宝琉璃彩灯亮着,只是那盏残灯却越发凸显这深夜湖面的凄清。 宁王低声道:“为你准备了酒,准备了菜,也准备了烟花漫天,可如今这么晚了……” 青葛:“酒凉了,菜凉了,烟花也撤了。” 宁王抿唇 弋 ,神情有些无奈:“嗯。” 他侧首看着她:“雪意七弦琴还在,不过你可能不爱听。” 青葛想起昔日:“爱听,你给我弹。” 宁王只觉,她说这话时,神情也是怀念的。 他就这么侧首,细致地凝视着她,看了好一会,竟觉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快。 最后终于唇角微弯,用很轻的声音道:“好,给你弹,你想听什么,就给你弹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这让青葛全身心的满足,也让她生了得寸进尺之心。 她便故意道:“弹一夜,不许停。” 宁王眉眼间都是纵容:“弹一夜,弹两夜,都可以。” 青葛笑了笑,垂下眼,望着眼前轻荡的湖水:“你如今……倒是这么好性情了。” 宁王扣着她的指尖,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性情不好过?” 青葛微挑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待要说什么。 宁王知道她的意思,望着远处静谧的湖水:“这几年,我已经杀死了我自己,成为了另一个我。” 青葛微言一怔。 之后喉头便有些发酸。 如今的她,也杀死了她自己,成为了另一个她。 宁王指着远处的桥:“你看那座桥,就当是奈何桥吧,今夜我们已经走过了,就当再世为人。” 青葛眼睛发热:“好。” 宁王挽着她的手:“我们去画舫看看?” 青葛:“嗯。” 上了船后,青葛便见船廊上摆着一盆大如玉斗的牡丹花,船舱竹帘轻垂,白席铺展,安置了案几,案几上的熏炉正散发出袅袅清香。 她意外地看他。 这布置似曾相识。 宁王略做了一个手势,画舫上便有侍者前来,布置了茶水,并一些点心小食,供青葛享用。 青葛吃着小食,宁王从旁,黑眸专注地望着她,神情温柔而克制。 青葛:“你要吃吗?” 宁王摇头,依然望着她:“不,我看你吃。” 青葛:“……好。” 她其实多少感觉到他的隐忍,禹宁城外正进行一场厮杀,他的下属在拼杀,所以他没办法太过放纵。 她看看外面的天,墨蓝色的天空过于宁静了。 于是便道:“那殿下为我弹奏一曲吧?” 宁王听此:“好。” 他的视线这才有些艰难地离开她,望向雪意七弦琴。 他看了一会,才起身,撩袍坐下,修长的指尖在那七弦琴上轻撩过。 他垂眸道:“当年为你奏观雪一曲,纵然听在你耳,不过我当时确实以为你是夏侯氏的夏侯见雪。” 提起往日,他眉眼间有几分酸涩的惆怅:“我以为的悠闲清雅,其实在你当时,竟是步步惊心,哪怕时过境迁,是我委屈了你。” 青葛坐在案旁,用着小食:“然后?” 宁王指尖拨弄琴弦,在柔缓的琴声中,他低眉轻笑:“把往日亏欠你的,都一一补回来。” 青葛略侧首,望向他。 月已西沉,八角琉璃灯的幽光洒在他俊美的面庞上,他素来寡淡平淡的眸子浮现着温柔波光。 她轻笑道:“好。” 她人生中的前二十三年,困顿挣扎,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如今勉强也算功成名就。 如今有一个人愿意将她放在心上,珍惜呵护,愿意将她昔日的苦楚弥补回来,她心里自是感激。 无论成不成,他说了这话,她便已经欣慰了。 这时,琴声已起,青葛侧首细细听着,却觉琴色旷远舒达,琴音低缓缥缈,隐隐有万壑松风,又仿佛上苍天籁。 一时之间,许多前尘往事全都飘然远去,心中杂念再无半分,唯留下静谧和祥和。 一曲终了,宁王微侧首,抬眼,墨黑的眸子凝视着青葛:“喜欢吗?” 青葛:“我以为你要我听《观雪》。” 宁王哑然失笑,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淡淡地道:“听什么观雪呢?” 青葛:“嗯?” 宁王:“你命中和雪犯冲,几次梦魇都是因雪而起,既如此,那我们还听什么雪?” 青葛想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宁王:“所以我为你新谱一曲,名《赏花》,春日踏青,赏花于林樾间。” 青葛抿唇笑:“好。” 宁王:“你是不是还有些疑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4章 青葛听这话,沉默了下。 宁王抬眼看她,看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他的视线便专注地望着这样的她。 青葛感觉到了:“嗯?” 宁王如此望着她许久,低笑一声:“有些不习惯。” 青葛:“为什么?” 宁王:“可能我习惯了你易容的样子,开始觉得那样也很好看。” 青葛:“哦——” 她诧异地看着他:“这样也好,其实我也更习惯我易容的样子。” 宁王:“倒是不必——” 青葛已经迅速地道:“就这么决定了。” 宁王:“……” 不过他并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多少可以感觉到,她对于自己如今的容貌有些不自在,可能之前的易容让她更舒服。 青葛想起之前他的话,好奇地问宁王:“你……怎么知道的,我过去的那些事?” 其实她问出这话后,便觉自己的幼稚。 他当然是查出来的,抽丝剥茧地查。 宁王:“想查,自然就知道了,缥妫这条线索,原本很清晰,只是被一些错误线索误导,当时知道你便是三三,其它的也就一目了然。” 青葛想想也是。 宁王:“你费尽心思,是为了重振家业,为了故国百姓,这我能懂,所以这几年——” 青葛想起那一日,他过来自己宅院,特意提起来自缥妫的调料。 其实西渊各部落都有自己口味特别的调料,缥妫路远,未必非要缥妫的。 宁王看她这样子,知道她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略抿唇,神情便有些淡淡的:“顺手而已,也不是特意为之,和谁做买卖不是做,你也不必多想。” 青葛垂眼,轻笑了下:“也没多想。” 宁王轻叹:“倒仿佛我刻意找你请功一样。” 青葛越发笑起来:“无论是不是,都不要紧,关键是你做了。” 她的故国得到了好处,她便感激,倒是不必问什么缘由。 宁王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轻哼一声:“当时我特意问一个人,关于露甲草的果子,我问她我的王妃到底爱不爱吃,到底说的真话假话,结果——” 青葛想起昔日,心里多少有些淡淡的惭愧,她确实故意的。 不过如今摊开来讲,她又特别理直气壮:“就算以前不爱吃,我现在爱吃了,不行吗?” 宁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之后哑然失笑。 他自案上拿起一个果子,剥开来,直接递到她口边:“可以,当然可以。” 他温声道:“三三爱吃,我都会给你弄来,什么都可以。” 青葛吃了那果子:“那其它的呢,你怎么知道的?” 宁王:“崔姑姑的事,是推测,找了那两个埋尸的小尼姑细查,其实当时是要查其它事,顺便查到的。” 青葛敏锐地感觉到了:“其它事?什么其它事?” 宁王:“稍后我和你细讲。” 青葛听此,便不再问了,其实她大概猜到了。 许多线索在她心里已经逐渐清晰,她只是需要一两个关键节点,将那些线索连接成网罢了。 宁王看着青葛,道:“至于救火——” 他想起昔日,眉眼间染上笑:“你怕是不知道,自那之后,皇都竟有一出戏文,便是蒙面女侠火中救人的戏文,我还得到一个物件。” 青葛惊讶:“什么?” 宁王看着她因为吃惊而晶亮的眼睛,便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檀木小盒,青葛接过来,打开,里面竟是半截红线绳,那截红线绳两端显然被烧过,这只是一小截残余。 她自是没想到:“这……是我当年在火中丢的。” 宁王:“是,你当年救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满地乱跑了,她的母亲一直感念你,便把这截红丝绳妥善保存着。” 青葛意外,意外之余也有些感动:“那个孩子,也就比世子殿下大一岁吧?” 宁王听此言,神情微妙地顿了下,之后颔首:“是。” 青葛:“这么说,也算是我的一桩福德了。” 这么说的时候,她感觉宁王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意味深长。 青葛困惑:“嗯?” 宁王试探着说:“以前的一些习惯,也许你可以改改?” 青葛:“什么?” 宁王:“比如,世子殿下,这个称呼是不是奇怪了?” 青葛:“……” 宁王再次提醒:“这个称呼,你难道不该改改?” 青葛沉默了一会,别过脸去。 她承认他是对的,这 忆樺 于他来说听起来或许有些别扭,一时习惯了而已,以后自然可以改。 但现在她可能要先面对小世子。 她如今正和小世子要好,他也喜欢自己,可她不确定当他知道自己身份后,会如何? 也许反而心存埋怨? 她正想着间,突然视角范畴内感觉一丝异样。 她自画舫的轩窗往外,看向远处。 风已经吹走了朦胧雨雾,此时的夜空过于洁净清亮,而就在城外的郊野的上方,有一道明蓝色光芒,若隐若现。 出身于千影阁,青葛自然比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宁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才道:“要不要去看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5章 青葛:“现在?” 宁王:“是。” 青葛:“可是如今城门已——” 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身为禹宁城的王,他自不会被一道城门拦住。 青葛略犹豫了下,道:“好。” 宁王手指搭在她的指尖上,缓慢而细致地拢住,握在手中,这才低声道:“今夜的大戏,你若不看,未免可惜,走吧,我们出城。” 青葛听这话,看过去。 他神情中有着运筹帷幄的笃定,掌控全局,幽深的眸子溢满了温柔、包容和呵护。 可她心里却隐隐觉得,似乎还有一些偏执的锋芒。 第126章 第 126 章 第126章品茶 为了方便行事, 青葛重新戴上面具,之后和宁王赶往城门。 此时不过二更时分罢了,按照禹宁城的规矩, 这城门关闭, 不到四更不会开启,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随着一声低沉粗糙的吱嘎声, 城门两侧的巨木被缓缓推开, 半边城门开启。 宁王和青葛,一人一骑, 翻身上马, 走出城门。 谁知就在这时, 在城门外的青砖墙下, 竟有一人候在那里。 那人冷不丁见城门大开, 跌跌撞撞起身, 便要往城中走, 却被一旁守卫官兵拦下, 很快城门重新关闭。 那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婆子,她正凄厉地道:“让我进去吧, 求求你们!” 青葛手握缰绳, 正要纵马离去,突然间听到这声音, 手中动作便停住。 宁王也听到了,他略侧首, 望着青葛:“是我把她放出去的,她估计已经见到夏侯止澜了。” 他试探着道:“时间还来得及, 我们并不着急,你若有话要说, 可以和她讲。” 青葛略沉吟了下。 既已经见到夏侯止澜,那应该是明白了所有的事。 她开口道:“不,我没什么话要说。” 谁知道她这么一停顿,那哭喊的婆子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尽管隔着一层面巾,她却依然一眼认出。 这时,宁王和青葛已经骑马前行,罗嬷嬷疯了一般追在后面:“你,是你,宇兮公主,是你——” 四下空旷无人,她的声音格外凄厉。 走出一段,她依然在追,青葛也就勒住缰绳。 罗嬷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青葛的马前,哭着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离开人世,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是你——” 她跪趴在青葛马前,颤抖着伸出手:“我总做梦,梦到我抱着你啊!” 青葛望着这样的罗嬷嬷,眸底只有冷漠,居高临下的冷漠。 夜色暗沉,罗嬷嬷仰脸,在那泪光中看到,青葛垂首望着自己,就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 她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波澜,只有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时,她听到青葛道:“我是青葛,你不必叫我宇兮公主。” 罗嬷嬷慌忙抱住她的马蹄,急切地道:“青葛娘子,青葛娘子,我知道了,我叫你青葛娘子,我都听你的,不过青葛娘子你听我说,但凡我知道是你,我绝不至于对你做出那些事来,我想起过往我的所作所为,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 青葛听此,眸底依然只有淡漠:“罗嬷嬷,那你可以不必后悔了,我告诉你,你口中的宇兮公主,早在十八年前她便已经死了,她被人割了皮肉宰杀了,连骨头都用来熬了肉汤面,早就被人吃下腹中了,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寻常贱民罢了。” 听到“贱民”这两个字,罗嬷嬷心如刀绞。 过往自己所言种种如同利刃一般刺入她的心,她悔恨,恨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青葛欣赏着罗嬷嬷那痛苦悔恨的样子。 很久很久前,她就在等着,等着有一日她所有的尖刻都化为锋利的针,刺向她自己。 如今哪怕她早已经释怀,但是不会回头就是不会回头。 她看着她眼底的愧疚,道:“罗嬷嬷,你还记得吗,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罗嬷嬷身体僵了下。 青葛看着罗嬷嬷的眼睛,凉凉地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不配,我是贱民,我什么都不配,你用你的眼神你的言语,一万次告诉我,我在你们的眼中只是一个玩意,是一个可以随意利用抛弃的人,在你们眼里,我永远及不上夏侯见雪半分。” 罗嬷嬷眼底泛起深沉的痛意,这种痛苦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青葛:“二十年前,我被夏侯夫人卖给王屠户,他们母子三人一起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才苟活下来,二十年后,你帮着夏侯见雪,要用我的骨肉来换取她出头的机会,要用我这一身皮肉去为他争取更多,你榨取了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最后把我埋在荒野中。” “你们把我埋下去的时候,不是也有一丝心痛吗,其实你也是难过的,但是你还是一咬牙一狠心,你要杀了我。如果不是我有一身功夫,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已经化为了一具骸骨,那你又有什么机会在这里对着我掉眼泪,求我原谅?喊什么公主?” 罗嬷嬷听着这话,想起过往种种,几乎痛得天翻地覆。 她颤巍巍地跪下来,用手捂着胸口,含泪道:“你杀了我吧,你来报复我吧。” 青葛笑了:“其实当时我明明可以杀了你,我若捅了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吗?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6章 罗嬷嬷盯着青葛:“为什么?” 青葛:“因为对于你这样的人,死都是便宜了,我就要你活着,活着,一遍遍地回想你曾经效忠的缥妫王,回想你昔日的神祗,回想你是如何对待他的亲生女儿宇兮公主,你一定恨死自己了,我就喜欢你后悔得要命但却无计可施的样子。” 罗嬷嬷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痛到了无话可说。 不过她到底颤声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青葛眼神淡漠:“你想做什么让我开心,是吗?” 罗嬷嬷一听这话,忙点头:“是是是。” 青葛:“好,那你给我一点诚意。” 罗嬷嬷听到这话,眼底泛起一丝希冀的光 青葛:“我和夏侯见雪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罗嬷嬷愣了一下 青葛:“当年夏侯夫人背叛了我的父王 弋 ,生下了夏侯见雪,夏侯瑾穆谋划夺妻之计,那一对奸夫□□我自会料理,可你说夏侯见雪,我该不该杀?你帮我杀了她,或许我会考虑原谅你。” 罗嬷嬷瞳孔收缩,她眼底泛起痛苦的挣扎,无奈地道:“青葛娘子,无论如何,她是你的妹妹,她纵然有什么不对,可她比你到底小一些,又是血肉至亲,你——” 她这话还没说完,青葛骤然抬腿,直接踢出去一脚。 猝不及防间,罗嬷嬷被踢中心口,她被踢得措手不及,身体犹如被狂风卷起的枯叶,骤然飞起,之后狠狠地坠落在地。 剧痛自从四肢百骸涌来,她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如同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绝望地道:“你,你就这么恨她?” 青葛道:“我凭什么不能恨她,我不该恨她吗?” 罗嬷嬷身体颤抖,抖得犹如风中落叶:“青葛娘子,我,我……” 青葛:“你所谓的对我好,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事实上你的愧疚是如此廉价,根本不值一提,你连为我杀一个人都不舍得,又怎么配对我提愧疚。” 她淡淡地望着罗嬷嬷的眼睛:“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见胜屠雅回,你对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敢和胜屠雅回说一遍吗?” 罗嬷嬷听到这话,顿时如坠冰窟,绝望如寒冰般瞬间侵袭了她,身子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试图用双手支撑起自己,却根本做不到。 她绝望地望着青葛,嘴唇颤抖:“青葛娘子,你……” 却说不出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青葛:“这一次我不杀你,但是罗嬷嬷,我告诉你,下一次不要在我面前絮絮叨叨,不然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把你捅一个对穿。你应该知道,我能活到今日,我这把刀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她抬起眼,轻描淡写地道:“我并不介意多杀你一个。” ************* 青葛和罗嬷嬷说出这番话时,宁王自始至终不曾言语。 待到重新骑马前行,两个人骑得速度并不快,这么走着,青葛突然道:“我对她,是不是太残忍?” 宁王侧首望向她,有些疑惑的样子:“残忍吗?你对她不是太过良善宽容吗?” 青葛听此,也是意外。 之后她便笑了,他倒是惯会黑白颠倒。 不过她很快收敛了笑意:“她也是无心之过,但我不想原谅她。” 宁王:“极好,不想原谅就不要原谅。” 他手执缰绳,道:“凭什么他们恣意伤害你,等到哪天愧疚了,说几句好听话你就要原谅她?就不原谅,一辈子都不原谅,气死他们。” 青葛微抿唇,笑道:“这话我特别爱听!” 宁王却并不曾笑,他语调有些泛冷:“反正他们让你不舒服,我就让他们不自在,我们可以一个个来。” 青葛挑眉,有些惊讶看他。 宁王淡淡地道:“还有让我不痛快的,该杀的杀,该灭的灭。” 青葛:“……” ************** 青葛重新戴上面巾,和宁王纵马驰骋,一路沿着官道而去,沿途早就布好千影阁暗卫,也有王府精锐侍卫。 当青葛看到边境军踪迹时,也是意外。 这次黄教勾结四大世家,调集一批人马前来禹宁,显然下了血本,但青葛对于他们下了什么血本,其实并不清楚。 现在一看到边境军身影,突然明白,这阵仗确实不小? 这时,两个人已进入郊野山路中,前面隐隐有一处道观,露出一点翘起的屋檐,在浓郁夜色中颇为突兀。 有两个暗卫上前,向宁王呈上急报,宁王拿过来,一眼扫过后,便随手交给身旁暗卫,暗卫当即用火折子烧掉。 宁王带着青葛翻身下马,径自来到一旁道观,观前有一处小亭。 两个人来到亭中,自这里可以俯瞰群山,将远处山岭沟壑尽收眼底。 亭中备有一红炉,看上去颇为粗糙,应是一旁道观常用的红泥炉,上面正煮着水,此时水已经要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宁王道:“春夜凉寒,先喝一盏热茶?” 青葛:“嗯。” 于是宁王便为青葛点茶,他于这茶道上颇为精通,如今点茶手法自然优雅至极。 他点茶过后,递给青葛:“尝尝?”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7章 天似乎又阴起来,夜半凉寒,袅袅茶香溢满了小亭。 青葛捧起茶盏来,细细地品着,说不上有多喜欢,不过可以尝出茶水清冽,应该是山泉水。 宁王修长指尖优雅地拨弄着手中的茶末,垂眼道:“这么多年,有些事你习惯了,我也习惯了,如今你也许有很多不适应,甚至觉得尴尬。” 青葛:“倒是也还好。” 宁王轻笑了下:“你若喜欢,枕边教妻我可以,但你若不喜,也没什么,许多事原不是那么要紧的。” 青葛听此言,动作顿了顿。 她明白他的意思,琴棋书画茶诗艺,这些他自小精通,为阳春白雪的雅兴。 现在他说没什么要紧的,其实是要她不必在意,他们若在一起,到底有许多不相投,他提前说好,给她安抚。 长夜寒凉,她手捧热茶,于是心间便多了许多暖意。 她开口道:“殿下,如今的我,许多事我并不会太在意,点茶,你点了给我,我无论懂不懂,心里都是喜欢的。” 十八年前,她会在意,五年前她会在意,甚至两年前她也许也会在意。 可现在,她确实不再在意。 宁王听此言,黑眸安静地望向青葛,看着她那双犹如被雪水涤荡过的清澈眸子。 他唇边浮现出些许笑意,道:“你这么说,我便心安了。” 青葛:“殿下确实和之前行事很不相同。” 宁王狭长的眼睑轻垂,温声道:“位高权重享尽人间富贵又如何,便是看尽河山万里,那也不是属于我的。” 他再次为青葛斟了一盏茶,道:“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粗茶淡饭,我亦甘之如饴。” 青葛侧首看着他,昔日志得意满的禹宁王,惊才绝艳,桀骜不驯。 如今无双的风华依旧在,可往日的棱角倒是被磨平了许多。 她和他之间,自然不是简单地抱在一起心意相通就能一切圆满,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距离和沟壑。 心里不是没有忐忑,所以她到底在桥头犹豫了整整一晚上,等到曲终人散时,才肯走到他身后。 但现在他说这话,让她觉得,自己纵身一跃后,跳到了温暖的云朵中。 她被他接住,抱住了。 她兀自低头,沉默了很久,再抬头看,天已经快亮了,不过因为阴天,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暗黑天空只透出些许蓝意。 而就在不远处的山岭中,出现了动静,显然那些人颇为仓促,正在被追杀,所以仓促逃入山中。 宁王这是要瓮中捉鳖。 青葛站起来,盯着远处,判断道:“他们有二十几个人。” 宁王听此,不曾起身,只是半眯着眸子,望着远处。 看了一会后,他微微笑了下:“天要亮了,他们来了,正好。” 青葛:“那我们现在?” 这时,有夜风袭来,宁王起身拿过来一件大氅,为青葛披上:“我们还得等一会。” 青葛:“我不冷——” 宁王不由分说:“天将亮未亮时,是最冷的,你衣着太过单薄。” 说完,他低下头来,长指仔细地为她系好上面的缎带。 青葛:“……” 他不容置疑的样子,她便只好不言语,任凭他帮自己穿。 她看到,他锐长的眼睑轻垂着,神情专注认真。 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结,细致耐心,连打结都打得很讲究。 这让青葛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是昔日目无下尘的禹宁王,她要跪在这个人面前回话。 现在他却为她做这种琐碎小事,如此周到的样子。 这时,宁王抬起视线,四目相对间,他自然看出她眼底的不适应。 他轻笑了下:“你知道,往日一些贴身小事我都是自己做。” 青葛:“嗯,我明白。” 宁王:“我也会帮承蕴系带,所以还算熟练。” 青葛想起他对待小世子,他确实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好父亲。 宁王再次和青葛十指相扣,看着远处道:“他们应该翻过这个山岭,快到了。” 青葛也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再有半炷香时间,他们便可以从那道山谷中走出来,这里是绝佳埋伏之处。” 宁王对藏在暗处的暗卫打了一个手势,于是青葛看到,他们呈上了一个盒子。 盒子中放着一个物件,却是用白绫布包裹着的什么,约莫 璍 四尺长,隐约露出棱角。 宁王径自打开那白绫布,竟是一把样式颇为别致的长弩。 青葛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和她往日所见到的弩都不一样。 宁王将这弩握在手中,修长的指珍惜地抚过弩弦,垂眸看着,却是温声问青葛:“这弩,你喜欢吗?” 第127章 第 127 章 第127章射弩 青葛仔细看着, 这弩样式颇为简单,不过却别有乾坤,弩身用的是檿木, 弰用的是檀木, 登子枪头用了精铁,马面牙发用的是铜, 至于做弦的材质, 更是上等牛筋扎丝。 最关键的是,这长弩的弩臂末端有两个铜制圆环, 且在扳机处添置一处固定位。 她这么看着, 也是惊讶:“这是神机弩吧。” 宁王颇为赞许:“你竟一下子想到了。” 说着间, 他解释道:“你自夏侯止澜处得到《蒲阪录异》, 上面提到神机弩, 我一直颇感兴趣, 命人模仿研制, 如今终于小有所成。虽然样式简陋了一些, 但威力应该已经接近了,射程远达四百三十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8章 青葛越发意外, 她当下接来这神弩, 仔细地看。 传闻神机弩为七百年一位高手所制,之后图纸失传, 从此神机弩绝迹于人间,隐约听说时家技巧门藏有制造图纸, 不过几百年前来,时家严守秘密, 没有人能从时家拿到制造图纸,也就再也没有人见识过神机弩的威力。 不曾想宁王竟然凭着《蒲阪录异》的只言片语, 造出了神机弩。 宁王品了一口茶:“等下他们翻过这道山岭,正好进入这神机弩的射程,这神弩可以初试锋芒了。” 提到这个,他神情淡淡的:“往日追杀之仇,不可不报,今天设下埋伏,不但要歼灭那些所谓的黄教高手,还务必要捉拿黄教教主。” 青葛放下神机弩:“所以你终于可以告诉我,今日的布局了?” 宁王听此,望着她,笑得格外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自皇都去而复返吗?” 青葛:“并不只是因为小世子?还因为你收到了黄教的消息?” 宁王:“是,因为我收到消息,黄教新一任的教主郁殃到了禹宁。” 青葛:“郁殃……他姓郁?” 郁姓毕竟不是太多见,青葛立即想起谭贵妃最宠信的郁太医。 宁王轻描淡写,道出一个惊天秘密:“郁太医便是上一任的黄教教主。” 青葛顿时明白了:“两年前你便知道了?” 宁王颔首:“是,那杯茶中的毒,背后自然有主使人,那个人是郁太医,黄教的教主。” 他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青葛微垂眼,低声道:“我也是无意中撞破的,只知和黄教有关,并不知他便是黄教教主。” 谭贵妃,郁太医,黄教,这意味着黄教的爪牙已经探入内廷。 往深里想,谭贵妃多年来能独得圣宠,又是谁在背后为她筹谋划策,让她在后宫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有没有可能,最初谭贵妃入宫,得盛宠,就是黄教的安排? 身为禹宁王的暗卫,这个秘密她永远不敢说出口,但她那次的出现到底被郁太医察觉,并怀疑,所以才被谭贵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宁王:“郁太医深得我母妃信任,一直暗中操作着母妃,做了许多事,包括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崔姑姑,在我千影阁安插奸细。” 青葛:“所以当时殿下发雷霆之怒,在千影阁追查奸细,便是因为这个。” 宁王神情顿了顿,之后苦笑,声音有些愧疚:“是,因为这个,不曾想无意中牵连了你。” 青葛并不在意:“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不在意了。” 宁王:“偏偏另一桩事依然和你有关,当时母妃给你的那盏茶,茶中有毒,你应该知道?” 青葛:“我只知道有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并不确认。” 宁王:“是来自黄教的蛊毒,叫居翁。” 青葛听到居翁,也是诧异,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按照大家说法,居翁是一种蛊毒,但后来在缥妫的某个部落,她曾见到过一种花,那种花若是连着数日食用,便会上瘾,从此后若是不能用,则如蚁附骨百爪挠心,为寻常人不能忍之痛。 若郁太医操控了谭贵妃,谭贵妃给皇上用了这种药,那这些年谭贵妃的独宠后宫,似乎便能说得通了。 她抬眼看过去,却见宁王薄薄的眼睑微垂着,神情略显晦暗。 宁王感觉到她的目光,笑望了她一眼:“和我,你不必避讳,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青葛却是并不曾言语。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皇太子、谭贵妃和宁王这一脉。 宁王:“所以两年前,她给你下毒的时候,你要去缟兖,我也认了。” 青葛:“你把我放在缟兖,如此一来,她鞭长莫及。” 宁王眸中略有些倦色,他笑了笑:“缟兖自然也有缟兖的麻烦,但我认为你可以应对,如果是母妃动手,我到底投鼠忌器。” 青葛:“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毕竟要顾忌皇太子的体面。 宁王:“所以当时,我把这件事设法捅到皇兄那里,由皇兄出面追查此事,让他头疼去吧。” 青葛:“……” 她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正常,那位当人兄长的既是储君,只能多担待了。 宁王:“那一日我赶往皇都,不过中途得到消息,郁殃带着人马前来禹宁,我便去而复返。郁太医一生未曾婚配,只有一个侄子,便是郁殃,郁殃武功高强,剑法了得,就在两年前成为新一任的黄教教主。” 青葛略想了想,明白了:“朝中有皇子勾结了四大世家,觊觎储君之位,所以推波助澜,散播谣言。” 黄教扶持了谭贵妃,谭贵妃并无主见,但是谭贵妃的两个皇子并不受黄教控制,这也是为什么宁王和谭贵妃冲突激烈。 因为这个,黄教自然也有别的想法,或许暗中扶持别的皇子。 本来宁王应该赶赴皇都,设法化解这桩麻烦,但是黄教教主郁殃既在禹宁,他便先调转枪头对付郁殃。 宁王赞许地看着她,温声道:“你说的是,所以我们现在反而不急着去皇都,我们要做的,是活捉黄教教主郁殃,从他口中拿到黄教的名册,之后把他押解到皇都,去为皇兄助一臂之力。” 这么说话时,他们一直在留意看着那行人,因山中树木茂密,那些人也是若隐若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59章 千影阁暗卫时不时传来最新的战报,显然一切还算顺利。 一直到东方露出一丝光亮时,青葛看到,一行人自山坡下的一处隐蔽山石旁出现,他们应该颇为擅长隐蔽,可现在被千影阁暗卫追杀,已经慌不择路,只能胡乱躲藏。 青葛一眼看到为首的一个身影,此人身姿倒是颇为挺拔结实,看上去还算年轻,应该二十几岁。 宁王拿来了窥筩递给她,青葛接过来,仔细看着:“为首的这个,便是郁殃了?” 宁王:“是, 銥誮 他虽年轻,但做事歹毒,剑法了得,我等不可不防。” 这么说着时,他已经拿起神机弩。 通过窥筩,青葛终于看清那位郁殃的面容,他生得竟颇为正派的样子,容貌冷峻刚毅,并不像是什么邪门歪道。 人不可貌相。 她放下窥筩:“缟兖的几次械斗,都是这个人的手笔,实在想不到。” 宁王正从木匣中拿出羽箭,此时听到这个,动作顿了下,便随口问道:“怎么,觉得他长得好看,正派?” 青葛听出了里面隐隐的酸意,她有些好笑:“你说什么呢?” 宁王垂着眼睛,缓慢擦拭箭簇:“以前你便是有什么,我也不会在意,但以后——” 青葛:“哦,以后如何?” 宁王黑眸自箭簇中抬起,看向青葛:“没什么。” 青葛微挑眉:“你是恼恨之前的事?” 她往日言语,落在宁王耳中的话柄了可不少。 宁王别开了眼,转移话题:“你看,他越来越近了。” 他有力的大手托起神机弩,调整扳机处固定位,并拿起箭簇搭上,微合单眸,试探着瞄准远方。 事关重大,青葛从旁为他掠战。 这时候,郁殃隐在山林中时隐时现,宁王一只眼微眯起,盯着郁殃的踪迹。 青葛的心也提起。 其实已经将郁殃赶入这瓮中,郁殃必不能逃脱,不过这神机弩到底是何威力,倒是可以拭目以待。 若是真有传说中那样的威力,从此千影阁的弓弩手将称绝于天下了。 这时,宁王却停下动作,看向青葛。 青葛:“嗯?” 宁王墨黑的眸中泛着温柔的鼓励:“要不要试试?” 青葛意外:“让我试?” 宁王:“你应该研习过弓弩之道吧?” 青葛点头:“嗯,我幼时学暗器,是先学弓弩。” 宁王便直接将神机弩递给她:“那你来射出第一箭。” 青葛确实有些兴趣,不过又担心自己手生,倒是糟蹋了,便道:“我怕我打草惊蛇,还是你——” 宁王却坚持:“你暗器那么好,我远远不如,射弩之道,你应该也比我精通,便是不成也没关系。” 青葛犹豫了下,还是道:“也可以。” 宁王:“那一日他们要害你性命,追杀你我,今天若是不亲自动手,可惜了。” 青葛确实心动了:“那我试试。” 宁王便帮她拿出箭簇来递给她,又帮她托住弩身。 他温声提醒:“这是双弦,力道比寻常弓弩要大,你仔细些,别震到自己。” 他倒是细致,青葛道:“我知道。” 这么说着,青葛站得笔直挺拔,两手缓缓托起弩身,微阖上一只眼,看着远处。 她曾精习过弓箭之道,用的是参连为奇之法,以三点成线瞄准,并以山岭倾斜度数作为参考。 宁王黑眸望着远处的郁殃,目光泛起冰冷:“这个人便是了,黄教教主,在禹宁兴风作浪的人,这两年,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此时,青葛已经瞄准,锐利的箭簇对准那个人的头部。 她屏住呼吸,以很轻的声音道:“要留活口吧?” 宁王:“尽量留活口,还有用。” 青葛:“好。” 说完这个,她的箭簇瞄准微下移,对准了那人的后背,但恰好避开关键。 之后她扣动扳机。 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箭簇挟千钧之力,疾速射出。 在这一刹那间,箭簇正中那人后背。 山中清冷的风中,似乎有“砰”的一声响,那是尖锐的箭簇迅疾穿过皮肉的声响,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什么炸裂开的轻微声音。 待定睛看时,箭簇射中了他的后背,有什么物件自他身上飞溅而出,落在一旁石头上,摔了一个粉碎。 宁王站在她身侧,一直盯着郁殃的方向,此时见功成,赞赏地道:“箭穿腹而过,却恰好避开了心脉关键位置,好功力。” 这样的功力,已经不是寻常的“研习过”了。 青葛一箭射中,心情也颇为不错,这神机弩果然了得,自己的射弩之技也不曾生疏。 她再次看向中箭的郁殃,此时他的属下已经匆忙围上来,把他护住。 他挣扎着,似乎要去地上捡什么,不过他已经完全没力气,被属下匆忙背起,藏到隐蔽之处了。 青葛看着这情景,突然好奇,这个无恶不作的黄教教主,到底要捡起什么。 宁王淡望着下方一幕,指尖轻叩在石桌上。 这时,千影阁暗卫发出进攻信号,开始自暗处涌出,围攻黄教一行人等,下面瞬间刀剑交鸣,杀声震天。 青葛便专心观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0章 宁王站在她旁边,将她的手拢到他的手心中,握住。 青葛感觉到,似乎只要自己的手得闲时,他便要握住。 而且握的时候,是十根手指交缠,自己想挣脱都难的那种握法。 多少有些固执的意味。 不过她忽略了,想着既然自己选择和他重新在一起,那过一段慢慢地他就习惯了。 这时候下面的厮杀已经有了结果,很快便有暗卫禀报适才详细,冯雀儿,郁殃等尽数被捉拿。 至于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并不曾入山,正仓促在外面逃命——这倒是不要紧,他们手无寸铁,依仗都已经尽数铲除,自然不可能逃出禹宁。 宁王低首问青葛:“怎么处置他们?” 青葛犹豫了片刻,道:“放他们离开吧。” 宁王看着她:“你确定?” 青葛笑道:“我确定,我已经不在意了。” 罗嬷嬷曾经要杀她,她不原谅,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她并不喜欢,但至少没到那份上。 看在有些血缘的份上,就此放下。 宁王看了她好久,之后笑了:“好,那就放了他们吧,其实你杀不杀他们,我都觉得很好。” 可她不杀,说明她心里的伤痕确实淡了。 这时候天已大亮,宁王携青葛一起下山,下山时,宁王看了眼青葛的面巾。 青葛:“怎么了?” 宁王抬起手来,帮她戴好面巾。 青葛眉眼有几分无奈:“我自己戴就好了。” 宁王:“我就喜欢帮你戴。” 他的气息轻洒在她面颊上,隔着面巾,痒痒的。 竟有些酥麻的感觉。 青葛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围,随行有六名暗卫,都非常自然地垂着眼睛。 这是宁王的亲信,应该不至于对外说什么。 她知道宁王必要公开自己身份,但她暂时……还不太想。 多少有些逃避的心思,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身份的转变。 堂堂禹宁王,无论如何,不可能有一个在朝中为官的王妃,而且还是掌握兵权的将军。 她正想着,一抬眼,却见宁王正望着自己,那眼神中是了然和无奈。 青葛:“我……” 宁王低叹:“我知道,慢慢来,以后的事,我都会解决。” 当下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往山下走,一直到暗卫为他们领来两匹马,他才不得不放开。 两个人上马,准备下山,这时候其它暗卫恰好押解着冯雀儿并郁殃下山。 那冯雀儿被五花大绑,不过嘴巴却不停,一见到宁王便怒道:“放开老子,不然老子——” 他才刚说完这句,便被人点了哑穴。 青葛并没太在意冯雀儿,有了郁殃,显然这个人死不死没什么要紧。 她在看郁殃,这个新任的黄教教主。 他面色惨白,发丝凌乱,衣襟上沾染了血迹,颇为狼狈。 不过倒是一个有骨气的,此时成了阶下囚,依然倔强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这时,宁王视线淡淡扫过去:“还是这么嚣张,那就杀了吧,青大人,你觉得呢?” 青葛:“嗯,杀就杀吧。” 宁王便对一旁暗卫颔首,暗卫直接抬刀。 冯雀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觉得自己也是要紧人物,是会被押解到皇都的,不曾想他们像是在讨论今天早饭吃什么一样,就直接要杀 銥誮 了自己?! 他瞪大眼,待要努力说什么,可便觉腹中一凉,之后喉咙猩甜。 他死了。 这时,郁殃却陡然睁开眼,猛然看向青葛的方向,死死盯着青葛。 青葛只觉此人神情狠厉狰狞,又有些怪异,便要细看。 这时,恰好宁王走到她面前,抬起她大氅的风帽,为她戴上。 他温声道:“困了吧,我们先回去吧。” 青葛不曾多想:“好。” 回去的路上,雨再次下起来。 暗卫奉上雨具,是鱼油锦的披风。 不过只有一个。 宁王给暗卫使了一个眼色,暗卫先行退下了。 之后他握着缰绳,看向青葛:“一起?” 青葛颇有些收敛,淡别开眼:“还是不要了。” 宁王便要把鱼油锦为青葛披上:“好,那给你用。” 青葛:“干嘛?” 宁王:“若论公,我是禹宁王,你不如我,这鱼油锦应该我用,但我们应该先说家,再说国。” 他黑眸温煦,不过却不容置疑:“你先是我的发妻,才是我的下属。” 青葛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把扯过那鱼油锦,扔给他。 宁王接住这鱼油锦,挑眉,有些疑惑的样子。 青葛麻利一跃,直接上马。 马声嘶鸣中,她握着缰绳,瞥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不舍得我淋雨吗?” 宁王一时无话可说。 他矫健地翻身上马,用鱼油锦将两个人团团包裹住,之后,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将她牢牢护在怀中,护了一个密不透风。 天要亮未亮,雨不算太大,两个人披着鱼油锦,共乘一匹马。 斜风细雨中,宁王想起刚才,莞尔,笑着说:“你如今性子倒是见长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128章在一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1章 两个人共乘一匹, 很快抵达禹宁城,此时天亮了,城门已开, 两个人径自入城。 入城后不好大张旗鼓, 宁王牵马而行。 青葛要下马,宁王却道:“不必了。” 青葛:“我来牵马吧。” 宁王墨黑的眸子看她一眼:“你觉得那样合适吗?” 青葛:“……” 她觉得现在这样不合适。 不过她没说什么, 只好让他牵马。 宁王给自己牵马, 自己骑在马上,这个感觉有些异样, 不过宁王却是坦然自若的样子。 就这么往前走, 快要踏入王府所在街道时, 青葛迟疑了下。 宁王自然感觉到了。 他似乎略犹豫了下, 之后才试探着道:“一夜不曾睡, 你累了吧?” 青葛确实有些疲乏, 但她自小受过严训的, 并不会觉得太累。 她便道:“也还好, 我不累。” 宁王:“那也得回去歇息歇息。” 青葛对此自然是赞同的:“嗯,是。” 宁王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下, 道:“那我们一起歇息?” 他不等青葛回答, 马上道:“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青葛听明白他意思了,他在委婉地想和自己一起睡。 如此含蓄曲折…… 其实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 那这个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但是他的委婉含蓄让她有了坏心眼。 有种不欺负白不欺负的感觉。 她望着前方的街道, 故意道:“那就找人陪你睡?” 宁王抿着唇,垂着眼睑, 很轻地“嗯”了声。 青葛:“把小世子薅起来?” 宁王:“……” 他撩起眼,看她:“你故意的吧?” 青葛便笑:“怎么了, 小世子不能陪你睡?软乎乎的,抱着也舒服!” 宁王一把握住她的手:“之前不是说,让我不要废话吗?那就直白点,我就要抱着你一起睡!我还想和你做夫妻!就要一起睡,和你睡!你不陪我睡,那谁也别想睡!” 青葛:“……” 她不敢置信,刚才那个温文儒雅体贴备至的宁王呢?? 宁王一点不含蓄,他果断抱着她翻身上马,专走僻静小路,片刻来到她的小院前,他也不顾其它,径自抱着她翻身下马。 抬腿,踢门,关门,上门闩,一气呵成。 里面雪球听到动静,嗖的一声跑出来。 它见到宁王和青葛,摇着尾巴欢快地围着打转。 宁王命道:“蹲下,守门。” 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雪球顿时一个哆嗦,赶紧夹着尾巴跑去门前,乖乖地蹲下来看门。 青葛忙道:“你,你别吓唬我的狗,你——” 又实在惊讶,怎么雪球这么听他的话? 他这不是吓唬狗吗? 宁王眸中风暴乍起,哪里顾上那只狗,他不由分说,直接抱着她进了浴房。 **************** 沐浴过后,宁王将青葛放在榻上,青葛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小世子可能会来,你——” 宁王:“管他呢,门上闩了!” 说着,他不管不顾,以千钧之势,直接入了进去。 随着一声闷闷的水响,青葛犹如砧板上的鱼一般,猛地往上一拱,陡然仰面。 她被塞了一个满满当当! 青葛手指甲狠狠掐到宁王结实的肩膀中。 宁王神情丝毫未变,动作更为生猛。 青葛只觉,处处疼,但是疼之中又有愉悦,自脊梁骨处往上蔓延,这让她眼泪几乎落下来。 宁王低首怜惜地吻她眼泪,哑声道:“我轻点,别哭。” 宁王吻她的唇,堵住她的嘴巴,同时剧烈动作着。 他出来时轻缓温柔,进去时却急切到横冲直撞,不多时,青葛便发出羞耻的声响。 宁王听着,自是喜欢,低头看她面上殷红,便哑声道:“疼吗?” 青葛听着这话,自是羞涩,可谁知,奇异的快意却越发涌现。 她咬牙:“你不要说话!” 宁王在她耳边道:“好,不说。” 他做了许久,断断续续的,从开始的狂风暴雨到后来的和缓温柔,之后她推开,推他胳膊,他便又起来了,狂猛到不遗余力,水声四溅,耻骨都被撞疼了。 到了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简直要到了极致,可他依然不停。 终于一切结束了,青葛像一条脱水的鱼,躺在那里,汗水粘着乌发,搭在额上,她没半点力气。 她眼前白茫茫的,脑中也是空白。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要再去沐浴吗?” 这声音太过温柔,温柔到像是大朵大朵白色的云。 青葛轻轻“嗯”了声。 刚才如此尽情,身上确实不太爽利。 宁王便握住她的手,让她抱住自己肩膀,他自己则在后腰下轻轻一托,这样她便几乎被他抱在怀中了。 这个抱姿让青葛觉得有些奇怪,她下意识推拒了他一下。 宁王低首,故意在她耳边道:“青将军,你不喜本王这样抱你?” 青葛听这话,只觉脑中轰隆一下子,羞得身体骤然紧缩。 她几乎是颤抖着道:“你不要这么叫我,我觉得哪里不对。” 之前还和自己主上高谈阔论,提起缥妫,提起四大世家,今日便被他这样抱在怀中,他有些受不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2章 宁王低首凝视她片刻,知道她确实受不了这冲击,便道:“知道了,青大人。” 说着,这才把她放下:“一起去沐浴?” 青葛听这话,却突然想起自己前面的伤。 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她自然不想让他知道,不想再生事端,刚才沐浴时,太过匆忙,光线昏暗,他从不曾察觉。 如今若是细看,说不得就看到了。 她便道:“我自己沐浴就好了。” 宁王听着,自是不舍,就那么抿唇看着她。 青葛:“我饿了。” 宁王这才道:“那,那有什么吃的吗?” 可以去要外食,但他不太想出去。 这样斜风细雨的日子,只想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青葛:“有,在灶房,你去拿些来吧。” 宁王:“好。” 青葛沐浴了,穿好衣衫出来,却发现外面有些烟火气,正纳闷,便见宁王拿来一些蒸饼,却是热气腾腾的。 她有些惊讶。 宁王眉眼间很有些得意:“我刚才烧火热过的。” 他温声道:“我想着,你若吃凉的,总归不太好。” 青葛意外:“你还会烧火?” 她确实惊讶,她那灶房,万年不开火,她都是随便吃吃,他竟然烧火了? 宁王黑眸含笑:“当然,我堂堂禹宁王,岂能不会烧火?” 青葛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以前,曾经他帮自己烤鱼,那手艺倒是极好。 宁王:“来,尝尝。” 青葛:“嗯。” 这蒸饼其实只是寻常蒸饼,外面四处都是卖的,青葛拿了来放在灶房,若是有什么事来不及进食,便随手拎一个填饱肚子罢了。 其实没滋没味的,并不好吃。 宁王给她倒了一盏茶:“喝点热茶。” 青葛尝 依誮 了口,之后看向宁王:“这茶你能喝吗?” 宁王疑惑:“为什么不能喝?” 青葛略犹豫了下:“这个茶挺糙的。” 宁王挑眉,之后冷哼一声:“这要怪温先生了,竟然不曾给青将军预备好茶。” 青葛笑了下:“我本来就不太讲究,放着也是白白糟蹋,这些都是之前买些吃食,外面随便送的。” 宁王眉眼轻笑:“其实也好,我和你说过,粗茶淡饭亦可。” 这么说着,他神情顿了顿,突然觉得,现在这样确实极好。 外面春风细雨,他陪着他的妻,尝着寻常市井蒸饼,喝着最寻常不过的茶。 于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似乎他品尝到了几年前那碗错过的粥饭。 这么吃着,他一抬眼,恰看到青葛唇边有些碎屑。 那唇畔嫣红薄软,颇为可口。 宁王看着,便有种冲动,想上去帮她吃掉。 他略抿了抿唇,到底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反而拿出巾帕来:“擦擦唇。” 青葛有些意外,之后陡然明白过来。 她看了一眼那巾帕,到底是道:“没事,我有……” 说完,她自己拿来巾帕,就要擦唇。 谁知才动作到一半,手腕却被握住。 青葛惊讶:“殿下?” 宁王直接俯首下来,用唇吻上了她的唇角,卷走了那点碎屑。 青葛瞬间脸红:“你——” 宁王在她耳边轻哼:“谁让你不用我的。” 青葛:“……” 宁王低声问:“还饿吗?” 呼吸声就在耳边,青葛低声道:“不太饿了。” 宁王:“那我们——” 他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青葛的眼神飘了飘:“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低声解释道:“殿下,我怕你太辛苦。” 宁王:“怕我辛苦?那你来吧?” 青葛惊讶:“什么?我来?” 宁王一本正经地道:“是,我躺着,你来,凡事总该同甘同苦,我一次,你一次。” 青葛听得神情恍惚,她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宁王诚恳地看着她:“青葛,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孤身一人,从未有过。” 青葛见他突然对自己表忠诚,道:“我也是。” 宁王黑眸中流露出笑意,不过他还是道:“难免生疏了,容易疲乏,所以这次你来吧。” 青葛:“……” 事情是这么论的吗? 不过看着他有些期盼的眼神,她还是道:“好吧,我来我就来。” 她不是不会,她可以试试! 当下两个人便准备重新上榻,不过青葛其实有些动作僵硬。 她脑子一热答应了,一上榻就有些后悔。 如果他是木头人或者昏睡的也就罢了,可他现在醒着。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似乎有人在推门,还有雪球汪汪汪的声响。 宁王显然也察觉到了,瞬间蹙眉。 青葛仔细听着,她顿时意识到不妙:“是小世子,他来了,雪球,雪球在帮他开门。” 雪球长得高大,是可以扒拉着够到那门闩的,她见过雪球用嘴叼着门闩开门! 宁王拧眉,磨牙:“怎么养了这么一条狗!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青葛:“他肯定会进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3章 宁王看她那分明想逃了的样子,简直想揪住她。 她必是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其实后来就后悔了,如今正好逃了。 这时外面已经响起小世子的声音:“青姊姊,青姊姊?” 青葛左右一看,房中乱作一片,简直惨不忍睹,而自己的鬓发也是散乱着。 她一股脑地道:“你收拾下,我不管了!” 说完,拎着自己的衣袍,纵身一跃,藏到了房梁上。 宁王几乎不敢置信:“你——” 这是她的住处,让他来应对?他怎么应对? 青葛迅速披上自己的衣袍,不管不顾地道:“反正我不管,你来应对他!” 宁王:“……” 他觉得自己被坑大了。 这时小世子的脚步声已经在院中,宁王只能迅速起身,穿上衣袍,收拾着床榻,又匆忙推开了窗子。 习武之人,速度迅疾,窗子推开的那一刹那,他正襟危坐于案前,神情严肃。 小世子迈入房中。 进来后,他一眼看到宁王,也是惊讶,顿时心虚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走。 宁王见此,正中下怀。 滚吧,赶紧滚。 小世子噔噔噔下了台阶,之后突然觉得不对,为什么是自己心虚? 为什么父王在这里? 这是青姊姊的宅院,不是父王的书房啊! 他又噔噔噔跑回来。 宁王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回来了?” 小世子摸摸脑袋,很是纳闷地道:“青姊姊呢,怎么青姊姊不在,父王倒是在这里?” 宁王:“和你说了,不许叫青姊姊,叫……青姑姑。” 他知道青葛需要一些时间和小世子慢慢相处,寻一个合适时候挑明。 所以她自己不挑明,他也不想贸然替她挑明。 小世子歪头打量着自己父王,怀疑地道:“那就喊青姑姑好了,可父王为什么在青姑姑这里?” 宁王:“父王有些事要和你青姑姑谈,特意来寻你青姑姑,谁知道她不在家,便想着稍等片刻。” 小世子一听,马上道:“好,那孩儿也有事要和青姑姑谈,孩儿也稍等片刻。” 宁王:“……” 他视线略抬起来,望向上方房梁,青葛虽披外袍,但乌发披散,这情景自然绝对不能让人看到。 一时恨不得把这小孩拎起来扔出去。 但—— 宁王压下来。 他知道青葛想看到什么画面。 所以他用一种造作的温煦声音,笑着问小世子:“承蕴,你要和她谈什么?” 小世子:“我想和青姑姑说,让她就此留在禹宁。” 宁王心不在焉:“哦,这样啊……” 房梁上,青葛自然明白,如果这时候小世子抬头看,那她就完了。 好在她对自己房间的房梁颇为熟悉,很快寻到一处死角,先隐藏起来,之后等待机会跑出去。 她这么小心动作着的时候,恰听到小世子这话,动作便顿住。 小世子还在说着自己的打算:“她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喜欢她,皇祖父说了,我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那我要让皇祖父给她封一个大官,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 他想起这情景,不免美滋滋的:“要她一直陪着我。” 宁王看着这小屁孩一脸美梦的样子,毫不留情地戳破:“不行。” 小世子困惑:“为何?” 宁王修长指尖优雅地拿起根本没什么茶水的茶盏,悠闲地道:“你想要贴身侍卫官,可以,父王会帮你慢慢挑好的。” 小世子不高兴了,握着拳,倔强地宣布:“可我就要青姊姊!” 宁王听这话,茶盏放在案几上,随着很轻的一声,他冷笑:“住口,你才多大,怎么要一个长辈为你做侍卫,平时你就是这么没规矩的?” 小世子懵了:“什么?” 宁王:“我说不行。” 小世子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起疑惑,他懵懂地打量着他爹,看了半晌,最后终于说:“可是你说过的啊……” 宁王:“我说过什么?” 小世子委屈巴巴地说:“你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父王都可以给我。” 宁王一怔。 小世子咬着唇,仰着小下巴:“我就要她陪我,就要她做我贴身护卫,结果父王却不给我,出尔反尔!” 宁王略吸了口气,道:“这个事,不是父王不答应你,而是要从长计议。” 小世子倔倔地道:“为什么要从长计议,我就想从现在开始!” 宁王:“……” 他看着儿子那小倔的样子,倒觉得那神情间有几分像青葛。 青葛,青葛。 他 殪崋 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生了许多慈父之心:“承蕴,不是父王不答应你,而是——” 小世子:“而是什么?” 宁王略沉吟了下,他想着该怎么和小世子解释。 过了片刻,他才道:“承蕴,作为你的父亲,你需要的,无论是什么,父王都会设法为你做到,但是有些事,也不是父王能决定的,青大人是朝廷四品武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刚才不是说要找她问问吗?她如果答应了,那父王自然答应。” 小世子听着犯愁了:“我就是担心她不答应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4章 宁王:“所以你必须设法哄着她答应,是不是?” 小世子不懂:“那该怎么哄?” 宁王:“怎么哄,你自己好好想想?比如投其所好?” 小世子若有所思。 宁王:“你先出去吧,父王还有些事忙,去吧。” 小世子下意识点点头,拔腿跑出去了。 ——他显然再次忘记,这里不是父王的天鸿阁,要跑也不该他跑。 宁王见儿子出去,马上关紧门。 关紧门后又不放心那条狗,便又拿了物件堵住。 忙完这个,去看房梁,房梁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他纵身一跃,上去看,还是没人。 她就这么跑了。 下次再要她答应自己,只怕是不能了。 一时不免磨牙。 第129章 第 129 章 第129章泥娃娃 青葛承认, 她已经放下一切,愿意和他重新来过,这是她心底属于自己的渴望。 但是在这梦幻到不切实际的渴望外, 还有许多现实需要解决, 闷头一跳之后,再次睁开眼睛, 必须收拾残局。 比如自己的身份, 又比如怎么面对小世子。 其实在这之前她面对小世子时,也还是比较自如的, 她喜欢和小世子的相处, 就像是伙伴朋友一般, 可以打闹, 可以欺负, 偶尔也可以疼爱。 可是现在想到母亲这个身份, 想到自己的责任, 再看到小世子, 她就很有些愧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人家母亲, 更何况她到底亏欠了这个孩子。 于是下意识便想着, 或许可以拖一拖吧,或许可以再多陪陪他就好了。 她现在处于两个职位的空闲间隙, 千影阁的事务她暂时不必插手,便干脆偷得浮生半日闲, 跑到王府中去找小世子玩。 小世子看到她自然喜欢得很,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自己的房中, 把自己各样好东西全都拿给她看。 他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看这个喜欢吧,还有这个喜欢吧? 青葛自然喜欢, 喜欢得很,于是便陪他一起玩,各样小玩具,两个人全都玩过。 这么玩了好一番,底下人奉上瓜果,两个人吃过后,又去旁边小世子的书房玩。 小世子书房中倒是藏书颇丰,书案上有些字帖还是宁王亲手写的,要小世子临摹的。 小世子见青葛看着字帖,便道:“看,这都是父王写的,他写的字倒是好看,不过他说我手没力气,总写不好,要我先练手上力道。” 青葛看着一旁他临摹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确实不好看,便笑:“慢慢来就好了。” 小世子又把自己往常一些书,上面都带有描绘字画的,拿给青葛看。 青葛随意看着,这么看着间,她突然发现,博古架旁挂着一幅画,赫然正是她的画像! 她真实面容的画像! 她意外。 小世子道:“这是我母妃,你觉得她好看吗?” 青葛:“……挺好看的。” 小世子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画像:“父王说了,我母亲才貌双全,心怀大志,温柔贤惠……” 他一口气说出许多夸赞。 青葛:“哦,竟是如此了得。” 小世子侧首,澄澈的大眼睛看向青葛:“你之前见过我母妃吧?” 青葛忙点头:“见过,王妃娘娘怀着世子殿下时,我还曾护在娘娘身边。” 小世子听着,有些困惑地看她一眼。 青葛看着那画像,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这些年王妃娘娘一直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怨怪她?” 小世子听了,惊讶:“为什么要怨怪她?” 青葛没办法回答。 小世子:“对了,有件事,我正要和你提。” 青葛:“什么?” 小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说:“我是想着你不要走好不好?就留在禹宁?” 青葛道:“好。” 小世子惊讶:“啊?你都不想一想吗?” 青葛笑了下:“那我收回刚才的话,现在就回家好好想。” 小世子气得差点蹦高高,他一把抓住青葛的胳膊:“不许回家想,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许耍赖皮,不然你是小狗!” 青葛:“好,不会耍赖,会留在禹宁,会陪着你,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小世子唇边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举着手道:“要抱抱!” 青葛径自将他抱起。 谁知道刚抱起,小世子便“啪”地一声亲在她的脸颊上:“以后,本世子最喜欢你了!” 被亲了一下的青葛,摸了摸脸。 有些不适应,但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 青葛得到消息,宁王要她前往天鸿阁。 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难免揣测,他该不会以公谋私吧。 但他位置摆在那里,她如今还隶属千影阁,他既发话,她还是得去。 当下青葛径自过去,过去后,倒是略松了口气。 大厅之中有不少属下都在,全都是宁王的亲信,就连叶闵也在。 青葛步入其中时,并不太引起众人注意,一直到宁王的视线落在青葛身上。 宁王仿佛很是随意地道:“青大人来得正好,如今我等正商讨押送郁殃前往皇都,不知青大人有何高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5章 他这么说的时候,视线就那么落在青葛身上,隐晦地,却又明目张胆地望着她。 青葛:“这……属下一时也没什么想法。” 旁边的一位便开口道:“青大人不是恰好要前往皇都复命,若如此,倒是可以顺路前往?” 然而他说完这个后,便觉,宁王突然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微凉。 他一时有些莫名,这……不是恰好顺路吗?还是说殿下对青大人有什么顾忌? 青葛自然察觉到宁王的情绪,不过她装傻,装没这回事。 他们之间许多事要解决,她认为这些事应该是他解决,反正她暂时不想去想,就让他解决。 她就当鸵鸟,有那时间多陪陪小世子是正经。 谁知道宁王却不放过她,他坐在主位上,品着茶水,就那么望着她:“青大人,你意下如何?” 青葛便干脆道:“这也要看殿下意思,殿下既问起,属下自然责无旁贷。” 宁王听着,淡淡收回视线,神情间仿佛有些不悦。 青葛不免想笑,不过她还是努力压下了。 他想让自己拒绝?让自己表态要留在禹宁,坚决不离开? 这时,就听宁王微吐出一口气:“还是算了,青大人才刚回来禹宁,并不着急前往皇都。” 说着他看向叶闵:“叶先生,你负责挑选一些精锐,押送郁殃,打琵琶骨,上重枷。” 自从青葛进来后,叶闵一直不曾言语,如今他终于道:“好。” 说到这里,众人再无异议,接着又提起对黄教余孽的追捕,以及寻常教众的安置等。 这其间,青葛清楚地感觉到,宁王的视线时不时扫向自己,就那么不着痕迹地看着。 这时叶闵就在一旁,他微垂着眼睛,两手轻搭在一起,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 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但他装傻。 她这么想着时,一 忆樺 抬眼,就见宁王淡扫过来,神情有几分凉意。 她再次看了眼叶闵,叶闵正襟危坐,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收敛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心里却是想着,叶闵那里,他知道多少?估计差不多都知道了吧?那他必是气死了? 可他们到底是多年好友……所以她也拿捏不准。 而大厅中,诸位下属,他们这么禀报着间,只觉宁王突然沉下脸,于是大厅中气氛也凝重起来。 众人全都提着心,是哪里不对吗? 他们疑惑地留意着,便觉宁王好像确实不对劲。 他捏着手中的茶盏,时而专注,时而敏锐,偶尔间,还特意扫向全场众人,慢慢地扫过,之后仿佛落在一处。 但落在哪里,大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让众人越发心惊,到底怎么了? 青葛对此无言以对。 他竟然一直借故看向自己,那眼神一直追逐着自己。 他看着自己时,眼神既幽怨,又不悦,又渴盼。 像是一只不受宠的小狗! 昔日的主上,为何成了这样? 大庭广众之下啊!他也不怕被人看出来! 她有些受不了,直接起身:“殿下,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宁王待要说什么,青葛已经起身就走。 不听,反正是不听。 众人看着青葛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宁王,一时也是目瞪口呆。 青大人……这脾性还真大…… 这时候,就听宁王道:“青大人怎么离开了?” 众人:? 我们哪知道呢! 宁王盯着窗外她远去的身影,放下手中茶盏,道:“没什么要事的话,今日到此为止,其它稍后再议。” ********* 青葛走出没多远,宁王便追了上来。 青葛感觉到了:“别闹,你——” 宁王一把逮住青葛,把她拉到了一旁花圃后,低首便亲吻她的颈子。 青葛待要推他,便听他磨牙:“适才在大厅中,我看你,你怎么故意躲开我?不理我?” 青葛听着,哼了声:“你怎么好意思提,你一直那么看着我,别人见到了,说不得以为你怎么了呢!” 宁王:“便是看到了又如何?” 青葛:“……” 她无奈:“看到了不如何,可是一时半会的,不是太突然吗?我不想!” 宁王大手扶着她的后脑,在很近的距离,望着她道:“不想,不想什么?” 他这一问,青葛也怔了下,之后道:“我不知道。” 宁王不说话了,黑眸沉沉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出点什么来。 这让青葛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负心汉,辜负了他一般。 她想了想,分析着自己的心思:“小世子那里,我还要徐徐图之,我不想太突然,怕他不接受,怎么也要过几天再说吧?所以王府的其它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公开……” 宁王微吐出一口气:“我明白,明白你的心思,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们再说。” 青葛:“嗯。” 宁王:“这几日,皇都正乱着,我打算先把郁殃押到皇都,助力于皇兄,之后看情况,再前往皇都。” 