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玻利亚放我们走?”菲雅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算他愿意,我大哥和九弟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啊!”
“如果不愿意,你可以自己留下来。”星狂非常冷漠,与先前总是笑嘻嘻的样子判若两人,让菲雅克看得胆战心惊的。
“我们是盟军,当然要生死与共的了。”菲雅克终于相信这是事实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
“那就要快!今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星狂沙哑着声音。
“何必这么快呢?士兵们这么劳累,先用玻利亚他们给的粮草好好休养几天再走也不迟吧?星狂团长。”菲雅克傻愣愣地问道。
“事不宜迟。”星狂此时已决不可能多说一句废话。
“是!”此时,菲雅克在事实上,已经与星狂的部下无异了。
※※※
“玻利亚元帅,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尽杀绝?难道你不知道他跟我们有血海深仇吗?”提兰怒气冲冲,以前他有整整几十万的军队被星狂消灭掉了,对星狂自然是抱有深重的怨气。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只要对我们有利,我就会放了星狂。我绝对不会因为某些人的个人恩怨而做出冲动的决定。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两次,我绝对不希望再说第三次。”玻利亚冷冷地说完之后,用眼扫视了周围的人,可约等一干人不禁一个个低下了头,只有十王子脸上绽露出一丝笑意,定定地和玻利亚对视着。
“他们出来了,我们现在动手的话,还来得及!玻利亚元帅。”瑞里奇兹依然念念不忘要杀敌立功,看着星狂带领着军队出来,便说道。不过,一接触到玻利亚的眼神,又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而十王子波拉密斯看着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士兵从自己眼前走过,脸上则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对于他来说,无论死的是谁的士兵,他都一样感到心疼。战争,战争,说到底是牺牲大部分人的幸福,换来某些人的荣誉。
“十王子,为这些事情这些人而忧伤实在大可不必,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天意注定的,我们改变不了更无法避免。”玻利亚瞥见了波拉密斯不忍的神情,“将来等十王子长大了,我想一定可以给天下苍生带来幸福的生活吧!”
“玻利亚元帅,这些道理我也都懂,就是心里难受。”波拉密斯苦笑着说道,“至于造福苍生,我恐怕自己人微力小,难以做到,但求能不荼毒众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十王子,你会是个大人物,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玻利亚低声说道。在心里,他已经把这个善良甚至于有点软弱的十王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呵呵。”波拉密斯微微一笑,脸上像柔风吹过湖面一样泛起波纹,他知道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比说更好。
“我今天把话说在前头,要是有谁敢私自带兵去追击星狂,我玻利亚非但不会帮他们,而且绝不会姑息!”玻利亚突然手挥长剑,放声说道。虽然他一向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不过,一旦到了该认真严肃的时候,他也绝对可以马上变脸。而这也是一个大帅必须具备的素质之一。
听了这话,可约和提兰几乎从马背上跌了下来,相顾失色:“玻利亚说的岂不正是我们的心事吗?”
暮色之中,星狂的军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们刮起的灰尘也慢慢地平息下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也许今天我放走的将会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坐在马背上,玻利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
圣历2109年5月24日,在连续赶了四天的路之后,星狂终于命令军队就地驻扎。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疲累交加,再经过这几天的连续跋涉,更是精疲力竭,一下令休息,除了那几个站岗的,其他的都一个一个东歪西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平原上吹来的风正大,一时鼾声四起,就好像是一群巨兽在低低地吼着。
星狂却没有闲下来,此时,他正站在山岗上向来路回望。看到远处并无灰尘扬起更没有听见马蹄声,便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星狂团长,我们可总算是进入安全地带了!”维拉打着呵欠,他本来已经支持不住了,怎奈星狂非要拉着他来这里不可,他也不敢拒绝。
终于可以回复到过去那种左拥右抱的日子了,菲雅克兴奋地想着,大声喊道:“那就让我们为结束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而欢呼吧!哈哈哈!”
