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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金簪记

    作者:林中燕

    正文

    第一章 因财生贪

    话说宋仁宗年间,浙江金华赤松乡有一员外,姓苏单名一个齐字,三代单传。靠祖上基业,家有百亩良田,富甲一方。苏齐平日好读书,经史无不通晓,多结交些文人志士,四处游历,不善管理家财,家中上下一应大小事务都由管家刘喜打理。苏齐娶妻赵氏,闺名心桃,南京江宁府人氏,温柔娴淑,年过三十方得一子,夫妻爱如珍宝,取名漫修。漫修长得眉清目秀,家中无有不欢喜他的。赵氏还有一胞姐,闺名心梅,嫁与南京江宁府团练使林义,也生有一子,唤做林雨清,比漫修长两岁。在林雨清刚出生不久后,赵氏父亲去世,苏齐曾携妻远赴南京江宁府给岳父大人奔丧,在林团练家中住过一段时日,夫妻二人对浓眉大眼、一个劲儿咯咯直笑的雨清那是喜欢的不得了。返回金华家中不久后赵氏便有了身孕,产下漫修,并托人捎信给江宁府的姐姐姐夫处。赵氏姐姐收到来信后欢喜至极,母亲早丧,现今父亲又去,林团练衙门里事多,因此每每更加思念妹妹,又想见见这个外甥侄儿,便常托人捎信到金华,让妹子妹夫携子来南京江宁府居住。赵氏因漫修年纪尚小,夫君又无变卖家产搬到江宁府居住之意,便一拖再拖。

    且说管家刘喜,此人八面玲珑,对上是恭恭敬敬,对下也是客客气气,百万的家财管理的那是有模有样,不仅苏齐夫妻对其信任有加,整个乡镇的人见了他也都是毕恭毕敬。刘喜三十有二,曾娶过一房妻室,不到一年,居然没了。刘喜对苏员外的丫鬟兰儿一直有意,多次试探,兰儿也似有心,无奈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一直不敢有妄动。一日,刘喜应酬完酒后归来,恰在书房外遇到了奉命前来取书的兰儿。刘喜按捺不住长久的压抑,挑逗了几句后便把兰儿推进了书房,欲行苟且之事,不料苏齐恰来书房,给撞了个正着,兰儿面羞夺门而出,刘喜几分醉意全无,因他知苏齐为人最是正直,最看不惯这些苟且之事。刘喜酒也醒了,是连跪带求,自己掌了好多个嘴巴子,连连称自己酒后失态,做出这等下贱的勾当,罪该万死。苏齐心软,便训了几句,饶过了他。兰儿后来被赵氏主母调到内宅,因漫修最近接连胃肠不好,赵氏又把最心腹的灵儿派去照顾他,自此刘喜却是难得能见兰儿一面,心下十分郁闷。

    过上半载,乡里新上任了父母官陆彪陆大人。此人极其贪财,且心眼儿极小。新上任听得苏齐是这里的首富,便召其衙门相见,变着法的要见面礼钱。苏齐平日只吟风月,对人情交际素来不通,而且生性耿直,最看不得人如此下贱,何况还是父母官,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不但一文不给,还指桑骂槐,把个新知县弄了个新上任就碰了一鼻子灰。苏齐愤愤而回,陆知县也记下了这笔仇,时不时的派人到苏家找麻烦。刘喜深知此事起因,便瞒着苏员外,私下里给衙门里的人打点,给了陆大人不少好处,这才算息事宁人。不料这事不知是哪个下人说漏了嘴,让苏齐听了去,当时登时火冒三丈,把刘喜叫过去狠狠的训斥一番,并要他收拾行李立马走人,不要给苏家丢人。刘喜在苏家管事多年,深得众人尊敬,其实之前衙门里也都每每打点,只不过苏齐不知晓,应当说从未过问罢了,如今却因这事要在众人面前被扫地出门,颜面何存!在众人的求情下刘喜继续留在了府中,并发誓今后再也不犯。但刘喜心中冤屈气愤,又不敢多说,只得每日借酒消愁,闷闷不乐。

    一日,又在酒馆喝酒时,恰巧碰上了陆大人衙门里的差官张大。张大见到刘喜便忙拱手见礼道“哟,这不是刘大管家吗?平日里总看您忙得不可开交,如何有空在此消遣啊?”张大跟刘喜素有交情,平时可没少受刘喜的好处,因此说话极为客气。“唉,别提了……”满脸愁容的刘喜深深的叹口气,欲言又止,继续拿起酒杯喝酒。“哟,这是怎么了?这赤松乡,还有谁敢惹咱们刘大管家不高兴了?说,张大哥替你抓他去官衙,让他尝尝爷几棒子就知道厉害了。”“呵呵,张大哥说笑了。张大哥平日里公务繁忙,小弟的事怎敢劳大哥操心。再说了,这人又没犯法,如何说抓就抓得的,王法何在啊。”“哈哈,王法!衙门就是王法!自古有王才有理,王是什么,就是官儿啊。我不是说啊,以您的才能,当个小小的管家当真是委屈您了。”“嗨,就这,还差点做不成了呢。”“什么?怎么回事?”刘喜因把苏齐如何得知自己关照衙门里的老爷差官,如何辱骂自己,如何要敢自己出门,并让发誓再不如此的事统统说给了张大听。张大不听则已,一听那是怒火冲天,这不是瞧不起衙门里的人吗?还敢断我们的财路!便摆出一副为刘喜愤愤不平的模样,“刘老弟这前前后后的为苏家操尽了心,呕尽了血,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如今他苏家粮多田广,富甲一方,还不都是您刘老弟一手经营的,指着那个只会抱着书过日子的书生,家业还不早得败落百八十回呢!如今却完全不顾情义,说赶就赶,这是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啊!再说了,与衙门里的人交往如何就丢了他苏家的人不成?”张大愤愤的说着,“要是我啊,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宰了,自己当家,可不快活!”“哎呀呀,张大哥此话可不能乱讲,被听到是要惹麻烦的。”“又待怎地?俗话说了,有能者居之,他没这个本事还楞装大爷,这是哪里的道理?”张大骂骂咧咧了好长时间,后愤愤而去。但刘喜心中此刻已萌生了一个念头,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过过多少回了,不做管家,做主人的滋味多好啊!