他垂下眼,掩住眸中情绪,淡声道:“总该挑一个合适时机。” 青葛听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6章 宁王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别多想,没什么。” 青葛便不说话了。 他原本急匆匆要赶往皇都,突然间避讳了,不去了,这其中可能有许多缘由,但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一个便是——皇上可能要出事了。 皇上这些年来一直龙体欠佳,前两个月她也听说一些风声。 如今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不绝,皇上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事,那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宁王可能是要避嫌,之后在关键时候回去? 宁王便握住青葛的手:“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目前我还是避讳一些。” 青葛:“嗯,我明白。” 宁王看着青葛,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青葛疑惑地看着他。 宁王到底道:“过些日子,去皇都,你陪我一起去吧?” 青葛顿时懂了。 他所谓的“陪他一起去”自然不是简单去一趟皇都,他是要公开他们的事。 她便低声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宁王看出她的意思,唇角翘起,笑握着她的手道:“给你几日时间,你自己和承蕴说。” 青葛想起小世子房中的画像:“你平时,和他提起过?” 宁王理所当然地道:“是。” 青葛小心地道:“他……知道多少?” 宁王:“自己问他。” 青葛:“你就说说嘛。” 宁王眸间泛起笑意,不过说出的话却很无情:“自己问。” 青葛一听,便推开他:“那我不理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宁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们的事还没完。” 青葛装傻:“我们?我们有什么事?” 宁王直勾勾地盯着她:“被那小孩打断的事。” 青葛只觉脸上发烫,她咬唇:“大白天的,还是先算了,等晚上再说。” 宁王目光灼灼:“你答应我的,既然答应了,岂能言而无信。” 青葛:“……” 她深吸口气,眼神飘向别处,含糊地道:“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先休息休息,再从长计议——” 宁王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从长计议?” 青葛只觉他眼神锐利,像是看透了自己。 她有些无奈,心想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吗?应该是他小心翼翼才对! 她正有些犯愁,这时就听到有人往这里靠近,是千影阁的暗卫。 她忙道:“有人!” 宁王也马上察觉到了,他蹙眉,不过只能隐忍下来,放开握着她的手。 在王府内,暗卫并不是一直相随,但如今暗卫贸然上前,应该是要紧事。 如今多事之秋,宁王自然也不敢轻易耽误什么。 当下命那暗卫上前,却是说起已经将郁殃打了琵琶骨,并上了重枷,即将押解往皇都。 宁王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听着这话,道:“好,那就上路吧。” 打发了暗卫后,宁王笑着道:“这件事总算稳妥了。” 青葛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不说话,也不笑,就那么歪头打量着他。 宁王迎着她的视线:“嗯?怎么了?” 青葛:“宁王殿下,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宁王:“什么?” 青葛依然那么打量着他:“我发现你现在的样子,和往日很是不同。” 宁王眼神困惑:“怎么不同?” 青葛想了想:“当你笑得特别温柔的时候,看着无欲无求,包容大度,但我总觉得,很假。” 宁王:“……” 他无辜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这个人脾性这么好。” 青葛盯着他:“你一定隐瞒了我什么事,所以你——” 她说到这里,想起刚才的郁殃,她突然觉得不对。 她的神情逐渐凝固,望着宁王,一个念头就这么突然冒出。 一直以来,青葛都觉得自己看到了许多线索,那些线索是线头,她觉得后面有一张网。 后来宁王给她解释了一切,她明白他必然没有欺瞒自己,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仿佛缺少一个环节。 就在刚才,这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了。 于是仿佛打通了七经八脉,她瞬间将所有的一切连成了网。 她审视地盯着宁王:“你告诉我,郁殃到底是谁,他是我认识的人,是不是?” 宁王笑意早已收敛:“你怎么会认识郁殃?那是黄教的教主,罪大恶极的逆党。” 青葛:“你骗我! 殪崋 ” 她一转身,施展轻功,飞快地往王府外奔去。 宁王脸色大变,当即去追,一边追,一边匆忙召唤暗卫,务必要把青葛拦下。 暗卫暗信传得快,青葛奔出府时,十几位暗卫追来,都是绝顶高手,四面八方围堵。 青葛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前方便是刀剑,她丝毫无惧,直接迎上去。 宁王此时追出府中,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沉声喝道:“放开她!” 这一句后,气息狠狠一挫,才喊出下一句:“不许伤她半分!” 十几位暗卫脚步一个停滞,青葛已经冲出王府,冲向大街。 至此,再无人能拦她。 她飞跑而出,脚下生风,约莫跑了半个时辰,抵达了那座山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7章 她疯狂地在山中搜寻,如此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处。 她停在那里,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一片片,那是泥娃娃的碎片。 泥娃娃… 当初白栀陪了她几个日夜,要分别的那天下着雨,他们在一处小镇做了两个泥娃娃,一个青葛一个白栀。 之后他们就此分开,再不曾见。 这几年青葛经历了许多事,但当初那个泥娃娃她依然保存着。 现在白栀的泥娃娃碎了一地。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一切。 为什么叶闵要来千影阁,因为千影阁中有内贼,这内贼还不止一个,甚至可能代际相传! 为什么自己和白栀换班却因此挨了一百鞭,因为宁王知道白栀身份可疑。 宁王顾忌于谭贵妃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他顾忌的不是一个区区崔姑姑,而是白栀。 所以—— 当时叶闵出事前曾经对底下人说自己去捉拿黄教逆贼,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发现了黄教的线索。 白栀在陪伴自己一路后,遭遇了叶闵,从此便不见人影,是因为叶闵和白栀挑明了,他们必先有了一番激斗。 还有许多事,青葛一下子理顺了。 白栀在暗中帮着自己,几次吸引了宁王的注意,误导了宁王。 白栀还救了夏侯止澜。 他之所以如此神通是因为他身份本来不简单! 为什么夏侯见雪一个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黄教可以兴风作浪,因为白栀从后面为她撑腰,纵容了她! 青葛攥着那碎片,艰难地闭上眼睛。 其实她早就隐隐感觉白栀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那个昔日的伙伴,背后竟是这么心狠手辣恶事做尽。 如今想来,当时的几日相伴,又有几句是真,几年的牵挂,他竟然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之一,就这么在暗处盯着自己。 青葛不寒而栗。 可原也没什么,当初白栀追上自己,自己手中也是握着暗器在手! 但宁王,关键是宁王—— 他对一切心知肚明,却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他隐瞒了自己,要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射杀白栀。 青葛颤抖地想,当时宁王分明已经准备射了,却突然停下,要自己射,因为他知道自己曾经精通射弩,猜到自己手痒。 其实自己的反应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把自己过往查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漏掉自己和白栀陪伴的那几日。 他嫉妒,他无法接受,心怀醋意,便故意设计要自己亲手射杀白栀,因为他要杀人诛心! 他在画舫上时便说,“这出好戏,你若错过未免可惜了。” 原来她自己也是戏中人! 青葛的手无力撑在地上,她想着,但凡他告诉自己真相,要她自己选择,那一箭她也会射。 可他竟然说都不说,就这样设计自己! 他笑得温柔包容,却自作主张,却把自己牢牢地掌控在手心! 谁知道他还瞒了自己什么! 这时,前方响起脚步声。 她便看到一双脚,穿了做工精良考究的黑色云靴,正踩着碎石而来。 那步子迈得宽大有力,有着压迫人心的权威。 他停在了她面前。 青葛的视线抬起,便看到了宁王。 在过于晴朗的日头下,宁王垂着眼皮望着她,幽深眸子是了然的平静。 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挺拔地站着,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良久后,宁王开口:“你因为那个男人,生我气?” 第130章 第 130 章 第130章第二十弹指间 青葛:“你骗我。” 宁王:“他就是黄教教主, 是郁殃,郁回的亲侄子,郁太医曾经那么害你, 他的侄子, 你不该射吗?至于郁殃自己,烧杀抢掠, 坏事做尽, 我大晟几次市井械斗,死伤无数, 全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青葛:“你给我设下圈套。” 宁王:“你不该射杀他吗?若不是要留着他对付郁回, 本王早就把他千刀万剐了!” 青葛:“你故意骗我!” 宁王凉笑:“是你自己想试试那把弩, 你若不试, 我能强迫你用弩吗?青葛, 你现在赖到, 是不是太冤枉我了?” 青葛狠狠咬牙, 一转身便要走。 宁王:“站住!” 青葛陡然停住脚步。 宁王:“他就这么重要吗?” 青葛回转过身, 望着眼前的宁王,他眸底翻滚着压抑的怒意。 她轻笑了下, 讥诮地道:“白栀如何对我, 我杀不杀白栀,这是我自己的事, 可你呢,你提都不提, 隐瞒了一切,设计我!这就是你, 禹宁王,我就说, 你怎么转了性子,两年不见,你倒是这么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原来都是假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之前,你怎么知道我身边围着好几个?你早知道时家郎君?你什么都知道?” 宁王承认:“对,我知道。” 青葛听此,手指尖都在颤。 自从这次相认后,他倒是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既如此,之前又怎么会那么云淡风轻呢! 他就是在装,从头到尾就在装,让自己放松警惕! 她咬牙:“你在缟兖肯定也安插了眼线吧,你一直在监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我身边的几个大内高手,其实都是你的眼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8章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只是不曾多想罢了! 现在,她明白了,一切都是他干的! 说什么放自己离开两年,其实从来就没放手过! 这一刻,青葛觉得自己是一只猴,漫山遍野逛了半日,逛到山脚发现了铁栅栏,原来一直被圈着呢! 宁王挑眉,笑:“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青葛,我把你放出去,总不可能放任你不管不顾吧?这不叫监看,这是保护!几次械斗,数次暗杀,我能放心吗?我怎么可能真的置你生死于不顾?” 青葛:“我用你保护吗?!” 宁王:“你是我的王妃,我的爱妻,我凭什么不保护你?” 青葛:“那我恨不得死在那里不回来,我干脆不要当——” 宁王倏然呵道:“住口!” 他神情瞬间阴沉,一步上前,攥着她单薄的肩膀:“青葛,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你怎么样我都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但是——” 銥誮 他墨黑的眸子望进她的眼底深处:“不要对我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来,成为无形的压迫,压得青葛几乎喘不过气来。 青葛昂起头来:“你在逼我,威胁我。” 宁王看着她清澈眸底闪耀着的挑衅,倒是想起当初。 见到她的第一面,她便如同一个小兽般,撕扯着要咬他手指头。 她就是这么倔强,叛逆,自我,从来没变过。 而他从来不想和她硬碰硬,落得一个两败俱伤。 宁王神情间的戾气消散了。 他神情甚至温柔起来。 于是他握着青葛的肩膀,低声哄着说:“青葛,我没有逼你,你我既存了白首之心,那我们应该凡事好好商量是不是?我想保护你,这没有错,至于那个白栀——” 他平心静气地劝道:“那个人重要吗,并不重要,是不是?他只是一个外人,不要因为外人影响我们。” 青葛看着他此时格外的温柔,艰难地吸了口气。 其实射杀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白栀确实是黄教叛逆。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固执。 于是她压下心中的情绪,依然道:“我要见到他,我有一句话要问他。” 宁王垂眼打量着她半响,之后突然冷硬地笑了下:“看来你对他,真是念念不忘。” 青葛:“我只是想问问一句话,看看这天底下到底多少骗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于是她便看到十几位暗卫,每一个都是顶尖高手,已经挡住了她的路。 她再次看向宁王。 眼神固执倔强,像是有簇火在烧。 她在威胁,威胁他。 她要他明白,如果他敢拦着她,她会如何。 她素来烈性,能在中毒时以身相搏,她就从来不在乎什么生死。 宁王扯唇一笑,笑得依然温柔,却别有一番冰冷的气息。 他问道:“你说,你有一句话要问他?” 青葛:“是。” 宁王:“一句话?” 青葛:“是。” 宁王:“好。” 说着,他抬手,命暗卫牵来一匹马。 之后,他走到青葛面前:“你和他虽自小一起历练于千影阁,相处日长,但若论交情也并不深厚,甚至他还曾经连累了你。如今各行其路,狭路相逢便是生死厮杀,你那一箭,平心而论并不为过。若说你们还有些缘分,也不过是弹指间的擦肩而过罢了。” 青葛听此,沉默了很久。 她自然知道他是对的。 宁王轻笑了下,眸中有黯然:“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疯狂嫉妒你们那几日的相伴,不想让你和任何男人扯上关系,不想让你再对他生出任何情绪……” 青葛:“你应该告诉我。” 宁王:“是,这是我的错,至于今日,既然你们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我便给他一罗预的时间,你可以和他说话,但是一罗预后——” 他尾音轻柔,但是字字透着嗜血杀意:“你再多看他一眼,我便要他人头落地。” 青葛深深地看着这样的他,看了很久。 她明白他并不是开玩笑。 他就是要对方死,一刻都不能容忍。 这个男人的酸涩一直无声地压抑着,但压抑着并不代表不存在,在某个时刻这些酸涩会破闸而出。 于是这一刻,她甚至并不意外,之前的温柔太过虚假,如今他才露出爪牙。 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点头:“好,殿下,属下明白了。” 对于这个称呼,宁王仿佛没听到一般,他依然眉眼温柔:“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不要总是倔倔的,你看,你跑得这么匆忙,头发都乱了。” 说着间,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为她掖好几丝飞扬的碎发。 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 青葛垂下眸,并不曾言语。 宁王这才吩咐一旁两位暗卫:“我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 青葛翻身上马,两位暗卫也骑马相随,一前一后。 青葛知道他们是要监看自己,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要见到白栀。 宁王把白栀送往皇都,就是要借此对付郁太医,以及郁太医背后的那股力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69章 他一旦入皇都,必是有去无回。 这一生,她唯一的机会,再次见到白栀,和白栀说一句话,便是今日了。 几年的牵挂和担心,她需要有一个着落。 她沿着官路纵马飞奔,跑了许久,终于追上囚车。 囚车乃千影阁暗卫押送,上面的人上重枷,穿琵琶骨,精炼铁链和铁制的囚车焊接在一起,可以说,白栀的身体已经和这囚车焊在一起,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救走白栀。 青葛一出现,那些暗卫便戒备起来。 这时青葛身边的暗卫对他们发出暗信,并执禹宁王令牌。 见令牌,暗卫才让开一条路。 青葛终于纵马来到囚车前,她手握缰绳,望着白栀。 厚重宽阔的重枷之上,是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以及一头乱蓬蓬的发。 他原本一直无力地垂着头,此时感觉到异常,才艰难地抬起头来。 于是青葛便看到了白栀。 之前距离太远,现在她清楚地认出,这就是白栀的眼睛。 白栀也看到了青葛,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时候,跟随青葛而来的暗卫拿出来沙漏,开始计时。 周围众多王府侍卫手持刀戈,暗卫们也都目不斜视地站在一旁,但是官道上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个暗卫手中沙漏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沙漏无声而缓慢地流淌。 有风吹过官道上方,吹起流淌的光阴。 光阴可以是天荒地老那么长,也可以是一个生灭那么短。 九百生灭为一刹那,六十刹那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 青葛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光阴中,和白栀四目相对,一直不曾言语。 当时间过去十九个弹指时,青葛终于开口:“你说,三十八号永远不会背叛三十七号。” 白栀艰难地蠕动着干涩的唇,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三十八号。” 他话音落时,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最后一个弹指已经消逝,时间已到。 青葛释然一笑:“你说了,我便信你。” 说完,她转身纵马驰骋而归。 两位暗卫立即随行。 在狂风吹过耳边时,青葛闭上眼睛。 她和白栀不是今日分道扬镳,是从来不在一条路上,宁王说得没错,他们狭路相逢,注定一番厮杀。 可今日,他说他依然是三十八号,从未变过。 他这么说,那她便选择信他。 信他刻意误导宁王是为她好,信他救夏侯止澜是知道自己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信他从来不曾派人追杀过自己。 至于以后,这个人是生是死,和她无关。 这辈子,下辈子,从此不见。 *************** 青葛平静地回来,平静地陪小世子用了晚膳,之后又平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如往常一般逗着雪球玩了一番,便要上榻歇息。 从她回来后,宁王便一直陪着她,好言相劝,温和包容,甚至还亲自拿了汤羹要喂她。 她做什么,宁王便亦步亦趋。 但青葛一直不曾言语。 到了最后,宁王的神情终于沉了下来,他以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审视着她。 青葛还是不理。 宁王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为了一个白栀,你竟如此伤心?” 青葛淡漠地看他一眼:“对,挺伤心的,特别伤心。” 宁王:“你?” 青葛对此毫无反应。 宁王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笑至极:“你为了另一个男人魂不守舍,我哄着你,求着你,结果你还是对我不理不睬?那好,现在我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可以吗?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把他凌迟处死!” 青葛轻描淡写:“哦?你现在才要杀他?一个黄教的逆贼,你竟然不杀,还要留着?” 宁王自然不能轻易杀。 他听这话,冷笑一声。 青葛:“堂堂禹宁王,算无遗策,好手段。” 宁王咬牙:“对,一切尽在我算计中,你也是!” 青葛突然想起什么:“我现在都要怀疑了,那一日你救我,还有你给我的那丸药,这些几个为真几个为假?” 宁王听这话,不敢置信,一瞬间黑眸中都是彻骨的痛:“青葛,你很会拿刀往人心口戳!” 青葛神情冷漠:“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从我被打中的那一百鞭,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利用我,你们和白栀勾心斗角,我就是那个被你们踩在脚底下的一条狗!” 宁王怒极反 璍 笑,讥诮地道:“我便是再有通天本领,哪里比得上你,瞒天过海,我不还是被你骗了?我们之间,谁先骗谁?” 青葛:“那你杀了我就是,正好报仇雪恨。” 宁王:“我杀你?我若杀了你,我的王妃去哪儿找?” 青葛好笑:“你的王妃?你以为,我现在愿意当你的王妃吗?” 宁王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怎么,要矢口否认,不认账了吗?” 青葛:“我现在后悔了,我若早知道,我——” 宁王低哑的声音中有着几乎抑不住的怒火:“若早知道,你要如何?” 青葛:“我若早知道,我便不会回来。” 宁王一把揪在自己怀中:“你说这种话,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片用心吗,对得起承蕴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0章 他混乱的气息喷薄在青葛脸上,那样子几乎要把她撕碎。 青葛:“你不要拿小世子说事,事到如今,你知道拿他说事了,你怎么好意思提——” 宁王:“我怎么不能说,他不是你生的吗,凭什么生了不认账!” 青葛:“谢九韶,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听得那声“谢九韶”,一时心中千回百转。 他轻叹了一声:“青葛,现在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可以吗?” 青葛:“那你说,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宁王听这话,微挑眉,似在思量。 青葛看他:“你若骗我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宁王听此,无奈轻笑:“我知道,我正在想,怎么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说这话时,墨眸中虽含着笑,但眉眼格外认真。 青葛看着,心便轻顿了下。 他倒是惯会骗人。 她冷笑一声:“我要你的心做什么?” 宁王略想了想,便将事情一一坦白,包括缟衮的种种,那几位大内高手确实是他安排的。 宁王:“他们的确会定期给我回禀一些消息,但也只是提起你们的日常种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消息,至于什么时家郎君,还有其他几个登徒子,也是顺便的。” 他说起这个,神情越发诚恳:“这几年关于你所有的信函我都留着,你若不信,亲自检查,我绝无隐瞒。” 青葛:“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宁王眼神有些无辜:“我以后必不敢瞒你什么,我一切信函,除了公函,其它都要我的王妃过目。” 青葛:“我没功夫看。” 宁王又道:“我们再说白栀,你和他若论交情,有什么交情吗?也没有太深厚,他不是还连累你挨了一百鞭?没什么交情的人,他误入歧途,你射他一箭,又没射死,这不是很对得起他吗?” 青葛听到那一百鞭,微挑眉:“那一百鞭不是你下的令吗?” 宁王:“是因为他。” 青葛嘲讽:“对,和你无关,是我冤枉你了。” 宁王:“你和他曾经同吃同睡,整整几日的时间,形同夫妻一般,我说什么了吗?这些我还不是活生生咽下去,不会说什么!还有那个泥娃娃,那个泥娃娃——” 提起这个,宁王磨牙:“那个小镇,他们都以为你们是夫妻!” 青葛听这个,看向他,却清楚看到宁王眼底翻腾的酸楚。 他太在意了,难受死了。 她便略歪了歪头,故意道:“殿下,可是你忘了吗——” 宁王盯着她。 青葛薄唇微动,慢条斯理地道:“按照我们千影阁的规矩,不分男女,我们二人自小同处一室,少时,未尝不曾见过对方身体。” 她这话一出,宁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第131章 第 131 章 第131章她的谢九韶 不过他望着青葛, 语气却格外平静:“青葛,你疯了吗和我提这个?” 青葛:“我说的不对吗,这可是我们千影阁的规矩, 不分男女。” 可能还是他宁王殿下亲自订下的。 宁王眸色深暗, 就这么审视着她。 青葛倔强地仰着脸,一脸的天不怕地不怕。 宁王看了许久, 突然笑了。 青葛疑惑。 宁王缓慢地开口:“青葛, 你用这个激怒我,是没用的。” 青葛听这话, 只觉他神情异样, 疑惑看过去。 宁王扯唇, 轻笑, 笑得绝色无双:“我会在乎这个吗?不要说只是看看, 就算睡了也没什么。你在缟兖的那两年, 那些狂蜂浪蝶, 一个个的, 我在意过吗?他们喜欢你,那就让他们围在你身边, 实在想睡也可以, 我的王妃睡一两个男人怎么了?你高兴就好。” 青葛听得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王修长的手指轻抬起青葛的下巴,锐长的眉眼压下来:“不如本王把时家郎君绑过来, 让他陪陪你,或者再帮你找几个绝色?” 青葛:“你也就说说而已。” 若真如此, 他怕是要把人阉了,还要碎尸万段! 宁王笑得温柔:“没骗人, 明天我们就试试。” 在很近的距离中,他的气息混乱地扑打在她脸上, 他却依然在笑:“因为我相信,我的青葛在尝尽那些男人后,终于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对不对?” 青葛好笑至极:“是啊,你是最好的!你就算不行了,依然是最好的!禹宁王殿下,你永远这么了不起!” 对此,宁王波澜不惊,眸中柔情缱绻:“怎么,对我不满意是吗?那我们可以现在就试试——” 他在她耳边咬牙道:“做到死,看看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青葛听这话,气得手都在抖,她手腕一动,薄刃已经在手。 她要把他捅一个对穿! 宁王看着那把剑,笑了:“青葛,真要刺我吗?” 青葛挑眉,冷笑:“你是禹宁王,身份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你禹宁王,天下必乱——” 她说这话时,宁王神情微动,这是那一日他们在生死关头,青葛曾经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他再次说出,宁王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青葛握着手中剑,一字字地道:“所以,我也只能拿着剑比一比,必然不敢杀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1章 宁王轻叹一声。 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身份有差,所以她只能隐忍。 自从两人相认一来,她也一直以殿下相称。 宁王眉眼黯淡,低垂着首道:“你不敢用剑杀我,但你可以用这个。” 说着间,他反手一抽,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根鞭子。 他单手握着鞭子,直接将鞭柄递送到青葛眼前:“看,这根鞭子,眼熟吗?” 青葛倏然看过去。 这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鞭子,桑树枝桠做杆,有些年月了,上面颇为光滑,而鞭鞘是一截麻绳,已经有些破旧。 青葛死死盯着这根鞭子,许久,才望向宁王。 宁王眸底尽是温柔,他轻笑,哄着青葛道:“来,青葛拿着这根鞭子,打我。”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曾命人打青葛一百鞭,现在青葛可以打我,一百鞭两百鞭,都可以,或者,你想拿起神机弩,给我一箭?” 青葛:“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来那长鞭,扬起手来,对准了宁王,果然一鞭子挥舞过去。 鞭风凌厉,宁王不曾躲,那鞭子竟然真的打在宁王脸上。 瞬间,俊美如玉的面庞上现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却有别有一番惊艳。 青葛:“还要再来吗?” 宁王却浑不在意,反而一把脱下外袍,之后单膝跪下,背部微微往前弓着。 青葛看着这个姿势,愣了下。 宁王低垂着眉眼:“当年叶闵为父报仇,追查黄教教主,但几次都未果,之后他便意识到,千影阁中有内贼,便放下一切,担任千影阁阁主,想从千影阁查起。” 他看着前方她的袍服边缘,道:“后来我终于顺藤摸瓜,查到郁太医,查到了我母妃 忆樺 头上,同时也锁定了最后一个内贼,那是由千影阁一手培养出来的白栀。” 他低声道:“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 于当时的他来说,也许有人受委屈了,但那又如何,他看的是庙堂之远。 如今时隔几年,他挥出去的鞭子终于狠狠抽打在自己心上。 青葛紧攥着那鞭子,不吭声。 宁王苦笑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会成为放在我心尖上的人。”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她懂了。 六年前,她就是以这样卑微的姿势,跪在那里,生生挨了一百鞭,血流一地,一点点地自那苦痛中熬过来。 那时候的他,自然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去关心这个暗卫是生是死。 他们虽同享宁王府上方那一片天,却注定云泥之别。 宁王:“过去的事,我没法改变,但现在,你可以还回来。” 青葛握着鞭子的手在颤。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会打。 可正因为不会打,她心里便隐隐泛起恼,觉得自己到底中了他的诡计,心软了。 也恨自己的心软。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她冷笑:“你故意的,你玩得一手好手段!” 他仰脸看着她,面上已经泛起血痕,不过黑眸诚恳:“我是真心让你打,不是摆摆姿势,我禹宁王的王妃,就应该站在最高处,为所欲为,恣意任性,你不高兴了,打谁都可以,打我也行。” 青葛彻底卸了劲,颓然地将那鞭子扔在地上。 但对他,她依然有气:“我不想打你,但我也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宁王:“才打了一鞭,不再来几鞭吗?” 青葛:“你不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吗?谢九韶,我现在就希望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听着她那一句一个的“谢九韶”,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染着怒意的艳色。 泛着酸涩的甜蜜便狠狠地在胸口激荡,让他眼眶发酸。 不是主上,不是殿下,而是谢九韶。 这辈子,对他直呼名字的一把手数得过来,不是长辈便是皇兄。 如今多了一个她。 她气也好,恼也好,拔剑相向也好,拿着鞭子甩他也好,这一刻他都庆幸,他终于成为她的谢九韶! 他望着她,郑重地道:“说了听你的,便一定会听你的,你要我滚,那我现在就滚。” 青葛一眼看过去,却猛地看到他眼眶发红,似有泪意。 她微怔了下,之后道:“我可没欺负你!” 又来这一套,装可怜。 宁王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来:“嗯,你没欺负我,我只是想听我家王妃的。” 青葛瞥他一眼:“我现在不想当你的王妃。” 宁王依然笑:“这根鞭子留在这里,我还欠你九十九鞭,我们这一生还很长,我可以慢慢还。” 青葛抿唇不言。 宁王:“好,青葛,我先滚了,有什么事,随时命人唤我。” 说完他便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道:“自己记得用些膳食,别饿了,明早我命人给你送早膳来。” 青葛扭过脸去,完全不想搭理他。 宁王便径自出去,此时天已大暗,月影阑珊,他推开宅院的大门。 才推开一条缝,他便看到前方的侍卫。 那是王府的侍卫,会在这一带把守。 宁王重新掩好门,沉默了片刻,回去。 此时房间门窗都已经掩着的,他进不去,只好在门外道:“青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2章 房间内,青葛:“你不是说你已经滚了吗?怎么,你出尔反尔?我就知道,你这个人阴险狡诈!” 宁王:“我是说……” 青葛:“你不要想着花言巧语,我再也不会信你,你就是故意的!” 宁王:“我是说,你好歹给我一件外袍,我如今只穿着里衣。”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月凉如水,洒了小院一地梨白。 宁王小心补充说:“外面有侍卫,让他们看到总归不好吧?” 房间内又是一阵安静。 片刻后,窗子突然打开,一物被使劲扔在地上。 宁王上前,捡起自己的外袍,披上。 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 青葛:“我不想听。” 宁王再次试探着道:“兴许,你可以给我一件面巾?我——” 他摸了摸自己隐隐泛起疼意的脸:“我这样子不太合适见人。” 房间内又是片刻的静默。 之后,窗户再次被打开,一块面巾被扔出来。 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宁王捡起那面纱,不再言语,拿起来蒙上,半遮住面容,推门出去。 他这么走出后,倒也堂堂正正的样子。 侍卫见了,自然意外,打量了他好几眼。 宁王面无改色,负手,淡定地踱步至那侍卫身前,略显嘉许地道:“最近多事之秋,晚间值守,定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大意。” 侍卫听得这话,肃然起敬,恭声道:“是,殿下。” 宁王满意点头,不再说什么,径自踱步踏入王府中。 踏入王府后,宁王却见千影阁的灯依然亮着。 他意识到什么,淡看过去,却见榭树之下,叶闵正站在那里。 宁王脚步略顿了一下,便走到叶闵身边,声音非常友好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 叶闵听到声音,略侧首看过来。 对此宁王非常坦然,这是一个瞎的,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异样。 叶闵:“殿下,夜深人静,我有些睡不着,殿下呢,怎么会在这里?” 宁王:“今日夜色大好,本王来了兴致,便出去赏花赏景。” 叶闵:“哦,看来殿下尽兴而归。” 宁王想起今晚种种,心头又酸又甜,又泛着几分苦涩,百般滋味,最后这些化为一声复杂难言的叹息。 想来这世间最甜莫过于此,最涩也莫过于此。 最后他只能化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不提也罢。” 叶闵略合着眼睛,感受着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的酸楚气息。 宁王看向眼前的叶闵,自然清楚地记得,青葛在他面前曾经做出的诱惑之姿。 往年那句话更是再次在耳边响起。 “外面的男人我只是随便玩玩,我心里只有你。” 时隔几年,他终于明白,他便是外面那个随便玩玩的野男人。 于是这一刻,真是恨不得把叶闵剁成肉泥! 叶闵略抬起眼来:“看来殿下满腹心事?” 宁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哦,你如今孤身一人,站在这月下,看着很有一番凄清寂寞,难道只为了公事?” 这话语中很有些锋利,叶闵略蹙眉。 宁王望向府门外,千影阁门外便是那条街,那条街上就住着青葛。 也就是说,叶闵在千影阁的二楼往外看,恰好可以看到青葛的院门。 ——幸亏这是一个瞎了的。 他轻笑一声:“孤突然想起一些往事,不知道叶阁主还记得吗?” 叶闵垂着眼:“哦?” 弋 宁王:“孤还记得那一夜,孤前往皇兄府中议事,当时叶阁主你也在,后来青大人来了。” 叶闵:“属下记得。” 这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彼此间,再也不说话,但都能感觉到瞬间紧绷的气息。 那时候的宁王一心惦记着自己的王妃,要回去见自己王妃,这时候他看到了青葛,看到了叶闵,他们站在宫灯下,状若亲密。 他曾经调侃戏谑,曾经开起玩笑,他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王妃。 昔日的无心之言,如今便是插心的利剑。 两个人虽不再言语,但彼此自然都明白,那把剑插在宁王心上,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拔不出来。 两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到昔日。 况且之后的种种,叶闵已经错了,大错特错,错到了再也回不来。 良久,倒是宁王扯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笑:“其实往事种种,孤也差不多忘了。” 叶闵微合上眼睛,苦笑:“殿下确实可以忘了,毕竟——” 他略停顿了下,继续道:“神机弩的箭,不只一支。” 宁王不再笑,他望着叶闵,幽黑的眸子诚恳而严肃:“可是孤的箭,永远不会对准自己的兄弟。” 叶闵听得“兄弟”二字,原本空洞的眸子中瞬间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自小的情谊,彼此曾见证过对方的成长,也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的苦痛,这么多年一起走来,但今日,一念之差,以至于孤月之下,两个人竟是各怀心思。 宁王:“我已经请了南家专攻眼疾的神医,会为你治好这双眼睛。” 叶闵艰涩地道:“殿下,不必了,我这双眼睛,已经不需要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3章 宁王:“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尽你我自小的情谊。” 说完这话,他径自迈步离开。 第132章 第 132 章 第132章说好了你要陪我共白头 回到自己后院时, 恰风吹过,蔷薇花香随之飘来。 宁王心中百般滋味难以消解。 有酸有甜,有惊喜满足, 更有惆怅满怀。 此时想起她一颦一笑, 竟是鲜明生动,犹如三月桃花, 便是眉眼间的怒意, 都是如此娇艳欲滴。 这些情绪汹涌而来,就在他胸口澎湃着, 以至于他不得不扶门而立。 就那么略低首, 细细回忆着今天她的言语。 要她亲手射伤白栀, 不是没有后悔, 不过更多是后悔没能彻底瞒住。 毕竟这几年, 白栀为了她, 可是费尽心思, 甚至故意利用夏侯见雪来对付夏侯氏。 白栀不愿意让她背负杀兄的愧疚, 才助了夏侯止澜一臂之力。 若她知道了,终究牵扯不清。 如今想来, 兴许就不该让他们在山下有那一面之缘, 以至于她竟窥破了关键。 这泥娃娃是他大意了。 可这泥娃娃也实在可恨,你一个, 我一个的泥娃娃是吗? 宁王回想着这一切,神情阴晴不定。 最后他终于想起什么, 阔步前往一旁小世子的房中。 小世子的乳娘和嬷嬷是睡在外间的,宁王一来, 她们被惊动,一时吓了一跳, 忙起身。 宁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之后自己踏入内室。 此时的小世子睡得正是香,两只小腿踢在左边,小拳头伸向右边,在床榻上活生生睡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宁王不管不顾,一把将小世子揪起来:“醒醒,醒醒。” 他轻拍他的脸。 小世子一个扑棱,懵懵地睁开眼,清亮乌黑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迷雾。 宁王温柔地搂着小世子,很是慈爱地道:“承蕴,你不是说要让青姑姑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吗?你可和她说了?” 小世子依然不曾反应过来,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父王,睡意朦胧地喃喃:“父王,父王,青姊姊……” 说着他眼皮一耷拉,就要继续睡着了。 宁王捧着他的脸,不许他睡着:“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说了吗?” 小世子看着眼前的宁王,昏昏欲睡地道:“说,说了……” 宁王:“青姑姑怎么说?” 小世子脑中一片混沌,他望着眼前父王:“青姊姊…” 他摇头,摇头,再摇头。 之后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宁王:“……” 这没用的儿子…… ************* 接下来整整一日青葛都没有走出去,她就这么一个人呆呆地留在房中,想着宁王,想着白栀,也想着自己。 她和白栀之间是有些情谊的,但是这种情谊是漫长孤独光阴里无声的陪伴,这就好像晚间苦读的书生在功成名就后,会怜惜那盏陪伴自己的油灯。 对彼此的情谊,其实是对过去那个孤独自己的怜惜和怀念,是漫长岁月中滋生出的习惯。 白栀确实是黄教的教主,是郁太医的侄子和继承人,那她射这一箭也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当年白栀追她,她手中也是握着暗器的。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她没什么好气的,至于宁王…… 他就像一个果子,又酸又涩又硬,偏偏还有一些甜。 她长叹一声,不提也罢。 晚间时分,小世子来了,雪球见了,高兴得很,赶紧去迎。 整整一日,雪球仿佛知道她不高兴,一直陪在身边围着她打转, 小世子来了后,不知怎么回事,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昏昏欲睡,不似往日那般机灵。 他带来一些吃食和一些好玩的小玩具,都是大内特意命人打造出的金贵物件儿,显然是做了哄着他开心的。 青葛便吃了些东西,又和他一起玩那些小玩意,小世子倒是一个聪颖机灵的孩子,诸如一些九连环之类的,他玩得极好,让人惊叹。 其实青葛也玩得不错,如今和小世子这么比拼,两个人各有输赢。 小世子便对她敬佩至极:“青姊姊,有时间我们一起玩,和父王比,我们二对一,一定要打败他!” 乍听到小世子提起宁王,青葛心中复杂,便随口道:“他会玩吗?” 小世子便沮丧叹息:“他很会玩,我比不过他。”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但是有青姊姊一起,我们两个一起打败他!” 青葛:“对,一起打败他!” 小世子听着青葛那咬牙的语气,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握拳,和她同仇敌忾起来:“青姊姊,我们是一伙的!” 青葛笑:“好!” 这时候雪球过来,它故意用尾巴和小世子捣乱,小世子便去挠雪球,一孩一狗很快闹起来。 他们这么闹着的时候,青葛也再次想起宁王。 或许和小世子这么玩了一番的缘故,她越发心平气和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两个人各有错处。 易位而处,自己和白栀之前的种种,确实让人不痛快,如果宁王和另外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瓜葛,那她必会转身就走,绝不回首多看一眼。 就这点来说,她必须承认他已经足够包容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4章 至于这两年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几位大内高手确实是她的好助力。 青葛想起这些,觉得这事若算账,是算不过来的,只能糊涂着了。 晌午过后,小世子先回去,青葛闲来无事,便换上昔日暗卫的衣着,打算出去逛逛街。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该善待自己,春光明媚,凭什么她不出去逛逛。 她在外游荡了半日,采买了个各样物件,心情倒是大好。 回来后,便要将新买的瓜果好好清洗,谁知道刚端了一盆水放那里,就听外面门响,她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小世子过来了,便随口道:“你进来啊!” 随后便听到门被推开,再一看时,却是宁王来了。 她一看到宁王,便扭过脸去,连看都不想看他。 宁王走到她近前,低声道:“你倒是不必如此,我已经以黑巾蒙面,你不会看到我,所以你不要扭着脸,可以目视前方了。” 青葛听了,好笑:“就算你已经用黑巾蒙面,难道我就不知道是你吗?你不要挡在我面前,碍事。” 宁王挑眉,颇为欣慰地道:“青葛,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哪怕我黑巾蒙面,你依然能一眼认出我来。” 青葛:“……”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人! 她凉凉地道:“我不想搭理你,也不想认出你!” 宁王轻叹:“你不必搭理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 青葛:“我不想听。” 宁王道:“关于缥妫的,你不想听吗?” 缥妫?青葛心里一动。 宁王便也半蹲下来,就陪她一起蹲在木盆前。 之后他道:“如今缥妫国力日盛,他们打算重新举办西渊结盟会,打算联手开辟一条商路, 依誮 一起为这条商路保驾护航,如今要逐个游说西渊诸部落和小国,若是一切顺利,就定在明年的开春时节。” 青葛听了,自是欣慰,她知道这对于缥妫来说,算是一桩前所未有的大事,若能办成,以后缥妫在西渊的地位自然不同往日了。 宁王:“今日收到缥妫王的信函,待到朝廷局势平稳一些,我便会上书,由大晟来帮衬缥妫一起举办西渊结盟会,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前往,为他们助阵。” 青葛便沉默了。 她明白,如果宁王能答应前往结盟会,这对缥妫在西渊的地位大有裨益,可以说大晟以国力为缥妫撑腰了。 她当然是满意的…… 宁王叹了一声:“其实当初你对故国心存帮扶之心,暗地里帮衬他们……但凡你说一句话,我当时何至于那么为难乌缇公主。” 青葛:“你也知道你为难人家?” 宁王笑了:“嗯,知道,而且现在也知道错了。” 他黑眸温柔地望着她,低声道:“若论起辈分,乌缇公主也得喊我一声姑丈,我这个做姑丈的,原不该欺负一个晚辈。” 青葛听这话,瞥了他一眼:“姑丈?你什么时候自封了一个姑丈?” 宁王道:“难道我不是吗?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君,那我不就是他的姑丈吗?” 青葛好笑:“都跟你说了,后悔了,我以后当我的青大人,你当你的宁王殿下,我不想做什么王三,也不想做你的王妃,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这话一出,便感觉宁王的气息沉沉压下来。 之后,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胡说八道,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青葛直接给他哼了声:“大骗子,你还好意思生气吗?” 宁王抬起手来,握住她的,笑道:“大骗子想问问王妃娘娘,今晚想吃什么,骗子给你送来?” 青葛道:“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你的肉!” 她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不过说完之后,自己怔了下,仿佛有些歧义。 一时想要收回来,却是不能了。 她紧抿着唇,完全不想说话了。 宁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微低首,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忽略了这个话题,反而说起缥妫的结盟会,以及他的打算。 青葛心里才稍微舒服一下。 他如果捉住自己话语中可能的歧义继续说,甚至开什么玩笑,那她恨不得拿刀戳了他,现在他忽略掉,至少自己面上还不至于太难堪。 正说着,就听外面却有暗卫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事要禀报。 青葛便道:“你先起来。” 宁王:“嗯?” 青葛别过脸去:“你堂堂禹宁王,不要蹲我面前,让大家看到会奇怪。” 虽然他们之间的事,必然有一些暗卫看出来了,但是这种事他们必然守口如瓶,不敢对外说起。 是以府中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青葛希望少一个知道是一个。 宁王试探着道:“也没什么吧?” 青葛:“我现在且得考虑考虑呢,一时半刻不想和你扯在一起!” 宁王听此,眸中透出几分危险:“哦?” 青葛迎上他的视线:“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哪个说什么都听我的?” 宁王平静地看她片刻,之后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笑道:“好,青葛说的是对的,你暂时不想让人知道,那我们就不要让人知道。” 他当下起身,给外面暗卫发出暗信,那暗卫才进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5章 暗卫进来后,宁王便道:“今日本王正在青大人处商议大事,不是说好了不让你们打扰吗,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青葛从旁,听着那句“商议大事”,突然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过好在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他单膝跪地,送上了才得到的呈报。 宁王看到后,略蹙眉,命那暗卫下去,之后望向青葛。 青葛:“怎么了?” 宁王:“发现了凤凰神娘子的踪迹,就在城外,她嚷着要见你。” 青葛:“不见。” 宁王看她那干脆的样子:“本来想放她一条生路,这种人不值得杀,但她竟纠集了一些无名鼠辈,妄图再生事端,那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 青葛:“她做了什么?” 宁王:“为了逃命,竟带着几个教众,挟持了七八个寻常妇孺,并放出消息要见你。” 青葛凉笑:“她不赶紧逃命,倒是要闹腾见我,是嫌命太长吗?” 宁王:“对,不识抬举,这不是找死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下子有了默契。 宁王:“走吧,去看看。” 这个时候,要想让自己王妃心情好起来,那自然是先让别人心情不好。 青葛赞同:“好。” ************** 青葛是以真面目去见夏侯见雪的,只不过以面巾遮面。 待行至那处村落,却见这里农人百姓都已经被撤离,四周围已经有当地官员带领的人马,他们见到宁王,忙上前见礼。 这一段他们处置了大大小小十几起黄教作乱的麻烦,本来这一起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个人一直胡乱叫嚷着要见“青葛”,他们便把事情呈报上去,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宁王。 此时他们自然有些惶恐不安,只以为自己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 宁王大致问了问情况,知道夏侯见雪身边大概有三四个教众,不过并没什么高深功夫,只是挟持了六七个妇孺,且带有火器,才让衙役头疼,投鼠忌器。 旁边里长忙补充说:“他们把几个妇孺捆起来,绑上火器,若是我们不应她,她便要炸了那几个人质,我们,我们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青葛听着,便明白了:“殿下,我去见她便是了。” 宁王提醒道:“她手中可能还有别的火器。” 青葛:“我知道,我会小心。” 她之前学过救火之技,对于火器也颇为了解,以她的轻功闪避火器并不难。 况且,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让几个妇孺处于危险之中。 宁王明白她的心思。 他径自脱下外袍,为青葛披上。 这一举动自是看得周围人等暗惊,谁不知这位是家喻户晓的禹宁王,身份之尊贵无人能及,结果如今他却脱下自己外袍,只着里面劲衣。 宁王道:“我这件外袍面料中织有火浣布,是异域进贡的至宝,可以防火,你穿着。” 大庭广众之下,青葛自然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她略低首,道:“好。” 宁王眉眼温和:“周围火工和水器都会准备好,如有万一,立即发出信号,我会命人冲进去。” 青葛抬手,握住那外袍衣领,深深地看他一眼:“嗯。” 当下青葛进入宅院中,一进去便见几个教众挟持了几个百姓,不是妇女便是小娃儿,身上全都绑了火器,几个教众紧攥着引线,并拿着火折子。 一个不慎,火折子点燃,那些火器便会爆炸。 几个妇孺哪见过这等阵仗,此时已经吓得脸 銥誮 色惨白瑟瑟发抖。 在夏侯见雪的脚边,还有一个被绑缚着的,却是罗嬷嬷。 罗嬷嬷口中被塞了口巾,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见到青葛进来,开始拼命挣扎,急切地看着青葛。 青葛一眼扫过,不曾理会罗嬷嬷,对夏侯见雪道:“你不是要我来吗?已经来了,你把他们先放了。” 在青葛走进来的那一刻,夏侯见雪便痴痴地盯着青葛的面纱,那眼神恨不得看透面纱,看清楚里面藏着的面容。 她听到这个,好笑:“我怎么会放,若是放了,你们早把我杀了。” 她盯着她:“你以为我那么傻吗?” 青葛轻挑眉:“你到底要如何?” 夏侯见雪死死盯着青葛:“你,你揭开面纱,让我看看!” 青葛抬起手,缓慢地揭开面纱。 夏侯见雪在看到青葛的面容时,顿时激动得跳起来。 她嘶哑地道:“我的脸,你抢走了我的脸,这是我的脸!” 青葛淡漠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快,捉住她,把她的脸扒下来给我用,把它扒下来,那是我的脸!” 那些教众犹豫了下,他们手中抓着火折子,不敢轻易放开。 而且他们也看出,青葛身怀绝技,他们打不过。 是以夏侯见雪说过后,几个教众并不敢动。 青葛淡看着夏侯见雪:“你既见了罗嬷嬷,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夏侯见雪听这话,愣了一下,之后眼底泛起疯狂的恨意:“是你,你抢了我宁王妃的位置是不是?” 说着,她总算看到青葛身上披着的长袍,那长袍用料样式都太过讲究,上面的花纹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这一看便是——禹宁王的外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6章 禹宁王,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他竟然将外袍披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这里面隐含的呵护以及宠爱—— 夏侯见雪嫉妒得手指尖在颤抖:“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青葛冷笑一声:“你想必也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既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可以清楚告诉你,你如今身上流的血,有我当年的供养,既如此,我不找你报复,是我仁义,你凭什么这么说?” 夏侯见雪:“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当时的替嫁,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 青葛:“你我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但是你们过河拆桥,想杀我,还要杀我的孩子。” 她说起这个,夏侯见雪突然想起什么,她盯着青葛:“我的儿子呢,他到底是不是小世子?” 青葛:“当然不是了,当年你们要更换两个孩子,把我的孩子换掉,我自然全看在眼中,所以故意更换了两个孩子。”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她一把揪过来罗嬷嬷,放开罗嬷嬷口中的巾帕,逼着她道:“你不是说换了吗,到底为什么?!” 罗嬷嬷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夏侯见雪,又看着青葛。 她开口道:“那次闹鬼,是你,是不是?” 青葛笑了下:“是我。” 罗嬷嬷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你,你还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落下来。 青葛:“你教我的结绳之法,我一直记得,所以我才破了那个绳索,才能瞒天过海,换了两个孩子,让你丝毫不曾起疑。” 罗嬷嬷心痛难当:“你——” 青葛:“我自然记得,记得有一个慈爱的嬷嬷抱着我。” 她望着罗嬷嬷,笑着说:“我只是不曾想到,多年后,那个一句一句对我说不配,说我是贱民的,便是我记忆中慈爱的嬷嬷。” 罗嬷嬷一时肝肠寸断,痛苦得面上几乎变形:“我还给那个孩子下了毒,我的毒,我又错了……” 青葛听这话,瞬间捕捉到一个字眼,“又”。 夏侯见雪不敢置信:“你下了毒,什么毒?” 罗嬷嬷却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要害死宇兮公主,还亲手给缥妫王室的血脉下了毒,她竟然下了毒……毒害了雅回王的亲孙子…… 她一下子哭起来,哭得颤抖:“我,我真是自作孽,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 青葛盯着罗嬷嬷那崩溃愧疚的样子,突然道:“当初夏侯夫人给我父亲吃了药,她并不是有意要害父亲?” 那一日夏侯止澜这么说,她之前自然从来没信过夏侯止澜,对于他所说的话,也只认为是他的推脱之辞。 但现在,听到那个“又”,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夏侯夫人的毒从何而来? 很明显,罗嬷嬷擅用毒,而不是夏侯夫人…… 她问出这话后,便见罗嬷嬷面上顿时惊恐起来。 她愧疚地摇头,喃喃地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青葛握着手中剑,直接指向罗嬷嬷:“说。” 罗嬷嬷眼泪流出来,她哭着道:“我当时在试一种药,想着若成了,必,必有大用,当时别人问起,我只说是伤药,怕别人觊觎,谁知王上征战归来,受了伤,王后娘娘匆忙之中,便拿走了……结果恰好给王上用了……” 她嘶哑痛苦地道:“王上就这么中了毒,没了……” 青葛顿时无声了。 她隐隐感觉,罗嬷嬷这次没有骗人。 这样一来,夏侯止澜对夏侯夫人的维护便勉强说得通了。 以及为什么罗嬷嬷忠心于父亲,却对夏侯夫人并无怨恨,也说得通了。 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荒谬可笑,以至于让人觉得,昔日的恨意都变得滑稽起来。 所以缥妫的衰败,姚老爹他们的困顿,西渊将近二十年的混战,竟起源于这么一个所谓的无心之过吗? 青葛有种荒谬感,无力感。 就好像你苦练武艺,你翻山越岭,你矢志要打败传说中的妖魔,可你用了半生精力,终于抵达山那边,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骡子。 罗嬷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惹出这样的滔天大祸,后来缥妫出事,乱作一团,他们都想找缥妫王的后人,我只好带着你匆忙离开,王后娘娘也不敢声张,便也跑了……这么多年,我们不敢说出来,但,但确实无心之过……” 就在这时,夏侯见雪望着青葛,一字字地道:“小世子不是我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不是我的……那,那我的孩子呢?” 青葛缓慢地看向夏侯见雪,之后道:“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我告诉你。” 夏侯见雪:“你先说。” 青葛轻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轻功不错,那些火器伤不了我,你放不放他们,他们死不死和我无关,但是你一定死,而且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夏侯见雪一个咬牙,终于道:“放。” 几个教众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犹豫,若放了,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放,还有一线活路。 夏侯见雪嘶声道:“放!” 几个教众虎视眈眈地望着青葛,不甘心,不过到底放了。 那几个妇孺吓得腿都软了,哭也不敢哭,感激地看了眼青葛,便慌忙跑出去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7章 等几个妇孺离开后,青葛便听到外面动静,显然宁王会带人闯进来。 她这才对夏侯见雪道:“这个孩子就在千影阁,以后会是一位暗卫,你们永远不知道千影阁的苦训有多残酷,他会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能不能活着走出来,以及活着出来后,会不会被你们杀死,或者被黄教白教蓝教杀死,谁也不知道,看他的命。”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 所以那个备受宠爱养得聪明伶俐的,是青葛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才是那个被毒傻的,还被投入到千影阁接受残酷训练,生死未卜! 她再次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彻骨的恨意涌上来,她嫉妒到几乎发疯。 二人长相如此相似,结果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被禹宁王如此珍惜宠爱! 自己的孩子和她的也如此相似,她的极可能问鼎帝位,而自己的却成了一个傻子! 她尖叫一声:“杀她,杀了她!” 她这话一出,几个教众带着火器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青葛早有防备,纵身闪过,一把暗器反手洒出去,打飞他们手中火折子。 那几个教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火器罢了,火折子被打飞,他们完全无回击之力。 这时宁王带领人马闯进来,一拥而上,很快将几个教众控制住,并收了他们的火器。 