这就是所谓的王子!星狂鄙夷地看了菲雅克一眼,“侦察兵还没有回报什么消息,你们是放心了,我可还是在担忧。”
“是啊!”维拉口里应着,心里却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星狂团长战败以后,多了很多顾忌,比以前谨慎多了。
正在此时,一个通信兵走了过来,说道:“星狂团长,有最新消息。”
“快说!快说!”星狂催促道。他现在心中最害怕的就是普兰斯人追杀,现在他的军队无论是斗志还是战斗力都还处于恢复期,打起来的话肯定不是别人的对手。
那士兵答道:“我们走后,玻利亚便立十王子波拉密斯为普兰斯国王。”
“哦!”星狂暗自松了一口大气,望了望菲雅克。
只见菲雅克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甚至还笑了笑,“十弟本来就是以品德操行闻名于普兰斯的,大哥、九弟现在兵力大为削弱,想必是敢怒不敢言。而我是已经完全没希望的了,也没什么资格好在意的。”
“玻利亚此人诡计多端。以前,他对你们几兄弟承诺,说谁先打到开兰就让谁当国王,根本就是让你们几个兄弟互相攻击,消耗你们的实力,然后再把波拉密斯推上去当国王。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也都无力反抗,只好听之任之。”星狂突然略有所悟地说道。
“知道他的意图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徒增后悔和遗憾罢了。大错既已铸成,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菲雅克表现得很释然。
“这么看得开?”维拉不禁用手捏了捏自己不停地想要合上的双眼,诧异地问道。当初菲雅克争皇位争得那么不亦乐乎,寸步不让,现在居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仿佛从来就没当皇位是一回事一样。
“哦!”对于菲雅克的话,星狂却只是闷应了一声,脸色十分阴沉。
“星狂团长,哎,不如过几天我给四王子弄几个天姿国色的美女过来,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维拉邪笑不已,他见到星狂那副居丧的模样,便想着逗星狂开心。
换在平时,星狂早就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只是继续沉思着。
“多谢你,不过,现在军队成了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敢想这些?”菲雅克眼睛直发亮,他开始觉得其实争江山没什么用处,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那上面,真是失策。江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像女人那么贴心,那么不可或缺,但口头上却还是客套了一下。
“四王子的心意我维拉明白得很,各取所需嘛!星狂团长就喜欢打仗,你喜欢女人,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家的兴趣不同嘛!哈哈!”维拉一边打量着星狂的神色,一边大笑道。
“维拉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多说了反倒显得我太虚伪,女人这种东西的确是必不可少的。”菲雅克低着头脸色微微一红,并没有想到维拉是在利用他来安慰星狂。
“说实话,女人这种东西,一个也便够了,你要那么多干什么?”维拉说道。
“打仗都有预备队了,何况女人呢?”菲雅克反问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些?女人,女人,你啊!堂堂一个普兰斯王子,也不会长进点,迟早死在女人手上。”星狂黑着脸,“我老实告诉你们,危机并没有解除,前面肯定有人在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再这样下去大家就都等死吧!”
“谁?谁在等我们送上门?”维拉见到自己取悦星狂的计划完全破产,失落之下,条件反射般问道。
星狂看了看维拉,“你是不是用屁股思考问题的?我们的敌人就来自‘永久中立之地’。”
“坎亚?”维拉问道。
军队目前的境况,若遇强敌,实在是前途堪虞,星狂愁容满面,“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在‘永久中立之地’边境等着我们送上门去了。”
菲雅克一听到又有军队,几乎吓得摔倒在地,“此话当真?”
“我的样子有哪一点像是在开玩笑?”星狂说着回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士兵们,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平原上的草丛随之扭摆着它们的腰肢。暮色暝暝之中,仿佛有人在说:“睡吧,睡吧,你们安睡吧,因为,不久的将来,你们又要面对另外一场战争,所以,睡吧,睡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好好安睡吧!”
