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时间,我们想到破法的办法,但破法却等于彻底的失败。”
冀善和百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说话的是以智计著称的阮修真,遂用心聆听,不敢打岔,以免扰乱他的思路。
丘九师点头道:“当然记得!”
阮修真又道:“你们之所以能逃出岳阳城,全因气候突变,狂风雷暴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不可能的事变成事实。由此可见云梦女神有能操控天气的神通,也只有衪有这个能力。”
冀善明白过来,道:“阮先生是指现时大雾散去的局面,是云梦女神一手造成,与凤公公没有半点关系,却令凤公公以为自己已降服主宰云梦泽的女神。”
阮修真欣然道:“正是如此。现在我们唯一应该做的事,是静观其变,看云梦女神如何收拾凤公公,只有衪能使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辜月明有个古怪的感觉,夜明珠由明转暗的“提示”,不是来自云梦女神,而是来自乌子虚,他仍在与自己并肩作战。
辜月明捧起楚盒,仔细研究,又用手触摸镶嵌在盒面的夜明珠,道:“双双你看!留在盒面的六颗夜明珠,都是不可能拔出来的,而掉下来那颗夜明珠空出来的凹痕较其它浅些和大些,故只要受到震荡,便会脱落。可见七颗夜明珠,有一颗是活的,可以取出来,其它都镶死了。”
无双女讶道:“这么奇怪!”
辜月明目光投向乌子虚,道:“他说过开启楚盒的方法,肯定与七颗夜明珠有关,这颗活的夜明珠,当是关键所在。”
此时一阵阵狂风卷进门道里来,吹得两人衣发飘扬。
辜月明向乌子虚的遗体微笑道:“朋友!我说得对吗?”
乌子虚仍是那副含笑而逝的模样。
无双女低呼道:“月明!浓雾升上去了。”
辜月明没有朝门道看去,伸手到乌子虚怀里,掏出夜明珠,藏到自己腰带里去。
“咚!咚!咚!”
城外鼓声鸣响。
辜月明爱怜地看着因腿伤靠墙坐着没法移动的无双女,道:“这是招降的鼓音,如果我不去向凤公公献宝,他会攻进来。双双安心在这里休息,等我出去应付凤公公后,然后回来照顾你。”
无双女骇然道:“月明!呵!”
辜月明重重吻上她香唇,与她热烈缠绵片刻后,神采飞扬的道:“我是首次去求生而不是求死,双双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说毕一手抱起楚盒,断然起立,又解下宛剑,朝出口走去。
辜月明左手挽着楚盒的一边底部,让另一边抵着腰,神态优闲的走出城门,踏足朝阳斜照下山城直抵离岸半丈许处的驰道,凤公公就立在驰道尽端处的岸边,身后是花梦夫人和一众将领。
以千计的战士,重重包围着山城,除非他能胁生双翼,否则已陷身无路可逃的绝地。
数千双眼睛,箭矢般落在他身上,更被他挽着的楚盒吸引。
楚盒上的夜明珠收敛了,不再是大放金芒,但仍是闪烁生辉,夺人眼目。
只要是有眼睛的,便知此盒非一般凡物,光是其介乎金和铜的质地,反映着从山城一方斜射而下的阳光,已令人生出异样的感觉,虽然除有限几个人外,没有人晓得那是甚么东西。
辜月明见凤公公的眼睛瞇得更形窄长,知道他因自己将楚盒公开示众,触犯了他不可泄漏楚盒一事的天条,心生杀机,心中暗笑。同时脚步不停的涉水走到驰道中段的位置,不论离山城入口又或凤公公立处都是约二十五步的距离,肃立敬礼道:“月明向大公公请安问好。”
站在凤公公身后的花梦夫人心中大讶,她从未见过辜月明这副神态,不但意气飞扬,且充满生机斗志,像天下间再没有能难倒他的事,一时间失去了的希望又被燃着了,虽然她完全不明白辜月明凭甚么去和凤公公争一日之短长。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数千人的呼吸声,辜月明说话的声音远传开去,丘九师等四人亦可听个清楚。
凤公公压下心中怒火,事实上近三十年来,他的修养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极少动气,但不知如何,见辜月明拿着令他梦萦魂牵的宝盒走到半途止步,摆明是要玩手段,登时怒火攻心。当然!他绝不可以动气,在斗争中这是愚蠢的行为,特别于此楚盒即将到手,于此生命最重要的时刻。
凤公公淡淡道:“月明不必多礼,还不过来给我看清楚你一点。自月明离京之后,公公一直在担心你的生死安危,现在见到你神采犹胜当日,可以放心了。”
辜月明从容道:“这个容易,只要大公公肯答应我几件事,并表示出诚意,月明会立即把大公公命我寻找的东西献上,好完成此行的任务。”
包围古城的部队由上至下人人动容,哄动起来,敢以这种口气和态度,向凤公公说出充满谈判意味的话,辜月明是不是嫌命长了?