宁王一步走到青葛身边,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青葛看他一眼:“我如果被这几个三脚猫的人暗算了,那我还不如回家给你当王妃去。” 宁王轻笑:“亏我一直担心你。” 一旁夏侯见雪盯着宁王,她越发绝望了。 璍 她凄凉一笑,终于道:“禹宁王殿下,时至今日,我已再无活路,但我有个问题,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淡漠地看向夏侯见雪:“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看穿你身份的?” 夏侯见雪流着泪道:“是,我想知道,我比起她来,竟如此不济吗?她原本一颦一笑,也都是学了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样样比她好,为什么你竟能一眼看透?” 青葛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疑惑。 她也好奇,他是怎么看透的。 宁王:“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是假的。” 他说这话时,看向青葛,青葛侧首看向他。 四目相对后,宁王望向夏侯见雪,掀唇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说完,他抬手示意,一旁侍卫便要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那是兵刃刺入□□的摩擦声。 随之而来的是罗嬷嬷的大叫:“宇兮公主,我杀了她,你看我,我杀了她!” 青葛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一把刀恰好刺在夏侯见雪胸口,血汩汩流出。 夏侯见雪用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你——” 罗嬷嬷心疼地抱紧了夏侯见雪:“往年我疼你爱你,你可知为何,因为你长得太像宇兮公主,我心存弥补,但这么多年,我大错特错,我为了你害她,我总要赎罪,但你不要怕,我既陪了你这么多年,今日我会陪你一起上路!” 说完,她望向青葛,跪在那里,哭着道:“现在,我杀了她,你不必原谅我,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自己去向雅回王请罪。” 青葛静默地看着这样的罗嬷嬷,依然不曾言语。 罗嬷嬷悲凉苦笑一声,拎起刀,狠狠刺中自己心口。 当血自口中涌出时,她艰难地道:“公主殿下,那个孩子……是雅回王的血脉,求求你了……” 说完,她无力地栽倒在那里。 青葛望着罗嬷嬷的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抬起眼,望向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捂着流血的胸口,流着泪,颤巍巍地看着罗嬷嬷,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渴望,也有痛。 此时周围教众都已经被拿下,宁王抬手,命众侍卫先行退下去。 夏侯见雪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青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阿兄私通,以至于暗结珠胎吗?” 青葛:“为什么?” 夏侯见雪眸中凄苦:“我虽是夏侯氏的女儿,可因为我生在缥妫王室,这些年一直被质疑,母亲柔弱,父亲忙碌,我在后宅之中过得并不好,唯有阿兄和嬷嬷对我好,可阿兄总是在无奈叹气,他总是说我像一个人,罗嬷嬷也说我像那个人,他们疼我爱我,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他们心里永远比不上那个人。” 她口中涌出一股血来,艰涩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我要赢了她,我要比她更好,让阿兄更在意我。” 青葛听着,便懂了。 夏侯见雪:“我不管用什么代价,就是要阿兄记住我,要他心里只有我!可我……可我到底失败了,他没心,他依然只惦记着你。” 她最后望了一眼青葛:“我倒是羡慕你,死去的人,让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宁,让他们一直记挂着。” 说完,她瞳孔涣散,无力地歪在那里。 她也死了。 ************* 走出这农家宅院时,青葛没说话。 这时也有暗卫前来禀报,提起夏侯止澜,据说阿隼已经死了,被人刺中心口,从刀法来看,刺中阿隼的是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8章 显然,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说他不喜厮杀血腥,但现在他用那双他自认为很干净的手,杀死了自己的忠仆。 于是青葛越发沉默,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这些人和她没关系,她不想认识,不想知道。 宁王命人好生安葬了夏侯见雪和罗嬷嬷,便带着青葛离开。 并不曾要侍卫暗卫跟随,只自己陪着她骑马往回走。 这么行着间,宁王陡然勒住马,停了下来。 青葛也停下,看向宁王。 宁王并不解释,翻身下马,之后矫健地跃上青葛的马。 他从青葛手中拿过缰绳,将她拢在自己怀中。 对此青葛并没有挣扎,她任凭他抱着自己。 宁王从后面将青葛搂在怀里,低声道:“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到。” 青葛有些无力地仰靠在他的胸口,喃喃地道:“也没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宁王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着青葛,就这么信步散漫前行。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远处炊烟袅袅。 宁王在青葛耳边轻叹了一声:“难过了吧?” 青葛微微合着眼睛,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也说不上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很不是滋味。” 宁王低声道:“真傻,这就是难过。” 青葛望着上方的天空:“是吗?这是难过?” 宁王双手在她前方交叉,将她拢了一个密不透风。 他温声道:“如果心里实在难过,你可以哭出来。” 青葛无精打采:“不太想哭,她们不值得我掉眼泪。” 确实不值得。 曾经她认为,对不起她的人活该死。 只是看她们这样死了,她心里并不舒服,甚至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而想起罗嬷嬷那个让人觉得荒谬的毒杀,她更是浑身无力。 宁王低首,安抚地轻吻着她的脸颊:“他们确实不值得你掉眼泪,但是你现在心里难过,那就勉强难过一晚吧,等睡一觉就要全部忘记。” 青葛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有趣:“可能明天我便会忘记。” 宁王:“那个孩子,我早就命人把他自千影阁带出,命人悉心教导,他现在过得还好,因罗嬷嬷下的那毒,不敢说顶尖聪明,好在也有寻常资质。” 他淡淡地道:“至于以后,看他自己造化吧,若有必要,也可以把他送回缥妫王室。” 青葛自然没想到。 宁王:“两年前我查到你身世的时候,便这么做了。” 青葛静默了很久,喉咙有些哽咽:“为什么?” 宁王:“到底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脉,怎么忍心太过苛刻?况且也怕有一日你会后悔,所以想着先安置好这个孩子。” 青葛便仰脸,让自己眼角的泪不要流出来:“不值得……但你这样,我很感激,就这样吧。” 她言语有些混乱,但宁王听懂了。 他安抚地抱着她:“过去的事都不要去想,以后你有我,还有承蕴,我们会在一起,会好好的,也许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 说到这里,他停住:“罢了,还是不要了,其实承蕴这孩子还不错,有他,就很好了。” 青葛没想到宁王已经想这么远了。 于是她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道:“我不想再要什么孩子 弋 。” 她对不起小世子,不能多陪他,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陪着了,结果她要再生一个,这怎么可以呢。 她要用全部的力气,专注地陪着他,把所有错过的都弥补给他。 宁王便搂着她道:“好,那就不要,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青葛:“对了,夏侯见雪问你的那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宁王舒服地搂着怀中人,长指握着缰绳:“想知道?” 青葛:“嗯。” 确实好奇,夏侯见雪花费了那么多功夫来模仿自己,他怎么能一眼认出是假的? 宁王笑叹了一声,望着天上悠悠白云:“你我既有白首之约,等到我们两个发白齿松时,我会和你讲。” 第133章 第 133 章 第133章秋千坡垒 青葛万没想到, 宁王竟然不说。 她轻哼一声:“好,那我们说另外一件事,你是不是该帮我想想。” 宁王:“想什么?” 青葛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仰天长叹:“小世子现在倒是对我喜欢得很, 但万一知道真相,反而生气呢……” 近乡情更怯,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世子开口。 怕万一小世子难受失望, 最后连如今这些温情都没了。 宁王:“慢慢来吧,我先试探下, 不过怎么开口, 还得你自己来。” 青葛有些苦闷地道:“你不能帮我说吗?” 宁王手执缰绳, 无情拒绝:“不行,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他说完这个后, 青葛许久不吭声。 宁王:“怎么了, 哑巴了?” 总觉得突然的沉默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像是在酝酿什么。 青葛:“殿下, 我但凡有空闲便多陪小世子,尽一个为人母的职责, 其实认不认的也不是什么要紧, 对不对?” 宁王:“哦……” 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个领悟,听上去不太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79章 青葛道:“我如今也是建功立业的青将军, 我好好当我的将军,又有娇儿可以陪伴玩耍, 我夫复何求?” 宁王挑眉:“所以?” 青葛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肩膀:“至于殿下你嘛……” 听到“殿下”这两个字,宁王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她痛斥了一番“谢九韶”后, “殿下”这个字眼怎么都有了一些反讽的意味。 青葛:“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宁王便明白了。 他轻轻磨牙:“你——” 青葛笑得格外惬意,心情大好:“你说过, 什么都听我的,所以就这么定了。” 果然,让自己心情好起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别人心情不好。 宁王:“——我想咬你!” 青葛带着这种好心情,回到宁王府后,青葛悠闲地去找小世子玩,陪着小世子一起读书。 宁王早命人准备了各样精美膳食小点,也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供她和小世子玩。 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让青葛格外舒适,她甚至觉得,自己童年时的些许遗憾得到了弥补。 她和小世子相处,不太像母子,倒像是好友玩伴。 青葛也试探着和小世子说起他的母亲,不过小世子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表现出一些排斥。 他托着下巴,睁着忽闪的眼睛:“青姊姊,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青葛:“就……随便提提。” 小世子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青葛,若有所思。 青葛只觉,眼前过于澄澈的眸子似乎要看透自己了。 她小心地道:“怎么了?” 小世子:“青姊姊,你将来会不会成亲?” 青葛:“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小世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是想着,想着……” 青葛看他竟然害羞的样子,小脸蛋都透红了,不免好奇:“你说,你想怎么样?” 小世子低垂下头,不过又偷偷瞄了一眼青葛,道:“我想青姊姊一直陪着我。” 青葛:“我已经答应了,自然会做到,会一直陪着你。” 小世子吞吞吐吐:“可是,我看古诗中说,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青葛:“那是夫妻。” 小世子便握着拳头,吭哧吭哧地道:“我想娶你为妻,以后你做我的世子妃吧。” 青葛:“……”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小世子:“我当然知道!” 青葛:“嗯?” 小世子红着脸道:“就是可以陪我看书,陪我玩九连环,还可以陪我睡觉。” 青葛:“哦……” 小世子伸出手,软乎乎的小手扯着青葛的衣角:“你觉得怎么样?” 青葛:“不怎么样。” 小世子便有些沮丧,他耷拉着肩膀,试图说服青葛:“你知道,本世子可是宁王府的世子!” 青葛手托着下巴,笑看着他:“嗯,我知道。” 小世子:“以后我一定继承父王的王位,他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青葛疑惑地看他。 小世子攥着小拳头,很用力地道:“我比父王好!” 青葛哑然。 小世子又宣布道:“我比父王生得好看!皇祖父说的!” 青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抬起手,摸了摸小世子头顶的一撮发辫,之后开口道:“小宝宝,你看看你这头发还没长齐全呢,你竟然想娶世子妃了……” 小世子赶紧两手捂住自己的头发,提防地看着青葛,很有些受伤地道:“我头发这么多!我头发多,我头发不少!不许说我头发少!” 青葛便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世子便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嗷”地扑过来:“不许笑,不许笑!” 青葛使劲把小世子抱住,认真地道:“我不是在笑你头发少。” 小世子委屈巴巴:“那你笑什么?” 青葛抱着他,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之后才笑着说:“我是喜欢你,觉得你好,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宝宝。” 小世子听得眼睛都亮了:“是吗?” 青葛:“当然了。” 小世子便心花怒放起来,不过他还是道:“都给你说了,本世子不是小宝宝了。” 他又很快道:“罢了,本世子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你说就说吧。” 青葛越发笑起来,不过这么笑着间,她还是问道:“为什么要和你父王比呢?你是你,他是他。” 这个孩子是敏锐的,有一种超乎寻常人的直觉。 他一定发现了,知道自己和宁王之间有些瓜葛,所以作为一个小孩子,生了独占之心,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小世子眨巴了下眼睛,扁着唇,无辜地道:“世世也不知道啊……” 他的咬字有些含糊,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软乎乎的。 青葛眸中的笑便一寸寸化为了温柔。 她望着小世子的眼睛,轻抚着他的发,用这一生最温柔的声音道:“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和你比,任何人都没办法比,我答应了会陪着你,便会尽我所能,一直陪着你。” 如今的她,往日种种已经淡去,心里固然是爱宁王的,但她不欠他什么。 可她会觉得她欠了这个孩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0章 这是不一样的。 小世子安静又乖巧地望着青葛,眼睛亮亮的。 之后他一下子扑到了青葛怀中,搂着青葛的脖子:“世世要青姊姊,青姊姊最好了!” 青葛的心便化开了。 她抱着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身体,心里溢出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温柔。 她想起昔日的冬夜,她抱着他睡的种种,也想起宁王给自己系上大氅系带的样子,忍不住想象着他搂抱着小世子时的温柔。 她开始真切地意识到,这是她的亲人和家人。 也许他们确实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错过的昔日她追不回,但是以后会在一起。 小世子偎依在青葛的肩头,在青葛看不到之处,眉眼间都是小小的满足和得逞。 哼哼哼,青姊姊,当然是他的! 父王想抢,没门! *************** 这几日朝中倒是大事频出,据说钦天监夜观天象,见流星进犯紫微,主天下大凶,这些自然又对皇太子不利,以至于朝中沸沸扬扬,诸般说法。 郁殃被押解送往皇都,如今正交由审刑院审理,郁太医已经被拘拿,不过这案子瞒得密不透风,谭贵妃那里倒是暂时风平浪静。 这时,朝中又有大臣参了宁王,说他手握重兵,勾结黄教,意图谋反,并提起凤凰神娘子和宁王府的瓜葛,这显然有些胡搅蛮缠。 皇 忆樺 上听了,并没说什么,不过还是派了钦差前来宁王府邸,要彻查此事。 青葛听这个,心里多少也明白,如今太子举步维艰,他们要对付太子,自然要先卸太子左右臂,这一举动,其实从来没指望着能扳倒宁王,不过是想给宁王一个麻烦,让宁王自顾不暇,无法进皇都帮衬太子。 对此宁王倒是不太在意,钦差来了,便由温正卿负责斡旋,并要叶闵入皇都助力皇太子。 至于他自己,自己悠闲地留在禹宁,安分地处理公务。 处理公务之余,便偷偷地往她这跑,甚至晚间时候都溜过来。 他还假公济私,以需要她陪伴小世子为由,让她留在王府后院。 青葛坐在秋千上,随意荡着:“你不要太过分,会被人发现的。” 宁王听着,困惑地挑眉:“发现怎么了?他们敢多嘴吗?” 青葛很没办法,其实她怀疑,是不是全宁王府都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不过,似乎温先生不知道,昨日竟然还问起宁王,说“青大人去皇都如何如何”,当时宁王直接没给好脸色。 宁王一个呵呵:“往日看他如此精明,怎么眼神这么不好使?他这辈子不娶亲,果然就是不通人情。” 所以人是不能不成亲的,不成亲就会变傻。 青葛瞥他一眼:“温先生忙着,哪有功夫去在意这个。” 宁王却有些不服气,现在青葛不太想和他公开,他顾虑到皇都的种种,也不愿意贸然公开。 总想着一切就绪,给她一个好名声,让她光明正大以宁王妃身份回来,最好是再重新成亲,风风光光。 总之现在不好太过大张旗鼓。 可他自然是希望更多人知道,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知道,青大人现在是他的王妃了。 青葛看他沉默以对,猜着他不知道琢磨什么呢,便道:“你帮我推推。” 这秋千是小世子要求,他喜欢要青葛带着他飞飞,陪着他荡秋千,有时候还会抱着雪球一起荡秋千,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宁王站在侧后方,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没帮青葛推着,却是想起一件事。 微挑眉间,他随口问道:“今日晌午时,你抱着承蕴在城外又飞了一圈。” 青葛微阖眼,享受着此时春风拂面的惬意:“是,怎么了……” 宁王长叹:“你处处想着他,他处处和我显摆。” 青葛:“……” 她悠闲地欣赏着远处的天,傍晚了,有些阴天,似乎要下雨。 他竟说出这种话,自己冷静下来只怕也丢人现眼。 她只能当做没听到。 宁王看青葛竟然不理会自己,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抓住秋千缰绳,之后站在青葛面前:“看我。” 青葛只能看着上方,那双幽黑的眸子,竟多少有些委屈的情绪。 她叹了声:“你不要这样。” 宁王:“他有狼牙雕,我没有,他有飞飞,我也没有。” 青葛:“……” 她微挑眉,也不说话,就那么凉凉地看着他。 昔日他将这狼牙雕扔在地上,如今倒是好意思提? 宁王自然知道她记起什么,于是他颇为谨慎地道:“这狼牙雕确实是好物,往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青葛反应平平:“哦。” 宁王便伸手,仿佛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拿起来挂在青葛腰间的狼牙雕,用手指细细摩挲着。 口中却是道:“质地细腻,比寻常玉器更为光洁,这雕工也实在了得,往日我倒是不曾见过这么好的雕件。” 青葛见此,道:“殿下,这只是寻常狼牙雕刻而已,很常见,雕工粗糙,难入贵人眼。” 宁王:“话不能这么说,此物比起寻常玉器,多了几分灵气,至于雕工——” 他看着那确实有些粗糙的雕工,道:“古拙粗犷,质朴可爱,倒是有些上古遗物的气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1章 青葛:“……” 他可真会夸。 她伸出手,便从他手中接过那两件狼牙雕。 宁王见此,只好顺势给她。 青葛重新挂好:“谢殿下夸赞。” 宁王:“当初一共雕了三只?” 青葛:“嗯。” 宁王:“送了承蕴一只,你竟还剩两只……” 青葛:“所以?” 宁王:“似这等古拙粗犷之物,或许有些灵气,能保佑佩戴者逢凶化吉。” 青葛笑着道:“殿下,只是寻常雕刻之物,西渊那里很常见,互市上也有卖。” 宁王:“这自是和寻常狼牙雕不同吧。” 青葛:“是不太一样,所以得好好放着。” 宁王挑眉,笑了笑,便不提这个,于是继续说起飞飞:“我突然想起很久前,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对你说,我轻功好,带你一起荡秋千。” 青葛点头:“记得啊。” 宁王:“好,我要荡秋千” 青葛抬起眼看向他,他眸光灼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她微抿唇,别过眼去。 她太清楚这种目光了,眼睛里简直泛出桃花,就是在勾人。 偏偏……她还很吃他这一套。 *********** 青葛也不曾想到,宁王竟这么揽住她,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她亲。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也许还不到傍晚,不过因为下雨的缘故,周围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这后院,平日并无人来,周围很是寂静,只有前面廊檐下的羊角灯在微雨中散出橘红色光亮。 风一吹,青葛闻到了泥土以及青草的气息,还有果子的涩香。 宁王就着这朦胧的湿意,低头亲吻着青葛,他幽深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眼睛上,看着她睫毛颤动,看她眼睛中逐渐溢出湿润来。 他就喜欢看她这样,在他的攻势下失了往日冷静,开始颤抖,喘息,甚至睫毛上沾了泪珠,那样子惹人怜爱,会让他有种冲动,恨不得就这么一辈子,满满地填充她,拥有她。 他略探手,握住她的腰肢,那腰肢很是纤细柔韧,但指尖触碰中可以看到上面的薄肌。 他想起自己昔年也曾在黑暗中触碰过她的腰肢,这个想法让他的心狂跳,低头激烈地亲她,不管不顾地亲。 青葛试图挣扎过,想推开,然而并不能推开,于是很快她便被放到了男人身上,环住他的腰。 男人坐在秋千上,身体微后仰,让她骑在上面,如同骑马。 他的腰腹紧绷到仿佛蓄势待发的弓弦,两只腿也打得笔直,他用大掌禁锢住她的腰,按住她的臀,将她死死按在他身上,不许她动。 他幽深的眸子望着上方的她,低声命令道:“来,试试。” 青葛垂首,看到了剑拔弩张,看到了冲天之怒。 她动了动,艰难而羞耻地仰起脸,让自己缓慢地下沉。 下面的男人却迫不及待起来,按住她后腰,往上猛地用力。 青葛柔韧纤长的身形一个顿挫,骤然挺直,后仰,衣摆都跟着骤然一顿。 她绷紧了双腿,仰脸望着上方天 弋 空,当看到飞鸟掠过雨雾时,她知道自己被填满了。 被毫无缝隙地,彻底地,不遗余力地撑开,填满。 于是一切都圆满了,野蛮粗暴被柔韧地包容,他们看上去衣袍完整,只是彼此拥抱着要荡一个旖旎的秋千。 微雨细密,春风拂面,秋千轻轻荡起来,荡向天空。 青葛纤薄的背脊挺直,修长的颈子后仰,乌发飞扬。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衣袂翻飞间,自是诗情画意。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外人无法看到之处,两个人在行着怎么样的禁忌之事,私底下,那里是如何包裹和占有。 秋千一次次荡起又坠落,上下起伏,那仰起的高度,那坠落的速度,对他们来说都是牵扯了隐秘之处的脉动,是从未有过的新鲜。 许久后,在秋千一个骤然的升高后,便突然降落下来。 秋千继续摇摆,一次比一次更低,最后终至静止。 青葛此时已经卸了力气,腿和衣摆无力耷拉着,纤薄身体湿漉漉地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脑袋趴伏在他泛着湿意的肩膀上。 宁王有力的大手缓慢地抚着青葛泛着潮意的发,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紧贴着自己。 他在她耳边低哑温柔地道:“弄疼你了吗?” 青葛无力地趴着,勉强动了动唇:“不曾。” 宁王唇角翘起,眸间漾着靥足,用越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青葛听此话,身形颤了颤,之后手指甲直接掐住了他结实的腰。 一点也不留情。 宁王紧紧抱住她,又俯首下来,去亲她的柔软。 这么亲着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顿住了。 青葛感觉到不同,疑惑地看他。 宁王自那柔软中,缓慢地抬起眼,用凝重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之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里,死死地盯着看。 第134章 第 134 章 第134章偷香窃玉 青葛抬起衣衫, 下意识便要遮挡住,随口道:“干嘛,有点冷。” 宁王却是不允, 他指骨修长的大手, 珍惜而小心捧住,之后试探着摸索。 青葛便知道, 他察觉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2章 她之前胸骨曾经被叶闵打伤, 如今几年过去,已经看不太出来, 不过两边大小其实是略有不同的。 很轻微, 一般人看不出来。 他们之前各种行事, 他并没有特意这么看, 所以不曾察觉, 如今这个角度, 可能看得更清楚? 宁王用指骨缓慢地摸索着, 细细查探着。 他的神情明显越来越难看, 眸底已经透出颤抖的痛意。 青葛便试图阻止他:“不要了。” 宁王的指骨缓慢地攥紧,之后抬起眼, 望向青葛。 青葛心微顿了下。 此时的他, 眸底的晦暗几乎溢出。 他的呼吸很沉,一下下洒在她脸上。 青葛:“你…” 这时, 她听到他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道:“当初,我想知道我的王妃到底是什么身份, 所以曾经触碰过不同身份女子的腰肢。” 青葛:“嗯。” 宁王:“当时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我的三三就在那里, 但又觉得不太一样。” 于是又一次错过了。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不一样。” 青葛小心翼翼地道:“只是之前的旧伤而已,你不必太在意。” 宁王深吸口气,艰难地缓解着自己胸腔的痛意。 之后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俯首在她耳边,一字字地道:“青葛,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必须知道。” 青葛轻描淡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宁王:“什么叫不要紧?不疼吗?不难受吗?” 他的语气又沉又痛地压下来,青葛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故作轻松:“你什么意思,这么在意吗?嫌弃我?” 她望着他,笑道:“我很早前就发誓,若我寻个郎君,对方却因此嫌弃我,我便要捅一个对穿,你要尝尝被捅个对穿的滋味吗?” 然而宁王却笑不出来。 他眼眶泛红,继续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青葛无奈,只好含糊地道:“就,就是刚离开夏侯神府……” 宁王怔了下,之后苦涩的抿了抿唇角:“那时候你才生完承蕴不过半年,你——” 他曾经捧在手心的王妃,为他生下骨肉,身体正是虚弱时,他精心为她准备了最好的车马,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送她归宁。 可她都遭遇了什么! 被人家替换,被人家鄙薄,被人家追打,被人家埋在荒野里,就连孩子都几乎保不住。 他就这么怔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缓慢地弯下背来,微弓着,将她一点点地拢到自己怀中,牢牢地护住,小心翼翼地护住。 之后,他哑声道:“我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管是什么人,那个人,我绝不放过他。” 她此时不愿意提,那他便不再逼问,但是他一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若伤她的是自己,那他也要对着自己的心窝狠狠地来一刀。 ************** 青葛觉得自己遭受了温存备至,不着痕迹,但又很难逃避的逼问。 最后她还是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 宁王听到后,墨黑的眸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就那么沉默地搂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青葛看着他这个样子,便反过来宽慰道:“你不必在意这个,我知道你和他情如手足,这件事当时我也有错,我也想杀他,所以要说恨他,倒是不至于,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若有一日,我们非要面对,我自己和他了结便是了,你不必插手。” 她这么一说,宁王凉笑一声:“怎么,不相信我?” 青葛忙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会不相信你,你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任何时候你都会帮我,但这件事,没必要,当时事出有因。” 她确实释然了,并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现在她对叶闵有了更深的了解,一个少年将军,和黄教有杀父之仇,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却放弃一切执掌千影阁。 若将叶闵和白栀比较,她只能说,于私,白栀自然更亲近,可是于公,她不得不说,叶闵于国于民,堂堂正正。 宁王和叶闵又多年情谊,她并不想影响什么,只希望让事情就此过去。 宁王捧着她的脸,低头打量半晌,最后却是温润一笑:“你不必多想,如今叶闵正在皇都,一时半刻也看不到,等事情过去,我和他会做个了断。” 青葛试探着道:“怎么了断?” 宁王:“我自有分寸。” 青葛:“嗯,那随你。” 她大概猜到了,他必不是要以禹宁王身份对付叶闵,可能以别的什么方式。 宁王抚着她的发:“你连问都不问了?” 青葛轻笑一声,直接滚了下,靠在他肩膀上,之后道:“我不问。” 宁王垂着眼看她:“哦?” 青葛笑道:“有什么好问的,随你自己处置吧。” 宁王深深地看着她:“好。” 对于她胸骨上的旧伤,宁王并不曾提起,不过那一日晚照过来,提起如今千影阁的事务,青葛才知道,宁王已经派人前往皇都请妇科圣手。 青葛一听,便知他是想为自己诊治。 其实都过去这么久了,已经不可能恢复了吧,再说穿上袍服也不太看得出来, 不过她不想阻止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3章 她知道他对过去是有愧的,有愧,他便要做一些什么。 既如此,那就让他做吧。 这时朝廷派来的钦差还在宁王府,宁王闲散,没什么事,便在府中把玩神机弩,他已经命千影阁重新改进过,效力更胜之前。 青葛爱射弩,便每每陪着一起。 因两人日日在一处,青葛对皇都那边的进展倒是清楚得很。 郁太医竟然逃了,逃跑的郁太医明目张胆起来,集结大量黄教教徒,正策划着要救郁殃。 青葛:“他重新出山,凭着往日威望,只怕要兴风作浪了。” 宁王:“是,他如今还找了一位军师,这位军师精通兵法谋略,算无遗策,听说还懂炼造精铁,又说可以撒豆成兵。” 炼造精铁? 青葛惊讶看过去。 宁王神情淡淡的:“这个人一直以黑巾蒙面,具体不知。” 青葛沉默了一会:“你直接说吧,你猜是他,是不是?” 夏侯止澜性情软弱,可身为缥妫王的儿子,他绝对不是无能无才之辈。 宁王:“极有可能。” 青葛轻叹:“若果真是他,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来从他杀阿隼起,性情已经和以前不同。 宁王:“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耗费巨大,你猜钱财从 依誮 何而来?” 青葛:“难道竟然是夏侯家?” 宁王叹了声:“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看来是了,夏侯氏虽已衰败,但是几百年积财,竟然被夏侯止澜掏出来,用来助力黄教。” 青葛:“……” 乍听匪夷所思,细听也有道理。 郁殃,也就是白栀,曾经救过夏侯止澜,阿隼和黄教也有瓜葛,夏侯止澜可以向黄教伸手。 如今夏侯氏大厦将倾,岌岌可危,关键时候抓住救命稻草拼死一搏,也能理解。 宁王:“所以你这位兄长,实在是让人敬佩,昔日看似无用,今日一飞冲天,黄教和夏侯氏原本水火不容,如今他竟将他们拧在一起,为他所用,这心计,这手段——” 青葛沉默了会,淡淡地道:“他疯了。” 宁王:“现在他们要救郁殃,难如登天,不过下个月中旬便是春阅,届时父皇会亲自检阅三军,或许他们会借机生事。” 按照大晟传统,每年天子都要选天下骁骑集于阙廷,每年春时亲御近郊阅武,不过每隔三年,又要一次大阅,今年恰是大阅之年。 其实皇上这几年龙体欠安,已经许久不曾处理朝政,这次硬撑着要检阅三军。 显然这是黄教的机会。 青葛便懂了,这是黄教的机会,也是朝廷一网打尽的机会。 她开口道:“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皇都吧。” 去看看她这位性情大变的兄长。 ********** 这日,晚照突然来青葛院中,青葛看她眉眼憔悴,多少猜到了。 提起万钟,晚照不太在意地笑了下:“我们已经没什么瓜葛了。” 青葛意外。 晚照淡淡地道:“分了,所以我才想着,来你这里躲躲。” 青葛看着晚照眼底黯淡,道:“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她试着安慰她:“我和殿下提过你的事了,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会帮你妥善安排好。” 其实她说起这个时,宁王知道晚照救了她,对晚照心存感激,是要好好答谢的。 只是这些暂时倒是不必提。 晚照听了,有些意外,感激地道:“谢谢你,青葛。” 她仿佛不太在意地道:“至于我和万钟,确实不可能了,现在不是谁生谁死的问题,而是他骗了我。” 青葛一时默然。 当时她也很生气宁王骗自己,不过现在已经释然,只是晚照和万钟这个,又有不同,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这一晚,晚照干脆留在青葛这里睡的,谁知道晚间时,万钟来了。 晚照自然不见的,万钟颇有些苦闷,看着青葛的眼神满是请求。 青葛略犹豫了下,到底是行了方便。 谁知道晚照一见万钟,反应剧烈,直接一把飞镖就扔过去了:“你滚,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万钟一边躲闪过,一边无奈地说:“晚照,是我不好,我——” 晚照冷笑一声:“我们真没什么好说的!” 青葛从旁看着,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连对话都仿佛很相似。 她觉得自己不合适在场,当即拔腿就要躲着。 谁知道晚照却一把拉住她:“青葛,帮我,你帮我把他赶出去!” 青葛:“……” 她也不好强行挣脱,只能硬着头皮对万钟道:“你好歹坦诚一些,有什么都说了便是。” 万钟眉眼痛苦:“我,晚照,我错了,可我对你是真心的。” 晚照便嘲讽一笑:“你说是真心的?” 万钟忙道:“是。” 晚照仰脸:“那你告诉我,今年你见过叶闵吗?和叶闵说过话吗?” 万钟脸色微变。 晚照:“若说之前,你有你的苦衷,那后来呢,叶闵已经离开千影阁,你我也已经约好要成亲,你可曾见过他?” 但凡见过,这便说明,两个人分明要做夫妻了,他依然对她心存提防背后捅刀,依然在利用她出卖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4章 万钟神情微窒,他看着此时的晚照,看她眸中隐隐有水光流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晚照轻笑一声,笑得柔媚却嘲讽,她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说啊,怎么不说了?” 旁边青葛见此,明白万钟是效忠叶闵的,他确实没办法做到两全。 她只好试探着道:“晚照,其实事情都过去了,叶闵的事,我也和殿下提过,殿下会解决,既如此,那万钟说不说也不是太要紧。” 曾经一触即发的紧绷和敌对,如今因为她和宁王的融洽,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如果叶闵刻意不去想那一日他们的厮杀,那晚照和叶闵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家以后避而不见,还可以心照不宣地往前走,往前看。 晚照却惨笑一声:“我不行,我做不到,青葛你知道吗,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们,我以为我把他掌控在手心里,但其实是他在利用我,我这一生打鹰,反被鹰啄了眼,被人家骗身骗心!” 她攥着青葛的胳膊,撕心裂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气不过!” 青葛越发说不得什么,她只能反握住晚照的手。 万钟见此,慌了,就要上前握住晚照的手。 晚照却一把将他推开,万钟急切地拽晚照,两个人几乎撕扯起来。 可此时青葛还被晚照攥着胳膊,人家一对男女撕扯,她就在旁边干瞪眼。 她无可奈何,只能对万钟斥道:“万钟,你放开晚照,不然我就捅你一个对穿!” 她这么一声斥,万钟愣了下,放开了。 青葛这才对晚照道:“你也放开我。” 晚照下意识手一松。 她这里一松,青葛拔腿就往外溜,一边跑一边道:“你们好好聊,有什么说清楚!” 说完她抱起雪球,跃出门槛,哐当一声把门帮他们踢上了。 在那声巨响后,晚照和万钟半晌不曾言语。 之后,终于,晚照凉笑了声,修长的睫毛垂下,之后喃喃地道:“我看着青葛和殿下,如今倒是极好,我也羡慕,也希望如她一般,可如今想来,到底是我自以为是,我这样的女子,竟肖想你万阁主,我太自以为是,你若不是存了利用之心,又怎么会多看我一眼……从头到尾的利用,我偏还沾沾自喜,以为把你拿捏在手中。” 万钟脸色惨白,他一把握住晚照的肩膀,哑声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晚照,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晚照轻笑,她望着万钟,眼神缭绕如丝:“你没有嫌弃我,真的吗?” 万钟急切地道:“真的,我怎么会怎么想?我一点没有那个意思!” 晚照用很轻的声音道:“谢谢你,谢谢你竟然不曾嫌弃我,我很感动。” 万钟听这话,意识到不对,他盯着晚照:“晚照你怎么了?” 晚照缓慢地挣脱了万钟的手:“我意思是说,谢谢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了。” 万钟脸色微变。 晚照:“嫌弃你,嫌弃你居心不良,嫌弃你笨重呆板。” 她抬起手,削葱般的长指轻撩起一缕乌发,之后风情万种地道:“你也知道,我阅人无数,你这样的,我其实根本看不上,若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套些消息,我会 yh 多看你一眼吗?” 万钟眸中痛苦不已:“晚照,不要这么说。” 晚照:“不然呢?不然我能看上你?” 她薄软的唇畔轻启,眸中却射出冷意:“你滚吧。” ************** 青葛抱着雪球,跑出自家院子后,便觉得后悔了。 长夜漫漫,她去哪里? 总不能睡大街! 她略犹豫了下,便将雪球放下。 雪球现在很是沉重,抱着也很累。 她温声道:“大难来时各自飞,现在我们先各自飞一会。” 雪球懵懵地看着她,不明白的样子。 青葛:“我带你进王府,之后你去找小世子,我去找殿下,如何?” 雪球嗷呜一声,摇着尾巴,倒仿佛有些兴奋。 青葛:“就这么办了。” 说完青葛纵身一跃,进入宁王府,其间她自然遇到几个暗卫,便假装万钟的命令。 万钟就在她的宅院中,显然众暗卫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怀疑。 况且—— 谁不知道如今殿下和青大人好上了。 青葛畅行无阻,到了后院,她便让雪球去找小世子,她自己则是轻盈一个飞纵,直接过去宁王的房中。 宁王其实倒是想日日和她一起,但她并不允,他只能作罢。 如今青葛潜入他的院中,翩然落地,谁知才刚落地,便有黑影瞬间欺身而来。 青葛身形微侧,避开这攻势,看过去。 这两个暗卫是她往日熟悉的,是一起并肩作战过。 两位暗卫见了她,意外,对视一眼,便低首下去。 青葛面上微热。 昔日也算是有些熟悉的同僚,如今几年时间,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堂而皇之地潜入昔日主上的宅院。 显然他们对自己要做什么心知肚明,对于自己和宁王的关系了如指掌。 不过她还是佯作淡定地道:“下去吧,今晚由我负责值守。” 两位暗卫对视一眼,略一犹豫,到底悄然退下。 青葛越发面烫,很有些以公谋私偷香窃玉的羞愧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5章 她待那两位暗卫走远,才小心敲响宁王的门。 此时明月当空,院中幽静,蔷薇花的香气阵阵袭来,她轻叩门扉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 待两三声后,便听到宁王的声响:“说。” 青葛不想说,她微咬唇,不言语。 于是房中安静下来。 片刻后,她听到宁王起身,下榻,走到门前。 随着轻微的吱呀声,门被推开了。 青葛便看到宁王。 只着素白里衣,一头乌发流泻在肩头,夜凉如水,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竟是华光流转,风姿俊雅。 宁王漆黑的眸子也在凝视着她。 于是月下,花香,门内,门外,两个人视线交缠间,柔情璀璨。 片刻后,宁王略挑眉间,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青将军星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青葛抿唇轻笑:“夜深人静,无处安身,便夜探贵府,想着觅一风流去处。” 这话落时,风吹过,花香袭人,缠绵花香中都是缱绻暧昧。 宁王黑眸专注地望着青葛,缓慢地伸出手来。 之后,骤然间,他手上用力,手腕翻转,青葛一个趔趄间,已经被他扯入房中,又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地滚到了榻上。 青葛:“你——” 这个字还不曾出口,她便被火热滚烫的气息彻底淹没。 就在院外不远处,一抹翠竹旁,两位暗卫挺拔但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其中一个道:“我们——” 另一个道:“就站在这里吧。” 或许他们应该习惯。 以后的主上,不是孤家寡人的主上了。 第135章 第 135 章 第135章呵护和弥补 青葛发现, 自己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在被尽情燃烧、释放。 在汗水淋漓中,彼此用尽全力拥有和探索对方, 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这种探索远胜过以前所有。 曾经在她冒充他的王妃时, 她是收敛小心的,可是现在她可以释放自己的本性, 用充满韧性和力量的身体去承接那种力道, 夯实而凶猛的力道,可以去碰撞, 契合, 可以以最极限的方式去容纳。 于是所有的愉悦和渴望全都被挖掘出来, 畅快淋漓到了极致。 显然对于宁王来说亦是如此。 只需一场便足矣, 两个人精疲力尽, 青葛就这么靠在男人怀中安静睡去。 她睡得过于甜蜜, 这于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好眠。 不过在睡了不知道多久后, 她便被一种细微的声音惊醒, 是一种艰难的挣扎声和喘息声,就在她耳边。 她陡然醒来, 睁开眼睛, 侧首看过去。 发出这声音的是宁王。 她小心地坐起来,俯首看他, 他俊美深刻的面庞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英挺的眉微蹙着, 薄唇艰难地蠕动,似乎说着什么。 青葛略听了听, 听不清,只觉他在挣扎于梦魇中。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 低声道:“殿下,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声音放得很轻,但就在他耳边。 宁王似乎挣扎了下,之后陡然睁开了眼。 青葛看到,他眼底是一片几乎溢出的幽暗。 青葛愣了下。 宁王气息沉重,紧抿着唇,盯着她。 青葛也在看着这样的宁王。 两个人在长久的对视后,宁王有些艰难地闭上眸子。 他薄唇动了动,哑声道:“我做梦了。” 青葛便不再问,她拿起一旁的巾帕,为他擦拭了脸上的细汗。 宁王微阖上眼,柔软的巾帕擦拭过他硬朗的面庞,他顺从地任她擦拭。 这一刻青葛只觉心底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萌生,她有种紧紧把他抱在怀中的冲动。 不过她到底克制住了,若无其事地将巾帕扔到一旁,之后自己也躺下来。 两个人紧挨着躺在榻上,她才仿佛很不经意地问道:“梦到什么了?” 宁王无声地望着上方,过了一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感受着这熟悉馨香的气息,他才道:“我走到了你的梦中。” 青葛侧首看着他,眼神平和而温柔。 宁王抿出一个浅淡温和的弧度,之后揽住她的腰肢,大手用力,直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了。 青葛任凭他这么抱着。 宁王扶着青葛的脑袋,要她靠着自己肩膀,又用大手轻抚着她纤长的后颈。 他将自己的脸埋入她的发间,贪婪满足地吸了口,这才道:“我梦到雪。” 他轻笑了一声,薄唇轻吻她的侧脸:“我是不是惊醒了你?” 青葛:“是。” 宁王轻拍她后背:“睡吧。” 他语气嘶哑温柔,像是哄着一个被惊醒的孩子。 青葛靠在他的肩头,脸颊紧贴着他的颈子:“好,我们一起睡。” 这时,她才突然发现,他们明明缠绵了不知几次,可从未一起共眠到天亮。 在她那里歇着时,他一般夜半时分便回府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太忙,或者不想太过大张旗鼓。 *************** 这月中旬,朝廷派来稽查的钦差终于要离开王府,王府众人也略松口气。 不过宁王却忙起来。 原本按照太子的意思,今年大兴阅兵,不但要校阅皇都禁军,还要校阅禹宁以及边境一带的兵马,这自然有震撼境内宵小,并振奋军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6章 这种大阅之年,宁王麾下的禹宁边境军也要参加这次的春阅。 因皇上龙体欠安,这次春阅本应由太子代为校阅,这也意味着新旧两帝的交接。 可如今皇都突然谣言四起,说太子并不是皇上亲子,还说谭贵妃私通外男才 弋 生下太子,甚至有人说太子无后,是因为混淆皇室血脉遭受天谴。 青葛身在禹宁,对于这些具体传闻并不清楚,只是隐约知道皇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又因这些流言蜚语,便有大臣不断进谏,竭力劝阻,认为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校阅,如此头等大事,关乎天下平定,若是由太子代为校阅,怕军心不稳,民心生乱。 正是出于这些缘由,皇上才不得不硬撑着病体,亲自校阅。 宁王身为禹宁王,太子的同胞皇弟,谭贵妃的亲子,纵然不曾被怀疑血缘出身,但终究地位尴尬。 偏偏他手握重兵,要带领边境军前往皇都参加校阅,这其中多少微妙,可想而知。 谁也不知前往皇都后,面临什么境况。 皇室父子,血缘疑云,兄弟手足,储君之位,这些放在一起,在任何朝代都足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青葛也试探过宁王,不过他除了略忙一些,却并不见任何异常。 反而并不在意地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说着,他望向青葛:“若我不再是禹宁王,你也要当我的王妃,是不是?” 青葛困惑地看他:“你自己都不是禹宁王,那我还当什么王妃?” 宁王自己想想也笑了:“是,若我有个万一,那你只能当寻常人家的妻子了。” 不过他很快又道:“不过,若有万一——” 青葛:“若有万一,说不得小命都不保,还想什么王妃不王妃。” 宁王:“有道理。” 青葛:“到时候说不得抄家,贬谪,流放……不过你不用担心。” 宁王若有所思,他长指托着下巴,黑眸含笑看着她:“我为什么不用担心?” 青葛:“这些年,我略有积蓄,养你和小世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实在不济,只好带着你们父子亡命天涯了。” 宁王哑然失笑:“好,全靠你了。” ************ 就在紧锣密鼓筹备着皇都阅兵时,皇都的妇科圣手来了,专为给青葛治旧伤的。 谁知道过脉后,几位大夫神情颇为慎重,又问了青葛好一番,其间问起:“月事如何?” 青葛如实回答。 大夫神情诧异:“这位娘子的意思是,你上次月事是腊月二十三了?” 青葛回忆了一番:“大概吧?” 她实在不记得了。 她这么一说,几位大夫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快速对视一眼。 宁王一直守在一旁的,听此言,问道:“可有何不妥?” 他这一问,大夫一时无言以对,当下只好解释起来:“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三旬而一见,如今这位娘子距离上次月事已是两个月零八日,这是月事不调,需要细查缘由。” 宁王听此,蹙眉。 他深深地看了青葛一眼:“你这样……有多久了?” 青葛:“自我十五岁初潮时,便是如此。” 她其实也有些意外,她自从初潮之后便是如此,虽说她也知道月事为一月一次,可因她自小如此,晚照也是如此,她并不在意。 甚至她还觉得这给自己带来便利,省却了许多麻烦。 她试探着说:“兴许每个人体质不同?” 宁王却是不再理会青葛,他请几位大夫跟随他出去,要亲自和大夫详谈。 青葛其实有些好奇,她侧耳倾听,但没听到什么动静。 宁王和几位大夫详谈过后,便有近侍出去。 没多久,青葛便看到几个人,有岳嬷嬷,有机巧嬷嬷,也有千影阁其他闲杂人等,负责膳食以及各样训练的老人。 宁王召见了这些人,不知道谈了什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把他们放出来。 众人出来时,神情都有些灰败,岳嬷嬷侧首看向青葛时,似乎有些叹息。 青葛多少猜到了,有些无奈。 这时候,宁王自厅中出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便停顿在那里,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就那么看着她。 他不说话,墨黑的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黯淡,以及一些她无法形容的情绪。 青葛小心地道:“殿下?” 宁王干涩地抿着唇,试图挤出一个笑来,但并不曾成功。 他哑声道:“是我的错。” 青葛:“到底怎么了?” 宁王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之后才道:“之前你嫁给我时,最开始不曾请过脉,等在皇都过脉时你已怀孕,喜脉掩盖之下,并不曾发现什么,也或许那时候问题还不曾显现。这几年,你产后失去调养,又颠沛流离,曾经受过伤,踏过雪,所以——” 他艰涩地苦笑了声:“我刚才要大夫,以及千影阁诸位嬷嬷聚在一起,大家商讨过,觉得你禀赋不足,血海空虚,才导致月事不调,还有一些沉疴旧疾,总之都需要慢慢调理,要一直调理……” 青葛:“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知道有些女子因为宫寒,会有经痛,可是她从来没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7章 且几个月来一次月事,很是方便。 况且她不是还生过一个孩子吗,怎么会有什么问题。 宁王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悲恸,以及无力感。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至爱,他盼着她身体康健陪他到白头,可她这身体却是千疮百孔。 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小长在千影阁,长在宁王府,明明就在他眼皮底下。 可他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 他亲手和叶闵制定了一条条严苛的规矩,要她自小经受酷刑一般的锻造,于是她便有了一身的沉疴旧疾。 几个月来一次月事,她习以为常,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宁王艰难地压抑下翻腾的苦涩。 他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扯出一个温柔酸楚的笑来,之后终于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好好调理。” 用二十年的严苛苦训,锻造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再用漫长的余生把她搂在怀中,陪伴着她,一点点为她抹平一身的沧桑斑驳。 ************** 其实如今宁王也应该启程前往皇都了,不过他暂时不想去,只是调集了手下亲信将领,各自安排下去,由他们分别挑选边境军精锐赶赴皇都参加校阅。 至于他自己依然留在府中,要几位大夫再次为青葛诊脉,针对青葛身体商议敲定了调养之法,包括膳食,推拿,针灸,以及汤药。 青葛听着便觉麻烦:“我身体还好吧?之前千影阁的大夫从来没说过我有什么问题,况且叶阁主也曾经为我诊脉。” 宁王听她这么说,只淡看她一眼:“并不好。” 他不想说的是,千影阁大夫对于一个暗卫身体好不好的判断,自然和他对自己王妃身体好不好的判断不同。 至于叶闵—— 他暗暗地压下对叶闵那无法忍受的情绪,之后用格外耐心的眼神看着她:“听话好不好,我都会安排好,你不需要操心什么,只记得按时用膳喝汤药便是了。” 青葛:“还得针灸推拿……耗时几个月,未必奏效。” 宁王耐心哄道:“是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也没什么,慢慢来,我听大夫那意思,便是不能彻底恢复,但若坚持下去,对你身子总有些益处。” 青葛有些勉强:“好吧。” 宁王看她这样:“你该不会对推拿有些不喜吧?” 若要诊治,需要对她柔软之畔的部位进行推拿,这对于大晟大部分女子来说,显然是避讳的。 青葛其实倒是没什么,她只是好奇地看着宁王:“那你呢?” 虽说有女医帮着做这些,但是在最初诊断以及圈定穴位时,可能还是要那位妇科圣手查探。 宁王:“医家不忌,我既请了圣手,给你治旧伤,为你调养身体,还能在意这个?” 青葛便道:“你往往嘴上说得大方,其实心里未必。” 宁王望着她:“这次我是真心的。” 他轻叹了一声:“之前我们吵架,我说你便是寻几个男子来,我也并不在意,睡就睡了,我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你但凡和哪个有瓜葛,我会要对方碎尸万段。” 青葛:“我就知道。” 这时,她便听宁王道:“但是今日,若有人说,可以采阳补阴帮你调养身体,我可以接受。” 他这声音低沉,认真。 青葛惊讶地看过去:“采阳补阴?竟有这等妙法?” 宁王唇角微绷:“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肯定地道:“当然没有。” ************* 这件事之后,宁王召了万钟过来,要他重新制定千影阁暗卫的训练规划,并废除昔日一些陋俗旧习,此时万钟和晚照才闹得不可开交,万钟正是消沉时,突 殪崋 然听到宁王说这个,也是没想到。 不过细想下也明白宁王意思,便听令行事。 晚照听到这消息后,更是意外,意外之余颇为感慨:“我还记得,我们两个藏在破庙之中烤火,那时候外面下着大雨,你当时看着外面的雨,我只觉得,我们颠沛流离,不知最后落一个什么下场。” 她笑望着青葛:“如今几年时间,你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看着你,我便后悔起来。” 青葛:“后悔什么?” 晚照叹息:“你这几年付出了许多,走缥妫,间接促成了缥妫和大晟的结盟,又撰写了缥妫游记,潜入夏侯氏身边破了夏侯世家的炼银法,立下汗马功劳,又去了缟衮……” 说起来这才几年时间,青葛做了许多事,一桩桩,对外结盟,对内压制夏侯世家,丈量田亩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说如今的青葛就算没有宁王,她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青葛也足够幸运,一直被宁王放在心坎上,如今更是为她要改写千影阁规矩了。 她苦笑一声:“两年前,你我各奔前程,看似并无不同,但今日今时,我得到了什么,我只得到一个欺骗我的男人!” 青葛:“可是你终于可以离开千影阁了,你这几年累积了一些资历,离开后,会有一个妥善的出路,而你还年轻,一切都刚开始。” 晚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还年轻吗?” 青葛:“嗯,你才二十六岁,是不是?” 往日大家年纪都是保密的,如今青葛已经知道,她比自己大两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8章 晚照:“才……” 青葛:“是,才二十六岁。” 晚照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笑了一下:“你说得是,并不晚,我才二十六岁,我离开千影阁,真正属于我的这辈子才开始。” 青葛:“是,凭着你这几年的资历,你会得到一笔银子,一个很好的去处。” 晚照修长的羽睫垂下,轻笑道:“你说得对。” 她望着窗外:“我这辈子,才刚开始。” 属于她自己的一辈子。 至于千影阁,至于万钟,那是要被她忘记的过去。 ******** 几位太医初步敲定青葛的调理之策后,宁王安排膳食、汤药以及每日的推拿针灸。 最初是女医为她针灸推拿,但宁王会从旁观摩。 几日后,宁王竟学会了,开始尝试着自己为她推拿,由那位女医指点。 待到他们即将出发前往皇都时,宁王已经颇为娴熟。 他便开始为她安排:“会带着侍女和厨女同去,负责为你熬制汤药烹饪膳食,至于针灸推拿,我来为你做,等到了皇都后,我可能要忙,到时候再另做安排便是了。” 至此,青葛不得不说,他安排得周到细致,她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便听她的了。 而且她对他的推拿也很满意,他颇有天分,手艺学得不错,关键是那双大手—— 长期持刀弄剑的人,略带着些薄薄的茧,修长有力,指骨清晰,就那么按压揉捏推拿,让自己血脉通畅,让自己浑身舒坦。 比女医还要好! 青葛甚至觉得,推拿这种事就得男人做! 安排妥当后,他们也该上路前往皇都了。 至于前往皇都的安排,青葛自然要骑马的,她喜欢骑马。 温正卿听说这个,小心翼翼的:“青大人不陪着世子殿下乘坐马车吗?” 最近他总算明白过来,知道宁王和青葛有些干系。 他也是无意中瞄到的,瞄到后,显然很是震惊。 之后一两日,温正卿面对青葛总是不太自在,说话也刻意放轻了。 青葛猜着,他必然不知自己便是昔日的宁王妃,也只是笑而不语。 如今温正卿问起青葛备马一事,越发小心。 青葛直接道:“不必了,我骑马就是。” 温正卿面有难色:“听起来,殿下那里的意思是,想请青大人乘坐马车?” 青葛直接道:“随便他说,不必理会。” 温正卿听这话,往日再是四平八稳,也愣了下。 在禹宁,还有人用这种语气提起宁王? 青葛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她略犹豫了下,便有些艰难地挽回:“我意思是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殿下想必不会在意吧?” 温正卿反应了一会,才忙道:“是,殿下怎么会在意呢!自然是听青大人的。” 一时温正卿告辞,青葛耳力好,隐约听到他和底下小厮提起来,郑重其事,让一干人等都小心着,万不可有什么不好的言语。 青葛轻笑,想着温正卿是谨慎性子。 其实这宁王府没秘密,府中侍卫暗卫知道的已经不在少数。 她也听到人底下人议论,原话大概是“殿下和青大人如何如何”。 在他们的想法中,宁王寻找自己的王妃,寻了几年,几乎要寻疯了。 如今突然和一个昔日自己的暗卫在一起了,看来是转了性子。 对此青葛也只是听听罢了,从她决定和宁王在一起,便知道自己注定面对一些麻烦,别人未必是恶意的,只是说说而已,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去说吧。 可谁知道,临到出发时,小世子却有意见了。 他闹着要青葛和他一起坐马车。 他鼓着软乎乎的脸颊,羞涩地小声道:“世世就想和青姊姊一起坐马车,要青姊姊搂着世世。” 虽说这孩子也不小了,但他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娇憨惹人。 青葛笑着道:“那我陪你一起坐马车吧,如果你坐马车觉得闷,我带你骑马。” 小世子顿时眉开眼笑:“好!” 宁王从旁看着,眼神淡淡扫过自己儿子,并没说什么。 恰此时青葛出去查看所带行囊,宁王便略有些嘲讽地挑眉,对着小世子道:“这是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多大一个孩子,还自称世世?” 真是没眼看! 小世子一听,无辜地道:“父王,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怪孩儿吗?” 这时恰好青葛去而复返。 小世子马上迈开小腿,哒哒哒地跑到青葛身边,用孩气十足的手指头揪了揪青葛衣角。 青葛:“怎么了?” 小世子轻轻晃了晃小身体,很小声地道:“青姊姊……” 青葛看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竟仿佛受了委屈。 她便看向宁王:“怎么了?你刚才说他什么了?一转眼他就要哭了?” 宁王看看儿子,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道:“他还小,是个小宝宝。” 小世子一听,神情越发乖巧懵懂,越发一副小宝宝的样子。 宁王唇角泛起笑意,淡淡地道:“也许是害怕尿床,所以需要多带几块尿布吧。” 这话一出,小世子顿时瞪圆了眼睛,他羞愤抗议:“我才不尿床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89章 宁王:“哦?真的?” 小世子眼中顿时水汽弥漫:“你,你!” 