※※※
阿尔斯山。
“阿雅,你终于醒过来了?”看着阿雅慢慢张开了眼睛,坎亚面露喜色,柔声说道。阿雅自从在不言山昏迷之后,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而坎亚也已经很多天没有上床睡觉了,只是偶尔趴在阿雅的身畔,握着她的手,小睡了一会。
“哦!”阿雅表情痴呆地应了一句,随即又合上了眼睛,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渗出来。
“阿雅,你醒醒,吃点东西,好吗?”坎亚忍不住泪水也猛涌了上来,声音颤抖着。
“不,不要,我不吃。依维斯死了,他死了,是我杀的,我杀的!”阿雅抿紧着嘴唇,含含糊糊地说道。一时之间,依维斯临死前苍白而绝望的脸孔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眼睛里含着凄凉已极的笑意,仿佛是在叫:“阿雅!阿雅!阿雅!”内疚、悔恨、悲痛又浮上她的心头,她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是你,不是的,是他自己死的,你的剑根本就刺不进他,是他自己死的,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肩膀上。”由于连日休息不足,坎亚的脸色也显得十分憔悴。
“呵——”阿雅苦笑了一下,一滴泪珠从她的嘴角溜进她的口中。她已经不想再听坎亚为她辩解了,她原谅不了自己,因为她知道,依维斯就是因为自己才会死的。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鬼使神差般。那一剑,那一剑本来是可以不刺出去的啊!一想到这里,阿雅的心中就好像被一把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样,使她感到难以承受。
“阿雅,你吃点东西,就吃一点点,好吗?听话呀!”坎亚舀了一小汤匙早已准备好的莲子羹,用嘴吹了吹,然后递在阿雅因好几天滴水不入而有些皲裂的唇边。
“不!我不要吃!”阿雅痛苦而坚决地摇了摇头,鬓发纷乱无比,张开的双眼透露出一种心碎欲绝的神情。
“阿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会垮掉的!阿雅,我心疼你,你知道吗?阿雅!你吃一点点吧!我看着你这心里难受啊!”坎亚肝肠寸断,沙哑着声音,说道。
“坎亚,你不用再劝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勇气继续活下去呢?”阿雅突然一脸恬静地说道。刹那之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古井,澄澈无比了。
她的一生,都是那么地彷徨,迷惑,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子,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别人的,她几乎从来就没有真正有过自己的主意。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清楚过,意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向哪条路走去,也知道究竟该怎么走。
“不!阿雅,你不要说傻话,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阿雅,是我的错,是我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去杀依维斯,阿雅,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吗?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什么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阿雅,现在我才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真的,阿雅,我是妒忌依维斯,我妒忌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阿雅,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你千千万万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坎亚声泪俱下,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在这一瞬间,坎亚觉得自己所说的无疑是真心的;在这一瞬间,他相信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只要阿雅好好地活着,跟他在一起,共度一生;在这一瞬间,坎亚丝毫也不怀疑自己对阿雅的爱胜过这世界上一切;在这一瞬间,坎亚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自己想杀死依维斯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仅仅是为了完完全全地占有阿雅、拥有阿雅。
可是,在这一瞬间之后呢?也许,也许会变,也许不变,答案只有坎亚自己才能给出。
“坎亚,你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阿雅眼睛里荡漾着笑意。
“你相信我?那你吃一点,好吗?来,乖!”坎亚以为阿雅终于看透了,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勉强不了的,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永远也无法改变,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阿雅用手扶着床沿,在坎亚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身体非常虚弱,但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阿雅,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们一起。”坎亚惊讶地望着阿雅,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坎亚,别再说了,好吗?”阿雅侧着头,用手搔了搔头发,动作显得是那样的无力,神情又是那样的无助。
“陛下。”正在此时,一个贴身带刀侍卫走进来叫道。
“什么事?”坎亚转过身,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侍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来打扰我们吗?”
“陛下,有要事,边境急报!”那侍卫说道。
“说!”坎亚大声命令道,一边又看了看阿雅。
那侍卫迟疑地望了望他们的王后——阿雅,“陛下?”
“好,到大殿去等朕,朕随后就过去。”坎亚说着转过身,“阿雅,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叫人先照顾你的,你要把这莲子羹吃了,我去去就来,有什么事情,马上叫侍婢来通知我啊!”
也只有在跟阿雅说话的时候,坎亚才会自称为“我”而不是“朕”了。
“好,你去吧!我没事的。”阿雅凄然一笑,坎亚始终是坎亚,如果是依维斯,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离开她半步呢?
※※※
依维斯,我不配得到你的爱,我是多么可怜而又可鄙,一辈子都在别人的阴影下生活。我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和自己喜欢过的人在一起,而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不过,很可惜,已经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有时我觉得人生是多么的短暂,悄无声息地过去,失去的一切无可挽回,我们都无法让时光倒退。而就算时光能够倒退,又如何呢?也许,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做,依然那样地错过你,依然那样的伤害你,跟婆兰结婚,再跟坎亚。我是多么懦弱而没用啊!我完全听从命运的安排。依维斯,你一定是很恨我吧!你会把这种恨一直带到天堂里面吗?而此刻,你是否还在上面默默地注视着我?