凤公公举手,起哄的吵声立即敛收,回复先前人人屏息静气的情况。
凤公公垂手,哑然笑道:“我的确看错了月明,指的却不是月明曾向我说过不畏死亡的话,而是想不到月明竟是个蠢材。纵然月明有剑在手,但只要我一声令下,保证月明万箭穿心而亡,何况月明身上烂铁也没有半把,凭甚么来和我谈条件呢?难道月明以为可空手毁掉宝盒吗?”
辜月明好整以暇的双手捧起楚盒,以本抵着腰际的一面向着凤公公,赫然是只余一个凹痕的那一面,欣然道:“公公的确看错我了,恰恰相反,我现在不但害怕死亡,且是怕得要死,怎敢做出惹来万箭穿心的蠢事?大公公看到吗?此盒现在只余六颗夜明珠,第七颗在我的朋友五遁盗手上,他正在城内密切注视我的情况,只要我有甚么不测,立即捣碎第七颗夜明珠。哈!楚盒虽毁不了,不知夜明珠是不是同样水火不侵,兵刀无功呢?”
凤公公一双长而细的眼睛张了开来,露出内里杀机剧盛的眸神。
辜月明暗地里紧张起来,如果乌子虚所料有误,夜明珠与开启楚盒没有丝毫关系,那他将要赔上性命,输掉一切。
好半晌后,凤公公长笑道:“好一个辜月明,不枉我这么看得起你。月明说吧!有甚么心事尽管说出来,你为我立下大功,只要公公办得到的,公公都会依你的话。”
人人心中大讶:疑惑难解。以凤公公如日中天的权势地位,怎会向任何人屈服?
辜月明悠然道:“我有三个条件,首先大公公须恢复夫猛大将军的声誉,还他一个清白,他不但没有挟带私逃,且为保护楚盒牺牲性命,他的遗体就在古城内。”
凤公公欣然道:“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我全无异议,夫大将军和薛廷蒿的声誉由这刻开始恢复了,我还会请皇上追封他们。第二个条件又是甚么呢?”
辜月明道:“第二个条件是大公公不得在得到楚盒后向月明和有关人等算帐,包括花梦夫人、五遁盗、夫大将军的女儿和我的族人在内。当然!由今天起,我再没有军职在身,甚么官将之位,一概与我无关。”
凤公公微笑道:“月明太多疑了,你为我立下大功,公公宠你爱你还来不及,怎舍得杀你呢?这样的条件,根本不成条件。”
辜月明道:“第三个条件,就是大公公必须为以上条件,当着云梦泽的神灵和包围古城的将兵立下誓言,以示诚意。”
凤公公狠盯着他,缓缓道:“月明不嫌自己太过分了吗?”
辜月明回敬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城湖区静悄无声,只有一群飞鸟横过上空振翅拍翼的微响。
凤公公显然拿他没法,仰望晴空,半晌后,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谨在此立誓,只要月明你交出完整的楚盒,刚才答应的两件事,会如实执行,如有违此誓,教我生则受尽病痛折磨,死则永不超生。天上的神灵,尔等在场的每一个人,可作明证。”
辜月明唱喏道:“多谢大公公恩赐。”说罢就那么举步朝凤公公走过去。
簇拥着凤公公的将领亲随,人人紧张起来,谁都晓得辜月明的厉害,虽然是赤手空拳,怎知他还有没有别的手段,如非凤公公打出勿要妄动的手势,恐怕已有人刀剑离鞘。
辜月明轻松的跨过驰道和岸边的空隙,直抵凤公公身前,躬身双手奉上楚盒。
凤公公双目射出炽热的神色,双手接过楚盒时,竟抖颤起来,可知他内心的激动。
花梦夫人明白,岳奇明白,其它人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么一个盒子,对见惯奇珍异宝的凤公公有何吸引之处。
凤公公沉声道:“第七颗夜明珠呢?”
辜月明伸手入怀,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因为直至此刻,他仍不知自己是不是做对了,还是大错特错。唯一可令自己安心的想法,是直至此刻仍没有另一个选择,从而推测出一切仍是在云梦女神的控制下,每一个人仍深陷在那个命运的布局中。
他以两个指头捏着夜明珠,递给凤公公,夜明珠又回复金光灿烂的本色。
他的行动立时引起一片哄闹,人人晓得精明如凤公公者,也被他愚弄了。
凤公公此时哪来闲情与他计较,一手抱着楚盒,另一手接过辜月明递来的夜明珠,身体挺得更笔直了,一下子像年轻了数十岁,眼睑内的眸珠闪闪生辉,脸上生气勃发,喝道:“所有人全退到三丈之外去,月明留下来。”
众人潮水般往后退开,凤公公盯着辜月明,压低声音道:“月明晓得开启楚盒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