之后,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把抱住青葛的大腿:“青姊姊!” 那语气,很是告状的样子。 青葛也蹲下来,抱住小世子,之后剜了宁王一眼:“不要欺负小孩子!” 宁王:“……” 他深吸口气。 罢了,自己亲生的,只能不计较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第136章温泉 这一路上, 宁王并不急于赶路,左右禹宁要参加阅兵的边境军已经出发了,他可以慢慢走, 于是一路上悠闲得很, 反而很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 其实青葛多少猜到,这次前往皇都, 只怕谭贵妃的事要有个着落了, 也许他也有些不想面对吧。 这日一行人恰好歇在一处驿站,这驿站靠山而建, 后山有温泉有湖水, 于是一家子干脆歇下来, 去泡泡温泉。 本来小世子也要跟着去, 被宁王拒绝, 年 璍 纪小不适合泡温泉。 小世子不太服气, 问了大夫, 果然这么说, 心不甘情不愿只能罢了。 宁王甩掉了这小东西,满意地牵着青葛的手去山中。 他温声道:“往日你身上受过许多伤, 泡温泉可以驱寒活血, 对你身体总有些好处。” 青葛:“好。” 这么说着,她想起小世子, 道:“你不要和他较劲。” 宁王:“我没和他较劲,是他和我较劲。” 他可以感觉到, 这孩子总有种“父王会抢了青姊姊”的担心,是以处处和自己较劲。 青葛笑叹了一声:“我知道他现在有些装模作样, 故意对我撒娇。” 宁王:“很好,你也知道他是装的。” 青葛:“可是那又如何?我喜欢看他装。” 宁王一时无声。 青葛笑道:“他五岁了,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他愿意撒娇,那就让他撒娇,我愿意尽我所能哄着他,陪着他。” 这样的光阴又能有几年,他很快就会长大,再也不好意思撒娇了。 所以她反而应该珍惜,珍惜这点撒娇的小尾巴,让自己能够抓住,能够弥补。 宁王听着,倒是有些动容,他略想了想,黑眸便笑看向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青葛:“嗯?怎么了?” 宁王握着她的指尖,低声道:“你若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学他,卖卖乖,撒撒娇。” 青葛:“?” 宁王道:“其实你才二十四岁,也还小,愿意撒娇也可以撒娇,我愿意哄着你,陪着你。” 青葛:“……” 她便有些脸红,又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 宁王黑眸温柔地望着她,道:“若他需要弥补,你也需要弥补。” 这让青葛沉默了,略低下头,看着前方,不再言语。 宁王看她不说话,知道她不好意思。 他握着她的手,走在湿润的草丛中,心里却想着,他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来。 这么走了一会,青葛突然道:“该怎么和他讲?我完全没什么想法。” 冲锋陷阵可以,但和一个小孩子讲起这些,她觉得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宁王听此,低叹一声:“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自己和他讲。” 青葛:“我是这么想的啊,可我……” 宁王:“那你就听我安排吧。” 青葛好奇:“你怎么安排?” 宁王侧首,笑看她一眼:“这一路上,你多陪陪他便是了,也不用太刻意,现在这样也极好,等到了皇都再说吧。” 其实他看得出,现在母子相处很是融洽自然,默契十足,青葛也没有“当人家母亲”的负担,所以他私心中也希望她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像姐弟,像玩伴,彼此陪伴,母子二人都喜欢这样。 至于儿子那里,他很有把握,并不担心什么,所以反而不急。 他甚至隐隐感觉,这孩子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 ************* 山中最大的温泉其实是在一处古榕树下,榕树枝繁叶茂,温泉便自树根和山石的缝隙中潺潺流出,当地官署用白石垒了温泉池。 因宁王要用这温泉,驿站早做好安排,此时四下自然无人,两个人也都没什么顾忌,各自卸了衣袍下水。 下水后,彼此眼神对着,气氛便有些微妙。 青葛便故意道:“这温泉不太大,你在这边,我在这边。” 她开始拨拉地盘。 宁王却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我帮你推拿吧。” 青葛:“不要吧,早间才推拿了。” 宁王俯首,轻吻她已经泛红的脸颊,薄薄的唇贴着她嫣红的耳珠,低声道:“如今泡在温泉中,可以通经活血,这个时候推拿,事半功倍。” 青葛睨他一眼:“真的假的?” 宁王笑:“试试。” 这么说着,他两边中指指腹已经按压在她两侧的天池穴,并轻轻按摩起来。 青葛不再挣扎,略合上眼,放松了自己,享受此时的推拿。 宁王缓慢地向内,拇指缓慢来到乳根穴处,并以手掌发力,带动整体往上,同时缓慢画圈按摩揉搓。 对于这些推拿手法,他如今已经颇为熟稔,手指同时做着向上和向内的手势,并逐渐加大力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0章 或许是这温泉的缘故,没几下功夫,青葛身子便酥软下来,就连四肢都软绵绵的,只能无力地靠在身后男人身上。 宁王坐在石头上,微靠着那大榕树,扶着她的后脑让她仰靠在自己身上。 之后他的大手却来到膻中穴,并轻柔按压。 当这么推拿着时,他薄唇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穴位还可以改善胸闷,有利于宽胸利膈,你觉得如何?” 青葛此时已是骨酥身软,她靠在男人有力的胸膛上,听着他声音低哑温柔,如同这温热的泉水一般。 她便低声道:“很舒服。” 会觉得所有的疲惫和紧绷都被这暖意融化,身体彻底松弛开,懒懒散散的,如同一片水藻,漂浮在水中。 宁王一边细致地推拿着,一边绕过颈子,吻她薄软嫣红的脸颊,又捉住她的唇,轻轻地啄。 他的动作温存和缓,如同潺潺流淌的泉水,这让青葛尝到了最极致的滋味。 分明没什么激烈的,但她竟然喜欢得脚趾头紧缩起来,一下下的,就这么绽放在温泉中。 于是她便真的化为了水草,一半挂在男人身上,一半漂浮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荡。 宁王抱着怀中湿滑柔腻的青葛,感觉着她和温泉一波波的颤动,他虽并不曾得到什么快意,可心里却觉满足。 他将脸埋在她的柔软中,感受着那抹馨香,却是想起几年前。 曾经的他并不懂情滋味,但看着娇俏的王妃,心里喜欢,便强横地索取和占有,得到后,自己舒坦了,便觉极好。 可现在心境却大有不同。 他的青葛,颠沛流离,受了许多委屈和苦痛,哪怕如今她轻描淡写,可他依然要把她捧在手心里,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疼爱。 看她喜欢,他才会满足,满足得心尖在颤。 青葛过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抬眼间,她看过去,见他神情虔诚地望着自己,竟是毫无杂念的样子。 青葛试探着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他过于精致的眉眼。 薄薄眼皮下,一双墨瞳幽深如海,不过却有温柔的波光在流动,让人恨不得溺在其中。 青葛歪着脑袋,专注地凝视着他,看了很久。 宁王帮她捋顺额上湿润的发,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青葛笑道:“可能因为看着喜欢吧,觉得你长得好看。” 宁王唇角微翘起:“今天怎么这么甜?” 青葛笑了笑,手指在宁王结实硬朗的胸膛上轻轻滑动。 她垂着眼,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想去皇都?” 听这话,宁王神情略凝了下,之后才道:“或许吧。” “其实我曾经试过,艰难地试过,可那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他疼爱我,可他性情中的固执不是我能轻易改变的,我不能,皇兄也不能。” 青葛无声地听着。 宁王:“如今看来,往日种下的因,到底要有一个果了。” 青葛便抱住他,很轻地把他拉下来。 于是两个人在这温热的泉水中,身体轻轻覆盖在一起,犹如一片树叶落下时,树叶和水中倒影的重合。 青葛用自己胳膊搂住男人窄瘦紧实的腰,望着上方的悠悠白云:“我明白你的心思。” 宁王听着,沉默而无声地望着下方的她。 青葛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的长发在水中飘散,犹如水草一般。 她慵懒地合着眼,开口道:“外人只说你性情桀骜,不通人情,但其实你是在意的,如果不在意,不至于拖延了这么久。” 宁王抿出些许笑意,大手托住青葛的后脑,低首亲吻她的眼角,她的眼睫,细致地吻。 之后,他 依誮 将脸埋在青葛的颈子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他哑声道:“你一定还记得那一天我们曾经说过的话。” 青葛闭着眼,享受着被阳光和温泉滋润的惬意。 他没有说哪一天,但她懂。 她笑着道:“我当然记得。” 宁王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温沉:“道理说起来总是简单,但是要做割舍,要做决断,总是很难,我往日以为自己不在意,但是如今却有些犹豫。” 青葛道:“我觉得犹豫也是人之常情。比如我,我以为我可以不在意任何人,但是后来我还是生了不忍之心。” 哪怕恨夏侯止澜恨到想撕扯了他,可她还是为自己找尽理由,想留他一命。 在缟衮有几次她可以杀阿隼,为什么不杀,因为阿隼死,夏侯止澜必死。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宁王低叹一声:“天下能懂我的唯有你。” 这次前往皇都,他和她,都需要做一个决断吧。 ************* 抵达皇都后,宁王便低调起来,两个人不再同住。 青葛先前往皇都自己的宅院,宁王则回宁王府,至于侍女厨女,宁王自然都安排好了,要她们跟随青葛同行。 临走前,宁王:“我已经安排好,送一个医女去你那里,每日为你推拿针灸,你不要忘了。” 青葛笑道:“我知道。” 宁王:“这几日我们先低调些,不要声张,等过两日我有时间,便寻个借口把你接过来。” 青葛:“嗯。” 宁王嘱咐了好一番,才压低声音道:“你先去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1章 青葛挽唇笑:“好,过两日再会。” 告别宁王后,她先回去自己宅院中,将医女侍女厨女都安置下,并命人打扫了厅堂,便忙碌起来。 她因有官职在身,要履职,还要上交自己在缟衮两年的述职呈文等,自然忙得团团转。 她先去户部,见了同在缟衮的同僚,知道如今朝廷急着催要,估计很快便要对四大世家的土地重新布置规划,他们两年丈量所得数据,至关重要。 因为这个,青葛连着几日都留在户部,核查条目,撰写公文等。 因这里都是两年的旧友,大家颇为熟稔,忙碌之余用膳休息喝茶间,也难免聊起皇都的见闻。 青葛这才知道,如今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朝中私底下说起谭贵妃,据说听到这些传闻,谭贵妃大怒,愤而卸下头上凤钗金冠,披头散发,跑去皇上面前长跪不起,哭着诉说委屈,说自己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皇上龙体欠安,长卧病榻,原本朝中一切事务都交给太子,如今突然这么一个传言,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众人难免尴尬。 这时候,皇后一族也陡然发难,朝中其他皇子显然也都跃跃欲试。 如果太子血脉真如外面传言那样不清不楚,自然是难登大宝,而一母所生的宁王显然也会见弃于皇上。 一时之间众位皇子自然全都铆足劲,勾结朝臣,进献谗言,哪怕这老皇帝死,也非要在死之前废了这太子,那样大家才能名正言顺,才能有机会! 皇太子要操心朝政,整顿四大世家,并应对黄教作乱,同时还要迎着市井流言面对皇帝并诸位皇兄弟,可谓腹背受敌,举步维艰。 青葛听说这消息,在那流言蜚语中,多少也体会到此时宁王的处境。 她有心想去见见他,不过又觉得,言语无力,她一时也帮不上他什么。 除了宁王,青葛也探听到一些关于黄教的消息,据说郁殃被押入皇都后,关押在天牢重地,黄教叛逆一直试图营救,却反而接连折损黄教数名高手。 黄教神出鬼没,潜伏于市井间,往日并不好抓捕,如今朝廷显然是要捏着郁殃来拿捏郁回,甚至用他来诱捕更多黄教关键人物。 至于夏侯止澜……青葛多少也听到一些他的消息,确实如宁王之前所讲,他如今在黄教中地位颇高,很受郁回倚重,据说手握黄教并部分夏侯氏隐在皇都的人脉。 这让青葛心里越发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起那一日,阿隼勾结了黄教要杀自己,他也曾经撕心裂肺。 她至今还记得他心痛的声音,她相信至少那一刻,他确实在心痛自己。 后来他杀阿隼,勾结黄教,联合夏侯氏,他到底要做什么,要报复哪个,对付哪个? 只是这些心思,青葛也只能压下来,如今朝廷三年一次的大阅兵即将开始,从后宫到内廷,从庙堂到江湖,风谲云诡,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有什么大变动。 ********** 这日,因缟衮丈量田亩一事,太子召户部度支司、工部以及相关官员议事,讨论田亩税赋之策。 如今四大世家盘踞之地的田亩鱼册已经整理完毕,但对于四大世家的处置还涉及到方方面面,自然需要详细筹划。 太子举步维艰,这缟衮田亩丈量是太子一手操办的,朝臣并其他皇子自然都在盯着这件事,太子也唯恐出什么差错,一而再再而三核实确认,谨小慎微。 青葛作为缟衮丈量的主导者,自然也在其列。 这么讨论着间,也提起如今朝中有人上了奏本,提起丈量世家门阀的田地,惹得几地怨声载道,以至于生了民怨,黄教越发大肆盛行。 这言语间,竟是把黄教之祸推到了这次的田亩丈量上。 众人提起这个,自然很有些愤愤不平。 太子听此,倒是神情温和,道:“我等行得是大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些小人妄言不必理会,过两日,皇上即将设宴崇明殿,便是要褒奖各位,凡六品以上官员,以及在各地丈量田亩参与者,皆可参加。” 众人听了,自是惊喜不已。 要知道他们户部有三司,度支负责土地丈量管理,并不是什么要紧部门,度支司负责丈量,但盐铁和户都负责钱粮和贡赋、可以说干的是脏活累活苦活。 如今天子竟要设宴崇明殿,他们竟然可以参与,这自然是万没想到的荣宠。 一时众官员顿时兴致大起,纷纷献计献策,提起这次经界推排中如何清查隐田以及抑制兼并等。 因青葛凡事亲力亲为,太子详细问起,青葛也就讲起经界推排中是如何分区等。 她这里正谈着,突然间,外面行来一人。 初时青葛并没在意,依然在详细地讲推排中如何消除隐田逃税之患,突然间大家全都看向门厅处,她也下意识看过去,于是便看到了宁王。 宁王今日着对领镶黑边紫纹直身,一头长发以镂空雕花金冠束起,端得是矜贵俊美,气度雍容。 他正负手立在门厅中,含笑望着厅中——就青葛的感觉,他在看着自己。 见青葛停下,宁王抬手示意她不必,从容一笑,道:“青大人继续便是。” 他这么一开口,在场诸位官员纷纷起身,向宁王示意,宁王颔首请对方坐下,自己也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青葛便继续讲起缟衮世家门阀侵占田亩的触目惊心现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2章 这时候便有侍女无声息地上前,为宁王奉茶。 宁王品着茶,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圈椅上,唇边带着笑,就那么望着侃侃而谈的青葛。 看她以女子之身着朝廷四品袍服,看她黑发挽起的英姿飒爽。 他也看看在场其它人等,却见其它人听得专注入神,显然青葛讲得好,讲得言之有物,讲得条理清晰,讲得……就是好! 宁王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满眼都是欣赏。 这时候,青葛讲完了,大家纷纷问起具体事宜,诸如缟衮的人口之策,风土人情等。 其实这些青葛已经向宁王回禀过,宁王也都清楚,不过此时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其间还煞有其事地问了个问题。 青葛听他问,一时也是想笑。 他都知道,怎么还要问! 不过当着皇太子并诸位官员的面,少不得给他详细讲了。 宁王听完,颔首赞赏道:“青大人在缟衮两年,历经艰辛,踏遍缟衮土地,才绘得田亩鱼册,可谓是居功甚伟。” 众人听得宁王这么赞叹,自然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青葛听着他对自己的赞赏,几乎无言以对。 他这样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可她如今是青大人,被他禹宁王夸了,少不得郑重其事地谢过,并自谦一声。 这时,太子却笑对宁王道:“九韶,这次我可是要好生提拔青葛,要放在皇都重用,你可不许拦着,也不许不舍得放人。” 宁王唇角的弧度便消失了,不过还是勉强道:“皇兄,我明白。” 太子听此,略松了口气,笑对青葛道:“这下子你放心了吧,可以安分留在皇都,不必担心他强留你不放。” 宁王听这话,不但不笑了,唇角也略绷起来。 偏偏在场众人听得这话,也都纷纷笑 依譁 起来。 宁王视线淡淡落在青葛脸上,青葛虽没太笑,但她似乎和太子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样子。 这下子,他神情便不太好了。 这时恰太子又谈起缟衮时家家主要来皇都,以及其它诸多繁杂细节,青葛都一一回答,耐心细致。 自始至终,青葛都没再多看他一眼。 宁王见此,便干脆起身告辞了。 青葛和太子这么聊着间,也不经意地抬首扫了一眼宁王的背影。 太子察觉到了,随口笑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他这气性不小。” 气性…… 青葛隐隐意识到了,不过并没说什么,只笑笑罢了。 议事过后,太子招待用膳,恰青葛坐在太子身边,大家随意聊着。 因说起宁王适才来了突然又走,太子便随口道:“他这两年性子确实有些古怪。” 青葛试探着道:“怎么古怪?” 太子略蹙眉:“之前一直寻他的王妃,如今倒是不怎么寻了,但是性子却越发不好琢磨,你看,适才来了,突然赌气一般又走了。” 青葛心虚,淡别开眼,随口道:“兴许心绪不佳吧。” 太子轻笑:“这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两年好多了,他之前那性子才是别扭。” 青葛只能含糊地“嗯”了声,在太子面前她是青大人,不太适合和太子一起说起宁王的私事。 谁知道这么说着,太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青葛,你不是喜欢蔷薇花吗?如今府中倒是蔷薇花开,稍后让太子妃陪你在府中看看。” 青葛抿唇轻笑:“倒是不必搅扰太子妃娘娘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太子妃不太熟。 太子:“你不必这么见外,说起来,你小时候——” 青葛:“嗯?” 太子眸中泛起回忆,他笑着道:“你还记得,我,九韶,还有叶闵,我们带着你进入禹宁的那一晚吗?” 青葛垂下眼,低声道:“当然记得。” 太子叹息一声,道:“当时九韶摘了一朵。” 青葛听此,意外:“宁王殿下摘的?” 太子笑道:“你不记得了吗?他还特特摘了一朵蔷薇花,我当时还笑他,他便把花塞给我,那朵花,我后来不是给你了吗?” 青葛一时默然。 之后,太子似乎还和人说了什么,但是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耳边嗡嗡嗡的,她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那朵蔷薇花,是他摘的。 第137章 第 137 章 第137章做一个让你相信的谢九韶 青葛从来都觉得太子清朗犹如天上月, 神仙人物,怎么看都看不腻。 哪怕没什么男女心思,多看看总归赏心悦目。 可此刻她竟觉得耳边的声音如此鼓噪, 她只希望他尽快结束, 她要离开,她要回去见他的心爱之人, 向她诉说自己的恋慕, 想抱住他,想细致亲吻他每一处。 终于, 太子讲完了, 青葛几乎迫不及待地向他告辞。 太子略有些错愕, 他其实想把青葛留下, 由太子妃招待青葛。 青葛假装没看出太子的用意, 直接跑了。 出了太子府后, 她并不曾回去自己宅院, 而是径自施展轻功, 前去宁王在皇都的府邸,并轻盈地潜入其中。 她对这里的防守并不熟悉, 好在千影阁暗卫的习性她还是懂的, 就此掠过那些防守,径自前去宁王所在的别苑, 这其间也遇到一两个阻碍,她亮明身份也就轻松过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3章 最后终于她来到花厅旁, 轻盈落在青砖砌就的台阶前。 她当然记得,就是在这里, 她曾经试着卸下妆容,但是最后宁王说, 你不是,于是她面蒙黑纱走出来,那时候的宁王自始至终不曾回首看那一眼。 两年后的今日,她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回首。 如今的她终于怀着复杂的心绪,在这百花馨香中,踏着清风明月而来,急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一如六年前的那个踏马而归的宁王。 她并不曾急着踏入其中,只是隐在暗处,看着花厅中的宁王。 花厅中点燃着铜烛,宁王正在灯下专注地翻看着公函,偶尔间会停下来,以笔批注,圈圈点点,精致却不失锋芒的眉眼此时颇为认真。 青葛知道,自他入皇都后,必是公务缠身,且谭贵妃那里,黄教那里,还有四大世家等,都要他操心,他确实不得闲。 她便也没有打扰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一直到他看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准备歇息了,她才悄无声息闪入他身后的屏风旁。 宁王显然察觉到了,他气息瞬间沉了下来:“哪位?” 他竟如此敏锐,青葛没想到。 她便起了捉弄之心,故意不言语,反而倏忽一个飞起,无声无息地飘至他的身后。 宁王眉眼轻挑,之后骤然转身。 青葛轻巧地一个侧身,敏捷地避开宁王视线,闪身陡升至房梁上。 宁王的视线落了一个空。 他望着空荡荡的花厅,勾唇一笑:“这是哪里的鬼怪,竟来捉弄本王,罢了,本王不和你一般计较,这花厅留给你便是了。” 说完,他撩起袍子,迈步离开。 青葛:“……” 这人! 她无奈咬唇,心想自己是要追上去吗? 还是干脆在这花厅给他捣捣乱? 她失望地落在地面上,环顾四周,看这花厅布置。 正看着间,突觉身后风声袭来,她忙转身,还未及反应,便被一双大手一拽,她狠狠撞入男人的怀中。 宁王搂住怀中人,低头看她,黑眸全是惊喜。 他捧着她的脸,看她那错愕的样子,此时的她什么都写脸上了! 他便低头亲上,亲她的鼻尖,亲她脸颊,亲得不遗余力。 青葛脸红:“狡猾,骗子!” 宁王发出低笑:“你终究栽我手里了。” 说完,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抱着她回去座椅上。 青葛:“干嘛?” 宁王轻哼:“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都怪一个小狐狸 銥誮 精,来逗我,害我不得安心!” 说着间,他坐在座椅上,却要青葛跨坐在他身上。 青葛挣扎着要起来,宁王按住她后腰,不许。 青葛无奈,只好罢了,认命地趴在他怀中。 宁王大手环着她的腰肢,笑道:“正觉夜晚苦闷,谁知却有人特意来为我红袖添香。” 青葛:“谁要给你添香!” 宁王拿起公函来,一边搂着她一边看,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来我这里?这几日你不是正忙着?” 青葛埋在他肩窝中,舒服地享受着那清冽的气息,笑着道:“只是突然想你了,便想过来看看你。” 宁王:“哦?突然想我?你什么时候长了这样的好良心?” 青葛用手勾着他的颈子:“你不是要看公函吗?” 宁王:“也不是那么急。” 青葛仰脸看着他,笑着道:“在太子府中和太子殿下说话,突然想起你来,突然很想你,想得恨不得马上见到你,我便匆忙告辞,赶来见你。” 她的眉眼间都是明媚,连笑容都是甜软的,温柔的,像水一般。 这让宁王看得微微怔了一下,于是想起那一年,他心痒难耐,要回来见她。 于是竟是又惆怅又怀念,当然更多的是甜蜜。 他低首,细致地吻上她的脸颊,低声道:“记得那一年吗,我在太子府听了一句话,匆忙赶来,一心想着要见我的王妃,我至今记得一个人骑在无人街道上时,是那么迫不及待。” 那是二十四岁情窦初开的自己。 他笑着道:“那你呢,你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的花厅?” 青葛歪头,看着宁王:“很巧,我也是在太子府中听到一句话,便很想你。” 宁王略挑眉,轻笑道:“听到什么话,怎么突然知道想我了?” 他声音无法抑制地有些酸:“我看你乐不思蜀。” 青葛坐在他怀里,抬起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锋利明艳的面庞,笑着说:”也许你知道,我以前曾经恋慕过太子殿下。” 宁王也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 其实他查到了,也猜到了,但突然说破,于是一个心照不宣刻意忽略的什么猝不及防地摆到了台面上。 他略垂眼,掩下眸底的晦暗,淡淡地道:“嗯,我猜到了,他对你颇为赏识,还曾经找我要你,我没允,你当时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唇角抿起一个勉强的弧度:“我这么不近人情,阻碍你接近皇兄。” 青葛摇头:“我没有因此恨你。” 说着,她便讲起来,讲自己如何恋慕太子,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明亮的一道光,讲自己如何嫉妒太子妃,又讲自己如何绝望,释然,并彻底放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4章 宁王一直不曾说话,他就这么安静地听她讲,讲起她那些隐晦酸涩的往事。 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曾如此痴心地迷恋一个人,一切都听起来安静美好,就像三月绽在枝头的梨花。 可是当这个小姑娘沉浸在她最初的心动时,他在做什么? 弱冠之年,意气风发,目无下尘,什么都不曾看在眼里。 至于那个沉默的小姑娘,只是他背后一道纤细的影子,没有情绪,没有言语,像是用炭笔刻板地画出的一条黑线,没有任何曲折。 他薄唇动了动:“然后呢,我想听你说。” 青葛仰靠在他身上,望着前方的琉璃灯,低声道:“这是一个梦,梦很美,但终归会醒来,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淡忘了,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回忆。如今我回想过往,也终于明白,我当年喜欢上的那个人并不是那个人本身,而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她自己有所渴望,便把自己的想象印到了他身上。 那个人对自己的一分好,都被她放大十倍,细细品味揣摩。 宁王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青葛的背,那背部纤细,他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往下摩挲,安抚。 青葛将额头抵在宁王肩膀上,微闭上眸子,低声道:“一直到今晚,我听太子殿下说的一些话,我越发释然了。” 她抬起胳膊来,揽住宁王的颈子:“当年那朵蔷薇花,是你摘了后拿给太子殿下的,是不是?” 宁王垂下眼,淡淡地道:“是,但也没什么好提的,我没有拿给你,是皇兄把那朵花给你戴上。” 之前在她院中提起这蔷薇,他还心存把握,现在却只有怅然。 青葛捧着他的脸,仰视着他,柔声道:“但我知道,你摘下那朵蔷薇花,是真心想送给我,你是为我而摘,而他把那朵花递给我只是他素来的温和,他可以递给我,也可以递给别人。” 于太子殿下而言,只是一惯的温柔和善罢了。 宁王:“话虽如此,可我总想起你当时的欢喜,那欢喜是皇兄给你的。” 他想,以自己的性子,永远不可能给当时那个脏兮兮的她送花。 不,不可能给任何女子送花,所以若无皇兄,她便没有那时的喜悦。 所以她曾经恋慕皇兄,其实就是恋慕皇兄那个人,那个送花的人,而不是摘花的。 他垂眸端详着她:“你喜欢他,喜欢了很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他永远无法挽回,永远也无法得到。 青葛:“你心里特别酸?” 宁王:“是,心里特别酸,酸得要命,可也没办法,都过去的事了,只能在心里闷酸。” 青葛捧着他的脸,啄吻着他的下巴,安抚道:“你不要在意这些了,其实——” 她道:“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便觉得你好看,就因为觉得你好看,你却说我脏兮兮的,我便一直记着。” 她迎着他专注的视线,轻笑一声:“所以才特别恨你。” 宁王:“嗯?现在呢?” 青葛:“现在不恨了,只有喜欢。” 宁王用自己挺直的鼻梁轻碾着青葛的:“真的?” 青葛:“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她笑望着他:“我也决定相信你,相信你永远不会骗我。” 宁王屏住呼吸,无声地看着他。 青葛笑道:“如今想来,无论是白栀,还是过去在缟衮的那两年,也是因为你不安心,所以你要做些什么,是不是?” 宁王便觉心口最柔软之处被狠狠敲了一下,酸涩瞬间涌出。 他垂下眼,声音萧瑟:“是,我一直不安心。” 所以忍不住派人盯着她,忍不住隐瞒她白栀的消息,非要让她射白栀来满足自己阴暗的心思。 青葛握住他的手:“你该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男女大防以及贞操观念。” 宁王:“我明白。” 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千影阁的规矩就是这样,这是他一手缔造出的律法。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青葛。 她并不在意身体,也不在意贞操。 所以她当初才会诱惑叶闵,才和白栀同吃同住犹如夫妻一般,这就是她,是千影阁的暗卫。 现在这个暗卫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他没什么好苛责的。 只能接受。 青葛笑了下,低声道:“我确实曾经想诱惑叶闵,可那日恰好被你撞破,未曾成事——” 在这里,她含蓄地不曾提起叶闵的缺陷。 之后又道:“也确实曾经和白栀一路同行甚至被人误以为夫妻,可在我心里,问心无愧,这一切都无关男女情爱。” 她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所以以后你要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宁王便缓慢地,有力地,重新将她搂住,搂得紧紧的。 他略偏首,吻着她的脸颊,哑声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要做一个让青葛相信的谢九韶。” 青葛唇角微挽起,她反手握住宁王的手,低声道:“你闭上眼睛。” 宁王用下巴摩挲着青葛的脸颊,温柔地闭上眼。 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手心中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微凉的一个小物件。 青葛没说话,他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睁开眼时,便见手中是一个狼牙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5章 宁王抬起眼睑,望向青葛。 青葛笑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狼牙雕怎么来的?” 宁王:“只知道是姚老爹部落帮你雕的。” 青葛叹了声:“那一年,我一无所有,伤痕累累,孤身前往西渊,去寻找我的故土,就在我以为我要葬身大雪之中的时候,姚老爹他们救了我,我陪着他们一起杀头狼,喝狼血,跟着他们回到部落,他们用我们杀的狼牙雕刻了这个。” 宁王听着这话,缓慢地攥紧了手 璍 中的狼牙雕。 他低声道:“这么说,我根本不配,当时我——” 青葛却阻止他说下去。 她抿唇笑着道:“我们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你跪了,我鞭子也下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一起往前看。” 宁王耷拉着眉眼,略沉默了一会,突然别过脸,自己笑了下。 有些自嘲,也有些释然。 之后,他低声道:“我之前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傻?” 青葛承认:“是很傻。” 宁王认真地看着她。 青葛:“我也挺傻的,你看,我虽然在意白栀,但也没有那么在意白栀,但是当我意识到你竟然骗我的时候,我——” 宁王便懂了:“你只觉得白栀天下第一要紧?” 青葛:“倒也不是吧,就是很气,恨不得宰了你。” 她和白栀,说到底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罢了,真到了生死关头,她手中的暗器一直不曾离手。 所以白栀是什么黄教教主,是什么杀人恶魔,她惊讶,意外,但不会特别难过。 可宁王不同。 那是她准备放在心上的人。 宁王此时也意识到了:“我懂你意思,其实我也是。” 因为在意,才要苛责,无关紧要的路人,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青葛轻笑,笑得云淡风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宁王握着手中的狼牙雕:“这狼牙雕,我一个,你一个,承蕴一个,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青葛:“好。” *********** 这晚,青葛干脆睡在宁王这里。 宁王身边的近侍和暗卫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大家故作不知,刻意忽略了。 宁王怕青葛不自在,他特意要他们下去,不必守着了。 毕竟有些是青葛往日熟悉的,如今她和自己这样,怕她脸薄。 睡着间,青葛刻意留神,保持着浅睡。 约莫在二更时分,宁王做噩梦了。 做噩梦的他动静并不大,但剑眉蹙起,薄薄的眼睑在微颤,额上更有细汗渗出。 青葛不曾惊醒他,只是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拍打,抚慰,可他依然沉溺在梦魇中。 青葛抱住他,在他耳边很低地道:“只是一场梦,我在你身边,抱着你。” 她垂下眼,声音压到极低,几乎是气音:“全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或许睡梦中的他听到了这句话,他原本紧缩的眉逐渐舒展开,神情也好像平静下来。 青葛这才重新躺下。 ************ 接下来几日,青葛干脆晚间留在宁王府中,晨间离开,自己前往户部履职,如此一来,两个人竟有些偷偷摸摸的样子。 好在身边的近侍都是自己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倒也不必非要刻意隐瞒。 不过如今皇都中形势却是越发剑拔弩张了,皇太子原本要推行的方田税法一经提出,竟遭到朝中几位重臣的剧烈反对。 青葛对朝中局势有些了解,知道那几位重臣背后分别是当今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 这几位皇子之前并不受宠信,众人眼中也仿佛并不起眼,但如今关于太子血脉的流言蜚语四起,宁王地位尴尬,于是这几位便忙碌起来。 他们手中虽无兵马,不过靠着岳家人脉,以及凭着如今朝堂中百官各怀心思,竟也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党羽。 如今这些党羽联合起来上奏,纷纷反对皇太子的方田税法,措辞激烈,甚至说出“强行丈量田亩,与民争利,苛派夫役,勒索银米,以至于民心不稳”,也有人开始参皇太子说“日练士马,制造兵器,存不轨之心”。 这时候四大世家也都纷纷派了人来,在皇都中四处走动,趁机作乱,剑指皇太子。 在这种剑拔弩张中,青葛自然也感觉到异样,整个官署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人觉得,喘一口气都是困难的。 而就在这种紧张中,终于到了这一年的大阅兵。 历年阅兵,不只是增强武备,还为了威慑四方,警戒宵小,是以朝中大小官员,凡得邀约者,尽须参加,青葛也将和同僚观礼这次校阅。 对此青葛其实心有疑虑,按照她的计划,她原本并不想参加,而是以下属身份隐在宁王身边,若事情有变,也好见机行事。 这晚,她过来见宁王,想问问他明日的安排。 谁知才一踏入宁王府,便觉这里不同寻常,王府内外除了宁王亲信以及千影阁暗卫,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青葛顿时认出,这是禁庭亲卫,只听令于皇上的亲卫。 看到这些,她心便凉了一截。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皇上对太子生了疑心,对于宁王这个他素来疼爱的儿子,他也只能心生防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6章 宁王可以运筹帷幄,算计天下人,却没办法去算计那个赐予他一切的父皇。 对于父皇的疑心,他也只能被动接受。 青葛暗暗潜入其中,见到了宁王,此时的宁王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正盯着墙上的舆图看。 那是皇都郊区京涌山一带的舆图,也是这次大校阅的所在地。 青葛从旁,无声地陪他一起看着。 过了半晌,宁王道:“明日你也将参加校阅观礼?” 青葛:“是。” 宁王轻“哦”了声。 青葛:“你倒是说说,我要不要干脆躲过去,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 宁王回首,望向青葛:“我倒是希望你陪着我,不过先不必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青葛:“你该不会怕连累我吧?” 宁王听这话,眸中便泛起些许笑意:“无论我怕不怕,我都已经连累你了,我那些皇兄弟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消息灵通得很。” 青葛顿时明白了。 其实自己和宁王的关系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便应该知道了。 如今自己被邀了前往京涌山观礼,这其中说不得便有诈,甚至可能有一个专为自己安排的圈套,利【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用自己来拿捏宁王。 宁王轻叹:“现在不知道的,反而只有皇兄和母妃了。” 青葛:“我明日便照常前去观礼,不过小世子呢?” 自从入皇都后,她便不曾见过小世子,他一直被留在宫中。 宁王:“还在宫中。” 他说得含蓄,不过青葛明白,应该是在谭贵妃那里。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忽略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玄妙,记得当时谭贵妃要给她下毒时,小世子便在谭贵妃的宫中,被仔细照料着。 谭贵妃和宁王是母子之情,对小世子也是真心疼爱,可谭贵妃和她又是水火不容。 许多事,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宁王:“明日父皇参加观礼,应该也会带着他,到时候我再设法把他和你全都接过来。” 青葛:“好。” 这时,宁王道:“最近四大世家一直派人在皇都活动,想打通关节,夏侯止澜也参与其中了,明日大校阅,看来他在京涌山已经做了精心部署。” 青葛听这话,视线落在舆图上,那舆图关键之处被宁王圈圈画画,留下许多标记。 这时,宁王有些费解地道:“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 青葛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宁王冷笑了声:“他疯了。” 青葛盯着那些标记,试探着道:“他……很棘手?” 宁王:“青葛,你知道这个世上最不好对付的人,是什么人吗?” 青葛:“什么人?” 宁王:“无所求的人。” 他紧紧盯着舆图上的标记,道:“有人在觊觎帝位,有人在图谋权势,有人要保全家族,也有人要全了自己的忠义。” 他微挑眉,道:“可唯独夏侯止澜,他无牵无挂,像疯子一样,毫无章法。” 所以这样的人,反而是最不好对付的,因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要将所有的人扯下水,他损人不利己! 偏偏他又实在是聪明绝顶,最会拿捏人心,他利用所有人的贪欲和野心,来成就他自己的疯癫! 青葛:“他就是要闹起来,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第138章 第 138 章 第138章校阅 这京涌山位于皇都以北, 当年大晟祖皇建都此地时,便看中了京涌山之险峻,认为倚此山为屏障, 可拒北方强敌。 由此祖皇也定下每年校阅的规矩, 每年春秋两季,演练兵马, 整肃军容。 青葛是和司农寺以及户部支度司官员一起出发的, 大家初时骑马而行,一路上不只有他们这些受邀 依譁 前去观礼的官员, 还有帝姬命妇的辇车, 以及寻常市井百姓的车马, 以至于路上有些拥堵起来。 一时便有附近乡野村人卖茶卖菜, 那茶水犹如柴枝草叶, 不过依然引得一群人争相购买。 继续往前走, 便进入京涌山一带, 一眼看过去便见前方密密麻麻陈列着各路兵马, 旗帜飘扬间,依稀能辨别出, 有各州府帅守带领所统兵马, 也有各路边境军精锐等,各家旗子五花八门的, 都在风中猎猎作响。 山下早已设置了路障,闲杂人等不能轻易入内, 青葛等人拿了对牌才能进去,进去后自然不能骑马了, 只能步行往前。 青葛身边几位官员难免感慨,想着这等场面, 许多人一生不能亲见。 这次大家有幸,得以被邀请来观礼这次的校阅,若不是这个,也要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被拦在外面,哪里能走到近前看。 青葛听着众人庆幸的言语,却想起昨晚宁王所说的话。 昨晚她详细问起夏侯止澜的种种行径与安排,她隐隐感觉,他是在用一个疯子的脑子,利用了四大世家,利用了黄教,甚至也间接利用了觊觎皇位的皇子。 或者说大家互相利用。 那些有所图的人需要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正好也需要借他们的势。 所以,在这看似风明景和的京涌山之下,他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将所有的人都紧紧勒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7章 这个时候青葛想起宁王的话,关于有所图谋的,不免苦笑。 每一个在此时踏入京涌山的人都有所牵挂,因为有所牵挂,便会被困于其中。 比如自己,牵挂着宁王,牵挂着小世子,而宁王则被困于皇上和太子之间,若他们大动干戈,他将左右为难。 这么一想,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宁王如今尴尬的处境,竟也是夏侯止澜的手笔了。 所以他在报复吗?他也要报复自己吗? 正想着,突闻后方一阵马蹄声。 此时京涌山已经处于戒备之中,几乎所有参加的官员都要弃马步行,那些观礼的皇亲国戚和世家贵妇,纵然能乘坐马车,也都低调行事,并不敢声张。 因为这个,众人听到马蹄声,便知道在此时还有资格骑马的必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众位官员纷纷肃立,让路。 青葛看过去,骑马的是宁王。 青山朗朗,他着一身黛紫窄袖宽袍,金线祥云沿边,黑发以鹤顶冠束起,腰佩镶珠白玉腰带,挺拔修长,就这么立在马上,端得是风华无双。 他勒住缰绳,看了一眼众官员,便翻身下马,和众人打了招呼。 众官员见此,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还礼。 以宁王的身份,他随便在哪里骑马根本不必下马,直接骑就是了,现在这样,太讲究礼节,都不像昔日的宁王了。 青葛对他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避开了他巡过自己脸上的视线,神情淡淡的。 一则她还在想着夏侯止澜,二则……大庭广众的。 他有这心情,她没有。 宁王的视线扫过青葛,看她一身绯色直身长袍,倒是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和寻常女子很不一样。 不过她却根本不看他一眼,故意别过脸去。 宁王看着这样的她,倒是越看越觉得像极了小世子。 他唇角略浮现出一个弧度,之后收回目光,和众官员告辞,这才骑马继续前行。 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宁王走远了,众官员便窃窃私语起来。 “往日都说禹宁王殿下性情多变,桀骜不驯,如今看,竟是如此温厚之人!” “是……不过我听说,宁王殿下早几年并不好相处,之后他那王妃没了,为了寻他的王妃,那可真是——” 他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啧啧叹息。 宁王寻他王妃一事,人尽皆知,据说当初为了寻那王妃,几乎寻傻了,寻疯了。 好在如今看着还算正常的样子…… 青葛对此自然装傻,只当没听到。 谁知道偏偏有一位同僚却问起青葛来:“青大人不就是出身禹宁王府吗?” 他这一问,其他人顿时收声。 其实他们也知道青葛的背景,千影阁出身的,但是刚才宁王路过,青葛表现得太过疏淡,没任何反应,以至于大家下意识忽略了。 青葛听这话,却是不想多说,只是道:“是。” 众人听她只这么一个字,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于是顿时噤声。 *************** 一行人终于抵达校阅场,却见辕门和帐门前防守严密,场面宏大,高台之上是皇亲国戚以及朝廷官员的帷帐,其次便是青葛这种寻常官员的座位,再往下不远处的围栏外,则是前来观礼的市井庶民。 他们全都翘起脚尖,拼命往前挤,指望着多看几眼,一旁有军士将长矛横过来,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往里面挤。 青葛和诸位同僚在礼仪官引导下落座后,便好奇看过去,却见场上鸣锣击鼓,试炮放烟,又见各路节制诸军统制,以及边境兵马元帅,全都带领所部精锐军马抵达教场。 一眼看过去,只觉兵马浩荡,尘烟四起,不免震撼。 其实青葛和这几位支度司官员最高不过四五品,自然被安排在寻常位次,不过这对于大家来说,已是莫大的荣耀,毕竟很多官员这一生都没机会坐在这种位置。 这时,青葛便听得鼓乐之声,又有太监匆忙禀说皇上驾到,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敛容。 片刻后便见有亲事官衣着华丽,腰围镀银带,分左右引导圣驾。 伴随着擂鼓之声,便有一明黄雕龙大轿行至场中,后面则是跟随着太子并诸位皇子。 因为距离远,看不太真切,不过青葛看到,太子为首,其后是宁王和当今三皇子。 青葛这段时日也陆续听说三皇子的一些消息,知道他如今风头正劲,皇上对他也颇为倚重,显然这个人窥伺储君之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待到雕龙大轿停下,圣驾终于下轿,此时在场官员跪拜两旁,齐声三呼万岁,圣驾便自中间御毯上行过。 青葛于这时,不着痕迹地抬眼看过去,隔着那道曲柄 銥誮 红绣伞,她清楚地看到,被套在龙袍中的皇上面色虚白,眼下发青,发暗,神情间带着憔悴疲惫,且额间隐隐有些虚汗。 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她很快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了。 不过心里却微惊。 一时想起两年前,谭贵妃要给自己用的那毒,显然宁王心知肚明。 从温泉之中他的言语看,他应该艰难地试过,去劝阻皇帝。 只是在这皇室之中,纵然是疼爱他的父亲,那也是皇帝,是皇帝便有帝王之心,他但凡生了贪欲,便是再亲的亲人都莫可奈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8章 历朝历代帝王中,沉迷于炼制丹药,沉迷于女色的,哪个亲人又能规劝得了? 此时天子已经落座,命众人平身,依礼坐下,青葛终于看清太子,他神情平和温润,只眉眼间略显黯淡萧条。 宁王以及诸位皇子坐在太子下首,如今细看,除了宁王神情平淡,其他一个个明显各有所图,眸底隐隐有激动紧张之态。 随着鸣锣击鼓之声,军马校阅开始,各部所率军马依次进场,排列战阵,做迎击敌军之势,又要表演排列军用器械,并八卦阵法等。 这么看着间,便轮到禹宁边境军的表演,却听那三皇子笑道:“皇弟所率禹宁边境军兵强马壮,各路兵马无人能敌,愚兄有幸,今日倒是得以一见。” 他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了片刻。 宁王只轻笑一声,并无言语。 皇上虚弱地咳了声,道:“禹宁边境军,此次带了多少人马进京?” 宁王道:“只挑了些许精锐,约莫三千人马。” 说话间,禹宁边境军恰经过圣驾前,众人看过去。 却见禹宁边境军的仪仗果然和别个不同,军容整肃,多用长矛斧钺。 皇上有意要细看,便让那些军士演练,于是众军士飞枪斫柳,走马舞刀,呈现各项技艺,果然精彩纷呈,以至于叫好之声响彻九霄。 皇上满意,命人赏赐了金器、彩匹以及美酒,众将士谢恩,这才告退。 青葛看着这一幕,其实一直都是提着心的。 三皇子言语中挑唆之意太过明显,君心难测,如今禹宁边境军演练于帝前,若天子有意为难,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前朝杯酒释兵权也不是不曾有,今日大阅兵,各路兵马齐聚于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好在一切顺遂,皇上并不曾说什么,那位三皇子也不曾生事。 很快这校阅顺利结束,皇上赐下宴席,犒赏三军。 宴席开端,鼓乐之中,便有宫娥呈送上瓜果,被放在上等白瓷小碟中,每人仅赐一颗。 青葛看着,有些意外。 这果子鲜嫩异常,带着棕色梗以及拇指肚大的绿色叶子,果子上为红,下泛白,剔透光亮,犹如涂抹了双色蜡油,鲜明晶莹,散发着清淡的果香。 这果子她其实吃过,在缟衮吃过一次,还是身边的武官在外面买来的,说是野果子,不曾想这缟衮的野果子竟然上了皇宴,还被如此珍重。 一旁已经有官员窃窃私语,又有人懂行的惊诧不已,对外人说:“这是从未见过的果子,据说是贡品,专门快马运来的!” 青葛越发困惑。 恰好,隔着前方的重重锦绣,宁王的视线扫过来,两个人在这宴席上,隔着一重重朝臣,目光对上。 宁王挑眉一笑,便别开了视线。 青葛垂眼,再次望着这果子,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 此时殿前仪官提起这果子,给大家讲起这是来自缥妫的露甲草果子,是皇上特意赏赐了诸位有功之臣。 众位大臣听得自然意外,知道这果子来之不易,颇为稀罕,大家纷纷谢恩,又郑重其事地享用了这小小的果子。 青葛再次看了一眼宁王方向,他看都不看自己了。 于是她收回视线,和其他官员一起享用着小小的果子。 这果子确实名不虚传,牙齿才一碰到果子的薄皮,便觉汁水四溢,略带着浅淡酸意的甜,颇为清爽。 她这么吃着,终究想起那一日不经意间吃过的,并没当回事,以为真的只是缟衮的什么野果子,当时吃了一颗,觉得酸甜味美,甘甜可口,于是再吃一颗,再吃一颗。 没吃完的放在冰桶中,第二日全都吃光了。 过了几日她还问起那武官,对方说没了,她还说下次遇到再买。 她想起过往,抿唇轻笑。 若是以往,或许会多想,觉得他管着自己瞒着自己,可现在,涌到心间的只有丝丝甜意以及无尽的感动,当然还有些许说不出的酸涩。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皇上再次提及缟衮等地田亩丈量一事。 三皇子笑着道:“若说起缟衮鱼册,有一人居功甚伟,却是不能不提。” 皇上听这话,仿佛很有兴致地问起来,三皇子的视线便远远落在人群中,却是青葛。 他笑道:“自然是这位出身千影阁的青大人了。” 突然被提及,青葛倒是意料之中,该来的总归会来。 皇上便也看向青葛,远远地,细细打量青葛一番后,便问起宁王:“九韶,这是你的人?” 宁王:“是。” 皇上笑着道:“朕记得她。” 太子从旁,神态恭敬,含笑向皇上提起青葛,也提起这次缟衮测量中的有功之臣。 皇上便召了众人上前,详细询问,赏了金银财帛并帽服,除此外,还赐了罗帛花。 这罗帛花精巧好看,每个人都受宠若惊地戴在官帽上,青葛也插在发髻上。 她这么插着的时候,便感觉到宁王的目光,他正望着自己。 青葛手便顿了下,她想起以前,她以王妃身份赴宴,得了一朵花,他却抢走自己戴。 ************ 就在这鼓乐之声中,小世子正带着两个侍从,自军营大帐往前走。 他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堂而皇之地自旗帜下穿过大帐,往教场观礼台走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499章 此时接受校阅过的诸军才刚解散,正要去面见主帅,之后便要各自回去。 小世子便不慌不忙地在这兵马旁经过。 在他身后,两个侍从不远不近地跟着。 军中佐官并内廷亲卫自然都将这小孩看在眼里,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是傻眼了。 这里是大校阅的教场,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可这孩子……这孩子那身衣着,谁看都知道是皇亲国戚。 其实能进入这阅兵教场的,身份自然不同凡响,他们不知就里,谁也不敢拦着。 其中也有人知道的,偷偷地道:“这好像是禹宁王府小世子,跟随圣驾而来。” 禹宁王府小世子…… 大家一听这名号,更不敢说什么。 于是就在这军马嘶鸣中,小世子迈着小四方步,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前走,竟走到观礼台后。 终于,他被拦下来,侍卫自然认出这是小世子,一时大惊失色,恭敬却小心地道:“世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小世子一听,便不高兴地道:“大胆,本世子要去哪里,与你何干?还不速速退下!” 对方是御前侍卫,硬着头皮道:“今日校阅兵马,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殿下若要去哪里,属下可陪你同往。” 小世子哼了声:“本世子奉皇祖父之命,前去观礼阅兵,谁敢拦我?” 御前侍卫:“奉皇上之命?” 小世子昂着小下巴,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便吩咐身后两位侍卫:“你们两位且看看,谁敢抗旨不尊,杀无赦!” 御前侍卫略犹豫了下,毕竟假传圣旨是死罪,小世子虽然小,但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吧? 他只能道:“属下陪你前往?” 小世子便一摆手:“不必,你先行退下!” 御前侍卫看着眼前这小人那软乎乎的小手,那煞有其事的样子,无奈,只能放行,不过却暗中叮嘱属下,务必跟着小世子,万万不可惹出什 銥誮 么麻烦来。 小世子总算摆脱了御前侍卫,心中窃喜,当即拎着自己小袍角,一溜烟往前跑,能钻的便钻,不能钻的便装模作样往前跑,倒是让他身后两位侍卫跟得狼狈。 没多时,小世子便钻到了观礼台前。 这观礼台是在山中临时搭建的,用了彩锦和木杆等,后面还挂了帷幕。 他吩咐身后那两位侍卫:“你们且等在这里,本世子可以自己前往。” 两位侍卫犹豫了下,他们二人是宁王特意派了保护小世子的,对于今天的安排心知肚明,明白宁王要用小世子来闹观礼台。 当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跟随。 小世子一路小跑来到帷帐后,他趴在那里,小脑袋使劲拱,拱啊拱,终于拱到帷帐那边,之后翘头看观礼台。 这么一看,便见观礼台都是人,密密麻麻的。 他睁大眼睛,一个个地看,男的,男的,男的…… 最后终于,他眼睛亮了。 果然青姊姊来了! 他睁大眼睛,满足地看着他的青姊姊,青姊姊穿了一身绯色官袍,看着实在是挺拔好看,越看越喜欢! 这么看着间,他想起父王说的话。 问他喜欢青姊姊吗,说青姊姊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说青姊姊一直喜欢他!从他生下来就喜欢他!说青姊姊多么不舍得离开,心里一直记挂着他! 他还说,以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这些话扑面而来,就那么荡在他心里,让他心花怒放,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青姊姊怀中! 一定,一定要青姊姊! 他就这么满心欢喜地盯着青姊姊,心里却想着,他一定要迎娶青姊姊为世子妃,就这么决定了! 他这么看着间,望向龙椅上的皇祖父,心里一动。 或许他应该早做打算,不如现在就请皇祖父为自己赐婚吧! 他攥着那一抹垂帷,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说。 必须要皇祖父赐婚! 正想着,他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父王的声音。 大殿中颇为安静,所有人都看向父王。 小世子努力踮起脚,想看那边的父王,可惜有侍女以及官员的脑袋挡着,他看不到。 这时他就听到父王的声音响起:“父皇,今日恰逢三年一次的大校阅,父皇设宴款待三军,值此盛会,儿臣有一事相求,还希望父王能够应允。” 小世子听了这话,心中砰砰直跳。 父王要做什么? 这时,场中众人自然也都惊讶,在这之前宁王都是不声不响,颇为安分,突然间就有事相求,不免让人多想。 太子心头也是疑惑,他抬起手,试探着要拽住宁王的袖子,想让他坐下。 皇上听了,撑着身子,探头往前:“九韶,你是有什么事?” 宁王便恭敬地道:“父皇,当年父皇为儿臣定下和夏侯氏的联姻,儿臣心中颇有怨言,其实不甘不愿,但是为了大局,儿臣还是遵从父皇旨意,迎娶夏侯氏女儿夏侯见雪。” 众人听这话,心中全都倏然一惊。 今日诸部将领尽皆在场,这种话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说的吗?这是要闹哪般? 青葛身边的官员一个个更是吃惊不小,他们只是寻常官员,因缟衮丈量有功,这才得以参加校阅观礼,得见天颜,一个个受宠若惊,谁想到就听到这种话,看来今日竟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0章 大家一个个又忐忑不安,又期待紧张,全都挺直了背脊,小心翼翼地支着耳朵。 宁王继续道:“不过儿臣和王妃成亲后,倒也琴瑟和鸣,之后儿臣王妃失踪,再无复见,儿臣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儿臣终于寻得心头所爱,希望父皇能够成全儿臣,为儿臣赐婚!” 他这话一出,众人越发震惊。 谁都知道这位禹宁王昔年为了王妃,可是找遍天下,如今竟然移情别恋了?要找新的王妃了? 青葛听此,也是意外,今日各路军马齐聚京涌山,黄教更是伺机而动,夏侯止澜藏在暗处不可不防,她没想到宁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公开。 皇上更是震惊不已,以他往日对这儿子的了解,不免心惊肉跳。 他皱眉道:“九韶,你……要娶哪位闺秀?若是有看中的,朕自然会为你赐婚,今日朕设宴款待诸位三军,此事不宜再提,不然倒是搅扰了众人雅兴。” 宁王听着话,便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今日小王搅扰诸位雅兴,耽误一些时间,还请诸位海涵。” 他这么说,众人哪里能说什么,纷纷道:“不敢,不敢……” 大家心里倒是巴不得看看热闹呢!这种天潢贵胄的家事,平时哪轮得着他们看! 宁王略一抱拳,含笑谢过,众人见他笑,只觉风华绝代,果然不愧是郎艳独绝禹宁王。 此时皇上面色已是铁青,他望着宁王,道:“你到底看中了哪家闺秀?” 宁王却撩起袍来,迈步走下台阶,走到青葛身边。 于是在满殿的文武百官面前,在皇上以及诸位勋贵震惊的目光中,他笑望着青葛:“青大人发上这朵罗帛花,娇艳夺目,可否允小王一观?” 第139章 第 139 章 第139章放弃 青葛知道,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身边的几位同僚更是瞪大眼睛。 在全场目光聚焦的这一刻,她的心也是漏跳一拍。 毕竟曾经的她习惯了隐藏, 习惯了低调, 从没想过会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公之于众。 不过她又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而自己……竟然也很喜欢。 她不曾犹豫, 抬起手来,拈下发髻上的罗帛花。 当她摘下罗帛花时, 宁王灼烫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含着笑, 就那么看着她。 她在他含笑的注视中, 将手中花递给他。 宁王接过来, 垂着眼, 很是满意地欣赏, 之后将那朵花别在自己发间。 所有的人都暗暗吸了口气, 这禹宁王可真是明目张胆! 就在所有人看得屏住呼吸时,小世子也在瞪大眼睛看。 这是什么意思? 小世子拼命回忆着父王昨日和自己说的, 他开始茫然了。 自己想错了, 自己上当了? 这时,他便看到, 自己父王竟然握着青姊姊的手:“父皇,青大人便是我情之所钟, 还请父皇为我和青大人赐婚。” 皇上瞬间一噎,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九韶, 疯了,你这是疯了吗?她虽是女子之身, 但既已入朝为官,又怎么可能嫁你为妃!” 其他众人全都反应各异, 宁王轻笑一声:“父皇,我没有疯,值此大检阅之日,若父皇赐婚,也是一桩美事。” 皇上紧紧攥着手中的杯盏,气息急促,几乎窒息。 这显然不合规矩! 宁王自己已是执掌一方的亲王,手握重权,按照常理,他无皇诏不得轻易入皇都,更不能私自结交朝廷官员,他若是竟和朝廷官员结为连理,那大晟的规矩便已经形同虚设! 显然他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必然不会应允,所以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这庆功宴上,公然挑明! 这简直是—— 他铁青着脸,一字字地道:“你太放肆了,你若迎娶朝廷官员,那我先把她罢免,再问她一个勾结亲王之罪!” 他如今虽身体虚弱,不过到底为帝四十年,如今盛怒之下,天威沉沉地压下来,下面众位官员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言语,众人噤若寒蝉。 青葛听这个,知道事情不妙,不过她并不在意。 什么功勋什么官位,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过程,自己得到了,便满足了,而不是死死地抱着不放。 当她身着官服站在这里时,她已经圆满了。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为此放弃一切的准备。 yh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抬手,径自脱下自己身上的披挂,之后便是窄袖蟒袍,只余一件白色软丝内袍。 众人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要知道这是三年一次的大校阅,台阶之上,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台阶之下是皇亲国戚,满朝文武,一旁立着史官,随时都要给你来上一笔的史官! 这不是在自家后院,这是军容整肃的大检阅! 结果这位禹宁王,竟然当众脱下披挂和蟒袍! 大家全都屏住呼吸,一声都不敢出。 宁王抬起手,径自握住青葛的手,问道:“青大人,若本王不再是禹宁王,你可愿下嫁?” 宁王的这番举动,自然在青葛意料之外。 可他既说了,她也就应着:“愿意。”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削金断玉一般,清朗好听,笃定从容。 宁王便轻笑一声,望向宝座上的皇上,从容摘下腰间的虎符,以及手上的扳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1章 之后,他笑着道:“父皇,儿臣愿意放下禹宁边境军的兵权,同时放弃禹宁王的爵位,如此,便可堂堂正正迎娶心仪之人,父皇可否为儿臣赐婚?” 皇上听了这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脸上通红,颤巍巍地道:“你,你——” 一旁几位皇子见此,眼睛几乎兴奋到放光,若禹宁王真就此卸了兵权,于他们来说自是现场的好事,不过一个个还是佯装上前劝说。 皇上:“你给朕滚,滚出去——” 天子盛怒之下,怒不可遏。 谁知道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道:“皇祖父不要恼!” 