你应该恨我的!我也恨自己。可是,你却还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我居然想杀了你。依维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那一剑刺出以后,我便宁愿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或者,我们不要相遇,不相遇多好啊!我便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和煎熬。
依维斯,我知道每一次见到我你的心情都起伏不定,我也知道你深深地爱着我。可是,爱对于我们之间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你不敢说,我也一样,我们都不敢说,我们像两个害羞的孩子,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我们都不敢去破坏我们之间的那种和谐。我常常提醒自己你是我丈夫的师弟,来阻止自己的冲动;而你,想必也是常常要告诉自己,我是你的嫂子吧!
你知道吗?那一次,你病了的时候,我走到你的床前,看着你,看着你苍白的脸蛋,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抱着你,紧紧的,永远也不分开,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可是,我又怎么能那样做呢?我又怎么敢抱你呢?我是坎亚的妻子,你的嫂子啊!
想起我们小的时候,那时,我们多么愉快!无忧无虑,天真活泼,那时,你、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我们都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其实,爱已经在你我身上植根,并慢慢生长起来。
其实,我爱过你啊!依维斯,我真的爱过你,确切地说,是一直都爱着你。可是你,总是那么沉默,那么羞怯,你从不对我说你爱我。你知道吗?当我和婆兰走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你跑过来,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也告诉这个世界,你爱我,你爱我!
也许,那时,只要你对我说出那三个字,我便会留下来。可是,你只是阴郁地躲开。而我,也不敢表露那份蒙胧的爱,我那时也并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真的是爱你的。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梦醒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结束了,永远无法重来。
我从前心里有些怪你,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沉默,你就不能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吗?只要说出来,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然而就在你凄楚地看着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这沉默里蕴含着多少的悲痛,比我远胜千万倍。
你的战友,你的理想,你的热血,你的一切都在深深地痛恨你,责怪你,因为你这沉默,这因为我的沉默。即使是在梦里,你想必也会责怪、痛恨自己吧。
抛弃所有去爱一个人,以至于凄凉到堕落的境地,连自己也无法原谅,也无法宽恕,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悲剧。而我的悲剧,却在于从来没有勇气去认识自己的爱。
在很早以前,你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悲剧,但是却没有去挽回,那眼睁睁看着自己堕落,却无能为力,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那必定是如地狱一般吧,然而你默默地将一切承受。
或许,你对我的爱是自私的,盲目的,然而这个爱的最关键的定语,却是痛苦!是你将这痛苦独自承担!
然而到底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多么可悲的字眼。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们没有缘分,你太小了,而我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和爱抚。我自己在不断地受伤,而到今日我却发现我伤你伤得多么深!比起你受的伤,我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一天,你倒下去,我无奈地望着你,一点一点地向后倒下去。在那个时候,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只知道哭,哭,不停地哭,我手足无措,惊慌失措。心中的雨就好像眼中的泪水一样,淅淅沥沥地流个不停。
所有的欢乐,所有的悲伤,都被记载在岁月的日记里。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后都变成了后悔、悲痛还有不甘心。我让你一再地失望,让你感到万分疲惫,你终于弃我而去,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要一辈子活在伤害你、刺痛你、间接地杀了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回忆之中吗?