要知这是郊区教场,是大校阅的教场,周围有重兵把守,辕门入口防守严密,虽说有命妇勋贵前来观礼,但也不可能随意走动,更不要说跑来御前,众人听得这声音,也是一惊,待看过去,便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生得粉团一般,那双黑眸犹如黑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大家只见这小孩轻轻一蹦,蹦到了殿前,之后仰着脸道:“皇祖父,父王要娶青姊姊,孩儿是坚决不允的,皇祖父说得对!” 皇上正是盛怒,突然看到自己的乖皇孙,一时也是愣住,原本的怒就那么硬生生卡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 一个儿子正闹着,结果现在突然加了一个孙子! 小世子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皇上龙椅前,大声宣布道:“孩儿也不愿意,不要父王娶青姊姊!” 皇上皱着眉头,神情自僵硬中缓缓地反应过来,之后道:“你,你怎么过来的?” 青葛猛地看到小世子,惊讶之余,也是欣喜。 她知道今日凶险,小世子如果在谭贵妃或者皇上那里,只怕事情有变,现在看到孩子出现,总算放心了。 至少,孩子触手可及,她不怕被人家拿捏在手中要挟。 宁王看着儿子,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他确实安排了,要把他带过来,方便后面行事。 可现在——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小世子却已经跑到皇上面前,径自抱住皇上的大腿:“皇祖父,孙儿要娶青姊姊,皇祖父要为孙儿赐婚!” 这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就这么响在校场,传入每个人耳中,之后,在每个人心里久久回荡。 皇上看着自己这疼爱的小皇孙,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小孩。 孩子是他召来的,闹场也是他预想中的,只是仿佛和自己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 这场大校阅就这么匆忙结束,皇上气急败坏地回到大帐中,几乎跳脚。 他先命人强行将小世子送回行宫,之后指着宁王和青葛的鼻子,大骂道:“当初这女子中毒,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你们不清白!如今看来果然是了!你这个逆子,你但凡看中哪家女子,哪怕是寻常市井女子,我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他气得拍着御案:“她是寻常女子吗,她是你自己的暗卫,你悄无声息把她放在房中,做个妾也就罢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一个暗卫出身的女官做你的王妃,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事情写在史书上,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名声吗?” 千影阁的暗卫是做什么的,贱籍出身,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杀人放火的勾当也都做过! 其他皇子见此情景,一个个自然都是心中正盼着,恨不得火上浇油才好。 唯独皇太子劝道:“父皇,此事确实是九韶的错,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应从长计议,父皇莫要因此伤了身体,如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然而皇太子不说话便罢了,皇太子一开口,皇上却是越发气恼。 他不愿意当场对皇太子发作,反而指着青葛怒道:“你是女儿身,既入朝堂,朝堂不是不能容你,可你竟借故诱惑自己主上,和自己主上不干不净,你这样岂不是败坏朝廷名声,你是置自己和九韶的名声于不顾!你未必太过不知羞耻!” 宁王听这话,嘲讽笑了一声:“父皇,有什么你冲我来便是,你除了是这天下帝王,还是一家之主,是长辈,对你未来的儿媳这样说话,合适吗?” 皇上怒道:“儿媳?她?她配吗?” 宁王听此,当即便要反驳,谁知青葛已经道:“皇上,微臣确实出于禹宁王府,曾是千影阁的暗卫,但这些年我能做到四品天武官,是凭着自己的功绩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无愧于心,也名正言顺。” 她笑了笑,道:“至于说到我和禹宁王之间,我更不必羞愧,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们既两心相许,又何必在意身份地位?我身为臣子,善尽职守,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我身为女子,想和心爱之人两相厮守,我何错之有,我又为何要羞愧?” 皇上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气得两手发颤,竟不知说什么。 一旁宁王没想到青葛竟说出这番话。 他眸中瞬间绽放出异彩,当即握紧她的手,道:“青葛,你知道我的心思。” 青葛缓慢地反握住,定声道:“我明白。” 皇上冷笑一声:“你简直疯了,当初你为了你的王妃,兴师动众,简直要把天都翻遍了,结果这才几年,你竟忘了一个一干二净,看上了一个暗卫,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2章 青葛听此,也干脆不避讳,直接道:“皇上,微臣可能忘记说了。” 皇上没想到她竟然突然打断自己的话,一时也是震惊:“什么?” 宁王轻笑了下,以鼓励的眼神看着青葛。 青葛便道:“微臣便是殿下要寻的王妃,昔日微臣也曾跪过父皇,父皇不是还赏给微臣珠宝玉器吗?” 皇上眼睛瞬间瞪直了:“你在说什么!” 众位皇子听闻这话,顿时惊讶不已,这算是哪一出变故? 他们只听说宁王沉迷于女色,和自己昔日暗卫也就是如今的青大人打得火热,可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太子也瞬间看过来,蹙眉,不敢置信。 宁王笑看着众人震惊的样子,道:“青大人说的是,我正要和父皇说清楚。” 皇上咬牙:“她,她,她到底是谁?” 宁王道:“当年父皇定下我和夏侯氏的婚姻,但是夏侯氏的夏侯见雪欺上瞒下,找了一女子代她成亲,这女子便是我后来的王妃,也是我千影阁的暗卫。” 他这一说,众人越发不能理解。 几位皇子更是暗暗心喜,知道这其中必有什么阴私秘密了。 太子蹙眉,有些匪夷所思地道:“你意思是说,你一直寻找的弟妹,便是……” 他诧异地望向青葛:“是青大人呢?” 宁王道:“是,其中缘由,今日今时我已经不想细讲,可她就是我的王妃,是承蕴的亲生母亲。” 皇上紧紧盯着,一字字地道:“也就是说,你的暗卫背叛了你,她和夏侯氏联合起来欺瞒你?” 到底是做了四十年皇帝的人,此时一阵见血,说出了关键。 宁王笑道:“什么叫欺瞒?男女之事,哪来的欺瞒?她就是恋慕我,要嫁给我。” 他望向青葛:“是不是?” 青葛知道,他们要想走到明路,那就必须向皇室解释当时她替嫁一事,而这是很难解释的。 于是她便顺着宁王的话道:“殿下说的是,我恋慕殿下,向往着殿下,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要留在殿下身边。”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望向皇上:“父皇,你都听到了,我们两情相悦,不管什么身份,我们都要结为夫妇!” 皇上听得这话,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他本就还在病中,身体虚弱,如今被这么一气,那更是气都喘不上来。 皇上:“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他气得手都在抖:“你 铱驊 明明可以先和朕讲起,朕自然设法帮你,你又何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一步,你知道内外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在盯着你吗?你能让我省省心吗?!” 他说这话,声音发颤,痛心疾首。 宁王听这话,眉眼间便染上几分苦涩,他笑望着皇上:“父皇,这些年你对儿臣纵容宠爱,儿臣心里何尝不知?如今儿臣手握兵权,不知遭多少人忌惮,儿臣并无野心,可如今奸佞当道,进献谗言——” 说到这里,旁边太子神情微变,他无奈地望着宁王。 一时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这种话说出来,这分明是要捅破窗户纸! 皇上此时脸色也是铁青,他紧紧攥着手中镇纸,手指颤抖。 宁王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道:“儿臣愿意放下兵权,抛弃一切,从此粗茶淡饭,我们一家三口寻一处安静所在,好好过日子!” 皇上气得一把将手中镇纸扔出:“你疯了是不是,你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自己身体不济,几位皇子勾心斗角,他对这个儿子多有倚仗,结果他竟然为情所困,就这么扔下一切! 皇上恨铁不成钢! 宁王拉着青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之后,他沉声道:“父皇恕罪,可儿臣已经五年夫妻分离,饱尝相思离别之苦,如今大彻大悟,便是权势滔天又如何?若家不成家,天下再大,与我何干?” 他跪在那里,低首,沉声道:“便是坐拥河山,若家宅不宁,活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是长夜漫漫不能寐!” 这话说得沉痛,却是话中有话,一语双关,直指皇室之争。 太子脸色煞白,他艰难地闭上眼,缓慢地跪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今以他的处境,确实什么都说不得,但是如今皇弟在替他说。 他说得大逆不道,他只能陪着他一起跪下。 皇上听宁王此言,便如同被击中了痛楚一般,怔怔地愣在那里,半晌不能言语。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颤抖地抬起手,指着宁王的鼻子痛骂:“逆子,逆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第140章 第 140 章 第140章安置 宁王卸下披挂, 扔了蟒袍,丢弃虎符,一身白色内袍, 通体朴素, 唯独发髻上一朵娇艳欲滴罗帛花。 他握着青葛的手,大踏步走出营帐, 众目睽睽之下, 干脆和青葛共骑一匹。 青葛:“小世子人呢?你怎么和他说的?” 宁王:“我已经和他说了,谁知他竟还执迷不悟……也许是会错了意?” 他想起这小孩适才说的话, 也是好笑。 他一向做事放荡不羁, 干脆给这位皇帝老子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这小孩, 竟然要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3章 青葛:“你还是没和他说清楚。” 宁王:“我们现在马上去接他。” 适才大闹校场后, 千影阁暗卫已经迅速带着小世子撤离, 并安置在山中行宫。 青葛:“好。” 他们这么纵马驰骋, 一路上震惊了多少侍卫, 各路兵马元帅几乎纷纷侧目, 更不要说那些大小官员皇亲国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所有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不知如何反应。 宁王握着缰绳, 道:“你看,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 青葛道:“他们都被吓到了。” 宁王笑道:“我是不是太疯了?” 青葛:“可我喜欢。” “我可能没告诉过你, 但我确实不喜欢用别人的身份,若非要借用他人身份才能嫁给你, 我不屑。” 宁王扬眉一笑:“我就知道。” 昔日他还妄想为她保留夏侯见雪的身份,如今想来, 真是愚蠢至极! 青葛:“所以你疯就疯吧。” 宁王笑望着前方,前方有两个小内监, 正提着水桶走来,估计是洒扫的。 他们突然看到自己,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 他纵马自他们身边驰骋而过,口中却笑着回应青葛:“好!” 转眼间,二人已经抵达山中行宫,说是行宫,其实只是历年阅兵修建的下榻之处,如今后宫妃嫔并命妇宝眷全都被安置在这里。 他们才刚踏马进入,便有二十几位侍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宁王一手搂着青葛,一手握缰绳,挑眉笑道:“这是做什么,找死吗?” 这些侍卫显然并不是他或者青葛的对手,螳螂之臂罢了。 这么说着间,七名暗卫落地,护在宁王前面,对上那些侍卫。 他们是负责护送世子前来行宫,行宫为女眷,他们不能轻易入内,便干脆守在行宫入口。 暗卫对上宫廷侍卫,行宫前已是剑拔弩张,宁王带着青葛径自踏入其中,才一进入殿中,迎面却遇上谭贵妃。 谭贵妃面无血色,神情灰败,就那么死死盯着宁王:“你疯了是不是?” 宁王不答,只问道:“我儿子呢?” 谭贵妃嘶哑地道:“你还有脸要你儿子?你在闹什么?你知道如今本宫的处境吗,你知道你皇兄有多艰难吗?” 宁王听这话便明白,显然谭贵妃只听说前殿的事,而青葛便是昔日宁王妃的事她并不知道。 于是他搂着青葛,轻松下马。 之后他对青葛道:“去掉易容?” 青葛:“好。” 她也想以自己原本面容面对小世子。 一时青葛去了一旁偏殿,宁王跟随谭贵妃踏入殿中。 殿中并无人,太子也不在,唯有谭贵妃和宁王。 谭贵妃痛心疾首地摇头,颤巍巍地道:“你简直疯了!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些?你知道吗,如今你父皇对我心存怀疑,我日日以泪洗面,你在这个时候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和你父皇闹翻,你懂不懂事?” 宁王冷笑一声:“什么叫我不懂事,我怎么不懂事了?” 谭贵妃浑身无力:“你——” 面对这个儿子,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曾想,事到如今,他还在胡闹! 宁王道:“母妃,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记得承蕴出生时,身上带有残毒吗?” 谭贵妃哪有心思提这个,咬牙道:“自是记得,那又如何!” 宁王:“那你可记得,他身上的毒是来自我的王妃?” 谭贵妃已经不耐烦:“你到底要说什么?” 宁王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我王妃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吗?” 谭贵妃蹙眉,无法理解地看着宁王:“这个时候,你提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你便是不为我,也该为你皇兄想想吧!” 宁王眸底泛冷:“母妃,我做儿子的,今天只想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世间自有轮回,我寻遍天下要寻我的王妃,结果我的王妃就是我身边的暗卫。” 他哑声道:“就是青葛!” 谭贵妃无法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青葛,青葛怎么会是你的王妃?” 宁王:“你说巧不巧,青葛就是代替夏侯见雪嫁给我的人!她就是我的王妃,她成了我的枕边人,为我生下承蕴,所以你给她下的毒,留在承蕴的身体内!” 他依然在笑,不过说出的话却很狠:“所以我活该,我活该,我只恨这件事没报应到我身上,却报应我儿子身上!” 谭贵妃脸色煞白,她不敢置信地道:“你意思是说……当年冒充夏侯见雪嫁给你的,就是她?” 宁王:“是。” 谭贵妃:“她,她为什么要勾结夏侯世家,她,她是承蕴的亲生母亲?这,这……怎么可能!” 青葛踏入殿中,恰好听到这话。 她当即道:“母妃,几年不见了。” 谭贵妃猛地一抬首,便看到了青葛,她一时也是傻了。 宁王回首看过去,尽管戴了黑巾,他一眼看出她卸下易容了。 青葛便摘下黑巾,道:“母妃,当年以儿媳身份见你的,是我,被你召到寝殿中意图下毒谋害 铱驊 的,也是我。” 谭贵妃看着青葛的面容,也是悚然一惊。 她想起过往,眸底便流露出恐惧和忐忑,一时慌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4章 怎么会这样…… 宁王冷笑:“母亲,那一日你要毒杀青葛,我很气,其实并不只是气你,也生气我自己,我咎由自取,我恼你,也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刀!” 谭贵妃双腿一软,她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所以,她昔日一心毒杀的青葛,竟是儿子的王妃,他们要在一起。 这也意味着,儿子,儿子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 这时,皇上派来的内廷亲卫已至,显然皇上在大怒之后已经反应过来,命人拦住宁王。 行宫外,千影阁暗卫正和内廷亲卫对峙。 宁王提着剑径自出去应对,却对青葛道:“你去内殿寻承蕴,我们在殿外会和。” 青葛:“好。” 她当即踏入内殿去寻,这里并无侍卫,不过有宫娥内监,显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她们惊慌失措地望着青葛。 青葛直接挽了一个刀花:“小世子人在何处,若不老实交代,我便捅了你们!” 她这话说完,众人悚然大惊,不敢说话,只瞪着眼睛看向青葛身后。 青葛意识到什么,往后看去。 她这么一转身便看到小世子。 他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就那么好奇地看着她。 显然,他听到了一切。 青葛走到她面前,单膝微屈,半蹲下来,和他平视。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许久。 终于,青葛开口:“一直想和你提,但我又很害怕。” 小世子垂下睫毛:“你害怕我生你气,不接受你?” 青葛:“是,毕竟我从来没有尽过为人母的责任。” 小世子低声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他竟然这么问,这让青葛一时有些茫然。 她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说:“可能我害怕吧,害怕去承担母亲的责任,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人家的母亲。” 她也垂下眼,苦笑:“你父王说,他会告诉你,我以为他说了。” 小世子耷拉着肩膀,无奈地道:“他确实和我说了,但我以为他是另一个意思。” 青葛:“你以为?” 小世子哼哼了声:“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你,要你做我世子妃了!” 青葛一时无言。 小世子叹了一声:“如今看来只能算了。” 青葛:“这都怪我。” 小世子好奇地看着青葛如今的样子,和他书房中那画像一模一样,只是略显苍白。 白得仿佛像雪。 他疑惑地道:“所以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 青葛:“是。” 小世子:“你生了我?” 青葛:“……是。” 小世子视线往下,落在青葛小腹位置。 他纳闷又很有兴致地看着:“我曾经住在你肚子里?” 青葛:“对。” 小世子如同小大人一般叹了声:“那我就原谅你吧。” 青葛唇角翘起,她笑看着他:“好,谢谢你。” 小世子:“不过以后你可不许骗我!你若骗我,我就——” 青葛:“你就如何?” 小世子哼了声:“我就重新住回你肚子中!” 青葛:“……” 她轻笑出声,总觉得相认后的情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小世子又道:“我确实很生你的气,那你是不是应该弥补我?” 青葛:“嗯,是,我想弥补你,所以你要我如何弥补?” 小世子歪着脑袋,想了好一番:“我当然要慢慢想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当我母妃?” 青葛听这话,愣了下:“你希望我怎么做?” 小世子:“这我哪知道呢!” 青葛:“我确实不懂,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小世子:“那也没什么,我也没经验。” 青葛笑道:“好,那我们一起试试看吧。” 小世子嘟嘟着嘴巴:“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 青葛温柔地道:“你说吧,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世子叹了一声:“你没办法给我做世子妃了,父王必会娶你,你们便是夫妻,可你要答应我,我们是一伙的,你要向着我!” 青葛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永远是一伙的,我永远会帮你。” 这时就听到外面马蹄之声。 在这行宫之中,奔马之声自然颇为惊人。 青葛心知是宁王:“你看,今日闹得这般,你皇祖父大怒,宫中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小世子点头:“好。” 说着这话,宁王的马已至。 青葛侧首看过去,宁王驾马而来,他如今已经换上一件玄色外袍,倒是眼熟得很。 就在宁王马前,是众位内廷侍卫,他们手持长矛,想拦住但又不敢下手,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围上来。 青葛轻笑一声,抱起小世子,纵身一跃。 于是众侍卫便看到,这女子凌空飞驰,化为空中一道绯色的光弧,轻盈而精准地落在奔驰的马背上,也稳妥地落在宁王的怀中。 一切都恰到好处默契十足,在她落下的瞬间,宁王把这母子二人抱了一个满怀。 他笑了笑,沉声道:“走。” 那奔马往前狠狠一刨,瞬间前蹄腾空,宁王执掌缰绳,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起,越过众多侍卫。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5章 众人手握长矛,眼睁睁地看着那奔马自上方经过,就这么稳稳地落在下方台阶上。 再看时,那奔马已经疾奔往前,闯向辕门。 大家面面相觑,只能作势去追。 宁王纵马驰骋,一路跑出校场,众位军士想拦又不敢拦,以至于他就这么马踏辕门,驰骋跃出。 出了辕门后,便顺势下山,一路上马蹄轻快,疾驰在这京涌郊野一带。 怒马奔驰中,小世子觉得好玩,他伸出手来,感觉风自他指缝间呼啦啦吹过。 他欢喜兴奋地大叫:“风好大!” 宁王单手紧紧搂着青葛,同时也搂着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此时听得这话,道:“你倒是一个没心没肺的!”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怕朝野震惊,内廷大乱,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青葛:“如今我们该去哪里?” 宁王拢着青葛的身子:“我想把你和承蕴先安置在一处,不然我不放心。” 青葛:“那你自己,还要回去?” 宁王:“是。” 青葛道:“所以你以退为进,出其不意。” 他上缴虎符,扔下兵权,又大张旗鼓离开校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事实上禹宁边境军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是誓死效忠他的下属,紧要关头,那不是一张虎符可以轻易调动的,谁的兵马就是握在谁的手中。 况且还有叶闵所率千影阁暗卫埋伏在此,随时听候调遣。 可以说,宁王破釜沉舟,离开校场,便是离开了这旋涡中心,反而能够便宜行事。 宁王:“我确有此意,宫廷之变,我若身在其中,反而不好决断,干脆抽身而出,伺机而动,不过我这么做,也是顺势而为。” 他轻笑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洗也洗不清了,倒是不如就这样堂堂正正,大白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为夫妻。” 青葛道:“我很喜欢你这样,不过我们既是夫妻,那就该共进退,你若有个万一,我怎么会在这里苟且偷生?” 宁王:“我自是希望你我永远共进退,可如今涉及皇室血缘疑云,这里面多少凶险先不必说,若是一旦有个万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皇太子长他许多,陈年往事他又怎么敢肯定。 若皇太子确实不是皇室血脉,那后果不堪设想,谭贵妃必死无疑,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可以上阵杀敌,可以运筹帷幄,但事情真走到这一步,皇上要杀皇太子,他又该如何自处,又 依誮 该去帮哪个? 宁王薄锐的眼皮轻垂,低声道:“若我坐拥富贵,我愿与你同享,可若我真有个万一……你这一生已经受尽磋磨,我又怎么忍心连累你?” 他温声一笑,道:“所以我要把你妥善安排好,要你照顾承蕴,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缥妫,告知缥妫王你的身份,一旦皇都有变,你马上带着承蕴前往缥妫,我在西渊也有所安排,届时他们自然会护你和承蕴周全。” 青葛道:“我明白。” 这时,宁王停在一处庄院前,庄院前已经列队了两百名宁王府精锐,以及十八名暗卫。 一家三口翻身下马。 这时,西北方向隐隐传来兵马的号角声,辽远缥缈。 宁王望向那个方向,天已晃黑,夕阳漫天,有鸟自绚丽的晚霞中缓慢飞过。 除此之外,只有远山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他再次望向青葛和小世子。 之后他单膝微屈,蹲下来,和小世子平视。 小世子也正在看着他。 宁王道:“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我对她心中有愧,一直希望能好好照顾她,只是世事无常,我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遵守自己诺言,若有个万一,我要你好好长大,代替我照顾她。” 小世子:“父王,你的意思是说,你若不在了,我和母妃便要流落他乡,逃命去?” 宁王抬起手来,修长指尖轻抚摸着小世子软乎乎的脸颊。 他抿出一个浅淡笑意:“是,这是我的私心,我希望自己妻儿安然无恙,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会努力,把事情办妥,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 宁王这么说时,小世子抿着唇,认真地看着自己父王。 之后他点头:“我懂了。” 他的声音还略显稚嫩,不过言语却像是一个小大人般。 宁王看着这样的儿子,轻笑了下。 身为皇室子嗣,皇帝最宠爱的小皇孙,极小便已经开蒙,自然和寻常人家小童不同。 只是自从青葛回来后,他似乎一下子退回去许多,任意放纵自己,心智幼稚到几乎像是一个三四岁爱撒娇的寻常小娃。 不过现在,这个孩子骨子里超过寻常孩子的脾性和见识重新回来了。 宁王垂眼看着儿子,温柔地道:“等一切过去后,我带着你和你母亲,我们一家三口,骑着马去西渊去缥妫,去看大雪,去看狼群,去看你母亲的故土。” 小世子鼻子发酸,不过他拼命仰起脸,压下那种想哭的冲动。 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要出事了。 皇祖父命人把他带回行宫,那个样子很凶,不是他随便可以撒娇任性的时候了。 于是他让自己不要流泪,郑重地望着自己父王:“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6章 宁王再次抚摸了他的发,之后抬起眼来,看向青葛。 四目相对间,他并没说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无声地挪开视线,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青葛牵着小世子的手,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看尘土飞扬,看他终于消失在官道上,去赶赴属于他的沙场。 天渐渐暗下来,青葛低首,看向小世子:“你怎么想的?” 晚风吹过,她看到小世子稚嫩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扑打着他那剔透晶莹的玉葫芦。 她对他道:“你虽然年纪还小,但生在皇室,又恰逢这般震荡,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决断。” 第141章 第 141 章 第141章回山 小世子茫茫然地看过一旁精锐侍卫, 以及众多暗卫。 那些人往日对他都是亲切的,是恭敬的,就像是家人一般, 他甚至还会和他们玩闹, 他们都会纵容着自己。 现在父王回去山中,若一旦事情有变, 他们会护送自己远离故土。 他垂下眼, 沉默地看着前方一处,疾风吹过荒草, 一只蚂蚁挣扎着爬过碎石。 青葛静默地等着, 她知道她在逼他, 逼着一个稚龄的孩子和自己一起做出决断。 可这不只是夫妻之间的事, 是他们皇室子嗣的争执, 而他身为禹宁王府小世子, 当禹宁王不在时, 他就是要做出一个决断。 小世子看着那蚂蚁, 许久终于开口道:“母亲,孔北海遭遇大难, 家中七岁幼子便曾说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言, 我虽小他两岁,但既有史书为鉴, 哪能不知这个道理。若父王遇难,天下必无你我安身之地。” 青葛听这话, 心中又酸又痛,又觉欣慰。 她蹲下来, 握住他的手:“你小小年纪,既能想得如此通透, 那我便没什么好顾忌的。” 小世子长睫颤动,眼眶中也积蓄起泪光。 隔着朦胧的水光,他望着眼前的母亲道:“母妃,我若是随你前去,反倒是个拖累,父王既寻了此处安置我们,必十分隐蔽,那我就留在这里,若你们事成,我安然无恙,若你们有个万一,我……” 他拼命忍住眼泪:“也不必去什么缥妫了,异国他乡,父母也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青葛轻握住他略显婴儿肥的小手。 之后笑着道:“我们刚才说好了,我要和你一伙的,所以我们三个人,你我二对一,我们要听自己的,不听他的。” 小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嗯,我们是一伙,不听父王的!” 青葛当即起身,望向那些精锐侍卫和暗卫,道:“我知道殿下对诸位必有所托付,是要诸位留在这里,护卫我和小世子,以死相护。” 她这话说完后,众人沉默。 良久,为首的侍卫长一步上前,恭敬地道:“是,必要时刻,我等要保护青大人和世子殿下撤离大晟,前往缥妫,殿下已经做好安排。” 青葛:“可我不想逃,世子殿下也不想逃,亡命天涯日日遭受追杀,谁愿意过这种日子?” 大家听这话,自然明白青葛的意思,于是所有人面上现出纠结。 可以说,这一批王府精锐侍卫全都是宁王的心腹,是把身家性命交托给宁王的。 如今皇都要遭遇大变故,宁王不能独善其身,却要他们带着青大人和小世子逃离,他们心中未必没有遗憾,如今青葛所言,正中他们下怀。 不过主上之命不可违,这是刻在他们心中的规矩。 青葛看着这情景,自然明白他们的犹豫。 她开口,声音削金断玉:“今日天子阅兵,群狼环伺,危险重重,在座诸位愿意违抗主命,随我前去,助主上一臂之力者,请往前一步。” 她望着众人,略停顿了下,道:“若是不愿者,便留在庄院,保护世子殿下。” 这话说出之后,是一片沉默,显然大家都陷入挣扎之中。 这时便听到一个女声道:“青大人,我愿随你前往。”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晚照。 显然这是宁王特意的安排。 晚照即将离开千影阁,这是晚照的最后一项差事,所以宁王安排她留在自己身边。 宁王对自己的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了,跟在自己身边,算是他对晚照最后的体恤了。 晚照上前一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主上虽有所嘱托,但是如今主上可能陷于凶险之中,我们怎可苟且偷生,我愿随青将军前往,助力主上。” 她这话说完之后,现场起了些许骚动,之后那些精锐侍卫军也纷纷上前,表示愿意跟随青葛而去。 青葛道:“好,现在,站奇数位者跟我走,占偶数位者留下保护世子殿下。” 小世子道:“母亲,不必,让大家都跟着你去吧。” 青葛:“如今只有你我在,我比你年长,我是长辈,你必须听我的。” 她这话说得不容置疑。 小世子:“好,那我听母亲的。” 说完这个,他却拿出一把刀来,那是一把黄金打造的匕首,小巧玲珑,乍看仿佛小娃儿 依誮 的玩具,不过却是开了刃的,竟也颇为锋利。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那把刀,望着青葛:“你们作为父母,若有个万一,孩儿必然不能独活,我便用这把刀结果自己性命,九泉之下若能追上你们,下辈子有缘,我依然认你们做父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7章 他说到最后,已经带着颤抖的哭腔。 青葛笑道:“好。” 说完这话,她当即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晚照大声道:“青葛,我也要去,带我去。” 她说的不是青大人,而是青葛。 青葛没回首,她握着缰绳道:“你既是偶数,那你便留下吧。” 晚照:“可是我想去。” 青葛这才侧首,看向晚照。 她自然明白,尽管晚照和万钟已经彻底决断,但如今万钟遭遇危险,她依然割舍不下。 青葛:“你又何必。” 晚照:“他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况且你我曾经同生共死,既如此,为何不能再来一次?这一次我若赢了,我是不是也可以为自己搏一个功名,得荣华,享富贵?” 青葛:“好,我们一起走。” 这一次,她们又可以并肩而战了。 ************ 青葛当然没有正面迎击。 宁王既然把她带出来,那她便要好好利用。 如今整个京涌山已经水深火热,各路兵马云集,一旦兵乱,那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将会动摇社稷根本。 但这些不是青葛可以插手的。 帝王的疑心,皇室血缘的纯正,甚至几位皇子的勃勃野心,这些是要由宁王,或者说由太子来处理。 若无雷霆手段,则镇不住各路军马,更不可能坐稳帝位。 她要对付的是夏侯止澜。 这么纵马奔驰间,山的西北方向再次传来轰隆之声,那轰隆之声巨大,几乎天崩地裂一般。 显然这是火器,而且是深埋于山中的大量火器。 晚照蹙眉,盯着前方弥漫的黑烟:“他们为什么要炸西边的山?” 这次京涌山校阅,是位于东山,西边并无部署。 青葛:“这是威慑。” 她冷笑一声:“他们在告诉我们,他们可以炸西山,也可以炸东山。” 晚照脸色微变:“你意思是说,他们在东山已经埋下火器?” 青葛却想起宁王换上的那身衣袍,玄色衣袍,颇为眼熟。 当初夏侯见雪带着黄教教众以火器挟持寻常百姓,她要进去见夏侯见雪,当时宁王身上的便是这身袍子。 那件织有火浣布的黑袍。 这火浣布不惧火,宁王卸下披挂,褪去蟒袍,却穿上这件,看似疯癫任性,但背后竟有这层缘由。 她望着前方茫茫群山:“是,而且只怕埋下多处。” 火器为硫磺所造,年节时寻常百姓家都会用到,本身并不是什么难得之物,但如果完美掌控为自己所用,却是一个难题。 之前夏侯见雪带着几个教众利用火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个火器还颇为笨重,并不好用,如今看来,这京涌山应该用了更容易操控的。 ——看来应该出自夏侯止澜之手了。 她又想起昨晚宁王盯着的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识,他是已经猜到?知道夏侯止澜要用火器? 晚照:“那他们自己呢,他们自己不活了吗?” 一旦炸山,山崩了,到时候山石俱下,他们自己未必能逃得过,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青葛:“疯子就是这样的。” 正如宁王所说,大家都有所图,唯独夏侯止澜,他无所图,他就是要发疯。 晚照咬牙:“走,那我们一定要设法阻止。” 青葛:“如今我们对事态一无所知,贸然前去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殿下在校场之外必安排暗卫,应该会有标记留下,我们先和对方会合,再做打算。” 晚照:“好。” 青葛笑望着远处,那腾空而起的浓烟,道:“我们进山。” *********** 一行人纵马奔驰,很快赶至山脚下,西山方向越发冒出烟火,又有轰隆爆炸巨响不绝于耳,其间又有飞鸽零星飞过。 山中看热闹百姓虽然已经撤走大半,但还有一些没走的,也都被惊吓到,大家纷纷四散逃窜,慌不择路。 青葛看到他们头脸上有些爆炸后的黑烟以及余烬,显然东山之中也埋有火器,被他们无意中触碰引爆了。 青葛盯着他们衣衫上残留着的羽毛,微蹙眉,之后才道:“我们下马步行,把马放开,让它们自己跑吧。” 大家一听明白其中意思,纷纷下马,马在前,人在后,马和人相隔十步距离。 好在这一路并无爆炸,反而发现了千影阁暗卫留下的标记,显示暗卫就在这附近出没过。 这让众人精神为之一震,继续往前行去。 这么行着间,突然听到山林中传来兵刃之声,伴随着的还有隐隐厮杀声。 众人对看一眼,连忙前去查看,却是千影阁暗卫遭遇了黄教高手,暗卫只有三名,落单,寡不敌众。 青葛当即闪身,持刀而去,其他侍卫也都纷纷上前支援,不多片刻,便将那几名黄教教众捉拿。 那两位暗卫谢过后,当即禀报,原来此次京涌山之役,叶闵亲自前来,带领众暗卫,正在排查地下火器。 青葛:“地下火器?” 那两位暗卫恭敬回禀道:“是,京涌山中被埋火器,布了天罗地网,这些火器一旦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殿下如今前往校场,务必阻止各路兵马出山。” 青葛听此:“那些火器如何才能被引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8章 暗卫道:“他们秘密训练了大量飞鸽,飞鸽脚上绑有引信,会听从口哨之声,飞到指定之处,引信落地,引爆埋葬的火器。” 青葛想起适才那些百姓身上的零散羽毛,顿时懂了。 若是由人来引发这些火器,人会畏死,但是训练过的飞鸽却不会畏死,只会听令行事,最后飞鸽引发爆炸,和人同归于尽。 太过歹毒了。 青葛吩咐道:“先带我们去见叶阁主。” 暗卫道:“是。” 青葛看了一眼那几个黄教高手:“废掉武功,带着。” 众人听令,于是大家由两位暗卫带着匆忙往前赶路,因前方的山路是几位暗卫已经探查过的,是以倒不必顾忌,没多时便到了一处破庙。 破庙有些年月,并不起眼,叶闵便在这破庙中。 他一身宽阔的葛衣,站在一处案前,案上是一张舆图,他的指尖正轻搭在舆图上摸索着。 乍看到叶闵,晚照脚步迟疑了下。 现在叶闵应该已经恢复记忆,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昔日的你死我活算什么? 她依然心存忌惮。 青葛却并无迟疑。 昔日的她畏惧叶闵,也害怕被叶闵拆穿身份,但是如今没什么好怕的。 她要助力宁王,叶闵也效忠宁王,那么此时此刻,他们就可以站在一起,可以共商大计。 她踏入破庙之中,云靴踩踏在杂草上,叶闵显然听出青葛的动静。 他略蹙眉:“是你,你回来做什么?” 青葛:“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他抬首,眉眼凉淡:“王妃娘娘,你应该知道殿下的安排。” 青葛听这话,挑眉:“请问叶阁主,你在和谁说话?” 叶闵声音缓慢:“王妃娘娘还是青葛,有何区别?” 他这句话几乎挑明了,他早已恢复记忆。 一旁的晚照瞬间挺直了背脊。 青葛给晚照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才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们往日多少仇怨,今日我们注定站在一起,联手御敌。” 她看着叶闵,声音诚恳:“记得才回千影阁时,你曾要我助你,那今夜,若有所需,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叶闵显然也是意外。 兜兜转转,今日,她竟说出这样的话。 足够坦诚,掏心挖肺。 因 铱驊 为她知道,今夜是禹宁王的生死之关。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极好。” 青葛:“你先和我说说如今的情况吧,我需要知道。” 叶闵:“现在很棘手。” 青葛:“嗯?” 叶闵也不隐瞒,如实相告:“火器为夏侯止澜所造,如今山中共埋下七百二十六处火器,其中有一处最大,位于山腰处,一旦引爆,那整座山都将崩塌。” 他这话一出,众人悚然。 这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会葬身在山中。 青葛:“他果然疯了。” 一旁晚照忍不住问:“这么多火器,全是黄教埋下的,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埋下去?” 毕竟京涌山为校场重地,虽说寻常百姓也可上山,但在大校阅之前,便再也警戒排查,不可能任凭黄教如此作乱。 叶闵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人助力他们。” 青葛:“难道竟是……几位皇子?” 这一段皇都流言蜚语,父子猜忌,以至于太子并不曾亲手参与这次京涌山校阅一事,看来竟给了这些奸佞之徒可乘之机。 叶闵:“是,夏侯止澜为夏侯氏、几位皇子以及黄教中人提供炮石和火筒,并要求他们按照他的安排埋下火器。” 青葛:“三皇子自己的兵马也在其中,难道什么都不顾了吗?” 叶闵:“这就不知了,或许他认为自己可以把控夏侯止澜,毕竟他若不入彀中,其他人也不敢入。” 晚照听着也是毛骨悚然:“这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为了对付殿下,什么都不顾了,竟要拉所有人陪葬!” 对此,叶闵并不理会:“引爆火器的方式有几种,包括大力踩踏,飞鸽引信以及带有火种的羽箭引信,所以这一切防不胜防。” 青葛明白了:“因为防不胜防,无法完全规避,必须设法找出所有火器的埋伏处,拆除这些火器,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不然不可能做到所有兵马毫发无损地撤离,况且山中还有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 叶闵:“无论是黄教,还是几位皇子,或者夏侯氏,他们只知道自己埋下的火器,他们无法窥知全貌,清楚知道七百二十六处火器所埋点位的,只有夏侯止澜自己。” 晚照:“那我们可以设法拆穿,拆除一处是一处便是了。” 叶闵轻叹:“并没那么简单。” 青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七百二十六处,是一个阵法?” 叶闵:“是,七百二十六处,一旦引爆超过一百处,那便会触发其它火器,接连爆炸之声将连绵不绝,他们会一起引爆山腰处的那处火器,从而将整座山都毁掉,到时候这座山将成为人间地狱。” 青葛听着话,不知为何,陡然想到一种可能:“他为了这座山,竟下了这样的心思,那皇都,他有没有可能,他——” 她言语有些跳跃,不过叶闵明白她的意思:“皇都和山中不同,在皇都中,他行事不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09章 皇都四处是人,哪怕三皇子有心助力,他们要躲开众人四处埋伏大量火器,并不容易。 青葛想想也是,这才略松了口气。 叶闵蹙眉,道:“不过六年前那场皇都火药库大爆炸,便是黄教所为,以他们的习性,这种事未必不能做,等回去皇都,务必细致排查。” 说话间,万钟却突然进来了。 万钟进来后,迎面恰好看到晚照,也是一愣。 四目相对间,晚照淡漠地别过眼去。 万钟神情怅然,略低首,上前向叶闵禀报。 适才他已经严审那几位黄教高手,几位黄教高手中,有两位招供,其他自杀了。 但是这些人所知并不多,只得到命令,他们必须记下一个路线图,按照那路线图行走,一共要到达五处,用火折子引爆引线。 这两个人都画出了路线图,叶闵用手去触碰。 青葛看他手指费力地摸索着,直接拿起他的手来,将他的手指头放在关键处:“这里。” 叶闵神情略顿了下,之后顺着她的手指,去触碰那路线图。 他感觉片刻后,蹙眉道:“这只是告诉我们两条可以平安走出去的路线,不过并不能推断出太多信息。” 青葛:“是。” 她却想起另一桩事:“之前我前往缥妫,曾听人提起,《蒲阪录异》中是有阵法图的。” 叶闵:“《蒲阪录异》本是舜帝写下的笔记,里面确实有可能记录有上古阵法。当年你听夏侯止澜口述才得到《蒲阪录异》全文,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你里面的阵法图。” 青葛低头沉思:“所以他当时应该对我生了防备之心。” 叶闵:“你怀疑,这次他火器埋伏的阵法方位,便是《蒲阪录异》中所记载的?” 青葛:“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他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必然是一种无人知晓的,不可能是在夏侯氏所学的什么阵法。” 叶闵皱眉,沉思良久:“如今并无良策,我已经派出人手,尽量抓捕活口,拿到他们的活口路线图,根据每个路线图,以及他们负责的点位,也许能拼凑出一些端倪。” 青葛:“只能如此了。” 万钟得到命令,再次出去安排,晚照觉得里面太闷,一低头,也先出去了。 青葛盯着案上的舆图,以及那两道路线图,拼命地想着,想着有什么线索,该怎么拼凑,该怎么窥见全貌。 看了许久,青葛心中依然没有任何想法。 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窗外的尘嚣烟气逐渐消散,倒是重新显出那弯月来。 很清淡的一弯月,无声地照耀在京涌山之上,仿佛全然不曾理会人世间的纷纷攘攘。 一旁的叶闵也不曾出声,两个人太过安静,安静到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以及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这一刻青葛便觉自己仿佛回到以前,十几岁的以前,被这个人调教规训的年少时光。 偏偏这时,叶闵突然一个抬手。 在这一瞬间,青葛身体陡然紧绷。 不过很快她知道,叶闵只是抬手触碰了下眼睛而已。 青葛屏着呼吸,缓慢地让自己释放,让自己放松下来。 叶闵显然感觉到了青葛的异样。 他微侧首,看向青葛。 他眼睛不能视物,不过青葛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青葛盯着叶闵:“你一直都在装,装失忆,看着我为此惴惴不安,你是不是感觉很好?。” 叶闵低声解释道:“最开始我确实失去记忆,不过后来恢复了。” 青葛:“殿下也知道?” 叶闵:“是,我恢复了记忆,也想起白栀的身份,恰当时黄教作乱,我便干脆和殿下定下计策,由万钟坐镇千影阁,我抽身离开。” 青葛轻笑一声:“好计谋,不过你几年筹谋,看来也是颗粒无收。” 她这话中不无嘲讽之意,叶闵听着,只沉默以对,并不曾辩驳。 青葛说出这话后,也觉得自己过了。 显然这几年宁王对于黄教的了解更甚从前,不然也不至于轻易定下射捕白栀之计,这背后必然是叶闵的手笔。 既然如今大家并肩作战,便不该这么嘲讽他。 这时候,就见远处骤然传来轰隆之声,听起来不像是爆炸,倒像是山石碰撞之声。 青葛看过去,便见远处隐隐有巨石自上方投掷而下,砸在山谷中,于是山谷中发出声声巨响。 她蹙眉,道:“今日演练时,禹宁军中似乎带了战车?” 只是当时并不曾详细展示,一晃而过,她也不曾留意。 叶闵道:“是,这是千影阁改造过的抛石车,除此之外,还有火擂木和铁鸱角。” 抛石车自不必提,多用于攻城,如今也可以利用这里山势来攻击敌人,至于铁鸱角,其实便是铁鹰爪,可用于在高处投掷钩砸敌军。 青葛听着,明白宁王早就做好筹备。 叶闵:“既然三皇子以及各路 铱驊 军马愿意以身犯险,那殿下自然奉陪。” 青葛倒吸口气,咬牙:“他也疯了!” 他明知道对方设下计谋,竟然还往里面闯! 叶闵:“不然呢?如今皇上猜忌太子,由此也对殿下生了防备,便是往日再过纵容宠信,也难免生疑,既是处境艰难,那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0章 青葛便明白了。 他故意的,故意要三皇子露出狼子野心,要他把事情闹大,大家玩一场大的,然后他杀回来,重新收拾残局,把三皇子等人死死地压住,再无翻身之力。 不然以皇太子和他的处境,寻常把柄根本无力回天。 帝王的猜忌永远不能诉诸于口,软刀子比直接的杀伐更为揪心。 她冷笑一声:“他要疯,你竟也跟着他一起疯。” 若是败了,死的不只是皇太子和宁王,还有叶闵,大家全都一起死好了! 叶闵:“皇室之中,成王败寇,哪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回头路。” 说着,他停顿了下,道:“你原本应该离开,这是殿下对妻儿的私心,但你竟然回来了。” 青葛听着这话,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异样。 她望向他,稀薄的月光下,破庙苍败,这个身着葛衣的男人垂下乌黑的睫毛,掩映着苍白的肌肤。 他的侧影冷淡,萧条,却足够锋利。 她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所以?” 叶闵抬起手,削瘦指尖滑过舆图,最后停顿在一处:“你看这里。” 青葛:“这里有一处孤峰,地势险峻。” 叶闵:“是,孤峰之下有一道峡谷,为三扇峡,此地有重山相掩,犹如屏风。” 青葛:“那些被放出去的飞鸽,便是来自此处了?” 叶闵面上闪过一丝赞赏:“现在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负责破坏火器埋伏,一路负责遁着飞鸽残留的踪迹,找到夏侯止澜的藏身之处,无论哪一路成功了,我们都能稳操胜券。” 青葛却问道:“所有的火器都是通过三皇子,黄教以及四大世家的人埋下的,那夏侯止澜怎么能完美操控好这一切?” 叶闵明白她的疑惑:“你觉得夏侯止澜是手无缚鸡之力,贪生怕死是不是?” 青葛略犹豫了下:“是。” 叶闵凉笑一声:“他并不会武功,但他精通各项技艺,他能操控夏侯氏白银炼造,自然也掌控了其它技艺,王妃娘娘应该记得,昔日夏侯氏曾经在山中设下炼银炉,当时还多亏了王妃娘娘潜入夏侯氏身边,才得以窥破天机,破获白银案。” 青葛:“然后?” 叶闵:“夏侯氏昔日蓄养了一批矿工,专做挖洞炼银等事,自从白银案之后,朝廷管制严格,他们再无用处,便被夏侯氏闲置,沦为流民。” 青葛便猜到了:“夏侯氏的挖矿炼银原本便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曾经的他以此换取在夏侯氏的立身之本,如今他却将这些人重新收回麾下,要他们加入黄教,又命他们在京涌山挖掘地道?” 叶闵:“根据我查到的线索,这些人是聋哑人,呆板几近痴傻,只知道听令行事,其他一概不理,我曾抓到一个,然而一无所获。” 青葛:“听令?他们既然已经是聋哑人,为何还能听令?” 叶闵:“手势,令牌。” 青葛听得令牌二字,心里一动,夏侯氏训出的聋哑之人,以令牌为号。 当初夏侯止澜误以为自己是夏侯见雪,把九微令塞给了自己。 像这样的令牌,夏侯氏一共只有六块,为夏侯氏掌权嫡系把控,在夏侯氏风头正盛时,这令牌自然是令出必达,如今随着夏侯氏的衰亡,这九微令也早已陨落,再无往日风光。 不过这些,她并未和叶闵提起,反而问道:“他若用这个法子来攻城,那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叶闵指尖轻搭在舆图上,眉眼都不曾抬一下:“是。” 他淡淡地道:“我们便是修习再高的武艺,也是凡胎□□,不能和这火器硬拼。” 偏此时,外面传来阵阵轰鸣之声,看来有哪路军马碰触了这火器,已经造成伤亡,凄厉的嘶喊声伴随着爆破之声传来,这破庙随之震荡摇晃。 甚至连天上那弯月都仿佛颤动起来。 青葛微合上眼睛,无声地听着那惨呼声。 身边传来叶闵低凉的轻叹:“你听到了吗?” 第142章 第 142 章 第142章月色 青葛不曾言语, 她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在扎。 叶闵毫无波澜的声音,如秋水一般自耳边徐徐传来:“夏侯止澜,根本没必要助力黄教, 也没必要扶持夏侯世家, 显然他也不要什么从龙之恩,他到底要找谁复仇?” 他声音低凉:“或者说, 他到底要什么?” 青葛抿唇, 望着远处,明明是一望无垠的黑暗, 她却看到了血光漫天。 她盯着那里很久很久, 许多往事在她眼前一一掠过。 最后她终于道:“现在要想阻止一切, 最快的办法是找到夏侯止澜, 要他交出火器分布图, 是不是?” 叶闵只有一个字:“是。” 青葛:“好, 现在我去见他, 我来阻止他。” 昏暗的光线中, 叶闵微侧首,面对着青葛:“看来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夏侯止澜了。” 青葛:“是。” 她不再说什么, 转身就要走。 就在她跨过破庙门槛的时候, 叶闵突然出声:“你——” 青葛听到了他言语中的迟疑。 显然他也明白,她去寻夏侯止澜危险重重。 也许夏侯止澜不会杀她, 但是郁回,黄教, 四大世家,三皇子, 以及各路兵马,要杀她的, 要捉拿她的,处处凶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1章 她脚步顿住,之后轻笑一声:“阁主,你我共事多年,你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去寻夏侯止澜吗?想让我利用夏侯止澜的愧疚之心,要他放弃一切,为殿下所用。” 毕竟,火器这种大杀器,一旦掌握,从此便天下无敌手。 烛火跳跃,明暗交错间,叶闵神情格外复杂。 青葛:“之前既敢向殿下隐瞒我的行踪,如今便是再自作主张一次又如何?” 叶闵苍白的面庞浮现一丝狼狈。 他缓慢而艰难地垂下修长的睫羽:“好,你去,我会为你做好安排。” ********** 青葛带了十四名暗卫,一起前往三扇峡。 显然此时山中兵马已经杀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谁家和谁家杀,青葛听着那拼杀声,让自己不要去想。 他们一路避开下山逃窜的人群,专走小路,很快翻过一处山腰,自这山腰处横插过去,便是三扇峡。 谁知这时,却听到前方马蹄声,紧接着便迎面遇上一队兵马,约莫三十几人。 青葛认出,为首的是三皇子岳家的人,叫陈魁云。 显然陈魁云也认出他们,知道他们是宁王的属下,他当即挥手,将他们团团包围。 青葛等人以背相对,围成一圈以御敌。 陈魁云笑看着青葛:“你便是那位千影阁女暗卫,谢九韶的女人吧,看着模样倒是长得不错,我就说这个人他一向眼高于顶,怎么倒是吃起窝边草……他艳福倒是不浅,只可惜下场不好,死了。” 青葛眼神很凉。 陈魁云看她这样,得意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三皇子已经拿出证据,太子勾结黄教,和郁回关系紧密,皇上龙颜大怒,已经命人将他囚禁起来,至于禹宁王——” 他笑着道:“他匆忙赶回来想救太子,却遭遇火器,先是被炸伤,之后已经被乱刀砍死,就连人头都被割下来了!” 青葛心中毫无波澜,她就那么盯着对方的颈子。 陈魁云哈哈大笑:“你倒是长得不错,可惜了,跟了禹宁王,落得这样的下场!” 青葛开口:“我不知道别人下场如何,但我知道你的下场。” 最 殪崋 后一个字还未曾落下,一把短刃凌空直刺。 这陈魁云未及反应,已经被刺中心口。 他瞪大眼睛,看着一把刀自自己身体内被拔出,染了血的刀在月光下寒光凛冽。 他的嘴唇想动,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之后歪歪地栽在了地上。 死了。 青葛拎着尚且滴血的刀,冷冷地望向那些军士:“你们效忠的这个人已经死了,还不就地伏法?” 那些军士见此,倏然一惊,惊过之后,纷纷亮起长矛。 他们自然不可能伏法,他们要拼死一搏,求一个从龙之恩。 青葛抬手,十四名暗卫瞬间扑上。 那些人只是寻常军士,自然不是千影阁高手的对手。 解决掉那些军士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这次很顺利便抵达了。 这峡谷地形奇特,一重连着一重,他们所在这处虽说是峡谷,但峡谷之下还有深渊。 众人一踏入这峡谷,脚步便慢了下来。 远处杀声震天,可是这片山林却是幽冷暗沉的,泥土中散发着硫磺和血腥的气息。 青葛和十四名暗卫分散开来,成人字雁形,一边留意着周围泥土的痕迹,一边小心地往前走。 当青葛踩踏在积年枯叶上时,一些陈年往事的碎片毫无意义地在青葛脑中浮现。 比如那一年她带着夏侯止澜跳崖,那深崖底部似乎就散发着这样的气息。 这让青葛相信,一切都是一个轮回。 当年自己戏耍了夏侯止澜,今日夏侯止澜要给自己一个血的回馈。 骤然间,远处有绿光乍现。 所有的人全都看过去,却见竟是绿莹莹的磷火,那磷火便跳跃在山林中。 身边暗卫刀剑皆已握在手中,剑尖颤动间,大家意识到,这磷火必有玄机。 而就在这一晃神间,那些磷火却突然化作一道道莹绿火蛇,向着众人飞扑而来。 青葛和众位暗卫身形暴起,躲过磷火,磷火发出嘶嘶声响,竟陡然转身,瞬间熄灭,隐匿在山林中。 风已经停了,山林中弥漫着淡淡的白烟,以及些许的酸味。 青葛抬眼看,十几位暗卫以她为中心,成护卫之姿,隐匿在山林间。 她低声道:“他们还会再次攻来,届时,刺磷火后半尺之处。” 众暗卫发出回应声。 青葛盯着远处黑暗处,等待着那磷火的再次出现。 据说坟墓中会有鬼火,世人怕鬼火,不过青葛知道这里不会有鬼,更不会有鬼有目的地扑杀自己。 所以那便是人。 黄教有各样障眼法来迷惑世人,这只是他们的一个小把戏,以磷火掩饰自己并暗中袭击。 既然有磷火,那便有操持磷火的人。 这时,那磷火再次出现,并迅疾袭击而来。 青葛和十四名暗卫几乎同时动作,瞬间窜出,犹如利箭一般直射向那磷火。 青葛扑向的是最前面那一簇磷火,那磷火犹如鬼魅般在飞跃旋转,并射出道道寒芒。 青葛翻身躲过,之后自左角迅疾闪至他的身后,右手持刀,左手洒出暗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2章 暗器发出,她听到一声很低的闷哼声,她心知对方已经中招,但不敢大意,当即闪身而至,薄刃挥出,再次补上一刀。 有血喷洒而出,与此同时,还有刺鼻的气息冲来。 青葛屏住呼吸,迅疾后退。 时其他暗卫也已经得手,血腥之中,磷火渐渐熄灭。 众人看到,那磷火之后,竟是十三四岁孩子的模样,如今已经被他们刺死,倒在那里,手还紧紧攥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火折子,磷火便是自那火折子中燃起的。 青葛望着那些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沉默了片刻,才带着暗卫继续向前。 路途中,他们又遇到几次袭击,也遭遇了地下掩埋的火器,尽管众暗卫轻功了得,但依然陆续有暗卫因此受伤。 不过随着他们继续往前,周围越发阴暗湿冷,时不时有鸽子从这里扑棱着翅膀飞起,跌落一地的毛羽。 众暗卫本就是追踪高手,大家迅速查探这里的踪迹,确实曾经有人出没的踪迹。 青葛:“看来这里并没有火器埋伏,分散寻找。” 她这话刚落,旁边一个暗卫突然发现什么,青葛顺着他所提示的反向看过去,便看到了一道身影。 幽深的夜色中,那道身影站在峡谷前翘起的松树枝干上,孱弱而单薄。 那是夏侯止澜。 突然看到夏侯止澜,青葛并没什么意外。 她直接吩咐众暗卫:“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跟过来,我去会他。” 说完后,她拔地而起,几个纵跃借力,便落在夏侯止澜身边的枝干上。 这松树自崖壁中伸展,站在松树上,往上看,是明月,往下看,是深渊。 夏侯止澜面色惨白,他虚弱地咳了声:“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青葛:“是,毕竟你干了这么一桩大事。” 她言语中有些讥诮,但是夏侯止澜并不在意。 他眉眼黯淡,眸子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惆怅:“你看,今夜的月色这么美,像极了缥妫的夜。” 青葛:“是吗?” 夏侯止澜:“很小的时候,我在雪地中救了一只小狗,我一直养着那只小狗。等这只狗长大了,我才知道它不是狗,它是一头狼,我便放它离开,回归原野。” 青葛便不言语了。 隐约中,她眼前浮现一张悲痛欲绝的脸,那是一个稚嫩的男童。 夏侯止澜:“……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我不想再回忆,但是后来,宫中侍卫抓住了几头狼,父亲要我喝狼血,我不喝,父亲便逼我喝,我喝了后便吐了,从此后,我厌恶血,更厌恶杀戮。” 他叹了声:“我曾经一度认为,我不该出生在那里。”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 缥妫乃苦寒之地,百姓挣扎于生存和果腹之间,人吃狼,狼吃人,为了活下去本没什么对错。 那个死去的父亲未必一定永远是对的,可他死了,一个人死了,她便只能念他的好。 夏侯止澜低首,捧着脸,痛苦地道:“长大后,我依然无法杀生,我看到活物死在我面前,我便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做不到。” 青葛:“但你杀了阿隼。” 阿隼也许对不起任何人,可他对夏侯止澜一直忠心耿耿。 夏侯止澜抬起脸来,带着梦一般的恍惚:“杀就杀了,我发现一旦开始杀了第一个人,后面便没什么难的,他确实一直护我保我,可那又如何,他竟然想杀你,我便不让他活下去。” 他望着上方那清冷的月,墨黑的眼底闪着幽暗的光:“我还可以杀更多人,宇兮,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都要他们死,全都死在这里,要他们走不出这京涌山,你觉得如何?” 青葛:“所以你要杀谁?杀我吗?杀我的夫君?杀我的孩子?杀我的同僚?” 夏侯止澜轻笑了一声,侧首看着青葛:“宇兮,我怎么会杀你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会帮你,帮你把一切都处理好,这一次,你要相信我。” 青葛无声地望着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狭长的眼尾泛着红,如同染了血一般,不过他的神情却有着诡异的温柔。 青葛想起那个飘雪的夜晚,她被人拴在那里,他隔着冰冷的栅栏和她说话。 那时候她分明看到一片雪落在他眼睛上,那双眼睛中是破碎的湿润和绝望。 夏侯止澜再次开口:“宇兮,我之前做不到的,这次拼命也要做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次。” 青葛艰难地别开脸,看着远处的月亮。 轮廓分明的月亮化为模糊的水影。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终于用最为冷静的声音开口道:“你还有一个孩子留在世上。” 夏侯止澜神情一顿:“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青葛:“是,那个孩子还活着,宁王安置了那个孩子,现在他 璍 过得还好。” 夏侯止澜呼吸便停下来。 青葛看出他有些动摇,低声开口道:当时两个孩子被交换,罗嬷嬷给那个孩子下了毒,殿下找回那个孩子后,一直派人妥善医治,他曾经在恨意之下,一度将这个孩子放入千影阁,受了些苦楚,不过后来他知道我的身份,便将孩子好生安置,仔细养着,我虽不曾见过这个孩子,但殿下这么说了,我信他。” 夜风拂过,松枝摇曳,夏侯止澜单薄的身形也跟着颤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3章 青葛:“你不想看看这个孩子吗?” 夏侯止澜眸中便涌现出无法言说的痛。 他攥紧了一旁的松枝,哑声道:“这是一个轮回,也是报应,当年我不曾救你,害你沦落千影阁,受了多少苦,如今这个孩子也只是尝到当年的万分之一罢了。” 青葛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过去的一切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为何不能放下?叶闵派我来的,他让我来说服你,所以我来了……你能不能放弃你的计划,放下屠刀,带着你的儿子,远走高飞。若你肯,他们谁要杀你,我都会拦着,护着,只要你愿意放弃一切。” 夏侯止澜喉咙中发出嘶哑的笑声,他喃喃地道:“我配吗?我还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青葛:“阿兄。” 很轻的一声,就这么突兀地传入夏侯止澜的耳中。 夏侯止澜脚底下一个不稳,几乎自枝干上滑落。 他踉跄着抓住一旁的松枝,睁着猩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青葛:“你,你刚才说什么?” 青葛在唤出第一声阿兄后,童年许多的片段瞬间涌入她的脑中。 也许就在刚刚,她确实半真半假,她有意收拢,别有目的。 但是这一声“阿兄”喊出时,她开始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人就是阿兄,她昔日的阿兄。 那个曾经抱着她,把最甜的那一颗果子给她吃的阿兄! 世事难料,他们长大了,染上了仇恨和痛苦,可深藏在心里的记忆它还在! 是,她恨那个兄长,恨他抛弃自己,恨他让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恨他不争气。 可—— 那是因为他是她的兄长,她恨铁不成钢! 踩他,打他,可最后还是通过阿隼留了他一条生路! 在缟衮,几次放生阿隼,都是想保他性命! 待到后来,罗嬷嬷死了,夏侯见雪死了,她并没有什么欢喜,心头反而沉甸甸的。 宁王告诉她,那是难过。 她曾经的至亲一个个离去,纵然她们并不好,可她还是会难过。 她也希望让自己好受一些啊! 她喉头哽咽,再次唤道:“阿兄。” 夏侯止澜听着这声音,痛苦到几乎窒息。 他泪流满面,颤抖着道:“事到如今,我竟还能听到宇兮唤我一声阿兄。” 青葛在泪光中望着夏侯止澜,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脸庞,记忆中那个面庞已经模糊的男童却逐渐清晰起来。 大雪,宫殿,果子,牵住她的那双手……曾经属于胜屠宇兮的阿兄。 她哑声道:“之前你说,我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过得好好的,那时候我实在恨你,没办法接受,于我来说听在耳中只有嘲讽。可如今,我想说,阿兄,你小时候也曾抱过我,你抱着我,陪着我去摘果子,把好吃的果子放到我口中,给我吃,所以——” 她顿了顿,含泪望着他:“哪怕我恨铁不成钢,哪怕我心里依然气你恨你,可我也希望阿兄好好活着,不是后来那个对我失信的夏侯止澜,而是小时曾经背着我喂我吃果子的阿兄。” 夏侯止澜胸口浮现出许多复杂的情绪,痛苦,欣慰,悔恨。 这种强烈巨大的情绪完全扼住了他,他呼吸困难,以至于苍白绝艳的面容扭曲起来。 青葛:“阿兄,我带你下去吧。” 夏侯止澜却陡然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他难耐地蜷缩着瘦弱的身体,簌簌发抖。 而此时,他栖身的那根树干已经摇摇欲坠。 青葛对他伸出手,隔着松枝,她的手落在他胳膊上。 夏侯止澜终于止住了咳,有血自他嘴角流出。 他大口喘着气,嘶哑艰难地道:“宇兮,你说这话,我终于死而无憾了。”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物,扔给青葛:“你拿着这个。” 青葛接在手中,那是一本很厚实的账簿,看上去被翻用过许多次,不过依然保管得很是平整。 夏侯止澜:“那一日,他们要杀你,我无能为力,我恨他们所有的人,我不甘心,总想做些什么,为自己,也为你。我给堂兄写了信,告诉他一切真相,请他务必照顾好你,你以后若要回去,你依然是缥妫最尊贵的公主。” 青葛紧攥着那账簿。 夏侯止澜:“四大世家死而不僵,夏侯氏并不是轻易能铲除的,还有黄教,他们都要杀你,他们活该死,所以我已经为他们想好了,就让他们全都埋葬在这京涌山吧。” 青葛听着,也是意外:“你在说什么?” 夏侯止澜却是不管不顾:“那些矿工,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通火器制造,也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号令他们吧。” 青葛:“你——” 夏侯止澜:“至于那个孩子,我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求你能给他口饭吃,让他活在人世,我便知足了。” 青葛意识到了什么,她屏住呼吸:“阿兄,你不要动,我来抱你下去。” 夏侯止澜却拿了一把刀,径自横在自己颈子上。 青葛踩着松枝,盯着他道:“你不要乱来,你的儿子还活着,你不想见他吗?” 夏侯止澜的刀切在颈子上,于是颈子上便出现触目惊心的血痕。 散乱的乌发扑打在他那张冷玉一般的面庞上,他惨笑一声,凄声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你今日既愿意和我说这些,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4章 青葛咬牙,嘶声道:“胜屠祤,你疯了吗?我说了,我可以让你活!我要你活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要你活下去!” 听到胜屠祤这三个字,夏侯止澜抿唇一笑,苍白凄楚。 而当青葛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所有的纠葛也尽皆散去。 她眼泪落下,望着眼前人:“你是胜屠祤,是我的阿兄,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求你把胜屠祤还回来,胜屠祤,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 他低声道:“宇兮,你说这话,我死而无憾,可胜屠祤早就该死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 青葛足尖点在枝叶上,骤然飞出,仓促之中精准无误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扣住之后,她在空中硬生生一个提气,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松枝,那松枝太过细弱,但也够她勉强借力,在稍微缓解下坠之势后,她足尖猛地对着峭壁一蹬,松枝吱嘎,她骤然向上。 可就在她即将落在前方一处岩石上时,突然间,感觉异样。 低头看时,倏然一惊。 弋 夏侯止澜竟用那刀硬生生去砍他自己手腕! 青葛心狠狠揪起:“你疯了!” 她咬牙,换手去抓他衣衫,可布料单薄,在抓住的瞬间,在巨大的冲力之下,布料断裂,他的身体无可挽回地坠下。 青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抹身影犹如断了线一般的风筝,在狂风中飘落,最后终于,下面传来轰隆巨响,回声不断,许久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青葛的手指僵硬地抠进岩石中,几乎抠出血。 他怎么可以这样! 在她终于觉得可以放下的时候,在她希望他好好活着的时候,非要结果自己的性命! 她的阿兄,再也没有了! 其他暗卫匆忙赶了过来,大家默然地站在那里。 青葛缓慢地收拢了手指,怔了一会,才打开那本账簿。 借着月光,她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许多小字,这是黄教所有的堂口和窝点,也包括要紧人物关系图,还有夏侯氏的各样机密,全都记录其中。 她继续往后翻,里面甚至有三皇子勾结黄教以及捏造流言的详细经过,全都事无巨细地记录着。 在这账簿的最后,有一些小字,是关于火器制造的详细,上面有许多小字批注。 除此外,她还看到一张图,那是附录在《蒲阪录异》中的阵法图,也是这次火器埋伏分布图。 第143章 第 143 章 第143章惊心 青葛胡乱擦了眼泪, 吩咐道:“走,我们尽快赶回去。” 她的声音尚带着颤抖的哭腔,众暗卫犹豫了下, 问起要不要去看看, 夏侯止澜便坠落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青葛犹豫了下,阻止了他们。 这里人烟罕至, 杂木丛生, 便让他留在这里,就当是葬身于天地之间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峡谷, 夜色中有什么鸟安静地飞过密林上空, 除此外一切静谧无声。 她咬牙, 不再回头, 带着账簿, 和众暗卫迅疾撤离此处。 走出三扇峡后, 便见山中厮杀声越发剧烈, 青葛不敢耽误, 施展轻功,飞纵于林木和山石间, 她轻功了得, 几乎脚不沾地,倒是不怕误触了什么。 身后暗卫随在她身后, 众人鱼贯而行,以最大限度避免触碰爆炸后的伤亡。 众人无声地疾行于山林间, 犹如一行往前疾掠的飞燕。 正行着间便听前方似有声响,青葛足下微顿, 身后暗卫也即刻收敛了前冲之势。 与此同时,山林中有刀剑铿锵之声, 幽沉的夜色中瞬间白光凛冽。 前方人影一闪,青葛看过去,却见正是晚照! 晚照见到青葛,惊喜不已:“青葛!你怎么样” 青葛:“一切顺利,叶闵那里如何?” 晚照:“我们已经排查了一百多处!还捉到了黄教几个关键人物!” 青葛:“好,我们现在尽快回去!” 有了她手中的这账簿,那些人,全都去死吧! 当下大家一起赶回去那破庙,一路上时不时听到远处轰隆之声,显然是有火器不断被引爆。 这么赶路间,晚照见缝插针,快速和青葛说起山上的事。 “我也是刚打听到的,据说殿下带着离开后,三皇子突然拿出一些证据,说起谭贵妃和黄教的往事,说她原本就不清白。” 青葛:“然后?” 晚照轻功不如青葛,此时跑得气喘吁吁,不过还是道:“听说皇上大怒,任凭谭贵妃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甚至疑心太子身世。皇上大怒之下,命人将谭贵妃关押起来,又要人看管着皇太子和太子妃,要严加审讯。” 青葛万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这一步。 她想起陈魁云所言,忙问:“殿下呢,殿下人在何处?” 谁知这时,就听到前面林中一个幽森森的声音道:“自然是死了。” 她们疾行之中,不曾察觉,突然听得这个,一时自然悚然。 两个人陡然收住脚步,拔刀出鞘,身后暗卫也瞬间簇拥在她们身后,严阵以待。 前方林中便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正是郁太医,郁回。 郁回头戴黄巾,身着宽袍,踱着四方步缓缓走来,乍看之下,竟有饱学之士的儒雅风范。 他在那月光之下负手而立,笑望着青葛:“你倒是命大,至今不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5章 青葛记挂着自己才得到的那厚册子,知道此物万万不可落于郁回之手。 她不着痕迹地转换着走位,口中却道:“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 郁回依然在笑,不过眼神却格外阴郁:“那你知道,我侄子已经死了吗?” 青葛:“哦,你侄子是哪位?” 郁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侄子是谁吗?不是你亲手将他射伤吗?” 他的侄子自然是白栀,青葛不知道白栀死了。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白栀本来就注定会死。 她悲哀却又冷静地想,就像自己哥哥,其实在投奔夏侯氏的时候,胜屠祤便死了! 胜屠祤死了,夏侯止澜没办法活下去了。 郁回声音嘶哑:“他们已经把我侄子杀死了,我的侄子已经没命了,那你说,我能让你好好活着吗?黄泉路上我不想他太过孤独,你去陪他吧。” 青葛抬起眸子:“你可以试试。” 郁回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冷漠的女子,她眸底杀意锐利。 他很有意思地笑了笑:“你失去了亲人的样子,倒是很有趣。” 青葛听此,顿时恨极了这个人的锐利,反感有人这样看破自己的心思。 她握着手中刀:“少废话,不是要杀我吗?” 郁回:“果然不愧是我侄子看中的女人。” 青葛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但是说着这话时,她单手一扔,将手中剑鞘扔给了晚照:“接着!” 晚照接过来那剑鞘,微惊,之后迅速意识到,剑鞘上卷着的是一个厚实的册子。 她意外地看向青葛。 青葛一个眼神扫过来,意思再明白不过,郁回武功高强,她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她来拖住郁回,晚照赶紧带着这册子送回去给叶闵。 晚照犹豫。 青葛盯着郁回,口中却是对晚照道:“走。” 郁回颇有兴致地看着青葛:“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好东西?” 青葛当然不能让那账簿落在他的手中。 她一个闪身,直接迎在了郁回面前:“你不是要我的命吗?那就来吧,且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 晚照趁此机会,足尖一点,拔腿就跑。 郁回不曾理会晚照,他盯着青葛,看着她那轻快的样子,眸底便泛起阴戾。 之后,他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不是想知道山上情景吗,那我可以告诉你。” 青葛:“哦?” 郁回:“皇太子已经被软禁,他要以死明志,已经自尽身亡,狗皇帝被气得当场晕死过去,现在三皇子逼着狗皇帝废掉太子,传位给自己,至于你那心心念念的禹宁王——” 他哈哈笑道:“他贸然回去,自然被乱刀砍死了!” 青葛:“我会信你吗?” 郁回惊讶的样子:“你竟然不信?我看你刚才那么难过,以为你已经知道自己当了寡妇!” 青葛目光冷漠。 郁回:“不信的话,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间,他却自下属手中拿过来一物。 青葛下意识看过去,那是用黑色布料包着的人头,血淋淋的,血在往下滴。 而那黑色布料,青葛眼熟得很,这是宁王褪去蟒袍后,换上的那件织有火浣布的黑袍。 青葛盯着那嘀嗒的血迹,心便骤然缩紧。 她想起之前陈魁云所说,说宁王已死,她当时自然不信,可现在—— 她死死盯着那滴血的袍服,浑身紧绷,手指尖都在颤。 若万一是他呢… 此时郁回神情中已经无半分儒雅,反而阴森渗人,他舔了舔白牙:“我侄子死了,他们杀死我侄子,那我就要你们所有人偿命!” 他话音未落,青葛手中握刀,连人带刀扑过去。 她不信,当然不信宁王就这么死了,怎么都不可能信! 那人头到底是谁的,她要看个明白。 为什么用宁王的袍服包裹着! 郁回闪身躲过:“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看到他,我要让你和我侄子合葬,陪着他!” 说完,他猝然发难,身体竟然平空跃起,强劲掌风对着青葛呼啸而来。 这是黄教教主,武功自然高强,青葛不敢托大,迅疾后退,这时还剩下的七八名暗卫也同时扑过来,和青葛并肩而战。 郁回:“杀!” 他一挥手,身边黄教教众齐齐扑了过来,双方激战在一起。 郁回却陡然袭向青葛。 他是矢志要青葛性命。 青葛闪身避过他的攻势,反身出刀,急刺过去,郁回一个躲闪,轻松避开,青葛挥剑再刺,可郁回身法迅疾,掌力苍劲,实为大敌。 青葛一手持刀,一手闪出数点寒星,迅疾凌厉。 郁回却竟然径自伸手去捉。 他的动作竟堪比闪电,袖子挥舞间,竟将她所有的暗器全都收罗在袖中。 青葛脸色微变。 这时候,其他几位暗卫也已经被郁回属下困住,根本不能助力青葛。 她越发不敢大意,咬牙应敌,她一把刀快狠准,直攻郁回要紧穴位,刀刀都是杀招。 这郁回也不用兵器,只用掌法来应对,可那掌上竟挟万钧之力,一掌迎上,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关键是,他时不时挥舞着手中人头,以此做武器攻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6章 这让青葛心神恍惚。 他手中那人头,到底是哪个,以他这样超绝的武艺,若刺杀宁王,说不得—— 她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一个 依譁 不慎,不曾提防,郁回一掌突然袭来,她匆忙闪开,谁知郁回那掌却改为爪,竟直逼青葛脉门,青葛险险躲过,但却依然被掌风袭到,一时脚步趔趄,天旋地转。 她仓促刹收后退之势,看着眼前的郁回,这个纵横江湖多少年,朝廷无数次想抓却莫可奈何的黄教教主。 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必须智取。 于是她盯着郁回:“宁王……真的死了?” 郁回眯着眸子,缓慢地旋转着手中袍服,袍服拧紧,于是那袍服中的人头便凸显出形状来。 青葛咬牙看着,那人头……确实有些像宁王。 她便痛得几乎窒息。 若真是他,他若真出事了—— 郁回欣赏着青葛痛苦的样子,便满意一笑:“这么心疼他?我侄子也死了,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侄子?” 青葛勉强收敛心神,道:“我怎么不心疼,我自然心疼你侄子。” 郁回:“放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只知道和宁王勾勾搭搭,眼里哪有我侄子!” 青葛:“你侄子……你侄子小时候一直做噩梦,你知道吗?” 郁回神情顿了下:“你说什么?” 青葛:“你侄子自小和我同处一室,你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如今死了,你要为他报仇,可他昔日痛苦挣扎时,你在哪里?” 她盯着郁回眼底的片刻异样,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便大声道:“你根本不懂你侄子,永远不会懂,真正害你侄子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郁回心神微乱。 青葛手中薄刃如闪电般刺出,直刺郁回面门。 郁回瞳孔骤然收缩,待要躲闪,青葛的刀还是刺中了郁回的臂膀。 刀刃插入肌肉中,发出和骨骼摩擦的声响。 青葛一招得手,再刺,刀如闪电,一刀刀地刺,她一口气刺出三十几刀,三次刺中郁回,郁回已经长袍染血。 她心中微松,想着勉强占了上风。 谁知这时,郁回却陡然发难,掌风如电,劲道狂猛,一时之间,周围飞沙走石,枯叶乱舞,青葛几乎不能睁眼。 她只能闪身后退,退至一棵树前。 郁回死死盯着青葛,喉咙中发出桀桀笑声:“我不管我侄子如何,你陪着我侄子上黄泉路吧!你这贱人,背叛我侄子,你活该死!” 说完,他身形暴起,施展全力,对着青葛挥出一掌,掌风轰鸣而出,裹挟着万钧劲力! 这一瞬间,青葛躲无可躲,心底泛起漫天绝望。 她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刀,准备拼死一搏。 谁知这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迎上了郁回。 那人使一把剑,锋利无双的剑,剑光如电,直刺郁回。 青葛看着那道削瘦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竟然是叶闵。 叶闵竟然来了。 激烈的交锋间,白光闪耀,铿锵之声震耳欲聋,叶闵硬生生将郁回攻势逼退。 郁回猝然后退七八丈,身形陡然撞在身后松树上,一时松枝簌簌而下。 他眯着眼,盯着叶闵:“叶城的儿子,千影阁的阁主。” 叶闵手握长剑,布衣裹着削瘦的身形,眉眼微垂下:“是我。” 青葛忍不住问道:“叶闵,殿下他如何了?” 她话音落时,就听清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活得好好的。” 这声音一出,青葛陡然看过去。 却见就在一旁山坡上,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挺拔修长地立在天地之间,手中握一把长弩,有力的指尖搭在长弩上,弩弦紧绷,正对准了郁回。 青葛大喜,是宁王。 她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他还活着! 并没有死! 这就是她爱的人,好好地活着! 宁王感觉她的惊喜,挽唇一笑:“我哪那么容易死,只是用那件衣服做一个障眼法罢了。” 说着,手指一扳,便见三道羽箭骤然射出,对着郁回而去。 郁回才刚经过一番恶斗,仓促躲闪,谁知一个纵跃间,他还未曾落地,又是三道羽箭射来,速度之迅捷,力道之生猛,是郁回从未见过的。 他躲闪得狼狈,惊魂甫定间,咬牙望向宁王:“你这是什么?” 宁王缓缓地收起来,眉眼锋利:“神机弩。” 说着,他吩咐叶闵:“捉活的。” 叶闵:“是。” 话音落时,他手中长剑已经再次袭向郁回,其他暗卫也都纷纷助力,共同围攻郁回。 郁回明显落于下风,青葛心中大定,她身形疾驰,飞扑到宁王身边。 宁王伸出臂膀,直接把她抱在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暗卫看着,不过青葛毫无顾忌,她的心在疯狂地跳,因为太过欢喜! 她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我真以为你出事了,你吓死我了!” 宁王笑着道:“事情还没完,不过还算顺利。” 这么说着,他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往日她性情相对内敛,可如今却把欢喜写在脸上! 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竟重重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没事,你拿到的布阵图已经用上了,很有用,叶闵已经安排下去,正在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7章 青葛使劲点头:“嗯嗯。”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看着岩下的厮杀。 那郁回功力高深莫测,寻常人等显然不是他对手,不要说青葛,就连叶闵应对起来也有些不易。 不过可以看得出,叶闵一招一式中都是狠厉的杀意,是必须要置郁回于死地。 叶闵的父亲死于黄教之手,这于他而言,便是杀父之仇。 宁王拿起长弩来,递给青葛:“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贼子,不必讲究什么君子之道,拿着。” 青葛接过来,持起长弩,搭上利箭,瞄准。 她低声道:“叶闵既要报家仇,那我不杀他,只助他一臂之力。” 此时,叶闵和众多暗卫正斗得激烈,那郁回武功着实了得,他竟一手抓住一个长棍,闪电般挥舞,只挥得飞沙走石,让众人不能睁眼,转眼间已经有暗卫被他刺中。 叶闵一身白衣,身形如电,欺身过去,以剑迎击郁回,郁回应变得快,纵能躲过,反手回击。 就在 yh 这时,青葛的利箭射出,一口气七支箭,分射郁回全身各大关键穴位。 刹时,寒光暴射,箭雨无声。 偏此时,叶闵的剑已出鞘,剑光凛冽,杀意四射。 郁回待要躲,却是不能,一把剑和七支飞箭将他所有的生路封死。 最后他一咬牙,闪身后退,躲过了那七支飞箭,可叶闵的剑却刺在郁回胸前,一时血光迸溅,郁回脸色大变,仓促后退数步。 郁回咬牙,儒雅的面孔狰狞扭曲,煞白如纸:“你们以多欺少,好手段!” 叶闵眸中苍白空洞,不过面上冰寒:“你们杀我父亲时,可曾讲究过手段?” 说完,他连人带剑,疾攻郁回,杀意凛冽。 宁王带着青葛从旁掠战,这时陆续有王府侍卫并兵马首领前来,转眼间,宁王身畔已经聚集了上百精锐,所有的人都手持长弩,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一战。 郁回受伤,本就落在下风,他听着身边惨呼之声接连响起,那都是他的人! 眼前叶闵剑法超绝,越战越勇,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知大势已去,颓然之际,再次中剑,脚底下一个踉跄后,周围无数双剑已经齐刷刷地指向他。 他逃无可逃! 郁回抬眼看过去,他看到了叶闵眼底的冰冷。 他哈哈一笑:“你已经瞎了吧,叶城的儿子竟然瞎了!你知道叶城临死前有多惨吗?” 叶闵眸底腾地燃烧起彻骨的恨意,恨得削瘦的身形在颤抖。 郁回笑得阴冷残忍:“他被几十匹马轮流踩踏,成了肉饼!” 叶闵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直接回击:“那你侄子呢,你侄子在我手下数年,受尽折磨!如今他已经被人千刀万剐,你可知道,那都是你咎由自取害了你侄子!” 郁回听着,神情悲凉,他不再理会叶闵,喉咙中发出桀桀的怪笑,指着宁王道:“还有你,你那母妃,你可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 这话说到一半,叶闵的剑已至,锋利冰冷的剑无声刺入他的咽喉。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鲜血自他口中不断涌出,之后他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 相较于叶闵几乎颤抖的愤怒,宁王语气却颇为平淡:“把他带回去,挂在城门前示众,本王要让黄教所有教众看看,他们神通广大的教主是什么下场。” 此时暗卫们得令,前去支援火器拆除,宁王牵着青葛的手,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回首,只见叶闵依然站在那里。 削瘦颀长的身形孤零零地立着,身上染血的白料被风吹得簌簌而响。 他手中依然握着那把剑,剑尖在颤,颤抖的剑尖在缓慢地滴血。 青葛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许久前,他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推下蛇窟的样子。 她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无上的权威,有力的大手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自己逃无可逃。 可现在,他的背影是如此萧瑟单薄,以至于让她生出许多不忍心。 众多暗卫侍卫陆续撤离,宁王依然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叶闵。 叶闵感觉到了,他缓慢地抬起首,用他空洞的视线,凭着直觉对上宁王。 宁王开口:“他已经死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叶闵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没能发出声音。 宁王:“走吧。” 叶闵半垂下眼:“嗯。” 两个人之间都不曾多言,不过青葛觉得,他们有一种不必多言的默契。 第144章 第 144 章 第144章作乱 宁王带着青葛, 径自翻身上马,两个人共乘一匹。 当着这么多暗卫,这么多侍卫的面, 坦坦荡荡, 毫不遮掩。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夏侯止澜的死,也或许是那人头的惊吓, 此时的青葛恨不得向天下人宣告, 这就是她的男人,是她一生挚爱, 而他好好地活着! 在饱受惊吓之后猛然得到的惊喜, 让她的心几乎炸开, 开成了花, 完全无所顾忌, 甚至恨不得大叫。 很多人死了, 一层层的伤心累加下来, 她已经迟钝麻木。 可现在, 他还活着,可以陪着她, 可以陪着他们的孩子! 宁王自然更没有什么顾忌, 他用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强悍地将她搂在怀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8章 他抱着她, 带着众多暗卫和侍卫,纵马下山, 这一路上时不时看到各路流兵,都是遇到火器爆炸之后分散开的, 多少身上带些伤,宁王命底下来对他们进行安置救治。 众人先来到山下那处破庙, 才一下马,青葛便看到晚照正焦急地侯在那里。 她见到青葛,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了青葛:“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青葛看她眼眶都已经红了,便也抱住她:“我好好的,一点也没受伤!” 晚照哭着笑起来:“我们赢了!” 青葛:“是,而且我们都好好活着!” 这么说着时,两个人看着对方,突然都想起昔日,和叶闵的那一战。 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她们都赢了!都活着! 晚照正激动着,突然意识到叶闵在,他白衣染血,无声地立在一旁。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瞬间冷静下来。 青葛安抚地捏了下她手指,之后才和宁王一起进去庙中。 就在破庙中,亮着一盏粗糙的马灯,破败的案几上是京涌山的舆图,舆图上做了复杂繁琐的标记,而在舆图旁边,则是青葛带回来的那张阵法图。 青葛扫过这两张图,快速做着对比,显然就在对付郁回的间隙,千影阁众暗卫已经拆除了几乎过半的火器,山中危险降低许多。 这时又有暗卫并王府侍卫来报,提起各处火器拆穿情况。 宁王亲自将这些汇集起来,逐个做上标记。 宁王:“你拿到的那本账册,我看过了。” 青葛听这话,便想起夏侯止澜,想起他坠落的那一幕。 胸口便觉闷闷的。 宁王感觉到她的情绪,黑眸安抚地看过来:“那次之后,他大受打击,愤而杀了阿隼,之后便投身黄教,勾结四大世家,并和三皇子扯上关系,如今看来,他当时便已经想好,要以身入局,要把他们全部拖下水,和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青葛无意识地望着舆图上一个个的标识:“看来是了。” 宁王:“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取得他们所有人信任,并拿到这么多关键线索,看来付出了许多。” 青葛:“嗯。” 宁王抬起手,将她的指尖拢在自己的手心中,温声道:“他为了你,也算是费尽心思,这次立下大功,我会为他请功,如果可以的话,把他——”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声:“就他自己来说,他也不想回去吧。” 毕竟留在夏侯氏那么多年,他怎么回去,怎么有脸说他是胜屠雅回的儿子? 宁王:“这个稍后再议,我会设法。” 青葛:“嗯……其实我也没什么太难过的,他走到这一步,原本也不可能苟活了,至少临走前,我们算是和解了。” 只是她想起他时,心里会难受,有些钝痛。 一时又想起白栀,白栀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早知道他会死,但现在终于听到了,心里到底不是什么滋味。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大喜大悲大痛,几乎一起袭来,她完全理不清心里的各种情绪,只是凭着一丝理智吊着。 如今总算可以放松下,于是那些痛,便后知后觉地袭来。 宁王:“那个孩子,我们好好替他养着,至于要不要送他回缥妫,看他自己意思。” 青葛自然没什么异议:“嗯,你说得对,有朝一日,希望能还他一个清白名声,到时候他的孩子带着他的灵牌回去故乡。” 宁王:“好,我会安排妥当。” 这么说着间,青葛想起郁回所说:“皇上那边,情况怎么样?那件衣袍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宁王略沉默了下,轻描淡写地道:“父皇确实对皇兄生了疑心,由此软禁了母妃和皇兄,这时候,三皇兄趁机发难,我这才回去,赶走了三皇兄,解了此困,至于那件衣袍,确实是为了蒙蔽三皇兄而使的障眼法,那人头只是三皇子手底下一个叛军的人头,故意用了我的衣袍包裹。” 青葛听着,看来那郁回说的倒有七八分真,三皇子趁机发难,逼着皇上拟定圣旨,要立他为储君,只是宁王赶回去后,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人砍了,是他反杀了三皇子。 宁王大闹校场,主动卸下兵权,反而逃过这一劫,避免了和皇上的正面交锋,此乃大幸。 不过青葛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三皇子既已成功使得皇上疑心太子殿下血脉,他为何又急于求成?他分明可以徐徐图之。” 宁王神情很淡:“因为父皇一气之下,龙体欠佳,若是父皇就此驾崩 殪崋 ,那一切便成定局,到时候他再反皇兄,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只能趁着父皇这口气还在,尽快废了皇兄的储君之位,这样才能求一个稳妥。” 青葛听此眼,看向宁王。 破败的庙宇中,泛着淡橘色的火苗倒映在他墨黑的眸子中,那张绮丽的面庞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晦暗。 这时,宁王薄锐的眼皮抬起:“在想什么?” 视线相接间,青葛道:“你故意的,故意这么设计,要让人误以为皇上病入膏肓,逼着三皇子狗急跳墙。” 宁王轻笑,眸中锋芒乍现:“是,就是要他得意忘形,不然呢,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青葛微吸口气,望向窗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19章 她迅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皇上既起了疑心,便是如今一时被说服,可这件事终究会梗在心里成为一根刺,这根刺若是哪一日疼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便设法,要把这根刺拔出来。” 宁王赞赏地看着青葛:“要想拔出这根刺,自然要动刀,所以三皇子便成为那把刀。” 青葛便彻底懂了。 是三皇子向皇上呈现了谭贵妃往日旧事的证据,皇上囚禁太子后,三皇子又急迫逼着皇上要废太子立自己,于是三皇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个时候皇上痛恨三皇子,反而会笃定太子是冤枉的。 ——毕竟,若不是冤枉的,为何三皇子如此迫不及待。 他心里的些许疑虑会瞬间烟消云散,他所有的恨意和怀疑全都会投射在三皇子身上。 如此,围魏救赵,一箭双雕,既解了太子之困,又直接将三皇子打入万劫不复之中。 青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宁王没什么情绪地道:“哪那么容易,如今只能说父皇不再气恼了,但母妃和黄教的旧事,终究是不争的事实。” 青葛一时沉默。 有些事,确实是事实,但是哪怕夫妻之亲,她也没办法在他面前提起。 他贵为皇室子,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儿子,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母妃的过往,被一个郁回嘲笑到脸上,他心里必不是滋味。 宁王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想听吗?” 青葛看向他:“你若讲,我便听。” 宁王轻笑一声,便和她讲起这段过往。 谭贵妃原本不过是寻常市井女子,因生得貌美,曾经被前黄教的护法,也就是郁回的兄长看中,侍奉在郁回兄长身边。 之后皇上前往京涌山狩猎时,恰逢大雨,歇息于一处农家宅院,于雨后偶遇谭贵妃,惊为天人,便不顾一切,将谭贵妃带回内廷,谭贵妃不久便身怀有孕,生下皇太子,从此受尽宠爱,步步锦绣。 提起这些,宁王神情平淡:“最初父皇和母妃的邂逅,原也是黄教的手笔。” 青葛有些疑惑:“那……这些年?” 宁王:“最初黄教自然是想扶持母妃,从而把持朝纲,不过父皇虽然宠爱母妃,但后宫妃嫔不能干涉朝政,黄教试图用药来控制父皇,要父皇沉迷于那些丸药,曾经一度父皇身体衰弱…这两年才勉强好一些。” “至于皇兄和我,皇室中对皇子管教严格,处处精心,皇兄和我也不是母妃以及黄教中人能轻易干涉的,所以后来他们发现,他们没办法通过母妃来掌控皇兄和我,便开始另寻门路了。” 青葛听得惊心,她想起两年前郁太医要给自己用的药,看来同样的药,他们也会用在皇上身上,所谓的“这两年”应该是自从那次后,宁王和太子一起阻止了这件事? 显然谭贵妃依然受黄教威胁和驱使,但她仗着两个皇子,也有自己的底气,所以和黄教,或者说和郁回达成了一种默契,以至于多年来相安无事。 黄教试图通过谭贵妃控制太子和宁王,这两兄弟性情不同,便有了不同的方式,一个看似绵柔逆来顺受,其实自有主张,一个远离皇都桀骜不驯,管都管不住。 在这种情景下,黄教也是莫可奈何。 青葛一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昔年她只是千影阁暗卫,她所思所想自然不同,那时候她原不知,这母子之间有如此微妙的对抗。 她又想起夏侯止澜。 曾经自己对他充满恨意,可现在他死了,永远死了。 这时,油灯爆出一个小小的灯花,轻微的噼啪声打破了静谧,青葛抬眸望向宁王。 恰宁王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仿佛两只敏感的触角轻轻触碰,彼此捕捉到了对方最脆弱细微的情绪。 深山中的风在吹,但破庙中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下下的,就那么彼此望着对方。 过了许久,宁王勾唇一笑,笑得有些苍白,不过声音却是温和的:“也没什么,人活在世,总归有些烦恼,不然上苍岂不是太厚待你我?” 青葛用胳膊揽住他的腰:“嗯,你说得对。” 宁王的大手胡乱搂住她的肩:“不要想了,有些事没有对错。” ******** 就在破庙外,万钟匆忙赶来。 他一眼便看到叶闵和晚照。 叶闵衣着单薄,神情苍白,就那么垂着眼,无声地立在倒塌的矮墙旁。 他又看向一旁,晚照正倚在一棵老松树上,抬着修长卷翘的睫毛,望着天上的月亮。 他愣了一会,才道:“阁主。” 叶闵仿佛反应了一会,才缓慢地看向万钟。 万钟道:“遇到一个麻烦。” 叶闵:“殿下也在。” 万钟:“哦,那——” 叶闵的视线投射在破庙那摇摇欲坠几乎无法遮掩什么的大门上,从门缝中,可以看到里面两个人被拉长的身影。 那两道身影合拢在一起。 他神情间带着一丝轻淡的疲惫:“走,进去吧。” 在他们踩在台阶上时,宁王放开了青葛。 等他们进去后,宁王面色如常地问起外面情况。 万钟:“殿下吩咐的已经做好安排。” 宁王满意颔首。 万钟:“除此之外,按照青大人拿到的分布图,我们已经拆穿了大部分火器,不过现在还有一部分,我们拆不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0章 宁王:“拆不掉?” 万钟这才提起来,原来有一些火器都是掩埋在岩石中,是有人凿开了岩石,设计了机关,并将火药放进去,之后再用芦絮填充的棉条来做引信。 宁王蹙眉:“马上去寻一批能工巧匠上山。” 他这么一说,青葛陡然想起什么。 她忙道:“黄教的那批聋哑工匠呢?” 万钟:“已经捉住了,不过他们是聋哑人,什么都不懂,拿刀逼着他们,他们也听不懂,只知道惊惶害怕。” 青葛当即拿出那道令牌:“这是夏侯氏的令牌,你拿着,去试试。” 万钟惊讶,宁王也意外。 夏侯氏虽然已经陨落,但他们的这九微令,也不可能轻易外传。 青葛:“阴差阳错,这令牌便落在我手中。” 说着这话,她想起夏侯止澜所说,他说这些人也留给她了。 当下心里越发笃定:“你拿着这令牌试试,或许可以号令他们。” 万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好。” 万钟前脚刚走,就有暗卫过来禀报,如今禹宁边境军精锐已经护送着皇上和太子等下山,即将抵达此处。 宁王便带着众人,前去迎接圣驾。 此时已经夜半时分,不过帝王到底是帝王,哪怕经历了这样的大乱,依然行列肃正,前有旗帜开路,并有宫灯映照,倒是照得这山中灯火通明。 宁王携青葛,径自上前,去见皇上。 此时的皇上疲惫憔悴,神情中透着一股死灰,由皇太子夫妇搀扶着。 青葛口称末将,宁王听到,直接挽着她的手道:“叫什么末将,一家人,需要那么见外吗?” 他这么说,青葛意外了下,皇上也愣了下。 他疲惫地看着宁王,之后一摆手:“罢了。” 璍 宁王便对青葛道:“你重新拜见父皇。” 他如此固执,青葛无法,只能重新上前,恭敬地道:“儿媳见过父皇。” 皇上显然并不情愿,不曾看青葛一眼,不过倒也没反驳什么,勉强算是默认了。 对此,宁王已经很满意,他恭敬地道:“父皇,如今有乱党作乱,儿臣夫妇在前面开路,为父皇扫清宵小。” 皇上轻舒了口气:“好。” 于是宁王和青葛各自翻身上马,带领着禹宁军,在前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去。 下山路途中,青葛自然小心谨慎着,毕竟那三皇子还在山中徘徊,手中又有火器,若是一个不慎出什么意外,那便得不偿失。 不过没想到的是,回程途中一直颇为顺利,毫无阻碍。 山中火器埋伏早已经拆卸大半,他们手中又有分布图,自然可以轻易避开。 这难免让人心生轻快和松懈,不过青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前方探子匆忙来报,却是提到,前面出现一行兵马,那些兵马手持一种长型火铳,而为首之人,正是三皇子。 第145章 第 145 章 第145章诛杀 青葛看向宁王, 宁王神情淡定,低声对青葛道:“放心,我已经事先布置过了, 他如今敢来, 必是想见父皇,等下你带着父皇转移到那边山坡后, 也算是一个遮掩, 我来对付他。” 青葛:“他们手中有火铳。” 宁王笑道:“放心,我来应对。” 青葛怀疑地看他一眼。 宁王示意青葛翻身下马, 之后便和青葛一起面见皇上。 显然经历了这一番折腾, 原本龙体欠佳的皇上此时更为虚弱, 他满脸病容, 无力地躺靠在软榻上, 一旁皇太子和太子妃正小心地照顾着。 宁王向皇上禀报了三皇子一事, 之后道:“父皇, 如今该如何决断?” 皇上气得两手发颤。 他深吸口气, 对宁王道:“你,你去告诫那个逆子, 他若肯束手就擒, 念在父子情面上,朕或许能留他一命, 如若不然,朕要他碎尸万段!” 到底是为帝四十年, 此时虽身体虚弱,声音嘶哑, 说出的话却依然有万钧之力,掷地有声! 宁王恭敬地道:“是。” 他侧首, 看了一眼旁边青葛,又道:“父皇,三皇兄带着兵马,又是持了火器,防不胜防,让青葛留在你身边侍奉保护吧,自家儿媳,总归放心一些。” 皇上听这话,眯起眼,扫了一眼青葛。 青葛恭敬地垂着眼,无声地立着。 太子妃之前看到青葛的面容,显然也是震惊,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明白,这是宁王在坐实青葛的身份。 片刻后,皇上长叹一声:“九韶说得是,让她留在这里,好歹也有个照应。” 宁王便道:“这几年你都不曾在父皇跟前尽孝,如今好生护驾,仔细照料着,等下看情景,你见机行事。” 青葛:“是,殿下。” 于是宁王翻身上马,去前方迎战三皇子,青葛则随着上了辇车。 这辇车本是帝王出行的车驾,颇为宽敞,除了皇上外,能容纳七八个伺候的。 谭贵妃神情木木的,瑟缩在一处角落,全然没了往日的妖娆。 皇太子眼底泛着红血丝,不过神情如常。 皇上神情憔悴地吐出一口气,却是问青葛:“承蕴,承蕴呢?” 青葛:“殿下已经将小世子安置在山下一处,应无大碍。” 皇上便没好气起来:“什么叫应无大碍?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把孩子扔在那里不管?”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1章 青葛待要解释,不过看皇上那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也就不说了。 她怕自己说不好,反而气坏了他。 皇上恨声道:“可怜承蕴我的孙儿,自小身上便带了毒,原来是因为你!” 说完劈头指着青葛道:“你做人母亲的,怎么不知道为孩子着想,你这样的,可配为人父母?” 青葛低头承认:“是,末将不配。” 皇上听此,却是一噎:“你不配?生都生了,你说你不配?你是不是故意推卸为母一职?” 青葛:“……” 皇上:“这几年九韶为了你,被折磨得人不像人,你可有半分良心?你可对得住他吗?枉我往日对你赏识有加,九韶对你更是用心良苦,你却这么对他!” 青葛无言以对。 她是对不起宁王,又不是对不起他。 一旁太子妃见此,很是不忍心,小心地道:“父皇,这,这也不能怪弟妹吧,她自也有许多不得已……” 她这么一说,皇上突然想起什么,怒指着谭贵妃道:“这都是你做的孽,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朕谋害前朝官员,竟然把手伸到千影阁!你连自己的儿媳都要毒害,连累自己亲孙!我的承蕴,这辈子造了什么孽!” 谭贵妃被他这么训斥时,却只是低着头,有些呆滞地听着。 她昔日所有的高贵妩媚,似乎都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她神情憔悴,头发散乱,犹如一个乡间无家可归的妇人。 皇上看着她那样子,却是越发恼怒,他气得一把拿起旁边的茶盏对着谭贵妃兜头扔过去:“贱人!你这个贱人,你胆敢欺瞒朕,你一直都在骗朕!” 旁边太子和太子妃见此,自然想劝,却是不能,只能低着头不敢看。 青葛更不可能说什么,只沉默地看着。 谁知皇上气恼之中,突然间呛咳起来,咳得喘不过气,缩成一团。 太子和太子妃忙上前:“父皇!” 两个人扶住皇上,要为皇上捶背顺气。 谭贵妃依然瑟缩在一旁,不敢动弹。 皇上好不容易不咳了,不过却依然气闷。 青葛见太子和太子妃手忙脚乱,旁边又无宫娥内监,便道:“皇兄,皇嫂,让我试试。” 太子妃乍听一声皇嫂,也是愣了下。 如今青葛虽是往日宁王妃的面容,但她身着劲装,英姿飒爽,实在是无法想象这就是昔日那位妯娌…… 关键……她还是如今风头正劲颇受自己夫君倚重的青大人。 太子妃脑子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今天经历了太多混乱的事,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皇太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她是青大人,也是自己的弟妹。 不过他还是道:“青葛,你在行?” 青葛道:“是,末将如今对这穴位按摩之道也略通一二。” 宁王为她请了御医,日日针灸按摩,她看久了,自然懂。 皇上艰难地吸了口气:“你武艺高强,懂穴位,倒也在理,你过来试试吧。” 青葛:“末将遵命。” 说着,她便上前。 皇上一听,却是越发恼了,冷哼一声:“一口一个末将,像什么样!让外人听到,那不是笑话吗?” 青葛明白皇上意思。 她刚才只是一时习惯而已。 于是她用一种有些别扭,但又很直接的声音道:“父皇,儿媳遵命。” 皇上听得这句父皇,突然便悲从中来,他艰难地捂着胸口:“造孽!你们哪,你们哪!” 青葛上前:“父皇,若是气喘,可以有几种法子来缓解,比如按摩手部内关穴,谷穴,也可以按摩头部阳穴和风池穴,除此还有脚部穴位。” 说着间,她道:“请父皇躺下,我为父皇找准穴位,可以请皇兄,皇嫂按摩几个穴位。” 皇上神情不悦,不过看看青葛,到底勉强点头。 一旁太子夫妇纷纷上前扶着,帮着皇上躺下。 谭贵妃颓然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青葛径自找了内关穴、谷穴和神门穴,要太子妃按摩。 接着又寻了脚部穴位给太子:“皇兄,你按这里吧。” 谁知太子才按了一下,青葛便道:“皇兄 铱驊 ,你按得不对,是这里。” 说着,她把着他的手,为他找准了。 太子深吸口气,按照青葛所指,细致而卖力地为皇上按摩。 等指导过太子,一抬眼,便看到谭贵妃正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凌乱的发丝下,她惊惶忐忑,有些祈求之意。 只是当青葛和她的视线对上时,她愣了下,之后难堪地别过脸去。 对此青葛只做没看到,低头继续看太子和太子妃,他们两个倒是按得用心。 显然这种按摩对于皇上来说,确实有些缓解,不过偶尔也有些疼,以至于他会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太子妃便小心地道:“父皇?” 皇上蹙眉,不悦地道:“放轻一些。” 青葛忙道:“父皇,你气血不畅,所以按压之后才会有痛感,便是力道再轻,也会痛,既然痛,那还是要多按按。” 太子夫妇的手同时顿下。 这几年皇上饱受病痛折磨,性情和往年大有不同,许多事他们并不敢多劝。 如今青葛说这话,若是以皇上往日的性情,只怕是心生不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2章 谁知道这时,皇上气若游丝地道:“罢了,听她的便是,你们按吧。” 太子和太子妃都有些意外。 青葛恭敬地道:“父皇,这就是了,父皇为万乘之尊,如今既龙体欠安,最要紧的是要这些医者直言不讳,找出问题所在,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若是讳疾忌医,或者底下御医不敢直言,这病自然不容易好。” 太子担忧地看她一眼。 她说这话实在是胆大包天,普天之下估计只有宁王敢说,不过之前宁王说了,皇上并不听。 果然,皇上听闻这话,顿时沉下脸:“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朕讳疾忌医?冥顽不灵?” 青葛不慌不忙地道:“父皇,你老人家本乃风华正茂,又身份尊贵,天下御医都守在身边,哪有治不好的病,可父皇体弱,这必然有些缘由。” 皇上愠怒:“风华正茂?朕哪里风华正茂了?你哪里知道朕的苦楚!” 谭贵妃听此,瑟缩,心虚,越发不敢言。 青葛也没想到皇上这样,只能道:“是,是儿媳说错了。” 皇上却是越发不喜,皱眉道:“怎么,难道朕已经不是风华正茂之年了?” 青葛:“……” 她突然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这时便听外面再次传来刀剑之声,伴随着的还有轰隆之声,那轰鸣之声巨大,震得辇车也跟着颤动。 皇上顿时一惊,猛地坐起来:“这,这是?” 青葛忙道:“父皇,不必担心,儿媳前去看看。” 她这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一声巨响,马上外面暗卫进来禀报,来人却是晚照。 晚照匆忙道:“三皇子带领兵马潜伏在此,约有上百人,宁王殿下正在交涉,可三皇子执迷不悟,非要见到皇上。” 皇上听此言,气得脸色煞白:“他还有脸要见朕,他以为事到如今,朕竟然会姑息他吗?朕在位四十年,还不曾受过谁的威胁!” 青葛:“三皇子有多少人马?殿下不是已经请旨,调派皇都兵马前来?” 晚照恭敬地道:“皇都驻守兵马已经上山,不过被火器拦下,如今正在设法,至于三皇子,约莫有一百三十多人。” 皇上痛心疾首:“一百三十多人,他竟如此张狂?竟胆敢拦下朕的车驾,还要向朕叫嚣?” 晚照:“回皇上,三皇子虽然只带领了一百多人,但是这一百多人装备精良,带有一种可以发射球丸的火铳,这球丸落地便爆炸,威力巨大。” 她顿了顿,道:“殿下的意思是,请皇上暂且移驾别处,免得火器无眼,伤了皇上。” 皇上:“躲?难道朕还要躲他?” 青葛只好劝道:“父皇,现在不是恼火的时候,适才殿下已经吩咐过儿媳,若情况不妙,要我们暂避风头,躲到那边巨石之后,等殿下将三皇子绳之于法,自然交给父皇处置。” 旁边太子也忙上前劝说,皇上听着外面的轰隆巨响,勉强道:“倒也有些道理。” 青葛:“请父皇移驾。” 说着间,她便带着皇上、太子夫妇以及谭贵妃下了辇车,又在内廷近侍的护卫下,来到一处岩石后。 皇上脸色铁青地看着四周围,此地荒凉,杂草丛生,风也冷飕飕地吹着。 青葛解释道:“此处前有巨石遮挡,后有斜坡掩映,不惧火弹。” 事已至此,皇上白着脸,一言不发。 只是刚才下来匆忙,如今他衣着略有些单薄,且又按摩过穴位,有些薄汗,以至于风一吹,就瑟瑟发抖。 青葛见此,当即提起一件薄毯:“父皇,请披上这件?” 皇上看着那不知从哪里来的薄毯,眸中嫌弃至极,不过此时别无它法,只能勉强应了。 一旁皇太子夫妇连忙上前,为皇上裹紧了。 太子妃细心,还拿了自己身上系带,为皇上绑住腰,以至于皇上仿佛一个被裹紧的粽子。 一行人便小心护着这粽子一般的皇上,看向不远处。 此时爆炸声稍歇,就见四处鸦雀无声,唯独火把摇曳,火光映照在山林间,竟把这山林照得如同白昼。 而就在那火把耀天之处,有人手持火铳,拦住前方去路,为首的那个正是三皇子。 皇上看着这一幕,痛心疾首:“造孽!” 青葛低声提醒道:“父皇,切勿出声。” 皇上额头青筋直蹦:“难道他还敢——” 说到一半,他想起校场种种,悲从中来,到底不言语了。 皇上不再出声,其他人也全都噤声,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青葛观察着场中情景,宁王此时已经换上一身戎装,身上披挂用铁锁片制成,头上也是铜盔。 而就在宁王一旁,众侍卫全都举起一种盾牌,这些盾牌和寻常盾牌不同,似乎用了上等牛皮,牛皮上还涂了灰漆和油,在火把之下反射着油润的光。 这显然是防火的。 青葛心里稍松。 看来宁王之前所言不虚,他对于这场火器之战已经有所准备,不至于以血肉之躯来硬拼火器。 宁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皇子:“三皇兄,你欺君罔上,悖逆人伦,不忠不孝,还不就地伏法,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他长剑缓慢出鞘:“你若执迷不悟,不要怪皇弟手下无情。” 三皇子听闻这话,好笑地道:“九韶,我知道你已命人调了兵马上山,但是你以为他们还能过得来?你们便是拆了一些地下火器,那又如何?这京涌山的火器遍布各处要道,防不胜防,现在没有人能来支援你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3章 宁王听此,微挑眉,俾倪地看着三皇子:“三皇兄,便是没有援军,你以为我就对付不了你吗?” 三皇子哈哈一笑:“你怕是不知道这火铳的厉害吧?” 宁王轻笑:“三皇兄,我们打一个赌吧?” 三皇子却倏然眯起眸子:“ yh 九韶,你一向狡猾,不要想着给我耍什么心眼,我可告诉你,我手中的火铳不是吃素的!你把父皇交出来,我自会和他说清楚!” 说着间,他一挥手,下令,顿时,他身边的军士发动火铳,便听“砰”的一声,那火铳便发射出一球丸,球丸挟万钧之力,以雷霆之势而出。 众人忙看过去,一看之下不免震惊。 这火铳竟然射中了辇车前的龙旗,那龙旗已经被炸成稀巴烂,辇车也跟着晃了一晃。 这可是帝王龙旗! 三皇子竟然明目张胆地射了帝王龙旗! 躲在巨石后的皇上自然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他不敢置信,他浑身颤抖,他气得当场差点背过气去。 太子夫妇慌忙扶住皇上,担心不已。 青葛赶紧以手掌护在皇上的前胸处,运气为他顺气。 皇上下意识攥住青葛的手,青葛只好一边安抚拍他,一边继续顺气。 过了一会,皇上才缓过来,他绷着脸,问一旁青葛:“九韶对上这火铳军,可能一战?” 毕竟那火器非同凡响,皇上也担心儿子安危,并不愿意儿子以血肉之躯去拼杀。 青葛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远处是一片幽林,在月下别有一番异动。 她想起之前宁王眼底的笃定,略沉吟了下,道:“儿媳认为,殿下已有应对之策,我们只要躲在这里,不被流火伤到便是,其余的,可以请殿下应对。” 皇上深吸口气,咬牙:“好。” 说着,他拿出一块玉牌:“青葛,你传朕口谕,三皇子篡位谋反,罪当该诛,格杀勿论,今日杀三皇子者,必有重赏。” 青葛便对一旁晚照道:“晚照,我要护在皇上身边,你去为皇上传旨。” 晚照听着,心里明白这是青葛要给自己机会,当即道:“是。” 说着,她上前一拜。 皇上看了晚照一眼,将玉牌递给晚照。 晚照恭敬地接过玉牌,足尖一点,翩翩落在宁王身畔,之后高举玉牌,朗声传旨。 格杀勿论的声音瞬间传遍这一方天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宁王抬起手,示意晚照退下,之后才道:“诸位可听得清楚,皇三子篡位谋反,格杀勿论,各位若是被蒙蔽利用,可以放下火铳,本王自可饶你们不死,如若不然,连累妻儿,诛杀九族。” 他的声音冰冷威严,一字字地犹如重锤般敲击在那些军士的心上。 那些人听了这话,一时也有些茫然,以至于心生动摇。 之前分明是说宁王巧言令色蒙蔽天子,太子非皇家血脉,怎么如今变了? 三皇子见此,也有些怕了,他慌忙高声喊道:“万万不可听信!你们以为事到如今你们还有活路吗?若成了,你们封候拜将!” 宁王冷笑:“尔等既执迷不悟,那便不要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三皇子额头青筋暴起:“打!” 说着间,他一抬手。 那些军士虽有些犹豫,但一个个便要拉开一个火铳的铁栓,准备发火。 与此同时,场中突然响起迅疾铿锵金属之声,咔嚓咔嚓不绝于耳。 于是众人看到,宁王麾下所有盾牌全部张开,犹如羽毛般片片契合,紧密相连,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将宁王以及众将士严严实实护起来。 这显然是沙场上惯用的防御之法,禹宁王娴熟此道。 这时,那火铳发出轰隆之声,有球丸发射而出,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 球丸激射而来,携带着强劲的力道,撞击在盾牌上,爆发出激烈碰撞声,震耳欲聋。 皇上并皇太子等人看得全都身形紧绷,平日只知烟火鞭炮,何曾知道火器竟可以有如此威力! 那盾牌虽能抵挡弹球,但也只能抵挡,却不能反攻! 不过青葛的视线却落在不远处幽林中,在火把之下,那里隐隐反射出些许锃亮。 她正待说什么,便见突然间,万箭齐发,在尖锐的呼啸声中,箭簇划过长空,直射向那些叛军。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 于是大家看到,那些箭簇射中火铳,随着“当啷”一声刺耳的响声,火铳竟然轰隆一声爆炸开来,瞬间迸出一蓬黑烟。 爆炸威力巨大,大家看到血肉之躯被扭曲变形,碎裂开来,之后迸溅各处。 如此残忍的一幕,绝大部分人都不忍直视。 这一切开始的迅疾,结束的突然。 青葛收敛心神,扶住身边簌簌发抖的皇上,道:“父皇,还是不要看了。” 然而皇上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咬着牙,直直地盯着前方。 三皇子茫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一切尘埃落定,似乎连挣扎的必要都没了。 他膝盖一软,无力地跌倒在地上:“为什么,怎么会,怎么会?” 宁王迈开步子,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锋利冰冷的剑尖抵住三皇子的咽喉,他冷冷地道:“三皇兄,火铳这样的大杀器,并不是你能掌控的,它可以杀人,也可以杀己,你实在不该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4章 *********** 经过这么一场恶战后,所有的人都没有声了,谭贵妃瘫倒在地,几乎不能站起,太子脸色煞白,太子妃明显也被吓到,神情有些呆滞。 皇上此时却格外冷静下来,他疲惫地闭着眼:“青葛,扶我回去辇车。” 青葛:“是,父皇。” 恰此时晚照回来,她便吩咐晚照:“护送太子和太子妃回辇车。” 晚照忙上前扶住太子和太子妃。 谭贵妃犹豫了下,也跟在后面。 这时宁王和众侍卫也已经赶过来,大家一拥而上,簇拥着皇上一行人回到辇车。 宁王看大家仿佛已经吓傻,便吩咐道:“青葛,你看这辇车中可有茶水,为父皇寻来。” 青葛连忙去看,果然见一旁有各样茶具水具。 她便倒了一盏,递给皇上:“父皇,你用茶。” 皇上接过来喝了一口,茶水已凉,沁凉的水喝下,皇上越发镇定下来。 宁王这才禀报道:“因青葛自夏侯止澜处拿到火器设计图,设计图上标有这火铳应对之法,儿臣才顺利灭了叛军,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有些艰难地颔首:“好,极好。” 宁王:“夏侯止澜临终前,也把火器分布图送给青葛,我们按照这张图,地下火器已经拆得差不多,儿臣已经命暗卫通知各路兵马,可以陆续下山,我们现在先回宫中去?” 青葛听这话,明白宁王在不着痕迹地铺垫,他想还夏侯止澜一个清白名声。 皇上神情疲惫地道:“依你之言便是,至于那个孽障,杀了吧,不必留着。” 宁王领命道:“是。” 不过他并未直接走,而是看了眼青葛,道:“父皇,儿臣把承蕴安置在山下一处隐秘所在,如今既大事已定,也该去接他了,不然怕孩子担心。” 皇上一听,忙道:“速速去接!” 宁王看向青葛,青葛正望着自己。 他明白她的心思,道:“那就让青葛去接吧。” 皇上当即道:“多带人马,安全为上!” 青葛听此,忙道:“是。” 今晚经历了太多事,在这生生死死和刀枪剑雨之间,属于小世子的柔软仿佛太过遥远,以至于青葛都无暇去想起他。 如今终于可以去接他,她瞬间急切起来。 当下青葛拜别了皇上,带了一众侍卫和暗卫,径自骑马前去, 此时月已沉去,天色暗沉,她骑着马就这么奔驰在山下的旷野中。 风吹过她的发,轻轻扑打在脸上,她思绪恣意蔓延。 再次想起夏侯止澜,想起白栀,甚至想起郁回,想起夏侯见雪,还有刚才那场爆炸中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有好人,有坏人,有让她悲痛的,也有让她畅快的,但终究都是生灵的消逝。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一定会有人牵挂着他们,为他们的死而伤痛。 难言的惆怅和酸楚充塞在她的胸口,这一刻她意识到团聚和甜蜜是如此难得,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拥有这些。 甚至会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隐隐浮现在心头,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黄教大敌已除,三皇子已经伏法,四大世家不足为惧,他们一家三口总算可以过平稳的日子,幸福仿佛就在伸手之间。 她却有些胆怯,会这么顺利吗? 这时那庄院已经映入眼中,庄院被那茂密林木环绕,树影婆娑间,似有沙沙之声。 青葛的心微沉了下。 她确实害怕,害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匆忙翻身下马,径自闯入其中。 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的心瞬间揪紧。 庄院中幽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没有。 人呢?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 忆樺 什么动静,忙转身看过去,就见竹影之中,有一行人。 几个暗卫站在那里,中间正是—— 小世子! 青葛的心便呼啦一声,那些激荡在心头却又被强行压下的情绪几乎瞬间迸出。 她眼泪落下。 小世子死死咬着唇,无声地站在夜色中,望着青葛,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青葛在那泪光中,看到这小孩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不过却依然强忍着不肯落下。 她心里又痛又喜,伸出手来:“我回来了,来接你。” 第146章 第 146 章 第146章尘埃落定 小世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张开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直接扑到青葛怀中。 青葛一下子抱住了他, 紧紧抱住。 小世子哭得泣不成声:“我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青葛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发中,感受着这温热软乎的小身体:“你看, 一切顺利, 我来接你了。” 小世子依然哇哇大哭,委屈得要命:“母妃, 母妃……” 青葛听着这哭声, 越发抱紧他, 用手拍打他的背来安抚。 可是即使这样, 她还是感觉他的小身体在颤。 一时越发心痛。 她曾经经历过那么多, 可她不想他经历半分! 她忍不住抱着他, 亲他的小脸:“没事了, 别害怕, 都过去了。” 当这么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到了陌生。 她也突然意识到, 这也许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声音,就像是世上许多其他母亲一般。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5章 在她的安抚中, 小世子终于停止了哭泣。 他睁着泪巴巴的眼睛,望着青葛, 抽噎着,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王和皇祖父呢?” 青葛感觉到了他的忐忑, 当即道:“他们都好好的,我带你去见他们。” 小世子明显放心了。 他沉默了一会, 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提要求:“我要母妃抱着我一起骑马!” 青葛看他嘟嘟着小嘴巴,连说话都娇气起来,仿佛一只撒娇摇尾巴的小狗。 青葛抿唇一笑:“嗯,抱着你,我们共乘一骑。” 小世子便也笑了,他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闷头扎进青葛怀中,还小胳膊搂住青葛的腰,越发有些撒娇:“快快快,母妃带我骑马!” 青葛只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一个软乎乎的小身体,全身心依赖着自己,埋在自己怀中软声软气撒娇。 这一刻,她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捧到他面前! 她含着笑,抱着小世子,带领众暗卫,赶去和宁王汇合。 按照原本的行程,他们应该已经快下山了。 她搂着小世子:“承蕴,等会就能见到皇祖父了。” 小世子听着青葛唤他名字,小手把玩着青葛的衣襟:“母妃,你以前都不叫我名字。” 说完这个,他哼哼道:“本世世不高兴!” 青葛哑然失笑:“可能以前不习惯,以后会习惯。” 小世子提议:“你多叫几声,就习惯了。” 青葛笑:“好,承蕴,承蕴,承蕴。” 小世子马上回应:“母妃,母妃,母妃!” 这么叫着,两个人都笑起来,小世子紧紧抱住青葛笑。 青葛只觉自己幼稚极了,简直是三岁小儿,但又觉得,这样极好。 可以多叫几声,把昔日那些不曾叫过的都弥补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马,在马蹄的哒哒声中,忍不住笑,边笑边叫。 继续往前行,前面山路并不好走,于是奔马便慢了下来。 这时,小世子突然想起什么仰脸:“母妃,你刚才哭什么?” 青葛微怔了下:“什么?” 小世子:“刚才我看到你第一眼,看到你哭了,想着你一定很伤心。” 那一刻,他被吓到了。 青葛轻笑了一声,之后才道:“今夜,我看到许多人死了,有些是我的亲人,旧友。” 她叹息,望着前方的夜空:“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个世上已经容不下他们,他们注定死去,可我还是心里发闷,说不出来的滋味……你父王曾经告诉我,这就是难受。” 小世子便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他有些艰难地扭过小身体,之后用自己的胳膊努力抱住青葛。 