为什么拥有的时候,我不懂珍惜?为什么到失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痛?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也不配得到你的爱。
望着坎亚离开的背影,渐渐地隐没在走廊的尽头,阿雅心头百感交集。
依维斯,我感觉自己在一片亮光之中不断、不停地下降;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蝴蝶一样,在灿烂的阳光的笼罩之下,飘然而下,我是那么的轻盈、自由自在。
天是那么的蓝,风是那么的柔和,树叶沙沙作响,那里有潺潺的湖水。我在上面往下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水的中央。我的影子上面有洁白无瑕的云朵流泻而过,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淹没了,我向湖心飞去。
依维斯,我要死去了吗?死去的感觉就是如此吗?是多么的轻盈哦!你会在哪里等我?你不会原谅我,所以你也不会等我,对吗?我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其实,我用剑刺你根本就不关坎亚的事,而是我自己,是我立场不坚定。你报复我吧!到了地狱,你要把我再杀死一次,今生欠你的,我只有死去的时候再偿还给你了。
依维斯,如果有来生,但愿你不要再遇到像我一样的人,但愿你能过得比今生幸福。而我,罪孽深重,双手染满了你的鲜血,已经不敢奢望有再生的可能。
依维斯,生无可恋,经历过这么多,我也已经看通、已经看透了。所有这一切,原来不过是我在自作自受。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生命一直在错过,我一直生活在错误之中。
依维斯,你走了,我也要走了。
坎亚,我走了,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叫我做的任何事情,我只怪我自己,真的,我只怪我自己。
“陛下,玻利亚这个老家伙,居然把星狂放回来了。”刚才那个去阿雅房间的侍卫说道。
“什么?”坎亚才刚刚坐定,听了这话,立刻“霍”地站起来,“这个老不死的,果然是老奸巨猾,故意把星狂围困了两个多月,现在知道依维斯死去,又立刻放他们回来,给我们添麻烦。哼!等朕把星狂收拾掉,再找他算账。”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坎亚,“陛下,现在我们该采取什么对策?”
“用脑子想想,当然是要趁星狂元气大伤,立足未稳之际,将他们一网打尽。”坎亚朗声说道,“你快去传令给蒙比亚将军,要他立刻来见朕。”
“是!”那侍卫应声急匆匆退下。
“噢,快去吧!”坎亚挥了挥手。
坎亚在从不言山回来的途中,已经吩咐萨德去收拾风杨。北部罗丝维特城的士兵自己也已经叫人去接收,虽然传回来的消息说,原来第七军团团长索特带领小股军队往风杨方向逃逸。但也不足为虑,以萨德的兵力,应该可以将他们悉数消灭。至于杰伦,在坎亚的眼中,他贪恋权位,只要向他许以基欧皇位,相信他也乐得接受。坎亚想荡平其他地方之后,再出兵去清除他,也不是难事。如此想来,星狂那一方面军队,倒成了他目前最大的心病,招降是不可能的了,唯有以硬碰硬,派兵去歼灭他们。
不一会,蒙比亚来到大殿之内。
“陛下,召末将来此,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蒙比亚的嗓子比驴子还粗。
“蒙比亚将军,而今边境频频告急,叛军将领星狂,带领他的残部反扑我们赛亚国。”坎亚说道。坎亚立国之后,“永久中立之地”已经成了赛亚国的疆土,坎亚也就理所当然地称之为赛亚国。
“陛下的意思是让末将去迎战星狂?”蒙比亚看了看坎亚。
“是的,朕思来想去,唯有将军你是最适当的人选!就有劳将军去这一趟了。朕在这里摆好酒席,等着将军凯旋归来。”坎亚说道。
“末将得令!”蒙比亚朗声说道,“陛下如此信任我,末将一定倾尽全力,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务求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星狂叛军,为陛下除掉这块心病。”
“好!蒙比亚将军这么有信心,朕就放心了。”坎亚显得信心十足地望着殿下的蒙比亚,“不过,那星狂也算是一员悍将,将军千万不要轻敌,千万不要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谨遵陛下命令!不过,末将还有一个问题,西部那边的杰伦由谁来对付呢?”蒙比亚忍不住问道。
“这个朕早就布置好了,如果到时杰伦不受我们的招降,朕也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你只要做好的本分工作也就够了。”坎亚十分不悦地说道。他很讨厌将领多管闲事,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将领,只需要履行命令就够了,何必那么多问题呢?
“是,末将知道。”蒙比亚再蠢,也察觉到了坎亚的不高兴,表情十分尴尬。
“蒙比亚将军啊!朕还想派一个侍卫一路去服侍你。”坎亚皮笑肉不笑,“此人名叫帕尔玛,精明强干,不知道蒙比亚将军意下如何?”
“谢陛下天恩!”蒙比亚虽然明明知道坎亚是想派个人来监视自己,但哪敢说个不字?