青葛的手小心地护着他的后背。 小世子抱住她,用手拍了拍她的背,道:“母妃不要难过了,我给你拍拍。” 青葛鼻子一酸:“好,不难过了。” ******* 青葛总算和宁王顺利会合。 宁王的视线快速巡过他们母子,之后笑了:“带他过去见父皇吧,父皇估计正担心着。” 青葛:“嗯。” 当下她调转马头,去后面行伍中辇车旁。 谁知道刚走到辇车旁,便隐约听到里面声音不对。 她耳力好,恍惚中捕捉到哭泣之声,以及谭贵妃的声音,却仿佛是在说起过往,伴随着的还有皇上咬牙切齿声音。 她心中顿感不妙,当即也不上辇车了,赶紧带着小世子去见宁王。 宁王看她回来:“怎么了?” 青葛:“你去辇车中看看?我带着承蕴先骑马而行。” 宁王神情微顿了下,之后赶紧一扯缰绳,纵马往后奔去。 小世子意识到不对:“母妃,怎么了?皇祖父怎么了?” 青葛含蓄地道:“可能有一些事要处理。” 谭贵妃出身黄教,只怕也曾经受黄教撺掇挟持,给皇上曾经用过什么药,如今真相大白,皇上哪怕看太子和宁王的面,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过谭贵妃。 但具体如何,这就不得而知。 小世子到底还小,她并不想让他去面对这些,只能含糊过去。 小世子仰着脸,看着青葛。 远处的火把跳跃在他剔透的眼睛中,这一刻他仿佛看透了一切。 这让青葛有些无奈。 她苦笑一声,抬手抚着他的发:“你父王会处理好,我们等他消息。” 小世子便乖巧点头:“好。” 青葛带着小世子,就这么随着车马往前走,约莫走了一盏茶功夫,还不见宁王自辇车中下来。 她有些犹豫,便将小世子暂时交付给晚照,她自己过去辇车中。 到了辇车外,才刚踩在踏板上,她便听到里面的哭泣声。 她辨认出,那个细弱压抑的是太子妃,至于另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年迈之人的哭声,嚎啕大哭,悲怆绝望。 青葛还捕捉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他喊着阿茹,说你不要死,其实我都知道,我没有怪你,我不生气了。 青葛便沉默地侯在外面。 对于谭贵妃,她并无好感,这个人曾经害过她,她当然不喜。 所以对于她的死,她并无感触。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宁王的亲生母亲,宁王如今经历了这些,必是悲伤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6章 她并不忍心他独自去面对这些。 等了很久,宁王终于自辇车中出来。 青葛看到,他薄唇微抿着,眼底发红,应该是哭过。 他一眼看到她,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终于艰难地动了动唇:“今天,你失去一个亲人,我也失去一个亲人。” 青葛便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的腰。 宁王一股脑将她抱住,连衣服带人,甚至连头发都牢牢搂在自己怀中。 他埋在她的肩膀中,喃喃地道:“没什么,我知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一日,可是,我……” 他语不成句,不过青葛明白。 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一刻他心里的难受。 ************* 谭贵妃 殪崋 的那些往事被隐藏了,皇上甚至给谭贵妃安了一个救驾的功,对她进行追封和褒奖,并风光大葬。 皇上经此打击,大病一场,之后身体越发虚弱,于是便将大部分朝政都交给太子。 满朝文武都知道,经此一事,皇上对太子再无疑心,反而更加倚重。 不过此时整个皇都的氛围都是沉寂的,萧条的。 三皇子欺君罔上谋朝篡位,早被乱刀砍死,并祸及家人,三皇子妃并府中众人全都被连累,三皇子岳家以及相关人等,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至于郁回则被吊在城门前示众三日,黄教经此一役,已经不成气候。 市井间纷纷传闻禹宁王的神机弩如何神通,便是三皇子动用火器都无济于事,甚至三皇子还被自己火器炸死了,一时人人惧怕,民间甚至不敢轻易动炮仗。 四大世家自知事情败露,有畏罪潜逃的,也有上京请罪的,当然更有当缩头乌龟的,这些只需要腾出功夫收拾了便是,已经不足以为惧。 可以说,京涌山一役虽惨烈,但自此之后,大晟朝廷再无内患,朝野清朗。 除此,朝廷也还了夏侯止澜清白,表彰了夏侯止澜忍辱负重,助力朝廷,并向缥妫提及此事,看他们的打算。 一切尘埃落地,宁王却一直不曾离开皇都,就这么留在皇都的王府中。 每日早间,他会起来练剑,用过早膳后便处理公务,晌午过后他会抽时间带着青葛和小世子进宫,去陪伴皇上。 自从那日后,小世子对青葛格外依恋,便是平日走路时都喜欢青葛牵着他的手。 他会一遍遍地喊她母妃,大声喊,小声喊,会变着腔调喊,还会故意哭着喊。 青葛觉得这样很好玩,也会觉得他心里或许存着不安。 在危难来时,他的表现可圈可点,所以当风浪过去,她愿意用尽全力宠爱他,拼命对他好。 她会陪他一起看书,陪他玩球,还陪他在王府中飞飞。 宁王命人把雪球也带来了,一个大人,一个孩子,一条狗,玩得不亦乐乎。 青葛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一股脑给他,这是她对这个孩子的弥补。 小世子也曾经问起那一夜发生的事,宁王也就提起来。 谭贵妃是吞了毒药自杀的,但显然这也是皇上默许的。 在谭贵妃即将咽气时,原本看似冷漠无情的皇上突然崩溃大哭,抱着谭贵妃大叫阿茹。 谭贵妃临终前再次说起太子的血脉,哭着指天发誓,皇上再无任何疑心,悔恨不已。 不过已经晚了。 宁王自然不好直白提起,只含蓄讲了,之后摸了摸小世子的脑袋:“你皇祖父也有皇祖父的不得已,他如今年纪大了,大病一场,身体越发不好,我们要多陪陪他。” 小世子点头道:“我明白,皇祖父对我很是疼爱,我只要记住这个就是了,别的……也不是我能管的。” 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话,自然让宁王和青葛欣慰。 其实人生难得糊涂,青葛明白,谭贵妃临死前皇上嚎啕大哭,他是真的伤心。 可如果谭贵妃不死,他心里终究存着一个疙瘩。 人就是这样,会轻易原谅那些死去的人。 如今青葛时常带着小世子在宫中陪下皇上,大病过后的皇上一下子衰老许多,白发遮都遮不住。 他很喜欢小世子,会珍惜地看着小世子,要他好好长大,还会摸摸他的头发,说他是一个乖孩子。 对于青葛,他总是有诸多要求,比如你不要管束着承蕴,比如你要多疼爱承蕴一些。 偶尔青葛会带着小世子一起帮皇上按摩穴位,皇上倒是很受用。 有一次小世子还向皇上提起飞飞:“我有飞飞,皇祖父没有!” 皇上听了:“我怎么没有?” 小世子便要青葛抱着自己飞飞,之后得意地冲皇上显摆。 皇上当时脸色就不太好,他确实没有飞飞,他不能让青葛这个儿媳带着他飞飞。 事后,他便特意偷偷问起侍卫,谁能带着他像青葛带着小世子那样飞飞,然而侍卫们都面有难色。 皇上见此,只能无奈地罢了。 之后他听到小世子提起飞飞,眼神就不太对。 他特意问起青葛以前的种种,事无巨细地问。 青葛并不太想提过往,但皇上问,她只能据实相告。 皇上听完之后摇头皱眉,还有些无奈:“你这孩子也实在是倔性子,你怎么这么倔!” 他喃喃地道:“这么倔,怪不得你和九韶耽误这么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7章 青葛便承认:“是,是儿媳的错。” 皇上却没完没了:“你们自己耽误也就罢了,你们也害承蕴没有亲娘在身边!我可怜的承蕴!” 青葛知道,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会一直说! 她有些头疼,希望他不要说了,或者自己起身直接走! 可他是皇上,还是长辈,她只能忍着。 皇上摇头叹息:“你们哪,这是作孽啊!” 他一声声地说,青葛就这么忍着。 正忍着的时候,皇上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太絮叨?” 青葛:“……是有一些。” 皇上神情顿了顿,之后自己也无奈笑了。 他笑叹着说:“朕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只怕是时日不多,如今总是盼着你们能好一些,不然我怎么放心?” 青葛听着这话,胸口便泛起隐隐的酸楚。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才道:“父皇,你想说,便多说说吧,其实我爱听。” 皇上:“你倒是会说些好听话了。” 青葛笑了下:“不是好听话,是真心话。” 她鼻子发酸,竟然想哭,不过又觉得小题大做,便努力忍住了。 于是故意用轻快的声音道:“父皇,你知道,我自小并无长辈教养,如今唯一的兄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我没什么长辈亲人,父皇原本是万乘之尊,于我高不可攀,如今我有幸能听你对我说这些话,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晚辈,虽然有些烦,但其实想想,倒是新鲜,也觉得挺好……” 她垂着眼睛:“父皇可以多说一些。” 皇上听这话,收敛了笑,苍老的眸子满是疲惫和慈爱,就那么打量着她。 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九韶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总盼着他能好一些,你皇兄对他还算宠爱,以后必会厚待他,所以他这辈子权势地位我原也不操心,只是这几年他为情所困,几乎癫狂,现在你们能重新在一块。” 他叹了声:“平心而论,我最初自然觉得你这出身并不好,不足以匹配我儿,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又觉得,你们倒是恰恰好,现在我只盼着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再生什么是非,我恨只恨我已年迈,无法照料他的余生,以至于放心不下。” 青葛:“父皇,我明白。” 皇上:“你这性子太倔,我自知不能怪你,可总希望你能多体谅九韶,盼着你们能更好,还有我的承蕴…” 青葛听得越发想哭。 皇上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给你们赐婚,让你以自己的身份重新嫁给九韶。” 青葛:“谢父皇。” 皇上又道:“至于缥妫那里,你是什么想法?” 青葛略犹豫了下,道:“等眼下一切落定,儿媳想回一趟缥妫,以胜屠宇兮的身份去见缥妫王,不过在这之前,并不想太过声张。” 皇上:“既如此,等九韶守孝过后,你们便重新成亲,以你青大人的身份。” 青葛:“是。” ************** 这一段留在皇都,身边自然发生了许多事。 晚照这次因立了功,备受皇上赞赏,如今已经正式离开千影阁,并提 忆樺 拔为六品侍卫长,值守内廷,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官,但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且是皇上亲卫了。 万钟显然并不甘心,一直徘徊在晚照身边,不过晚照并不想回头。 那一日晚照对青葛道:“你看我这一辈子一共赌了两次,第一次和你一起赌,第二次依然和你一起赌,现在看,这两次都赢了。” 听这话,青葛笑了:“是,我们赢了。” 赢了,荣华富贵青云路就在眼前。 晚照叹:“说起来你是我的福星!” 如今皇上对晚照颇为倚重,又因她是女儿身,在内廷值守很是方便,以后应该是会重用的,可以说,这辈子不用愁了。 青葛却想起万钟:“我看他如今倒是难受得紧,你真不考虑吗?” 晚照轻笑:“看我心情吧,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考虑,等哪日心情好了,兴许就考虑,反正日子还很长,着急什么!” 青葛听这话,便笑了:“这样也好。” 或许是皇上要赐婚的消息,也或者是恰好端午节到了,原本笼罩着众人的沉郁似乎渐渐散去了。 端午节那日,宫中设宴,一眼看去,宫门口用几十个大金瓶环绕着殿阁摆放起来,里面插满各样鲜艳花簇,就连门口都悬挂了吊屏,画了天师和仙子执剑降五毒的故事, 宫宴上,还发了红纱彩金匣子,里面是通草雕刻的天师御虎像,并衬有五色菖蒲叶,鲜艳喜庆。 于是昔日灰败的心情似乎慢慢恢复过来,原本沉寂的心情在颜色鲜亮的锣鼓齐鸣中活了回来。 晚间时,太子夫妇,宁王青葛一家三口都留在宫中,陪着皇上用了晚膳。 因有小世子在,偶尔的童言童语,逗得大家时不时笑出声,于是这气氛倒也其乐融融,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太子妃话都多起来,笑着拉了青葛的手,提起往常。 这一段太子妃也时常进宫陪着,如今和青葛倒是熟稔。 不过对于青葛便是昔日宁王妃,她确实别扭了一阵才慢慢接受。 大家这么说说笑笑的,晚宴结束时,所有人脸上都挂上笑,就连皇上兴致都极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8章 皇上原本想留下小世子,不过小世子却不太想留在宫中,吭哧吭哧憋红了脸,别扭地说:“明日再来宫中给皇祖父请安吧。” 皇上见此,笑骂一声,也就随他:“明日早些过来。” 自家宴离开后,一家三口回家去,马车走在街道上,此时天色已晚,不过街道上还是热闹,屋宇雄壮,彩楼绣旆,各样摊贩齐全,有那卖咸鸭蛋的,以及花画团扇的。 青葛看着窗外,却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和宁王自宫宴离开,回去府中的种种,似乎那一日也是这般的繁盛。 正想着,宁王却道:“记得那一年,给你买了桂美楼的糕点。” 青葛哑然失笑:“你还记得?” 宁王眉眼温柔:“当然记得。” 青葛:“别的也就罢了,我就记得那松糕格外味美。” 一旁小世子听了,好奇:“什么松糕?孩儿也要吃!” 宁王便命人停下马车:“那就尝尝吧。” 于是一家人便下了马车,如寻常人家一般,在这街道上逛着,先去桂美楼买了松糕,还买了板栗蒸糕并金银炙焦牡丹饼,便用油纸包了来吃。 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边吃着边逛,看那各样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看着间,不经意间,青葛和宁王的视线对上。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便各自抿唇一笑。 其实青葛知道,自从谭贵妃一事后,宁王一直有些消沉。 她自己也因为夏侯止澜而闷闷的。 如今,却多少有些释然了。 有些人会死去,有些人还在活着,活着便有日出日落,一日日过去,流逝的光阴终究会让昔日的痛苦消淡。 此时小世子看中了旁边一个小玩意儿,兴致勃勃去看了。 宁王便握着青葛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幸好有你陪着我。” 青葛:“嗯?” 宁王声音低哑温柔:“有你陪着,怎么都喜欢。” 青葛便轻笑。 宁王:“这几日心里确实好多了。” 青葛:“我瞧着你最近倒是忙了?” 宁王略颔首:“是。” 他也就大致讲了几句,得益于夏侯止澜送上的那些线索,如今四大世家已经行将就木,其他几家都来皇都请罪了,可唯独夏侯氏自命风骨不凡,不肯弯腰。 宁王笑望向青葛:“想不想走一趟夏侯神府?”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 上一次她去夏侯神府是什么时候,是她为夏侯见雪替嫁时。 时过境迁,往日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了。 她沉默了一番,到底是道:“想去。” 宁王:“既如此,那我便陪你一起吧。” 青葛笑:“好。” 宁王温柔一笑:“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有一笔账要算。” 他这么说的时候,青葛看到他眸底隐隐泛起的一丝锋利。 她疑惑:“嗯?” 宁王:“和你无关。” 青葛纳闷地看他一眼,也就不再问。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 他说的是叶闵。 第147章 第 147 章 第147章旧账 自从京涌山一役后, 朝廷花了很大心血来排查这里的火器,即使如此,依然有零星遗漏。 朝廷颁布发令, 禁止民间火器制造, 并在京涌山划定了禁区,禁止寻常百姓进入。 不过即使如此, 依然有那抱着侥幸心思上山砍伐的百姓, 于是便偶尔有百姓被炸伤,消息传出去后, 再无人敢轻易进入禁区了。 宁王通过九微令, 将夏侯止澜手底下那批聋哑旷工收为己用, 先要他们传授火器制造之术, 并迅速成立了火器营, 研习火器之术。 除此外, 宁王也要那些矿工带着火器营, 再次排查山中埋伏火器, 如此足足一个月,山中埋伏火器总算被尽数查出。 不过即使如此, 百姓却怕了, 甚至有种种鬼怪传说,轻易不敢有人踏入这片深山, 以至于山中庙宇道观都荒芜起来。 于是宁王和太子商议过后,便干脆把这里设为火器营训练所在。 今日宁王上山, 却不是为了火器营一事,他径自踏入后山一带, 来到了一处庙宇。 蓊郁林木之间,隐着一处庙宇, 这是一处有些年月的,墙垣以灰砖砌造,涂有白垩。 宁王进入殿中,却见殿墙上绘有各样壁画,是三世佛及诸菩萨庄严法像,并有一尊两个人高的石雕观音菩萨。 这里有几个小沙弥正在清扫山墙,见到他后,都恭敬地行礼。 宁王径自踏入后院,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斋院,院落破败,荒草已经将铺就小路的乱石拱起,喧宾夺主。 宁王踩着荒草,走上了台阶,推开老旧的木门,步入其中。 青灯古佛,一缕香烟袅袅而起,而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男子正是叶闵。 宁王垂眸看着叶闵,此时的他一身白色葛衣,黑发披散在肩头,在这极致黑白映衬下,他削瘦,苍凉,萧条,仿佛入了冬的枝条,没半分生气。 宁王并不曾惊动他,而是径自走到香案前,他看着香案上摊放着的佛经,恰好看到一句,为“晨所睹见,夜则不现,昨所瞻者,今夕则无。我今少壮,无所恃怙,少者亦死,男女无数”。 这是《出曜经》中的句子。 他注视着那句话看了一会,才道:“我记得这句话,年少时我们曾经师从苦枝大师,那时候我们还曾就这句话论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29章 他想起这些,笑了下:“可那个时候我们哪里能参透这些,我们都很年轻,桀骜不驯,我们心存大志,以为自己可以踏平天下豪情万丈。” 叶闵却一直不曾说话,他低垂着眉眼,仿佛已经枯萎的枝叶。 依誮 宁王苦笑一声:“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我永远可以信任你,倚重你。”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叶闵身上:“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叶闵。” 这是他倚重信任的人,是可以共商大计的人,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联手打败了共同的敌人! 本应该是觥筹交错欢庆时,可是他们之间终究要算这一笔账。 叶闵捏着佛珠的手颤了下,手中的佛珠几乎脱落。 他终于放下那佛珠,低声道:“殿下,我对你不住,但我踏出一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宁王盯着叶闵:“所以,为什么?” 叶闵声音掺入苦涩:“因为我得不到的,你轻易就得到了,我嫉妒。” 宁王眉眼锋利。 叶闵叹了一声:“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们救了她,就在雪地里。” 宁王不言语,他就那么看着他。 叶闵:“那时候我们还意气风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样一个可怜的小孩子……可这也没什么,我并没在意,也并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宁王:“嗯……所以你把她带到千影阁,交给岳嬷嬷调教。” 他说起这个时,神情格外萧瑟。 每每午夜梦回,他醒来,会无声地看她,看她熟睡时的模样。 夜深人静,睡梦中的她如此恬淡,岁月静好。 可他就是会想起,不断地想起,想起曾经的一点一滴,每一处细节都是一把锉刀,会不断地剐蹭着他的心。 在那种几乎颤抖的痛苦中,他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回到过去,要为她扭转乾坤! 他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自小衣食无忧,在疼宠中无忧无虑地长大,他想为她抚平每一处伤痛。 可他做不到。 因为做不到,所以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曾经伤害过她的任何人。 叶闵睫毛垂在苍白的面庞上,他低声道:“是,把她送到岳嬷嬷那里,她被调教,被驯化,学会服从,明白规矩。” 之后的一些事,显然叶闵也并不知道,他离开了。 那时候的他还未曾受伤,是风光无两的少年将军,那么削瘦倔强的小女孩不过是他记忆中很淡的一抹影子,随着时迁境移,留不下任何痕迹。 可后来他父亲惨死,家庭遭遇变故,而自己也在那场残酷的大战中陡然折翼。 背负着血海深仇,他要独自挑起振兴家门的重任,可他身有残缺,他永远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成亲生子了。 他怎么去面对一双双期望的眼睛?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隐身在千影阁,于是这时候,他再次见到了她。 他亲眼看着那个原本瘦弱倔强野性难驯的小女孩磨平所有的棱角,恭顺服从,也看着她日渐褪去稚嫩,绽放出清冷耀眼的光彩。 宁王锋利的视线落在叶闵脸上:“从那时候,你便开始喜欢她。” 在他还未曾注意到她时,她就已经活在叶闵的眼睛中。 叶闵:“并不是。” 他低声解释道:“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她的一个秘密,她心里记挂着一个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宁王神情顿了顿:“是皇兄。” 叶闵:“是,她偷偷仰慕着太子殿下,甚至由此对太子妃产生了阴暗的心思,她在暗中盯梢着太子妃。” 宁王:“哦,然后?” 叶闵:“当我发现她盯着太子妃时,我才意识到,我不喜欢她这样,是我一手把她调教出来的,我以为自己掌控着她所有的一切,但现在,我发现不是,在她心里有一处,是我完全无法触及和掌控的!” 他提起这些时,挫败苦笑:“我想占据她所有的心思,哪怕是畏惧也可以。” “我想让她看我,但她在我面前永远低着头,她跪在那里,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宁王墨黑的眸底泛起凉意。 叶闵却不管不顾,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所以她盯着太子妃,我也在盯着她,那一刻我觉得我和她是同一种人,我们都在暗中觊觎着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必要时刻,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他空洞的眼底阴郁凝聚:“我一直在等着,等着她对太子妃出手,那我便会对她出手。” 若是那样,青葛只会沦落为他的掌中物,永远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禅房中的气息几乎凝滞,宁王视线冷锐。 叶闵苍白的面庞笼罩着一层惆怅,他喃喃地道:“最后,她克服了自己心底的恶念,释然了,放弃了。” 可就在青葛放下的那一刻,叶闵彻底坠入,再不能自拔。 他自嘲地道:“殿下,其实我曾经有机会,可我愚蠢至极,我竟然那么幼稚,心存期盼,甚至还曾经磕磕绊绊想讨好她,取悦她,我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简直可笑荒谬。” 宁王死死地盯着叶闵,可是心神却开始恍惚。 如果不是自己和夏侯见雪的那门婚事,如果不是那场替嫁,那青葛—— 青葛一定会落在叶闵手中。 这种后怕让他心底泛起恐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0章 叶闵:“我那么幼稚地讨好她,她却只一心要用身体收买我,她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过是哄着我罢了。她送给我银梳,我还颇为感动,但我的眼睛瞎了。” 宁王:“可她送给你银梳。” 叶闵想起过往,面上显出诡异的红晕,神情有些扭曲:“那个男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我嫉妒若狂,几乎崩溃,我也曾经想过告诉你真相,可我又不想,不想那么轻易成全你们!” 在这种纠结痛苦中,他终于背叛了宁王,走上歧路。 宁王轻笑一声:“叶闵,你隐瞒我,以至于我三年苦苦寻觅,我自是恨你,但这没什么,你我兄弟,我不会怪你,甚至——” 他甚至可以感激他。 他性子中的骄傲不驯要被煎熬磨平,才能成为最适合她的男人,若那时候叶闵告知一切,两个人磕磕碰碰,他并不敢确定自己不会再次伤了她! 他压下心间复杂的情绪:“包括在千影阁的种种,这也不怪你,有些甚至是我自己做的孽,我没资格怪你,可是她的伤……那时候你明明识破了她的身份,你知道她便是我放在心坎上的人,你依然对她下手,重伤了她。” 叶闵声音苦涩,当年他既已知青葛便是小世子生母,是真正的宁王妃,那他无论如何不能伤她。 或者说,在更早之前,他便已经隐瞒了宁王真相,之后他恢复记忆,却一直以失忆为掩护,依然不肯透露半分。 他和宁王虽有兄弟之情,但他效忠于禹宁王,视禹宁王为主上,如此种种,已经大错特错。 他低声道:“我原本不想伤她,只是想带她回去见你,可是那一晚发生了许多事……” 晚照出现了,晚照说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插在他心上,之后的事情,只能说大家都被逼到绝路,疯了。 只是后来,当他飘泊在江流中时,依然在想,不断地想,想曾经的那个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的卑鄙龌龊,没办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以至于后来哪怕恢复记忆,也不想再提起。 他太贪恋忘记一切的滋味。 宁王:“她胸骨有些变形,请御医看过了,说时候太久,未必能治,只能花费时间慢慢调养……叶闵,你哪怕给我一刀,我今天都可以说,你我兄弟,我不在意,没什么,但是伤她,不行。” “那个雨夜,你重伤她时,她才生下承蕴不足半年,还未曾彻底恢复,那是我的妻子,我不曾护她,反而让她被人欺凌,被人痛打,被人羞辱。” 叶闵垂下眼,低声道:“殿下,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宁王拿出两把剑,将其中一把直接扔到了叶闵面前。 铿锵声中,叶闵看过去。 他知道这把剑。 当年先帝赐给宁王两把剑,都是造剑大师巅峰之作。 宁王薄而长的眼睑垂下,视线冷锐如刀:“叶闵,你站起来,拔出那把剑,我不杀跪在佛前手无寸铁之辈。” 叶闵弯腰捡起来,之后拔出。 宁王:“来。” 叶闵 忆樺 :“好。” 剑气锋利,白光乍现。 只是一招而已,一招之后,宁王仓促中收回剑势。 叶闵胸口溢出血来,血往下流,染红了衣摆。 宁王冷冷地望着叶闵:“你是一心求死吗?” 叶闵神情灰败:“殿下,从我背叛你的那一日起,我便知终有一日,你的剑会刺在我身上,如今我已手刃郁回,报了血海深仇,那我便再无牵挂,愿一死以恕罪,我已毫无求生之志。” 宁王略显泛白的指骨紧紧攥住自己的剑。 叶闵缓慢跪下:“殿下,杀了我吧。” 宁王盯着叶闵,沉默许久后,骤然一剑刺出。 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剑气四溢。 一切不过是片刻间,当剑气止住,禅房中一片寂静。 唯独叶闵的发,齐刷刷断掉,一根根散开,飘落在削瘦的肩膀,散了一地。 宁王将剑缓慢地插入剑鞘中,之后道:“你如今跪在佛前,毫无斗志,我又怎忍心杀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断你发,算是为妻雪耻,以后,青灯古佛,你这一生都不许走出京涌山,世间也再无叶闵。”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禅房。 第148章 第 148 章 第148章夏侯氏 京涌山回来后, 宁王再不提起叶闵,青葛也就不问。 其实对于这件事,她确实不再在意了。 不过很快她便听到一个消息, 叶闵在京涌山那一役中为护驾而死, 朝廷对叶氏一门进行表彰嘉奖,并提拔了叶氏远房的一位侄子来延续叶闵的香火。 青葛便明白了。 叶闵还活着, 但也相当于死了。 不过这个结局对于宁王, 对于叶闵,应该都是最合适的。 毕竟对于叶闵来说, 身有残缺, 他并不愿意暴露于人前, 而宁王作为禹宁之王, 他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昔日下属的欺瞒。 就在这一日, 宁王带兵前往绀梁城, 青葛以宁王妃并四品武将的身份相随。 开始时朝中官员还有些异议, 认为并无此等先例, 不过宁王坚持,皇上也不说什么, 众人便没声了。 这位宁王如今才立下大功, 风头无两,谁敢和他过不去! 青葛本来还担心小世子会不高兴, 不愿意她前去,谁知道小世子却格外懂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1章 他握着小拳头道:“母妃, 他们竟不许你去,孩儿自然要全力支持你!” 青葛听着, 笑着问:“为什么?” 小世子一脸骄傲:“本世子的母妃,自然不同于一般母妃!母妃要和父王一起威震四方!” 青葛忍不住抱住他:“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反正这次前往夏侯氏, 一切手到擒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小世子听着,面上便有些犹豫。 青葛:“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小世子低声嘟哝道:“孩儿答应了皇祖父,这几日要陪着他。” 青葛便笑了,笑得格外温柔:“好,那你留在宫中,多陪陪你皇祖父。” 皇上对小世子太过疼爱,一心惦记着,他年纪大了,正需要一个这么可人疼的小孙子在身边。 孩子能有这个孝心,她自然赞同,也欣慰。 她笑着道:“等我们办完事,便回来,到时候你父王也应该会留在皇都,我们一家三口都多陪陪你皇祖父。” 小世子忙道:“嗯嗯嗯!” ************ 这一日,宁王带领五千边境军拔队起行,边境军训练有素,迅疾无声地沿着官道长驱直入,抵达绀梁城。 因有九微令,此令一出,千影阁不费一兵一卒已经潜入绀梁城,并大开城门,迎了五千边境军进入城中。 总是繁华的街道静谧无声,两边店铺都上了门板,四处无人,宁王率军行在街道上,不过片刻功夫已到夏侯神府前。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一千边境军手持长刀,迅速无声地分左右顺着街道而去,片刻功夫后,便有属下来报,已经将夏侯神府团团包围。 绀梁地形图并夏侯神府内部布局,边境军早已了然于心,对夏侯神府周遭地势自然熟悉,此时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又有三百强弩手,按照早已安排好的位置,纵跃上附近民户,上弩,弩箭直指夏侯神府要塞通道,另有八百步兵分别围堵了夏侯神府几处大门。 这样的动静便是再小心,也惊动了夏侯神府,他们不知何意,慌忙探听虚实。 夏侯神府中人影走动,还有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到底是百年世家门第,在最初的慌乱后,便有神府侍卫提刀纷纷迎上,和围墙外禹宁军对峙,双方刀剑出鞘,长弩拉紧,一触即发。 周围市井百姓也都被这阵势惊动,街道两旁门户有人推开窗扉,见到这刀剑弓弩以及长枪大戟,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匆忙关上门户。 但又架不住有好事者,从门缝中往外看。 宁王面沉如水,抬手。 身边便有侍卫呈上来一把长弩,这长弩古朴而修长,通体漆黑,雕龙刻凤,尾端有一环形握柄,和寻常弓弩不同。 宁王接过这长弩在手。 此时恰好夏侯神府大门洞开,在两排夏侯神卫的守护下,夏侯瑾穆迈步走出大门。 他视线扫过这府外阵仗,面不改色,略一施礼道:“宁王殿下,几年不见。” 宁王见夏侯瑾穆,抬眸一笑:“夏侯先生,久违了。” 如今双方对垒,一触即发,宁王口中直呼先生,其意思再明白不过。 昔年嫁给宁王的替嫁之女竟是宁王自己的暗卫,这件事若说出来,夏侯神府自然憋屈,但是时过境迁,以夏侯神府如今的处境,自然不可能再去算这笔陈年旧账。 显然如今宁王也已经正式放弃了昔日“夏侯神府女婿”的身份。 夏侯瑾穆:“今日突然登门,可是有何指教?” 宁王:“指教不敢当,只是本王突然想起,五年前本王造访夏侯神府,当时看到神府门前阀阅两根门柱。” 他这么说时,眼皮抬起,视线淡淡地落向大门旁的两根柱子。 五年了,那两根门柱依然不曾大变,上面护着锦布,气势恢宏地屹立在夏侯神府的大门前。 夏侯瑾穆听他提起这个,微皱眉。 就在夏侯瑾穆的身后,有夏侯氏众位老人,此时也都匆忙赶来,恰好听到这话。 大家面面相觑,多少感觉到不妙。 大厦将倾,颓势难挽,如今又有重兵来袭,一夜之间,夏侯神府要变天了。 这时,宁王道:“当时本王便想着,这两个门柱,倒是天生的靶子,如今恰好本王带了这长弩,倒是想试试了。” 这话说出,夏侯瑾穆神情大变,夏侯氏众位族人一个个气得面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夏侯神府门前的两根柱子,这是阀阅之柱,这是屹立千年的神威,是绀梁人的崇敬。 结果现在宁王竟然说出这种话! 夏侯瑾穆气得冷笑:“禹宁王殿下,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宁王:“什么叫欺人太甚?” 说着,他抬手示意。 于是一旁便有朝廷专使大声宣读圣旨,其中提到“绀梁夏侯氏坐拥重兵,心怀不轨,欺压百姓,肆虐一方”,又提及“不顾王法,肆意妄为,横征暴敛,以充私囊”。 这些话声音洪亮,在周围空荡荡的街道回响,传入附近百姓耳中。 众人听得胆战心惊。 须知这几年,因最初那白银掺假案,寻常百姓对夏侯氏早生了怀疑之心,又因夏侯见雪散布的种种传闻,众人提起夏侯氏也是鄙薄憎恶,只觉他们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以至于到了义愤填膺的地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2章 如今听得这圣旨,顿时精神一震,便觉欺压自己的恶霸总算有人治了,多年恶气可以出来了。 这圣旨宣读完毕,夏侯氏一个个面如死灰。 夏侯瑾穆深吸口气,他陡然上前一步,咬牙道:“既是要杀,那就从老朽先杀起吧 铱驊 ,你们要想进入夏侯神府的大门,先踏着我的尸首走过去!” 宁王温煦一笑,道:“夏侯先生,本王自然会押你进京,把你交由皇上处置,只是刚才本王说了,今日想试试这两根柱子——” 说话间,他端起长弩,骤然射出一道弩箭。 夏侯瑾穆一见,几乎疯了,待要上前阻止,可那箭速度迅疾,力道强劲! 他还没看清楚时,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弩箭竟射在了那根“阀”柱子上。 定睛看时,弩箭深入阀柱,箭羽余颤不止。 夏侯神府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这禹宁王竟如此欺人! 士可杀不可辱! 附近街道上,从门缝窗扉中偷偷看着的老百姓也全都傻眼了,这两根木柱寻常人见了都不敢多看一眼,这就是绀梁百姓心中的神柱。 结果现在,就这么被射了! 这是对夏侯神府千年声望的鄙薄,是将他们所有的脸面全都重重踩在地上了。 宁王射过这一弩,看着阀柱上的箭羽,满意轻笑:“极好,果然是神弩。” 说着,再次拉弩,箭簇直指一旁的阅柱。 他的眉心尚且残留着笑意,不过幽深眸底是冷漠的威压。 夏侯神府众人脸色大变,他们自然明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多夏侯神卫的眼皮底下,若是这阅柱再被射中,那他们真的可以以死谢罪了! 王府精锐侍卫瞬间窜出,迅疾护卫在阅柱。 长刀出鞘,这些精锐侍卫杀意四溢。 显然,若有人再碰这阅柱,他们不惜让那人血溅五步。 这是夏侯神府最后的脸面。 宁王却转首看向一旁:“王妃,你说该怎么办?” 他这一说,夏侯氏众人全都望向青葛,夏侯瑾穆更是死死盯着。 这个女子竟和自己女儿一模一样! 他自然知道,如今宁王的王妃,那个替嫁的女子,便是胜屠宇兮,是胜屠雅回的亲生女儿! 这是胜屠雅回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早就死了… 夏侯瑾穆看着青葛,痛苦到几乎扭曲。 青葛在众人注视之下,道:“殿下既要这阀阅做靶试弩,但凡有违背者,自然杀无赦。” 这话刚落,众人便见那位王妃身形陡然一动,如疾风般闪出。 众人眼前一花,还没及反应,却见一把薄刀已经攻至阅柱前, 护在阅柱一旁侍卫陡然反应过来,仓促迎战,然而青葛身形迅疾,刀法快若闪电,她上八刀,下八刀,前后左右各八刀,不过片刻功夫,八八六十四刀已经挥出。 一旁众人只见那刀法犹如雪花飞舞般,风雨不漏,寒气凛冽。 六十四刀后,青葛已如一片落叶翩翩落在夏侯神府的大门前。 她一身紫袍,修长柔韧,身形落地,衣袂尚在飞舞。 这时,便听到有什么悉索落地的声音,众人看过去,一个个面如土色。 原来青葛这六十四刀,砍的并不是夏侯神府侍卫,而是阀柱。 门柱上的锦绣护布还在,里面张贴的功勋却纷纷飘落,凌乱了一地。 那些功勋,是夏侯氏几百年的荣耀! 夏侯瑾穆目眦尽裂,咬牙道:“你们欺人太甚!拿下此女!” 夏侯神府侍卫的刀,瞬间对准了青葛。 青葛拿出一物:“你们可识得此物。” 大家瞪眼看过去,一看之下,震惊不已,这竟是九微令。 夏侯神府的九微令一出,莫敢不从。 夏侯瑾穆无法理解:“你,你怎么有——” 青葛:“这九微令一出,你们竟敢不遵?如今看来,夏侯神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想来只是哄骗外人的把戏罢了。” 夏侯神府侍卫脸色难看,他们在片刻僵硬的纠结后,到底后退一步。 青葛手握九微令,他们不能杀,这是夏侯神府侍卫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夏侯瑾穆见此情景,几乎崩溃:“你,你们——” 青葛:“还不退下?” 夏侯神府侍卫手握长剑,僵硬地,一步步地,不甘心地退下去。 一旁宁王看着这情景,笑道:“走吧,我们进府。” ************* 宁王和青葛带着人马,闯入夏侯神府,一旁夏侯氏老人见此情景,气得颤抖不已,可却根本无力阻止,反而被一个个拘拿起来。 他们茫然地看看四周围,再看看袖手旁观的绀梁老百姓,面面相觑之后,泪流满面。 其中一位老人涕泪交加:“我夏侯神府历千年风霜而屹立不倒,不曾想,竟败亡在今日。” 这话自然悲怆,青葛回首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有花开便有花落,有盛极便有衰亡,一个朝代如此,一个家族更是如此。 宁王带着青葛长驱直入,踏入夏侯氏宏敞深阔的厅堂。 他环顾四周,指着一旁悬挂着的长弓和壁雕道:“当初我带着夏侯见雪来夏侯神府,和他们对峙,你也在场,你可还记得这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3章 青葛:“记得。” 那把长弓据说为三皇五帝所赐,而那占据半边墙面的壁雕,上面是周天子赏赐诸侯彤弓并设宴款待的场景。 夏侯氏将这幅画悬挂花厅之中,自然是要彰显其深厚底蕴。 宁王叹:“本王当时便觉,实在是看不惯。” 青葛:“那现在怎么办?砸了?” 宁王:“倒也不必吧,留着就是,总有一日,这壁雕上会落满蛛网,无人打扫。” 青葛听着,却想起自己父王的神庙。 那庙宇并不雄伟,但也有零星一些香火。 想来世间功名富贵到头来终将是一场空,是非功过,自在人心。 这时候禹宁军已经查封各处,并捉拿了众夏侯氏人等,也有那些年轻的郎君,哭嚎着上前阻拦,又要拿起刀来和禹宁军拼命,不过都被一个个捆缚起来,由千影阁暗卫看守着,听候发落。 宁王看着被捆绑的众夏侯神府子弟,想起一件事来,问旁边青葛:“夏侯见雪设下替嫁之计,我记得他们夏侯神府有个内应,是哪个来着?” 他这么一问,那些子弟中便有一个瑟缩起来。 宁王看过去:“这是?” 青葛道:“夏侯氏三房的十三公子。” 这个人无能无才,倒是有些贪财,估计是被罗嬷嬷或者夏侯见雪用钱收买了。 那位十三公子见宁王突然看向自己,顿时怕了,瑟瑟发抖,犹如筛糠。 青葛看他这个样子,便对宁王道:“不必特意理会。” 宁王看他这般,也觉无趣,便不再搭理,牵了青葛的手,继续向内院走去。 这时千影阁暗卫以及禹宁边境军已经将神府内各处层层筛查,除掉暗桩布防,清理打扫,并安排自己人手以防不测,所以现在宁王走在夏侯神府后院,犹如闲庭信步。 踏入后院内宅时,宁王突然想起什么:“当初你随他们来这里,可是受了委屈?他们把你当侍女,不让你见外人是不是?” 青葛:“你怎么突然想起这 弋 个?” 宁王笑道:“想着你既然受了委屈,那我们就要找补回来。” 青葛轻笑:“你找补得过来吗?” 宁王却认真起来:“我才二十八岁,你也不过二十四岁,我若能活八十八岁,你活到八十四岁,那还有六十年,找补六十年,怎么就找补不过来?” 青葛听着二十八岁,疑惑看了他一眼,不过一时也没多想,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在这夏侯神府中,其他人我并不在意,只有夏侯瑾穆和夏侯夫人,我还是想亲自会会他们,你把夏侯瑾穆看管好,不要让他自尽,我等下有话问他,我现在先去见夏侯夫人。” 宁王道:“我陪你去。” 青葛:“这种事,你干嘛陪我去?” 宁王:“你的夫婿当然要为你撑腰,免得你被人家欺负了。” 青葛哑然失笑:“可我并不想你陪我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要自己面对的。” 宁王无声地望着她。 他眸光复杂,不舍,不忍。 青葛:“有些事太过不堪,我想单独和她说。” 宁王懂了:“好,那派几个精干侍卫跟着你过去,免得有什么意外。” 青葛:“嗯。” 于是青葛带着几个侍卫,径自来到后院夏侯夫人的院落,此时的夏侯神府已经乱作一团,侍卫们四散乱跑,丫鬟奴仆不敢跑,一个个藏在暗处,噤若寒蝉。 青葛让侍卫将这些丫鬟奴仆全都看管起来,并搜查了排除可能的风险。 最后她迈步,踏入夏侯夫人的房间,不过这里却空无一人。 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房中一尊佛像上。 走上前,她试探着扳动佛像,果然佛像是能转动的,佛像转动后,座底下竟是地窨。 她凉凉地道:“出来,不然我会放火。” 这话说出后,地窨中隐隐有些动静,之后便见木板被拱起,从里面爬出来一妇人。 妇人气喘吁吁,乌发散乱,正是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一眼便看到青葛,她盯着青葛,震惊不已:“你——” 第149章 第 149 章 第149章夏侯氏2 在青葛幼时, 她曾无数次想过,想过有一日她对上那个卖掉她的人,会说些什么。 后来她知道了真相, 也曾想过, 有一日她站在夏侯夫人面前,她应该说些什么。 可是现在, 当她的人生尘埃落定, 当她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一切,她终于发现, 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这个人是她的生身母亲, 可是她必须接受, 接受自己并不被她喜欢, 甚至被她厌恶。 现在,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心里竟无半分波澜, 事到如今, 她只是想问问关于自己父亲当年的详细罢了。 夏侯夫人怔怔地望着青葛,眼泪已经在眼底聚拢:“你, 你是宇兮, 是不是?” 青葛:“我是。” 夏侯夫人听这话,身形簌簌发抖, 她勉强扶着佛像站立。 之后喃喃地道:“你和阿雪长得真像,你们竟如此相像, 怪不得呢……” 一时不免想起自己的女儿,女儿投入黄教, 这几年,可以说对夏侯氏恨之入骨。 如今更是得到消息, 女儿已死,和罗嬷嬷死在一起。 夏侯夫人想到此间,脸色惨白,她苦涩一笑,道:“其实这几年,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都猜到了,早该猜到了,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人能和阿雪那么像,便是我的宇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4章 青葛无声地望着她。 比起五年前,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就像是入了冬的果子,虽然依然挂在树上,但却已经快速枯萎干瘪。 她的眼中黯淡,无半分神采。 看来这几年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都不在,她这日子过得并不好。 这时,夏侯夫人含泪望着青葛:“这几年,我也听说一些你的消息,心里总猜度着,想着你这些年的遭遇,我夜不能寐……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你一面,问问你……你能和我说说吗?” 她眼泪落下,嘶哑地道:“不然我总觉死不瞑目!” 青葛平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她这二十年的种种,几乎都因这个人而起。 恨吗,自然是恨的。 只是在她终于可以以一种超脱世事的心态看着这个人时,她竟然格外冷静。 她低声道:“有什么话,你问便是了。” 夏侯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青葛:“这些年……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你,你怎么去了千影阁?当时又因为什么要为阿雪替嫁?” 她红着眼圈,哀戚地看着她道:“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但我,但我不敢想……” 她不敢去想,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孩子到底经受了多少苦楚,才长成如今这样! 青葛垂下眼,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道:“当年你们把我卖为菜人,有客人上门,他们要杀了我下锅,幸好那客人心善,救了我,把我带到千影阁,我经历了很多,最后终于成为千影阁暗卫。之后我去随云山,想寻兄长,不曾想遇到莫经羲,莫经羲要我为夏侯娘子替嫁,我便答应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提起这些,她声音甚至没什么起伏,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然而,夏侯夫人看着她眉眼间的云淡风轻,却是刀割一般的痛,她痛苦到脸色发白,几乎站都站不稳。 她想起过往,颤声道:“那一日,阿雪回门,我来看小世子,当时我看着阿雪,总觉得她哪里不对,那个人……是不是你?” 青葛:“对,那晚是我。” 夏侯夫人便自嘲地惨笑一声:“我对你日夜思念,愧疚不已,我哪里知道,原来我已经和你说过话了,原来我们曾面对面说过话,如今想来,那一日罗嬷嬷带走的小丫鬟,说是乡下亲戚家女儿的,也是你了……” 她们竟曾经有过这样的缘分,只是对面不相识,再次错过! 青葛:“你要问的已经问过了,我现在也有些疑惑,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夏侯夫人:“你问便是了。” 青葛打量着夏侯夫人,终于道:“当年你带着三个孩子自西渊而来,我知道你历尽千辛万苦,并不容易,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去死,你选择了我,似乎也无可厚非,可我依然想问,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夏侯止澜说了,可她还是想听她讲。 她盯着她,再一次重复:“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想起昔日,夏侯夫人痛苦得几乎无法站立。 不过她还是喃喃地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可我确实没办法……阿雪还小,至于止澜,他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是胜屠家族的血脉传承,他是个郎君,你是个娘子,我割舍我的亲女来保全你父亲的儿子,这是为了胜屠家族,为了你父亲!” 青葛听着夏侯夫人的话,心里依然是平静的。 这是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她只是想听她亲口说而已。 她轻笑了下:“夏侯夫人,你当年舍弃了我,保下夏侯止澜,也保下夏侯见雪,我这些年无数次地想过为什么,也许我还心存一线希望,可是后来,你以为夏侯见雪怀孕,你给她写信千叮万嘱咐,一片殷殷慈母之心,结果那封信落在我手里,那封信,我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如果说曾经有过期望,那么到了那一刻,所有的期望都成灰。 她不屑。 不屑去要夏侯见雪得到过的那些。 她笑望着她:“你对你的女儿百般疼爱,我躲在暗处为她替嫁,为她挡灾,之后她要杀了我,免得耽误她前程,还要毒杀我的骨肉……” 她看着夏侯夫人眼底挣扎着的痛苦,继续道:“我不是夏侯瑾穆的女儿,不能带给你荣华富贵,所以你要舍弃我,我生来不是男儿身,不能为你标榜烈妇贤名,所以我要被舍弃是不是?” 夏侯夫人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我……” 青葛盯着夏侯夫人 銥誮 ,突然道:“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和夏侯瑾穆勾搭成奸的,我父亲可知道?我父亲又是怎么受伤的,他到底怎么死的?” 夏侯夫人闻此,陡然一颤。 之后,她睁着泪盈盈的眼睛,惊惶而茫然地看着青葛。 青葛的视线如刀,她审视着她,不放过她眼底一丝情绪:“你在惊惶什么?你和夏侯瑾穆勾搭成奸,夏侯见雪是夏侯瑾穆的女儿,你害怕有朝一日自己地位不保,你——” 她一字字地道:“你给他下毒了。” 夏侯夫人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我,我……” 青葛:“难道不是吗?你毒杀亲夫?” 青葛的话一句句逼过来,夏侯夫人慌忙摇头,颤声道:“不,不是……我不是要故意毒他,他当时受伤了,我去找罗嬷嬷拿药,她不在,我便拿了她的药来给王上用,我以为那是寻常伤药……我真不知道……”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5章 这个故事青葛自然听到过,她也信了。 不过她还是道:“那后来呢?父王中了毒后,你呢?你做了什么?罗嬷嬷误导了你,她自然心生畏惧,可你若是被人欺瞒了,你为何如何惊慌失措,以至于仓促之中要带着他们兄妹二人离开?你在害怕什么?” 夏侯夫人的身体发抖,她躲避着青葛的视线:“我——” 青葛上前一步,盯着她,逼问道:“就算我父王不在了,我相信也没有人敢轻易欺凌他的遗孀。” 毕竟还有人为他造了神庙。 便是有人想趁乱为王,也会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会把胜屠雅回的遗孀供养起来! 所以罗嬷嬷逃,她能懂,可一个王后,却匆忙要逃! 她对她的夫君竟无半点愧疚和留恋,在他死了后,马上逃之夭夭! 还把自己留在宫中,抛弃了。 是罗嬷嬷带着自己离开的。 夏侯夫人根本没打算带着自己离开!所以她后来才要卖掉自己,毫无顾忌和留恋! 青葛的一声声逼问下,夏侯夫人神情恍惚,几乎崩溃。 她痛苦地捂住脸,嘶哑地道:“这怎么能怪我!我自从嫁给你父亲,他一直征战在外,聚少离多,我还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宫中苦熬,况且他还有一位亡后,都说那才是一代贤后,我算什么!你以为我的日子好过吗?” 她歇斯底里地道:“至少瑾穆对我好,瑾穆体贴我!他一直对我好!” 青葛凉凉地笑了:“你生了我,又卖了我,我们之间,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从此可以毫无瓜葛!但是你身为缥妫王妃,背叛自己的夫君,和夏侯瑾穆勾搭成奸,暗结珠胎,之后又抛下族人,置缥妫于不顾,你明知道阿兄手中掌控着父王的亡后呕心沥血才寻到的炼银之法,你明知道夏侯氏觊觎这个生财之道,却依然要阿兄为夏侯氏所用,为你自己谋取锦衣玉食!” 她的声音如刀,锐利冷漠:“你一直在利用阿兄,用阿兄来换你在夏侯瑾穆心中的位置!” 这一句句,让夏侯夫人脸色煞白,她眼底甚至泛起一丝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青葛:“你,你,你要如何……” 青葛眉眼依然很是平静:“今日,我不杀你,但我也不会救你,你既是夏侯氏的长媳,那便承担夏侯氏长媳的职责吧。” 夏侯夫人听着,无力地攥紧了那佛像,愣了好久,竟是神情恍惚。 她绝望地道:“你说的是……” 这次,她却是再不能逃了。 ************ 此时禹宁军已经分别把守了各处,并由朝廷钦差带领所属官员和番役,对夏侯氏各样财资进行抄查登帐,这时夏侯氏那些奴仆丫鬟,有些已经俯伏在地,但个别侍卫家丁,或者哪房的郎君,依然不死心的,稍有反抗,便被绑缚起来严加看管。 至于夏侯氏要紧人等,全都上了重枷,夏侯瑾穆的尤其重,是一百六十斤的精铁重枷,一旦戴上,寻常人举步维艰。 夏侯瑾穆便是会些武艺,此时也只能用一种极其别扭和艰难的姿势站着,昔日属于夏侯氏大先生的儒雅风范早已荡然无存。 此时的他想自我了断都不行,是必须一路押解前往皇都,是要交由天子亲审,要成为朝廷杀鸡儆猴的靶子。 他狼狈地半跪在那里,用所有的力气撑起脑袋,看了许久,终于道:“没想到胜屠雅回竟有这么一个女儿……” 胜屠雅回的女儿拎着刀,闯入了夏侯氏内宅,将夏侯氏所有的风光全都踩在脚底下。 他凄凉一笑:“报应,报应啊……我夏侯氏几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 青葛:“我们这一路行来,外面沸沸扬扬传说,全都是你夏侯氏的阴私,你们夏侯神府藏污纳垢,家风败坏,恶行累累,你说,这是谁帮你们传播的好名声?” 夏侯瑾穆听此,一愣。 之后无边无际地痛苦便如潮水一般弥漫,几乎将他淹没。 他痛苦地攥紧冰冷的枷锁。 他的女儿阿雪,那一日他不曾认下她,万万不曾想她竟然跑去了黄教,从此祸害绀梁,四处妖言惑众,以至于弄得夏侯氏声名狼藉,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青葛缓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她审视着他痛苦的样子,用平淡却笃定的语气道:“当年那个风姿翩翩的夏侯公子,为什么突然要去游历西渊诸国,又为什么在恶劣酷寒的冬日,逗留在缥妫不肯离开?” 夏侯瑾穆听此,僵了下。 青葛以刀尖抵着夏侯瑾穆的喉咙:“当日刻意结交我的父亲,我父亲对你引为知己,待你如兄弟,尽心招待,但你竟然勾搭他的王妃,做出不伦之事。” 夏侯瑾穆抬起眼,顺着削薄而凛冽的寒刀往上,他看到了那双冷漠寒凉的眼睛。 他当然明白,眼前这女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青葛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勾搭她,原不是贪图什么美色,是为了那本《蒲阪录异》吧。” 而就在这时,一旁有暗卫正押了夏侯氏几位女眷自内宅出来,其中便有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听这话,脚步顿时停住,她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夏侯瑾穆。 这时,夏侯瑾穆苦涩地道:“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夏侯氏日渐衰败,再难支撑,我身为夏侯氏长公子,总要想个法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6章 青葛垂着眼,望着夏侯瑾穆:“所以你以男□□她?” 夏侯瑾穆自嘲地苦笑:“我以为她便是那位掌握炼银法的缥妫王后,谁知竟只是一个继后,根本一无所知!我——” 他深吸口气,艰难地仰着脸:“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错!” 青葛:“可是她为你带来了夏侯止澜,不是一样帮了你吗?” 夏侯瑾穆神情颓然,喃喃地道:“是……这些年,我也不容易,为了拿到《蒲阪录异》,我背负了淫人妻的骂名!我忍了这么多年!” 他这话说出,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叫声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以及不甘心。 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就要捶打夏侯瑾穆,可这种重枷是朝廷特制,哪里能容许她近身,她这么一番动作,自是惹得夏侯瑾穆负重疼痛,脸色抽搐,几乎窒息。 夏侯夫人伤心欲绝:“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是为了那本书,你为了那本书才和我好!你在骗我!” 夏侯瑾穆艰难地别过脸去:“事到如今,你何必如此!” 夏侯夫人疯了一样撕扯着夏侯瑾穆:“止澜没了,阿雪也没了,我还有什么,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她死死地揪着夏侯瑾穆,哭得声音变了调。 青葛看着这一幕,沉默半晌后,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一转身,便见宁王正站在不远处,温柔地望着她。 青葛走过去。 宁王陪她走到一处清净所在,才问:“你想怎么处置?” 青葛:“按照律法,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我和他们,没有半分私情瓜葛。” 宁王:“好。” 他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说话间,却是笑得温柔缱绻:“适才他们查抄夏侯氏的仓库,倒是找出许多好物,我们一起去看看?” 青葛:“好。” **************** 夏侯氏就此陨落,朝廷派来的钦差对夏侯氏进行抄检,这其中多少珍稀宝藏以及巨量钱财就此被抄出,倒是极大丰盈了国库,更有房地契纸,也都封裹留存。 具体查抄事宜自然交给朝廷钦差具体来办,宁王乱逛了一圈,捡了几样喜欢的让人送到禹宁,之后便带着青葛出去游玩散心。 这绀梁景致好,风土人情也不同于别处,前次过来,一心惦记着别的,倒是不曾细观,如今再无牵挂,宁王干脆陪着青葛四处游玩闲逛。 南来北往的官道上,晚霞漫天,流云绮丽。 宁王手执缰绳,笑着道:“我还记得那一日,自宫中出来,你曾经问起我的话,关 忆樺 于人伦枷锁的。” 青葛:“是,你当时告诉我,人伦道德若成枷锁,你绝不会为世俗所困,更不会为繁文缛节所缚,必破之而后快。” 宁王搂着她,温润一笑,道:“我还和你讲起佛道儒并尊的降魔天神那拏天。” 青葛:“嗯,析骨还父,析肉还母,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干。” 宁王望着远处的飞鸟,胸口便溢出无尽的怜惜。 曾经他也无数次猜想过,她为什么特意问起自己这些。 后来他终于懂了。 懂了后,只有心疼。 他就这么策马前行,走出好一段,就在青葛以为刚才的话题已经过去时,宁王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透着异样的温柔:“其实来绀梁的路上,我曾经预想过你会怎么处置,无论你怎么处置,我都觉得极好。”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作为自己的夫君,他永远都会觉得自己是对的。 她笑望着前方,道:“我只是遵从本心罢了,对她,我并无任何母女之情,但也没有恨意,所以就随她去吧。” 她仰靠在他肩膀上:“至于当年那拏天的话题,我发现,这人伦枷锁,其实是锁在我们的心里,只要我们自己放下,那枷锁便已经不在了。” 宁王听此,怔了下,之后便笑出声:“极好,你如今已经开始有些佛性了。” 青葛便也笑起来。 她笑着靠在他的怀中,觉得如今这样是最最好了。 昔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下,彻底放松自己,毫无禁忌地靠在他的怀中。 当伸出手指,感受着风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你二十几岁?” 他说他二十八岁,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宁王挑眉:“嗯?” 青葛瞥他一眼:“你之前说你二十八岁?” 他这年龄怎么算的?总不至于还弄虚作假吧? 第150章 第 150 章 第150章大婚 宁王哑然, 这都被她发现了。 他收敛了笑,轻咳了一声:“我实际的年龄是——” 青葛略挑眉:“嗯?是什么?” 宁王:“九年前,勉强弱冠。” 青葛:“……” 她歪头看他, 笑了笑:“那就是还有一年而立之年了。” 宁王抗议:“不能这么算!” 青葛:“那我二十年前才四岁, 我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儿,你离我远点!” 宁王笑声清朗:“青葛小娃儿, 要不要吃糖?” 青葛便抬腿踢他:“别胡闹, 不然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 宁王笑着搂住她:“别闹,不然摔了。” 两个人这么笑闹着, 再次提起年纪, 宁王却正色道:“我觉得你不能算是二十四岁, 我也不是二十九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7章 青葛一听便知道他怕是很有些歪理, 便好整以暇地道:“那怎么算?” 宁王:“你我几年分离, 那几年就是虚度光阴, 怎么能算呢?每个人减去五岁, 你十九岁, 我二十四岁,就这么算了。” 青葛:“请问禹宁王殿下, 你这是什么历法?” 宁王:“自然是九韶历法!” 青葛愣了下, 之后便越发笑出声,边笑边推他:“你离我远一些, 若是外人发现你是疯子,倒是连累了我!” 宁王两手结结实实地抱住她:“休想, 反正你是我王妃,我若是疯子, 你只能当疯子的王妃!” 青葛直接“呸”他一声。 宁王心情却好得很:“我们若是重新成亲,你想怎么来?” 青葛其实没太多想法:“怎么都可以, 随你。” 宁王:“不行,你必须有一些想法。” 青葛略想了想:“我确实没什么想法。” 宁王便畅想:“其实我想过你自缥妫出嫁,不过太遥远了,你还是自千影阁出嫁吧。” 青葛:“倒也不必吧。” 此时两个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宁王笑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禹宁王要迎娶自己昔日的暗卫,我倒是要看看,普天之下,哪个敢说什么!” 青葛笑道:“好。” 宁王略低首下来,轻吻她的耳畔。 青葛便觉,男人的下颌略有些刺感,似乎是因了这两日不曾好生打理。 那刺感擦过自己耳畔,有些疼,但于疼之外,似乎别有一番异样。 她不着痕迹地压下来,抿唇,一脸正经地看着远方。 两个人呼吸萦绕间,宁王在青葛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突然很想。” 青葛装傻:“想什么?” 宁王很直接,低声道:“想你。” 青葛咬唇:“别胡闹!” 宁王提议:“就这样试试?” 青葛脸红:“才不要呢!” 宁王俯首在她耳边:“可是,我很想,很想,想这么抱着你。” 这声音低醇动人,如同经年的酒。 之后,她便感觉宁王干燥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她的腰际。 他提议道:“那里不错……” 青葛听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有一处驿站,因年代久远,早就荒废了,只留下一些残垣破屋。 青葛沉默。 宁王直接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来到这驿站处,之后抱着她径自翻身下马。 踏入其中,却发现里面还算干净,只有些疯长的荒草。 宁王将青葛放在破败的窗棂前,要青葛扶着窗棂。 青葛看着外面的天,辽阔的天有几缕干净的流云。 她脸红,羞耻又义正词严地抗议道:“光天化日……” 宁王:“这里没有人,我从后面来,你看着天,也能看着远处,这样不是很好?” 青葛便咬着唇不吭声,其实她也觉得这样不错。 于是她便扶在窗棂上。 她感觉到,宁王先撩起她的长袍,为她拉开系带,于是柔软的布料便堆彻在她的膝盖上。 日头极好,可青葛感到一丝丝凉意。 只是这凉意很快便被滚烫所覆盖。 身后男人的胸膛宽阔而结实,他覆上她,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 而她扶住窗棂的手也被他覆上,压住。 这下子,她想动一下都不能了,他从后面严丝合缝地禁锢住她。 她只能仰脸看向远处的天。 这时候男人却骤然动作了。 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她猛地往前,身体被紧紧压在前方窗棂上,口中也不自觉溢出一声低叫。 她正咬唇羞耻,身后男人却在她耳边道:“你看,极目远眺,并无人烟,若是有,我们也能听到,想叫就叫。” 青葛觉得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此时宁王有些艰难地行事,因为身形高低的缘故,他微屈下双腿,以一个略有些别扭的作势俯就着她。 青葛慢慢地放开了,她不再克制。 宁王感觉到她的畅快,越发大开大合起来,因为太过畅快淋漓,他一手按住青葛的手背,另一只手却是按在她的肩头。 太过难耐,青葛想挣脱,可往前是窗棂,往后是密集的攻势,她逃无可逃,只能被动承受剧烈的一次次。 这时,宁王哑声道:“你再高一些。” 他的声音沉沉的,混在风中,她一片空白的大脑茫然地分辨着他的话。 之后她几乎凭着直觉,顺着他力气夯下来的方向,往上拱了拱。 她自然不知,这样几乎是主动送过去。 于宁王来说,这个高度正正好,便于使力。 他缓慢而有力地前行,后撤,湿润畅快。 汗水淋漓中,青葛紧握着窗棂,趴伏在那里,仰望着天空,看着流云,看着飞鸟,看着风吹过远处的荒草。 一切都美到了极致。 而就在她的身后,那位她昔日的主上,正撩起宽大考究的袍子来,两个人一部分身体紧紧相贴,就那么一下一下地往前冲撞。 无边的潮水几乎把她淹没。 她忍不住低声 璍 道:“你轻一些。” 她的声音竟仿佛带了一些哭腔。 宁王怜惜地绕过她的颈子,吻住她的唇,哑声道:“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8章 青葛有些迷惘地摇头,并不是疼。 她的后背抵着男人紧实的胸膛,那胸膛带来无穷尽的力道,一下下地拍打着自己,让自己随之震荡。 她无助地仰脸看天,天在动,云在动,而她,在那蓬勃汹涌的力道中,径自飞上了天。 ****************** 这于青葛来说是一段过于荒唐和欢快的日子,两个人走走停停,没什么目的,也没什么期限,就这么放纵地享受着彼此给予的陪伴,整个人沉浸在纯粹的欢愉中。 晚间时候,两个人也不住店,直接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青葛躺在宁王的怀中,感受着那清冽的竹香气息,以及稳稳的温暖。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周围的虫鸣声,身体每一处都松弛下来。 她会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已经淡化,可以忘记,昔日的生生死死,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全都不重要。 她卸下了所有,轻盈到仿佛一朵云,一片叶,她尽情地享受最纯粹的欢愉。 不过当行路走到尽头,他们到底回归皇都。 这段日子皇上龙体越发不济,据说偶尔间也会精神恍惚,会产生错觉,会想起以前。 他便不太愿意打理朝政,把朝政大多交给太子,并开始着手准备来年退位,由太子登基为帝。 或许是即将卸去这帝王之责,他比之前少了几分威严,更多了些慈爱。 他疼爱小世子,连带的也越发喜欢青葛,总是喜欢青葛入宫,陪他说说话。 青葛发现他越来越喜欢絮叨,或许是老年人的通病吧? 一件事他说了一遍还会说第二遍,会不断说起宁王小时候的种种,又说起如今小世子像他。 青葛听着这些,倒是喜欢听,从皇上的口中,她好像看到了宁王年幼时的种种。 她心里也越发把皇上当做自己长辈一样的人。 如今入秋了,天有些凉,御花园里,小世子在荡秋千,在和雪球玩球,青葛则坐在这位年迈的老人身边,听他提起往日种种。 他曾经意气风发,曾经脚踏九州,也曾经沉迷于权色不能自拔。 如今他年纪大了,在这样一个微凉的深秋时候,看着自己的小孙子玩耍,身边还有一个并不算唯唯诺诺的儿媳,可以听自己诉说曾经,似乎也算是惬意的。 *********** 皇上急着要为宁王和青葛主婚,依照他的意思,这婚事自是要大肆操办,具体事宜交给了皇后和太子妃来主理。 在青葛的印象中,皇后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性子,凡事不争不抢,倒是有几分佛缘的样子。 这次谭贵妃突然没了,皇后仿佛也没见什么幸灾乐祸,反而是细致地伺候在皇上身边,照顾他身子。 至于太子妃,最初时候她面对青葛自然是有些混乱,不过慢慢平静下来后,她也是感慨不已,拉着青葛的手,笑道:“当初在我心里,我是把你当做姐妹的,想着你我能说说知心话,只是我并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多心事。” 青葛:“怪我,不曾和皇嫂提起,隐瞒了皇嫂。” 太子妃却颇为心痛:“我哪里会怪你,只是觉得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事,我却一概不知,只知道和你说起我自己的烦恼,有些不忍罢了。” 青葛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其实我如今已经不再去想那些。” 太子妃也笑道:“我瞧着九韶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他一扫那几年的颓败,倒是有些像早几年时候,不过似乎又比之前添了几分温润,不像之前,浑身都是刺,一般人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青葛:“他这几年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太子妃温柔一笑:“这都是被你磨出来的,他为了你,不知道煎熬了多少,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重新办理婚事,那必是风风光光,我要给你打最好的头面,穿最好的嫁衣。” 于太子妃而言,无论于公于私,她自然都愿意和青葛结交,并办理好这次婚事。 先不说往日那些交情,只说如今局势。 太子已经年近四旬,一直不曾有任何血脉,如今自然是不抱什么期望了。 好在禹宁王府小世子聪颖可爱,堪为大任,就皇上那里,他显然也是属意小世子的,是以她的想法中,若是以后自己夫君登基为帝,小世子应该是为储君。 她对宁王的性子,对青葛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们并无勃勃野心,于她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是以她如今越发用心操办好宁王和青葛的婚礼,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怎么也要办好。 就在这一年的浅冬时分,宁王和青葛准备在皇都再次举办婚事,婚事隆重,只仅次于储君婚礼。 就在他们要举办婚事的前几日,缥妫乌缇公主抵达皇都。 青葛出使缥妫的那一年多时间中,曾经走遍了西渊各大部落,给他们讲解互市,告诉他们如何参加互市并和大晟进行生意来往,同时还帮他们选拔了优秀子弟前往大晟就学。 对于一些常年处于封闭状态不知外事的一些偏僻部落来说,这无异于一道光,也给他们指明了走出去的路。 几年过去,从大晟前往西渊,一路抵达缥妫,又从缥妫通往西方番国的商路已经走通,沿途各大部落也都因此受益,更不要说大晟、缥妫以及各大部落结盟,如今西渊各部落之间的战事陆续平息,大家的生活明显比之前更为安定,可以得到铁锅和盐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39章 这时候想起缥妫的使臣青葛,那个行色匆匆走过他们部落的女子,自然敬仰感激,每每提起来都是感恩戴德,他们从过往商人中知道,这位青葛娘子竟然成为大晟的禹宁王妃,更是都替她高兴,盼着她能再来西渊。 大晟皇帝和禹宁王的亲笔书函送到了缥妫,青葛竟是胜屠宇兮的消息传入缥妫王耳中,他自是不敢置信,又激动不已,派了乌缇公主前来。 陪乌缇公主一起来的是姚老爹等人,他们带来了五大车,里面全都是缥妫为青葛准备的嫁妆。 乌缇公主先去面见了皇上并太子,献上嫁妆清单,有绣着雉鸡并缀有珍珠的衣裙,有五彩宝玉雕刻成的锦鸡,也有各样药材,诸如麝香、熊脂、鹿茸、犀角、虎骨,以及珍稀玉石,有丹沙、云母、雄黄、水银等。 各样林林总总,足足五大车。 姚老爹站在乌缇公主身边,恭敬地道:“我缥妫位于西渊之西,偏僻小国,又多年战乱,自不如贵国富庶,可惊闻千影阁青大人便是我缥妫失踪多年的宇兮公主,又知道宇兮公主将婚配贵国禹宁王,仓促之中为宇兮公主置办嫁妆若干,又不远千里赶来,总算赶在公主大婚之前来到皇都,献上嫁妆,算是我们为宇兮公主尽了一份心。” 皇上听这话,也是很有些感慨。 其实缥妫送来的这些嫁妆虽然丰厚,但于大晟皇室子女成亲来说,也不过尔尔,只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况且又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办了这样的嫁妆。 是以皇上感动之余,自然命人收下,又问起缥妫种种,之后重赏了乌缇公主和姚老爹,命他们先和青葛团聚,之后一起参加大婚。 乌缇公主很快见到青葛,见到后,她眼圈都是红的:“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我曾带你参观缥妫的宫殿,你看到雅回王的画像,心里是什么滋味,你却不告诉我!” 青葛:“那时候我心里牵挂着许多事,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提。” 乌缇公主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我们胜屠家族几经沉浮,人丁衰弱,我父亲多年来一直想寻找宇兮公主,难道你还能有所顾忌?” 青葛叹了声,抱住乌缇公主:“这些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也很好。” 乌缇公主趴在青葛肩头,放声大哭:“姚老爹和我说过了,其实那银矿开采之法便是你给他的,如今想来,当初我来大晟和宁王谈判,你也是一直暗暗相助,你竟然一直不说!你明明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却一直不告诉我们!” 往日种种,青葛并不想解释太多,她只是笑道:“如今也不晚,是不是?” 乌缇公主还是呜呜地哭:“父王说了,一定要你回去,把你接回去!要让大家都知道,宇兮公主还活着!” 青葛眼圈也红了:“好,我会回去,过一段堂兄不是要举办西渊结盟会吗,到时候我会以胜屠宇兮的身份去参加。” 她抿唇笑着说:“到时候宁王也会去,相信这次西渊联盟,我们缥妫一定能办好。” 乌缇公主当然明白,宁王和宁王妃一起参加西渊联盟,且是以缥妫公主的身份参加,那对缥妫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这次西渊联盟,缥妫已经稳操胜券了。 乌缇公主想想这事,嘴唇一扁,又哭了。 青葛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当时你和宁王殿下为了互市一事,不知道斗了多少心思,如今他是你姑丈,是长辈,你总算可以找补回来了。” 乌缇公主想起过去,咬唇,无奈地道:“他突然就成我姑丈了……” 长辈了…… 青葛笑道:“是。” 然而提起这个,乌缇公主却有些忧心忡忡:“我如今也听说了一些,他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你?” 青葛:“倒是没有。” 乌缇公主:“我听说,他——”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外面走来一人,恰是宁王。 乌缇公主一愣。 宁王微扬眉,视线淡淡地看着乌缇公主:“公主殿下,这是说什么呢?” 乌缇公主:“……” 她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的! 她便支支吾吾地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想着青葛娘子原来便是宇兮公主……这,这不是骗了我吗,我被骗得好惨……” 宁王看她这样:“骗就骗了,你是晚辈,骗你一下也没什么。” 乌缇公主:“……” 这未来的堂姑丈还是这么难说话啊! 一旁青葛见此,提醒道:“乌缇,你应该喊他什么?” 乌缇公主想了想,勉强道:“姑丈。” 宁王听这话,笑看了一眼青葛,青葛笑道:“人家都喊你姑丈了,你也没什么见面礼吗?” 乌缇公主:“见面礼?” 还能有见面礼?? 宁王莞尔一笑:“你既称呼本王一声姑丈,那本王岂能失礼。” 说着一抬首,旁边侍卫便奉上一个托盘,她好奇打开来,却见里面竟是一件累丝嵌宝石金冠,饰有象牙、玳瑁等,华美金贵,看得人眼花缭乱。 乌缇公主惊讶。 宁王:“这是本王给晚辈的见面礼,收着吧。” 竟真有礼物!还是如此精致贵重之物! 乌缇公主心花怒放:“姑丈!这可真是亲姑丈!” 早知道多喊几声了! 她甚至得寸进尺地想,如果当初结盟时候就喊姑丈,说不得不用谈得那么艰难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0章 第151章 第 151 章 第151章再回缥妫 对于这次婚事, 最过于兴高采烈的并不是青葛,也不是宁王,反而是小世子。 小世子欢快到仿佛一只小蝴蝶, 东跑跑, 西颠颠。 一会来找皇伯母,问她成亲都要做什么, 一会又去雪球那里, 抱着它显摆:“我父母要成亲了,你父母呢?你父母呢?” 他把玩着雪球的大耳朵:“成亲, 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雪球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一脸茫然。 小世子便好心地告诉它:“就是要结为夫妻了!” 雪球还是不懂的样子。 小世子拍了拍它的脑袋:“你真傻, 这都不懂!” 不过很快, 他在这种冲晕脑袋的欢喜中, 突然滋生出一个疑问。 于是他跑去拽着皇上的衣角问:“皇祖父, 父王和母妃马上要成亲了, 那我呢?” 这话把皇上听愣了:“他们要成亲了, 依然是你的父母,你自然还是你。” 小世子连忙摆手又摇头:“他们成亲的时候我在哪儿?” 他解释道:“按照礼仪, 新娘要上轿, 新郎要迎亲,之后他们要拜堂, 拜堂时候,他们要拜舅姑, 可是我呢,我做什么?” 皇上听懂了。 一对新人要成亲, 自己乖孙子是这对新人的亲生儿子,难道这样亲近的关系, 竟要从旁看着? 他觉得不能委屈自己乖孙子。 他捋了捋胡子道:“按照常理,一对男女成亲,他们并没有孩子,他们成亲的时候你应该在哪儿……” 他皱眉:“皇祖父一时也说不清,我们应该问问太常寺官员。” 小世子响亮地道:“好!” 皇上便马上召来太常寺众官员,问起这个问题。 大家一听,也是懵了。 其中太常寺少卿想了想:“一对亲人成亲,除了舅姑长辈,还有寻常亲眷,比如兄弟姐妹等,以小世子的身份,应该是与寻常兄弟姐妹同礼。” 小世子顿时不高兴了,他鼓着软乎乎小脸:“原来本世子只是寻常兄弟姐妹呀……” 那个“呀”字,他拉得很长,委屈得要命。 皇上顿时瞪了太常寺少卿一眼,吩咐道:“你快寻一个稳妥法子,父母成亲这种大喜事,世子殿下怎可等同寻常兄弟姐妹?” 太常寺众官员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如今朝中事务多由太子打理,皇上已经不怎么打理朝政,反而弄孙含饴,颐养天年。 这也没有什么,一般老人都喜欢,再常见不过。 可如今他非要逼着他们在一对成亲的亲人面前安排出一个孩童的礼仪,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么商议了一番之后,他们终于提起来,男女成亲时,礼官要以金银盘盛金银钱和杂果来撒帐,这是为了祝颂吉利,小世子身份尊贵,又是新人亲子,可以由小世子来撒帐。 皇上听这话,忙征询地看着小世子:“承蕴觉得如何?” 小世子歪着脑袋想。 众官员顿时一个提心。 小祖宗,少些幺蛾子吧! 小世子道:“好吧,就这么办!” 等撒帐后,他便干脆赖在那里,他要母妃搂着他睡,把父王踢出去! *********** 到了婚礼这一日,青葛凤冠霞帔,由城外被迎至宁王府,由皇上主婚,拜堂成亲。 这次婚礼之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只是比二十年前太子大婚略逊而已。 当和宁王夫妻对拜时,青葛自然也想起往昔,她曾经以夏侯见雪的身份和他拜了夫妻。 那时候她心怀鬼胎,他心存敷衍,婚礼也颇为潦草。 如今几年过去,他们终于有了新的婚礼,属于他们自己的。 隔着面纱,青葛隐约感觉到,此时宁王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也在看着自己。 显然他也在想起过往。 他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今在百官见证之下,在九五之尊的主婚中,终于彻底拥有了彼此,光明正大的。 拜堂礼后,青葛被送回洞房,一进洞房,便感觉不对。 小世子欢快地自喜床上蹦下来,他有些显摆地笑着道:“母妃,我已经为你撒帐了!” 青葛乍看到小世子,意外,意外之余也笑了。 她和宁王之间并不缺这么一个洞房夜,不过小世子既然在,她自然也很喜欢。 她便笑道:“怎么撒帐的是你?” 小世子便将之前经过说起,青葛好笑又无奈,想着皇上对这个小孙子可真是言听计从百般纵容!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 她干脆抱着小世子,和小世子说起话来。 小世子却好奇地问:“母妃,你重新嫁给父王,你会重新生一个小宝宝吗?” 青葛道:“暂时不考虑了。” 其实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太医说她还有机会再为人母,不过她确实并不想。 谁知道小世子听到后,却有些失望:“不生啊……” 青葛:“你是怎么想的?” 小世子:“我,我……” 青葛:“嗯?” 小世子挠了挠脑袋:“我想着,若是父王和母妃能再生一个小妹妹小弟弟,我便能玩玩了。” 玩玩? 青葛挑眉。 小世子有些心虚:“就随便玩玩……我看别人家小宝宝都挺好玩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1章 青葛略沉默了会,才捧着他的脸,郑重地道:“你喜欢小弟弟小妹妹是吗?” 小世子乖巧点头。 青葛:“如果父王和母妃为你生一个小弟弟小妹妹,你便可以和他们玩?” 小世子猛点头:“对对对,我是这么想的!” 他眼中放光:“母妃要生一个吗?” 青葛笑,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道:“小世世,雪球就是你亲弟弟。” 小世子一愣。 青葛:“乖,出去,和雪球玩吧,弟弟妹妹什么的,别想了。” 小世子:“……” ************* 重新成亲后,对于青葛来说自然一切圆满,如今宁王也不想回禹宁,就留在皇都,除了处理公务时候,其实时间都陪着皇上,算是承欢膝下,尽尽孝心。 对此皇上颇为满意,连带着对青葛越发赞叹有加:“自从九韶和你重归于好,他倒是越来越有孝心了,青大人驭夫有方。” 青葛便笑:“这是父皇教子有方!” 两个人便互相恭维一番,倒是听得一旁宁王无言以对,这对君君臣臣翁翁媳媳的,凑在一起可着他欺负? 因喜欢青葛,皇上对乌缇公主也很有好感,乌缇公主又是一个爱说的,于是一老一小竟聊得热火朝天,这时候再加上小世子,那就更热闹了。 对于这番情景,宁王喜闻乐见。 如今太子已经开始处理朝政,皇上诸事不理,正是尽享天伦之乐之时,乌缇公主性情奔放,小世子天真灵动,这两个陪在皇上身边,他更放心。 不过青葛这时候却想起另外一桩要紧事,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生下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被宁王安置在都城郊野一处富户家中,她便趁机去看了看。 那家富户对这孩子倒是颇为疼爱,还请了先生教孩子读书。 孩子并不是什么有才的,吭哧吭哧读书,勉强认得一些字,那富户家倒也不恼,说将来能看账簿便极好了。 青葛看着这情景,倒是打消了一些想法。 她想着,或许这个孩子就这么慢慢长大,对他来说就很好了。 等以后长大成人,再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她也和乌缇公主提起来,乌缇公主有些懵了,她试探着说:“那我回去问问我父王?” 青葛:“好。” 这时候,乌缇公主也差不多要回缥妫了。 她显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又必须要走,她拿出一个请柬递给青葛:“这是我父王亲自写下的。” 青葛接来那请柬,却见请柬上装饰有日月星辰以及华丽繁琐的纹饰,古老而神秘,而请柬正中则是缥妫王亲笔写下的邀请信。 她自然欣然答应。 乌缇公主很是不舍得,不舍得这繁华都城,不舍得宫中许多美味,更不舍得小世子。 不过她不得不走,临走前一再地说,姑母你一定要去缥妫,小世世你一定要去缥妫。 青葛笑着答应,小世子哼了声:“你若总喊我世世,我就不去了!” 乌缇公主见此,忍不住捏他脸颊:“你去了,我带你玩好玩的!” *************** 乌缇公主一行人离开后,青葛倒是过了一段闲散的光阴,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段替嫁的日子,最初她做宁王妃的时候。 如今她自然比单纯做王妃时要忙。后宅的那些事务倒不必她来操持,她如今身为宁王妃,不好在朝中担任什么要紧职务,于是便帮宁王处理千影阁事务,以后也许还会插手禹宁边境军相关事务,不过这显然说远了。 千影阁的事务于她来说倒是得心应手,叶闵离开了,晚照前往内廷任职,万钟有些失魂落魄,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其实万钟也曾经含蓄地试探过青葛,他可能希望青葛为他说说项。 但青葛拒绝了。 男女之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来吧,她一个外人没办法说什么。 事后宁王知道了,颇为赞同:“对,不必管他,先让他熬五六年再说吧。” 五六年?青葛惊讶地看宁王。 宁王扬眉笑:“五六年,不算长吧?” 对此青葛无言以对,他是自己舒坦了,便看不得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非要别人蹉跎几年吗? 其实青葛多少感觉到,现在晚照已经心软了,可心软了是一回事,真正能重新走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万钟这里必还有得熬。 闲暇时,青葛也经常和太子妃一起进宫,带着小世子,承欢膝下。 如今雪球也时常出入内廷,熟门熟路了,皇上还特意命人为雪球制了小狗袍,雪球穿上后竟人模狗样的。 如此一直到了入冬时,距离西渊的结盟大会只有月余,宁王便和青葛商量着要提前出发,就他的意思,大晟必会派使臣前往,但是他们不必和使臣一起,他们可以一家三口慢慢走,对此青葛自然赞同。 她便和小世子商量,小世子一听要去缥妫,兴奋得很,他还兴致勃勃提出许多要求,要去看狼群,要看神庙,还要去找乌缇公主。 按照辈分他应该称呼乌缇公主为姐姐,但这两个人有点没大没小,他直呼其名。 对于这些,青葛和宁王自然都应承了。 最后小世子提出要求:“要带雪球!” 宁王听了,微微挑眉,笑看向青葛,征询地道:“带着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2章 青葛道:“带着吧,雪球的母亲便葬在神庙附近,它应该也想回去看看吧。” 宁王笑叹:“好,那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出发。” 一家四口……? 这堂堂禹宁王的脑子似乎越来越不对了… *************** 出了大晟边境后,一眼望去便是辽阔无垠的荒原,这个时节才入冬,第一场寒风袭来,天地间空茫一片,辽远无垠。 一家人牵了三匹马,宁王带着雪球一匹,青葛带着小世子一匹,还有一匹负责驮着行李。 这条路青葛已经走过数次,不过这次再次踏上这条路,她还是发现和以前大不相同。 如今缥妫重新举办西渊结盟会,要联手开辟一条商路,一起为这条商路保驾护航,这条商路比往常太平许多,没了征战杀伐,更没有宵小作乱,也不太能见到流民了。 这日晌午时分,有些阴天,看样子要下雪了,宁王正想着要寻一处歇脚,恰见前面路边有卖茶水的草棚,一家三口便先用些茶水,顺便打探前面的路。 没了奴仆伺候,小世子倒是勤快得很,小手在行囊中扒拉一番,从里面扒拉出带来的各样肉干和蒸饼,于是一家人便坐下来,要了热茶水。 草棚中卖茶的是附近村落的妇人,用青斑布来包住一头乌发,笑起来颇为爽朗。 她利索地自大铁锅中舀了水,给青葛等人添置了茶汤。 这茶是专做来往客商买卖的,只为了解渴歇脚,自然称不上什么好茶,甚至犹如柴枝草叶,不过天冷,喝上这么一口热茶暖暖身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一家三口就着自家肉干和蒸饼来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小世子又把蒸饼掰开来喂雪球,还给雪球喝了水囊中的水。 雪球吃得心满意足,吃饱后摇着尾巴偎依在小世子脚底下。 宁王也笑着和那妇人聊起来,问起生意如何,那妇人善谈,笑着说起各样境况,生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好歹能补贴家用,又说起自己夫君如何,儿女如何,听着一家子日子倒是过得红火。 因提起前面的路,妇人道:“前方没什么客栈,贵人若是要打尖,还是要走快些,才能赶上官家的驿站。” 青葛:“驿站?是哪家修的驿站?” 妇人笑道:“前年大晟和缥妫谈好的,在这里修几处驿站,由大晟缥妫一起看管着,不许那些流民土匪骚扰,已经开了几年,倒也太平。” 青葛望向宁王:“竟是这样。” 宁王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青葛知道他在表功,笑着在心里哼了声。 宁王却又问起来:“这附近以前有个弯子镇,如今可还有?” 青葛听这话,有些意外地看向宁王。 那妇人惊讶:“这位贵人,你竟知道弯子镇?这可是有些年月了,早十几年前,那镇子便没人了,荒废了,但你既问起来,可算是问对了,我幼时便住在弯子镇。” 青葛一听这话,视线骤然落在那妇人脸上。 她看了一番,倒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当时她被关在后院,并不能随便外出,对于镇子上的人并不熟悉。 妇人道:“那镇子说是镇子,其实并不大,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如今早搬走,那里自然荒废了,不过你们若要找,倒是有些痕迹,你们沿着这边往前走,看到一棵大槐树,那便是了。” 宁王笑着谢过妇人,这才重新低头用茶。 用过茶后,一家三口重新出发,小世子原本是跟着宁王骑马的,不过这次他想跟着青葛。 宁王不允,伸手道:“过来。” 小世子便两腿一蹦,直接跳到青葛身边:“世世就要母亲抱着骑马!” 宁王:“……” 他无奈地挑眉,问小世子:“谢承蕴,你知道还有几个月过年吗?” 小世子:“三个月?” 宁王点头:“这就是了,你是年前的生辰,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月你就满六岁了,六岁了。” 他重重地强调“六岁了”,之后道:“六岁了,你说你这样合适吗?” 还差三个月六岁的小世子有些羞愤地咬了咬唇,回击:“父王还有三个月便要而立之年了,怎么要和我这六岁孩童一般计较!” 宁王:“??” 青葛从旁差点想笑,这小孩儿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忙笑着把小世子拉过来:“还差三个月而立之年的父王,你自己骑马吧,我要抱着还差三个月便六岁的世世小宝宝!” 宁王:“……” 他墨黑的眼神透着无奈,轻哼一声:“你就宠着他吧。” 青葛:“我就宠着,怎么了?还能宠坏了不成?” 宁王很没办法地挑眉:“走吧,上马。” 小世子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上了青葛的马,他特特靠在青葛怀中,舒服地晃荡着小脚丫。 宁王无奈地笑,随手过去将一件巾毯挂在马鞍上。 谁知道小世子却故意翘了翘脚丫,碰了下宁王的腿。 宁王抬起眼皮,看过去,只见小世子一脸乖巧的样子,就那么软乎乎地靠在青葛怀中。 青葛察觉到了,疑惑:“怎么了?” 小世子也忙从青葛怀中探头,懵懵地看着宁王,仿佛全然不知的样子。 宁王好笑:“没什么,刚才突然飞过来一只虫子,咬了我一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3章 青葛:“啊?竟有虫子?那还是小心些。”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活虫子咬人,只怕这种虫子非同凡响,若是有毒,那就不好了。 宁王径自翻身上马,朗声笑着道:“没关系,这虫子若胆敢再次作怪,那便一脚踢过去就是了。” 小世子听得“踢过去”,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赶紧缩回去青葛的怀中了。 青葛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她搂住小世子,看看宁王。 宁王笑:“走吧。” 于是一家三口,便骑着马,往前走,雪球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么走着间,他们总算寻到那妇人口中的槐树。 宁王和青葛翻身下马,先让小世子和雪球去那边玩雪,两个人仔细看看这边的痕迹。 宁王蹙眉:“我记得这里有街道,有宰杀牛羊的,也有些流民聚集在这里。” 连年的征战,这镇子荒芜了,年代久远,便是昔日曾经残存的痕迹也不见了。 青葛:“是,变了许多。” 她看着远处,此时雪正落下来,无声落在枯枝上。 周围一切都是静谧的,只有偶尔枯枝断裂的声响,雪花落地的细微轻响,以及风穿过荒原的遥远鸣声。 一如二十年前。 这一切未曾变过,但是二十年的光阴终于冲刷了昔日的血腥,模糊了曾经狰狞的面孔,也淹没了鲜活的渴望,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厚重的雪下,化为了这个世间沉寂的碎尘废土。 宁王指骨有力地扣着青葛的手,道:“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你。” 他并不愿意回忆过去,但是来到这片雪原,昔日记忆便如同这漫天飘飞的雪,侵袭而来,他甚至记起自己当时看到的每一个画面。 突而,一个记忆清晰地跃入脑中。 这让他有片刻的心痛。 他低声道:“我当时看到你,说你脏兮兮的。” 青葛听到这话,笑望向他。 于是在漫天飞舞的冰寒银芒中,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青葛轻笑了下,道:“是。” 宁王看着她的笑,胸口便泛起阵阵闷痛。 他沉默了好久,才哑声道:“后来那一日,丽泽湖开湖,我们一起去栽树纳福,我又一次说你脏兮兮的。” 青葛:“都已经过去了,以前我很在意,现在我并不在意了。” 宁王黑眸就那么惆怅而温柔地望着她:“我倒是希望你在意。” 若她依然在意,那他可以搂住她,尝试挽回昔日的哪怕万分之一,宽慰她,弥补她。 若她已经云淡风轻并不在意,总觉得自己仿佛来迟了。 青葛听着,便笑道:“以前确实生你气,你如果心存愧疚,那我代替当时的我揍你一顿吧?” 宁王顿了半晌,自己也笑了。 他笑得有些无奈:“这辈子欠你的,总觉得还不完,下辈子我一定早早找到你,然后一直还债。” 他确实没办法释怀,他孤单影只时,他不曾对她伸出那双手,她苦苦挣扎时,他却鲜衣怒马桀骜张狂。 青葛掂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望着他道:“九韶,你给我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看,你长得好看,是天底下第一好看,你还会打架,把我不喜欢的那些人统统打败了。夏侯氏倒了,缥妫崛起了——” 风雪飘扬,她得清灵柔和:“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这样盖世无双的谢九韶,还有承蕴这样的孩子,我有什么不满足的?” 宁王静默地望着眼前的青葛,她眸间的温柔如暖阳春花。 他就在这种暖融融的笑意中,却想到一个问题。 他望着她,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道:“那你…为什么叫王三?” 青葛歪头,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宁王坚持:“为什么叫王三?” 青葛沉默了一会,才别过脸去,小声道:“我那时候还小,我怎么知道。” 然而,她眼神间的逃避,却让他隐隐猜到了。 他想起那一日,那个卖柴人说的话,因为他姓王,又是排行第三。 青葛昔日跟随的那家主人,曾经买下她为菜人的屠户就姓王,那是王屠户。 而为什么她排行第三。 上面那两位,不是什么夏侯见雪,也不是夏侯止澜。 宁王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告诉我。” 青葛很无奈很无奈地道:“……我是故意的。” 她告诉罗嬷嬷,她有一个瞎眼的长姐,也有一个瘸腿的兄长,还说她排行第三。 在她为菜人的那段日子,她也确实排在第三,别人戏称她王三。 可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只瞎眼的狗,一只瘸腿的狗。 她心底阴暗,存着报复心理。 他孤高桀骜,她便故意让他称呼自己王三,那个卑贱的,和狗同列的名字。 她至今记得他用温柔语气唤着“三三”时的样子,会阴暗地想,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口中这个“三”字,是因狗而得。 本来过去这么久,她心里那些愤懑和恶意已经消失殆尽,昔日的种种她也不想提起。 可是猝不及防的,谁曾想他竟然突然问起这个。 她当然不想说,永远不想说。 谁知道他竟然猜到了! 宁王见她这般逃避,自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4章 他停下了脚步,就那么垂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方寸之地。 雪已经停了,零星雪花落在枯叶上,凄凉寂静。 他却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双倔强而晶亮的眼睛。 良久,他抬起眼来,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和她视线相对。 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怜惜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天很冷,不过青葛感觉到那双大手的温暖。 她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这股情绪慢慢地释缓消散。 这时候,宁王道:“你知道,我们刚刚在一起时,我夜晚总是做噩梦。” 青葛:“嗯,现在好多了?” 宁王:“你晚上会抱着我,安抚我,所以我才好了,是不是?” 青葛含糊其辞:“应该是吧……” 宁王微垂首,额头抵着她的,在很近的距离,和她四目相对。 他哑声道:“知道为什么那一段我总是做噩梦吗?” 青葛:“为什么?” 宁王看进她的眼睛深处,在视线交融中,和她分享着彼此心底最幽微的情绪。 一时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默无声。 在一片雪花自他英挺的眉宇间滑过时,他终于道:“你走出那场雪时,我才走进去。” 他徘徊其中,挣扎着,必须要她来救。 第152章 第 152 章 第152章大结局 因这几年时不时有商旅经过, 原本一望无垠的荒野中已经有了路的痕迹。 路边残留着牛马的粪便,被晒干了,在冬日的阳光散发出干燥的味道, 竟有些温暖的气息。 这时候便感觉, 前面的路途是静谧悠长的画卷,等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走过去。 时间很充裕, 一点也不用着急, 他们可以慢慢走,就这么松弛地骑在马上, 搂着怀中软乎乎的小身体, 欣赏着沿路风景, 看远处的残雪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听马蹄踩踏薄脆冰凌时发出的咯吱声。 因为姓名一事, 宁王心绪有些萧条, 不过好在, 这旅途够长, 而西渊的风景足够安静。 就这么走着,他的情绪也慢慢恢复过来。 这一日, 雪球被路边野鸡吸引, 小跑着去追。 小世子便大声喊着:“回来,回来!” 可雪球根本不听, 小世子便着急起来:“父王,父王!雪球!” 他要父王赶紧去追。 宁王安抚道:“不用急, 雪球认识路。” 可小世子还是着急,恨不得自己跳下去:“雪球傻, 万一迷路呢,父王你快把它带回来。” 宁王看着儿子担心的样子, 笑道:“好,我去追。” 阳光下,他笑得温暖宠溺。 青葛从旁看着,心想平时他总是和小世子斗法,其实以后未必不是皇上那样溺爱孩子的父亲。 宁王调转马头就要去追,谁知这时,就见前方出现雪球的身影。 它飞快地往回蹿,四爪把残雪刨得飞扬起来。 它口中竟然叼着一只野鸡! 可怜的山鸡还在徒劳挣扎! 小世子瞪大眼睛惊奇:“它竟会捉鸡!它会捉鸡!” 宁王哑然失笑:“比你能干。” 青葛也忍不住笑出声:“你还说人家是傻狗!” 这时雪球已经跑到他们跟前,只见那野鸡拼命扑棱翅膀,鸡毛乱飞。 雪球喘着气,睁着无辜憨厚的眼睛看着他们。 一脸乖乖的,仿佛等着他们夸奖。 小世子激动:“雪球,你竟然捉了一只鸡,你和父王一样厉害!” 雪球愉快摇尾巴。 宁王的笑瞬间没了。 青葛从旁笑:“等下让你父王给你烤了吃!” 小世子:“好!” 一家子继续往前走,本来以为可以住在前面驿站,谁知他们速度到底慢了,就此错过宿处。 青葛看向宁王:“怎么办?” 宁王:“前面不是有商队留下的茅棚吗,我们将就一晚?” 青葛:“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你——” 尊贵讲究的禹宁王,沦落到风餐露宿住茅棚,谁能想到呢。 宁王:“我没什么,怎么都是睡。” 说完,纵马前行,他先去探路。 青葛便带着小世子在后面慢慢走,等他们抵达那处茅棚处,宁王已经卸下马背上的毛毯,找来树枝,在茅棚中搭了简单的营帐。 一层茅棚,一层营帐,倒也勉强可以御寒。 青葛走上前,看了看营帐,不免有些意外。 他倒是挺能干,才片刻功夫,就搭建出这个,有模有样。 小世子好奇极了,连忙跳下马,谁知道坐在马上太久,脚竟有些麻了,一下地便站不住,差点摔了。 宁王笑了笑,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起来。 可怜小世子,那么大一个小孩了,就这么被活生生提起,两爪两腿在空中胡乱挥舞,就像一只被拎起来的小乌龟。 雪球见了,急得团团转,要去救他。 青葛从旁看着这小孩扒拉的四肢,还有那狗焦急摇晃着的大尾巴,忍不住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世子简直受了天大委屈:“放开我,放开我,母妃,救命!救命!” 青葛却只顾笑,想不起来救这孩子了。 宁王终于将小世子放在那边草堆中:“捡些干草,等下点火用。” 雪球赶紧扑过去,用脑袋拱着小世子安慰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5章 小世子悲愤交加,握着拳抗议:“父王,以后不许你这么拎着我!” 又对青葛控诉:“母妃,你不帮我!” 青葛装傻,赶紧找那只鸡:“我们的鸡呢,我们的鸡呢,让你父王给你烤山鸡吃。” 小世子含泪委屈,他愤愤抱住雪球:“不理他们了!” 这时宁王开始将毛毡搭在营帐外加厚保暖,青葛也迅速处理了那只鸡。 小世子的气恼很快消散,他带着雪球钻进营帐内。 对于小孩子和狗来说,宽敞的房屋早已习以为常,反而是这种狭窄的营帐颇为新鲜。 小世子拱进去后,觉得好玩极了。 青葛看着那小孩露出的半截屁股,以及那只狗的大尾巴,问宁王:“能睡下吗?” 宁王:“能,挤挤就是了。”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那只狗:“让那只狗帮我们堵着营帐口,挡风。” 这话一出,雪球那原本欢快摇着的尾巴,顿时僵住了。 ************ 山鸡是宁王烤的,烤山鸡的时候,顺便把他们的肉干和糕饼都烤了,烤得酥黄。 一家三口连带这条狗,吃了山鸡,也吃了自己带的各样吃食,吃了一个心满意足。 宁王又带着小世子去寻干柴,晚间时候这篝火要点燃着,一为吓跑可能的野兽,二为取暖。 青葛抱着雪球,半躺在篝火旁,舒服地抚摸着雪球软乎乎的毛,看着远处的天。 已经傍晚时分,太阳落下,远处的原野被染成金黄和橙红交融的颜色,绚丽辽阔。 她便想起许多过往。 她低首,笑问雪球:“你还记得吗,那一天,走投无路的我,救了走投无路的你。” 如今几年过去,再回西渊,再走这条路,当年瘦弱的小狗变成了这样毛茸茸的蓬松大狗,而自己也不再形单影只。 时间过得太快,人生的转折,谁又能想到呢。 这时,宁王和小世子回来了,父子两个热火朝天地抱来一堆干柴,那些干柴较硬,耐烧。 宁王单膝蹲在那里,小心引燃了干柴,口中教着小世子:“让它慢慢烧着,这样可以烧一夜,你再把旁边的干草都捡干净了,免得半夜烧到别处。” 小世子干劲十足:“好!” 青葛便抱着雪球,靠在营帐上,看着这父子两个忙碌,一大一小,倒是很能干。 宁王颇为细致,甚至拿了石头围住篝火,一来可以阻隔火势,二来那些烤热的石头可以用来取暖。 忙完这些,一家三口也准备歇息了。 小世子迫不及待地爬进去。 宁王微挑眉,伸出手来,直接捉住那小脚踝:“出来。” 小世子委屈地扒拉着,抗议:“干嘛!” 青葛这次也帮腔:“你不要总欺负孩子!” 宁王道:“这营帐小,我们一家三口只能挤挤。” 他把小世子拎出来,重新铺好,这才一家三口钻进去,又把雪球塞到脚底下。 这营帐确实不大,三人一狗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不过这样却很暖和。 营帐外面是茅棚,茅棚前还点燃着篝火,哪怕在这极冷的夜晚,依然是温暖的。 宁王躺在中间,左边搂着小世子,右边抱着青葛。 小世子之前对宁王自然有些不满,不过现在却消停了。 他舒服地趴在宁王怀中,还将自己的小短腿翘起,搭在宁王腿上。 宁王伸手,帮他捏了捏脚踝。 小世子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营帐外,有篝火缓慢燃烧的轻微窸窣声,也有遥远的狼叫声,不过营帐内却安详静谧,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一家三口彼此偎依着,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许久,小世子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酣声。 青葛轻动了下,抬起眼,却恰好看到宁王也在垂眼看着自己。 在幽暗的光线中,两个人抿唇一笑。 他略侧首,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睡不着?” 青葛:“有一点。” 宁王在不惊动小世子的情况下,小心地抬起手,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青葛便埋首在他肩窝里,闭上眼睛。 在那均匀的拍哄中,她终于沉入梦中。 梦中,有飘飞的大雪,有蓬松的狗尾巴,也有温暖的篝火。 一切都是最好。 ********* 一家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会采摘野果,捉一些野味来填饱肚子,偶尔会遇到商队,和他们结伴而行,就这么散漫地边走边玩,终于这一日他们抵达缥妫边境。 这时候天已经极冷,天空再次飘起雪。 小世子的鼻子都要冻红了,他搂着雪球不肯放开,口中哼唧:“冻死了,这里真冷,雪球我们要相依为命。” 青葛倒是不担心,她知道姚老爹的村落就在这附近,于她来说,来到姚老爹的村落便是回到家。 果然没走多远,便恰好碰到姚老爹村落里的族人,他们跟随那族人回去部落。 宁王曾听青葛说起她往日的经历,他自然对姚老爹村落颇感兴趣,小世子更是蹦蹦跳跳想去,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狼牙雕便是出自姚老爹部落。 于是一家三口跟随那族人回去,一到村落,那族人吆喝了一嗓子,顿时不少人都热情出来迎接。 姚老爹更是激动万分,上前要给青葛磕头:“这是我们的宇兮公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6章 其他人也都纷纷要跪下,青葛连忙阻止。 青葛一家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村落,大家都拿出最好的食物来招待他们,给他们送来肉干,菌类,蒸饼,他们还架起大铁锅,为他们炖起美味的肉汤。 天空下着雪,片片雪花轻盈飘落,落在冒着白汽的肉汤中,这个时候抿上那么一口肉汤,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暖和起来。 小世子喝得额头冒汗:“这肉汤真好喝!” 他竟整整喝了一碗半那么多,喝得小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雪球啃骨头啃得惬意,美滋滋地四处乱窜。 晚间时候,青葛被村中妇女围着说话,宁王则和姚老爹他们聊起来,聊了如今禹宁和缥妫的互市,也聊起村落的生活。 这几年得益于商路的开通以及互市,姚老爹他们日子比之前富足许多。 姚老爹笑着说:“不说其它,如今我们有了盐巴,肉汤喝着更香了!这都多亏了殿下你,和我们宇兮公主!” 说起这些时,众人望向宁王的目光充满感激和敬仰。 宁王想起往日种种,轻笑一声:“记得当年缥妫使团前往禹宁,小王也曾经和姚老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不知拙荆和缥妫的渊源,倒是多有为难。” 姚老爹也笑了:“殿下说哪里话,殿下对我缥妫有大恩,我们自会铭记在心。” 青葛和村落中娘子们这么聊着,还用了当地一种果子酒,那果子酒颇为香甜,她喝了后,身体越发暖和舒融。 晚间时,她回去他们为自己安排好的房中,那是村落中最好的了,里面壁炉烧得很旺,隔壁房间还有热水可以沐浴,这显然是极为奢侈的。 青葛简单沐浴过,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果子酒的缘故,她只觉气血上涌,头也有些发晕。 她想着自己到底不胜酒力,便钻到被褥中。 被褥是厚重的毛毡,他们不种植棉花,布料于他们来说是金贵的,冬日天冷便是粗暴简单的毛毡。 那毛毡摩擦着肌肤,于是身体竟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她微合着眼,胡思乱想。 这时,她听到外面动静,还听到说话声。 外面风很大,姚老爹拎着一盏马灯来送宁王,两个人说着话,似乎在说起这次的西渊结盟会。 姚老爹也要带领族人一起参加,不过会晚几日去,到时候大家可以在结盟会再会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姚老爹便客气地先走了,临走前想起什么,告诉宁王这里烧了热水,可以沐浴。 青葛便听到,姚老爹再次告别,宁王推门进来。 门推开时,尽管有厚重的毛毡帘,依然有风嗖嗖嗖地吹进来,青葛脸颊以及半边颈子露在外面,冷风吹拂过,她竟感觉到了男人清冽的气息,熟悉的、青竹的香。 似乎……从她一开始替嫁和他在一起时,他便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直这样。 宁王将马灯挂在角落,之后走到床边,撑在她耳侧,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气息沉沉地在她耳畔问:“睡了吗?” 青葛咬着唇,她不想搭理,只哼哼了声,便拉了拉毛毡,把自己裹得严实。 宁王注视着她的后颈,看了一会后,便抬眼看这房中布置,见到一旁有个小隔断,便起身,径自先去沐浴。 青葛闷闷地躺在毛毡中,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那双大手很暖和,也很有力,修长的手指上有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就在刚才,他抚过自己发时,指尖擦过后颈,她感觉到他指腹间的薄茧,以及骨节凸出来时的咯感。 这让她忍不住遐想,忍不住想要很多,于是耳根便隐隐发烫,心跳竟然也加速了。 她只能埋首在枕间,胡乱听着那边动静,他果然在沐浴。 天寒地冻的所在,沐浴并不容易,这一路他们沐浴几乎不多。 他速战速决,之后便来到床榻旁。 青葛屏着呼吸,等着。 他竟然俯下来,伸到厚实的毛毡中,寻到了,以食指轻探。 青葛是略趴着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双手臂,修长结实的手臂上残留着些许水滴,他正深入,并逗弄着她。 她咬着唇,想忍住,不愿意被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可他是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顾忌地长驱直入,青葛心狂跳,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手也忍不住攥紧了毛毡,脚趾头紧绷着。 在陡然翻过一道巅峰后,她一下子卸了力,无力地趴在那里,大口地呼着气。 宁王此时气息依然是平稳的,他有条不紊地掀起毛毡,从中抓住她的脚踝,之后,陡然提起来。 青葛发出一声低低的叫。 她怕人听到,只能将自己闷到枕头中。 线条流利的长腿自那层叠的毛毡被中抬起来,青葛下意识踢他。 宁王却径自将那腿扛在自己肩上,猛地掀起毛毡,以着千钧之力,咕滋一声。 之后便是气势磅礴的凶猛。 憋了一路的男人,要多生猛有多生猛,身上挂着的毛毡被抖落,青葛几乎被倒提起来,就那么狠狠地被入着,入得发丝凌乱,两手胡乱扒拉。 外面的风在呼啸,掩盖了壁炉中柴火燃烧的声响,也掩盖了所有暧昧的水声。 ************** 在姚家村落逗留了两日后,他们一家三口带着雪球出发,前往缥妫的都城士安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7章 因西渊结盟会即将举办,西渊各国人马已经陆续赶来,他们这一路上倒是遇到各方人士,多是西渊各部落的,可以看得出,这几年和大晟的互市,他们境况比之前好了许多,穿戴富足,出行马匹都看着威武几分。 距离士安城越来越近,可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青葛心里竟莫名有些忐忑。 也许不是忐忑,而是一种更轻微的、让她不太自在的情绪,如同淡淡雾气笼罩在胸口。 之前和乌缇公主相认也就罢了,她和乌缇公主颇为熟识,相处起来没什么不自在。 可是现在,她要面对胜屠家族的更多人,也面对如今的缥妫王。 她知道胜屠家族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注定对她有更多期待,只是这期待一层层地压过来,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宁王敏锐地捕捉到青葛这种异样的情绪,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看得清楚,显然对于青葛来说,适当的距离反而会让她更平静自在。 多年不见的亲人重逢,大家抱头痛哭激动万分,之后呢,坐下来该怎么样?这对青葛来说是陌生的,她不会应对这些,正如昔日的她没办法坦然伸出手抱起一个哭啼的孩子。 这是她性格中孤冷的一面,需要她自己去克服,便是亲如夫妻,他也没办法劝慰什么,只能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日他们还未抵达士安城,便突然见前面传来鼓乐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齐整的脚步声,以及喧闹人声。 青葛意外地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惊讶。 那行人穿了狼皮大氅,衣着华贵讲究,而为首的那个,更是头戴金冠,气势威严。 青葛认出,来人正是现任的缥妫王胜屠翎云。 胜屠翎云一眼看到了青葛,顿时激动起来。 他竟不顾身后众人,踏着雪,快步走来,急切地走到青葛面前,激动地握着青葛的胳膊。 这对青葛来说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并没挣扎。 胜屠翎云迫不及待地打量着青葛,这么看着间,眼眶泛红:“宇兮,是你,宇兮!” 青葛眼睛湿润了:“阿兄,是我。” 胜屠翎云喉头哽咽,他紧紧攥着青葛的肩膀:“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寻你,你不知道……你父亲当年曾经给我留下一封信,他叮嘱我,要我好好照顾你。” 说着间,他几乎落泪,悲怆地道:“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哪!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青葛愧疚:“阿兄,是我不好,几年前我去缥妫王宫,没敢和你相认。” 胜屠翎云苦笑:“其实那时候我便觉你很是熟悉,我当时猜到你也许用的假面,毕竟千影阁易容术独步天下…但你并不愿意承认,我也就不想拆穿你。” 他的声音略带着颤抖的热切:“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们胜屠家族对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直觉,哪怕你完全变了模样,哪怕你并不会我们的语言,我依然能认出你。” 青葛几乎想哭:“阿兄,怪我,怪我当时想太多了,竟不敢和你们相认!” 胜屠翎云:“没什么,现在也不晚。” 说着间,他望向身后的众人,激动地大声宣布:“你们看到了吗,这是胜屠宇兮,雅回王的女儿,这是我的妹妹!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他声音豪迈洪亮,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的人都激动地大声喊着,也有人上前,要跪拜青葛。 青葛连忙阻止。 胜屠翎云和宁王也彼此寒暄,因宁王身份特殊,自然引来周围各部落人士的围观,胜屠翎云便先请他们上马,迎接他们回去宫殿。 接下来的一切,于青葛来说,便犹如一场梦般,在这位堂兄的引领下,她陆续见到许多族人,那些族人大多年纪比较大了,有些还曾经抱过她。 他们会对她说:“你记得吗,那年我去拜见雅回王,曾经给你带了软糖。” “你现在宫殿台阶上,穿着小貂皮袍,你还冲我招手!” 他们说起的事,青葛大多不记得了,不过也有个别事情是有模糊记忆的,此时那些模糊到被自己忽视的记忆因为他们的话而清晰起来。 这让她想哭。 时至今日,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便是胜屠宇兮,这里是她的故乡! 她回来了,真正地回来,成为了当年的胜屠宇兮! ************ 因距离结盟会还有几日,青葛除了和族人相处,也陆续带着宁王和小世子四处转转,他们逛街,购置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品尝这里别具特色的美味,这倒是把小世子高兴得不轻,天天像是过年。 此时缥妫的银矿已经开始开采,一切顺利,在街道走着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到远处开采的矿山。 宁王看着那矿山,笑道:“说句实话吧,你当初是不是中饱私囊,暗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青葛知道他说的是当年自己隐瞒部分录异秘籍的事,她一脸坦然:“本来这银矿开采便是缥妫的,这叫物归原主,完璧归赵,怎么叫勾当呢?” 宁王摇头,笑叹,很没办法:“你倒是理直气壮。” 若是当初,他自然不悦,不过如今事过境迁,很多事也就看淡了。 逛街之余,青葛自然也惦记着去拜拜自己父王的神庙,不过提起这个,她想起夏侯见雪生下的那个孩子,便和堂兄提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8章 胜屠翎云听了后,皱眉,详细询问具体,考虑了一番,才道:“还是把他接回来吧,我们胜屠家的血脉,不该流落在外。” 青葛看着堂兄,他眼底尽是真挚和诚恳,也有为人君王的大度风范。 青葛道:“我看情况,若有必要,便把他送回来。” 之前不愿意让那孩子回来,其实到底有些顾虑。 胜屠翎云:“我们这里自然比不得大晟都城的繁华,但雅回王的血脉,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把他抚养成人,让他顶天立地。” 青葛眼眶有些发热:“好。” 这么聊着间,青葛便提起拜祭神庙的打算。 胜屠翎云:“这几年,我们曾经修缮神庙,也时不时派人前去打扫,你既要去,我派人送你过去便是了。” 青葛笑道:“倒也不必,我知道堂兄如今忙着,我本也只是随意去看看,若太郑重,反而不自在,就我们一家三口过去就是了。” 胜屠翎云想想也是:“好,等你从神庙回来,正好赶上我们的结盟会。” ************* 宁王陪着青葛,带着小世子和雪球前往昔日的雅回王行宫废墟。 他们抵达这废墟的时候是午后时分,让青葛没想到的是,不同于五年前,此时的行宫废墟竟已经松柏成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掩映在行宫的残骸中,苍翠挺拔,别有一番生机。 宁王:“你当时说,这里很荒凉?” 青葛:“是有点不一样……” 宁王看着那松柏:“应是缥妫王命人栽种的吧。” 青葛:“嗯。” 这确实让她欣慰很多。 夏侯氏倒塌了,引来市井百姓的拍手叫好,几百年上千年的声望又如何,那精美的壁画依然会布满灰尘。 可是她的父亲不同,他虽然死了,但有多少缥妫族人和百姓在记着他。 于是在他死了的多年后,这片废墟中依然焕发出苍翠的生机。 青葛领着宁王和小世子往前走。 这么走着间,素来活泼的小世子竟肃穆起来,就连雪球也不活蹦乱跳了。 一行人终于走到那座庙宇前。 青葛:“你看,便是这里了。” 宁王仰望着这神庙,黄瓦盖顶,前面两根石柱,石柱上有雕工精湛的图腾。 他打量一番:“其实这神庙倒像是大晟的古庙。” 青葛:“是,本就有些渊源吧。” 说着间,他们进入神庙。 神庙中比五年前更为干净,摆有香案,香案上摆着糕点和肉干,甚至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这在这个季节的缥妫是颇为珍贵的。 青葛望向那雕像,只见雕像也被仔细照顾着,并无任何灰尘,而身披战甲的男子一如五年前般,目视着远方,肃穆威严。 青葛这么看着,眼眶便逐渐湿润了。 五年前,她前路茫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来到这里,蜷缩在一尊冰冷雕像的怀中,把他当作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慰藉。 现在,她重新回来了,带着她的夫君,她的孩子,还有已经长得那么大的一只雪球。 她放下仇恨,多了亲人,家人,和朋友。 宁王从行囊中取出一些吃食,放在香案前,之后道:“我们一起拜拜吧。” 青葛:“嗯。” 于是夫妇二人便带着小世子,一起拜了三拜。 青葛便低声和那雕像说起来,说这是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又让小世子叫外祖父。 小世子乖巧,跪在那里:“孩儿谢承蕴,拜见外祖父!” 旁边雪球见了,也学着蹲在那里,两条前腿做出作揖的样子,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青葛笑了下:“雪球,你带承蕴出去走走吧。” 雪球一听,便迫不及待起来。 她抚了抚雪球的毛:“你还记得吗,你母亲的葬身之处?” 当年葬了那母狗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墓碑,这些年这里变化太大,又种了许多松柏,怕是不好找。 雪球却有些急切的样子,扭头往窗外看去。 青葛见此,便道:“出去看看吧。” 雪球起身急切地往外跑。 小世子见此,忙喊道:“等等,我也去!” 雪球停下脚步,回头看,那眼神简直是在催着小世子。 小世子跑出去:“你陪着我拜见了我外祖父,我也要陪着你拜见你母亲!” 一人一狗很快跑到松柏那边去了,宁王则陪着青葛一起收拾香案,并打扫了神庙,再次擦拭那雕像。 这么擦拭着间,宁王突然道:“你自叶闵手中逃生,来到这里,当时你——” 青葛:“嗯?” 宁王望着窗外,松柏苍翠,其间有些许残雪。 一时心中惆怅酸涩。 他低声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青葛笑了下,笑得云淡风轻:“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心里一片茫然,我在这神庙逗留了两三日,只觉这便是我唯一的念想和倚靠。” 宁王这么听着,想故作无事地安慰她,不过却没能说出什么。 他的心在下雪,萧条凉寒。 于是便会特别恨,恨年少时的自己,恨五年前的自己,恨不得回到过去,去抱住她,给她所有的温暖,抚慰她所有的伤痛。 青葛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轻笑了下:“那时候的我望着父亲的神像,我想象着小时候他抱着我的样子,结果我脑中是什么画面,你能猜到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 第549章 宁王:“什么?” 青葛望着他,温声道:“是你抱着承蕴的样子。” 当提起这个的时候,她的眼神柔软而温暖:“承蕴很小,哇哇啼哭,你抱着他,哄他。” 她想,哪怕在冰天雪地之中,她只要想起这一幕,便永远会为这一幕所温暖。 宁王听着这话,墨黑的眸底却泛起无尽的怜惜。 他生在皇宫内苑,有父皇,有皇兄,还有一个纵然关系不好但依然对他忍让纵容的母妃,他受尽宠爱呵护,从来不曾缺过什么。 可她不是,她什么都没有。 他恨不得把自己曾经享用过的,全都分享给她,统统给她。 青葛看着宁王,他也正在注视她。 青葛便觉自己沐浴到春日融化的雪水中,会被细致地包容着,呵护着。 她笑望着他:“你还记得我曾经种下的那棵树吗?” 宁王的视线一直温柔的落在她脸上:“当然记得。” 青葛问道:“你一直在找我,为什么不打开看看,也许里面有些线索?” 宁王笑:“冠冕堂皇一些,我知道那是你的秘密,我答应过不会看,那我便永远不会看。” 青葛歪头:“嗯?不冠冕堂皇呢?” 宁王:“因为我知道,你只是画了一个什么,你没写字。” 胡乱画的一个什么,一笔画。 青葛便突然笑出声,笑得不行了! 她谴责:“说好了不会看,你却偷偷看了!” 宁王无辜:“不是我要看,是我感觉到的……” 就抬手那么一下,那像是写字吗? 所以他曾一度猜测她不会写字… 青葛笑着道:“我确实没写字,画了一个东西,你猜我画的什么?” 宁王:“这个确实猜不到。” 青葛的笑缓慢收敛:“我画了一个背影。” 宁王:“背影?” 青葛望向那神像,看着父亲那陌生又熟悉的眉眼,她开口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随便画的,可能在我心里,我一直盼着有一个人来接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所以……就随便画了一个背影。” 她说着这话时,宁王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之后,他打横将她抱起。 青葛惊讶,忙搂住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宁王俯首吻她的额,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以这样抱着承蕴,也可以这样抱着你,来,青葛小宝宝,我们先唱一首摇篮曲?” 青葛好笑,又觉无奈,她捶打他的胸膛:“别闹,放开我!” 宁王却在她耳边道:“不放,就是不放。” 他紧紧把她抱在怀中,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道:“虽然晚了五年,可我来接你了。” 青葛瞬间眼眶发酸。 她突然觉得,当年她挂在树上的福愿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她等不来父亲,等不来母亲,可到底等到了他。 宁王温柔地亲着她的脸颊:“岳父大人在天之灵可以安慰了。” 青葛埋首在他胸膛中:“嗯。” 她想,五年前自己的样子仓惶凄凉,孤僻冷漠,一定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可现在,父亲可以放心了。 这时,突然便听到外面一声欢快的笑:“父王,母妃!” 伴随而来的还有雪球的叫声,汪汪汪的。 宁王沉默了一会,笑着道:“去看看吗?” 青葛:“好。” 当下宁王放下青葛,改为十指相扣,牵着青葛的手走出神庙。 却见天又下雪了,雪花飞舞中,小世子和雪球正在追逐嬉戏。 小世子故意拿了雪球去投掷雪球,雪球便冲过去用脑袋拱小世子,一人一狗玩着玩着便滚做一团,滚落在残雪中,闹得畅快淋漓,不管不顾。 宁王莞尔:“他这是陪着雪球祭奠亡母吗?” 青葛:“一个是小孩子,一个是狗,能指望什么?” 宁王便笑:“这样也不错。” 他侧首,笑望着青葛,提议道:“你想不想玩?” 青葛:“什么?” 宁王:“雪。” 青葛扬眉:“打雪仗吗?” 宁王笑道:“你会吗?” 青葛反问,眉眼挑衅:“你会吗?” 宁王望向不远处,一孩,一狗。 他提议:“那我们分两队吧,二对二。” 青葛:“嗯,你要孩子,还是要狗?” 宁王:“我——” 青葛:“孩子归我,狗归你!” 宁王黑眸含笑,看她:“行。” 青葛:“赢的肯定是我,我小时候很会扔雪球。” 宁王挑眉:“说得好像谁没打过雪仗一样。” 青葛:“走吧,输了的话,你不要觉得丢人。” 宁王:“……我还怕你输了哭鼻子呢。” 这时,小世子在跑,雪球在追,小世子大声叫着跑来:“母妃,救命!” 青葛一把抱住了飞扑而来的小世子。 宁王直接揪住了雪球。 孩子在笑,狗在叫。 青葛和宁王对视一笑:“开始吧!”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女王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