“早日凯旋!”坎亚说道。
“末将这就告退去准备出发了!”蒙比亚说着便走了出去。
※※※
“报告陛下,王后她……”蒙比亚刚刚离开,一个奴婢打扮的人便跑进来支支吾吾地禀告道。按照坎亚所订的规章制度,平常,女人是不能进入皇宫大殿的。但这几天是特别时期,所以坎亚也已经临时颁布了一道命令,凡是阿雅房间的女婢都可以进来宫殿,那女孩子就是因为这条命令才有机会进来禀告的。换在过去,就非得有人帮女婢传话不可,而女婢只能在外面等了。
“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坎亚大声质问,“王后怎么了?有没吃东西?是不是已经好点了?”
“陛下息怒,王后她……她仙逝了。”那女婢花容失色,吓得跪倒在地,话不成调地说道。
“什么?阿雅死了?”坎亚呆了一呆,突地又大声嚷着,飞起一脚狠狠地把桌子踢翻,桌上的墨水泼到了女婢的脸上,那女婢浑身发抖,吓得一动也不动,“苍天啊!苍天啊!你竟然这样折磨朕!”
“陛下,请节哀顺变。”那女婢唯唯诺诺地说道。
“哈哈!阿雅死了?不可能!”坎亚悲极反笑,拔出刀把刚才掀翻的桌子砍掉了一角,然后把刀狠狠地扔下,大步流星地向阿雅的房间跑去。
“不可能,不可能,阿雅不会死,不会,朕万寿无疆,阿雅作为王后,一定也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阿雅不会死,不会!一定是她们看错了,阿雅只是晕倒罢了,她几天几夜没有吃过饭,喝过一滴水,当然会晕倒了。她们没经验,一定是她们看错了。哼!这群狗奴才,就会乱报消息!”坎亚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道。
阿雅静静地躺在床上,象一朵枯萎的花,但仍然是那么的美丽,仍然是那么的素雅。只不过,她的脸色已经不再会红润起来;她的呼吸就好像散开的花香一样无法收回;她的心仿佛被人用手指死死压住,不会再次跳动;而她的血液,就好像冬天结冰的河流,无法重新流淌。
“阿雅,阿雅,你醒醒,你醒醒!”坎亚悲痛欲绝,发了疯一样摇晃着阿雅的肩膀,大声嚷道,“阿雅,你不要吓我,你快醒来,你告诉我,你是在睡觉,你快起来告诉我啊!”
“阿雅,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嘛?你醒过来啊!你跟我说句话啊!”坎亚泪流满面,大声哭道,“一定,一定是你们没照顾好,你们害死了朕的阿雅,你们这群十恶不赦的狗奴才!狗奴才!”
“陛下,请恕罪!恕罪!”房间里的奴婢们无一例外地跪倒在地上。
“王后是你们害死的!你们!”坎亚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一字字道。
“奴婢们也不知道王后会这样,你走之后,王后怎么样也不肯吃莲子羹,奴婢们实在是毫无办法。”奴婢们辩白道。
“王后一个人太寂寞了,你们替朕下去陪她吧!朕会好好地对待你们的。”说这话时,坎亚语气无比温柔,更令人不寒而栗。
“陛下,饶命啊!饶命!”那些婢女吓得一个个花容失色,珠泪横流,也顾不得什么了,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额头上鲜血喷溅而出,她们也恍若不觉。
“哈哈哈,阿雅,你死了,你居然死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失去意义了。要让她们下去陪你,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单了,对吗?阿雅。”坎亚忽而高声嚷着,忽而柔声低语。那种语气在那群奴婢听来,就好像来自地狱里的声音,让人有说不尽的恐惧。
“陛下,饶命,奴婢们不想死,饶命!”婢女们尖声喊道。
“你们不死,王后怎么办?”坎亚双目尽赤,头发蓬乱,说道,“来人,把几个奴婢拉下去关起来,过几天王后下葬时,再把她们放出来关进王后的坟墓。”
好几个虎背熊腰的士兵走了进来,把那几个柔弱无比的婢女拉了下去,那几个婢女一边挣扎一边大哭大嚷着:“陛下,饶命,饶命,饶命。”尖叫声使皇宫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阿雅,你为什么这么傻啊!阿雅,你撇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阿雅,你好狠心啊!”坎亚对婢女们的喊叫置若罔闻,高声哭道,“阿雅,就算我得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你已经不在了。阿雅,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发一声就走了?阿雅,你太自私了!你这个自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