    人离不开贪色嗔三字,而恰恰又因为这三个字引来了多少风波。

    第二章 阴谋得逞

    离开酒家,刘喜回转苏家。在到苏家门口不远处时,刘喜呆立了好久,眼睛直望着那个牌子出神。进了家门,下人们都照样称呼其为刘管家,但此时的刘喜总觉得下人眼神中有那么一点异样,看的刘喜浑身不舒服,便加快了些脚步,想赶快回自己房间。不料路过内宅门前时恰遇兰儿送一陌生男子出门来,刘喜甚是不快,便冷嘲热讽了一句,“这内宅也是男人能随便进入的地方?”“刘管家,您这说什么呢,夫人最心爱的那把古琴坏了,请人来修,这位是修琴的师傅,姓王名松。”男子拱手施了一下礼,口说告辞。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刹那间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刘喜脑海中闪过……

    他一把把兰儿拉到僻静处,问兰儿到,“你可知道那修琴师傅的住处?”“知道,这是位有名的修琴师傅,就在西街口住。问这作什么?”刘喜默然了一会儿,对兰儿悄声说了些什么,兰儿开始是惊讶,坚决拒绝,但后来态度变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次日,苏齐赠给夫人的一把头簪和一条白手帕不翼而飞。赵氏贤德,全身心都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平日里从不浓妆艳抹,偶尔带些简单的饰物也都是丫鬟伺候。因此,自己丢了东西竟全然不知。苏齐平日醉心文学,更不会把精力放在管理饰物这等小事上。而丢的饰物却经过刘喜的手转给了修琴的王松,还有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恰王松还读过几年书,于是刘喜就让他在赵氏的白手帕上抄写了两句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一日,这首写有情诗的手帕又回到了苏家。刘喜这几日又和当地地痞头儿钱狗儿走得十分亲近,并通过钱狗儿又联系上了一个专门干杀人勾当赚钱的主儿,名叫朱四,人称朱不眨,即杀人不眨眼之意。

    而苏齐在那日骂完刘喜后心里十分后悔,想想这些年刘喜为家中所作一切,虽然贪官可恶,可是刘喜周旋也全是为了苏家,心想不该责怪刘喜,越发感觉对不住他,便是对他更好。刘喜自此不仅更巩固了他的管家地位,而且还成了除了苏齐之外,可以随便出入内宅的人,对他的信任可见一般。

    这日,苏齐要出门访友,刘喜送到门口,不料苏齐突然想起要赠与朋友的一本书籍落到了夫人房中,便叫刘喜去取。刘喜一听暗喜,便领命去了内宅,到后不直接见夫人,却先寻到兰儿,给她使了个眼色。其他的丫鬟因常见刘喜出入,又知他和兰儿早有私情,便也都装作没看见,仍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兰儿先入房服侍夫人,并趁夫人不注意时把藏在袖中的白手绢放到了老爷要的书和另一本书之间夹住。刘喜则转了一会儿,才进房禀报,夫人不记得书放到了何处,便让兰儿去书架上寻。原来苏齐甚爱书,不仅书房,睡房里也摆了好几排书架,以便自己想看时能随时拿到书看。兰儿左找右找,不见。这时在门口等待的苏齐已有些着急,他是极守时的人,眼看就要到和朋友约定见面的时辰了,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取书的刘喜,便疾步自己进入内宅寻找。进房门后,便有些急躁的埋怨如何这么许久不见送来书。夫人命兰儿快些找来,兰儿恰说,“啊,在这里了!老爷博学,如何在房中竟也藏了这么多的书!”说道,便用力把书拽出,白手绢顺势也被带了出来。刘喜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心把夫人的东西弄脏了!”说着便将手帕捡了起来,顺势打开一看,竟是一首情诗。因此假装羡慕的说“老爷当真风流雅士,想必当年就是以此为定情物的吧,郎才女貌,真是羡煞他人啊!”苏齐听他所言,便顺势看了过去,看下大惊,此诗并非自己所写,但从字体上看,确系男子字体无疑。苏齐心下疑惑,转头看了看夫人,夫人却脸带羞涩,当年确实收过苏齐不少情诗。苏齐却没再多言,把手帕不经意的放到书中,拿着离房而去。见朋友后也是郁郁,不欢而散。

    过了几日,风平浪静。刘喜却在心里打上了自己的算盘。这日,他拿着一张开钱的单子找到书房老爷处。对苏齐道:“老爷,有件事儿得您批示。”“说,什么事。”“是这样,前阵子,夫人的琴总坏,夫人便找了个修琴的师傅来家里修琴。这不,琴修好了,那修琴的师傅前来结账。”“这等小事你做主就是,何必又来问我?”“哦,要是数目小的话刘喜就替老爷做主了,但是…这…”刘喜握着账单,吱唔不言。“怎么?拿来我看!”打开账单,上写需支付一千两银子,更惊的是,这字体,笔迹…跟白手帕上诗的笔迹同出一人!苏齐暗惊。“这,是修琴师傅写的?”“是!”“账单不是由管账先生填写吗?如何又让他来写。”“哦,是,这样,因为此人是夫人亲自请到家中的,夫人跟师傅商量的价钱谁也没敢去问,那天他来结账时又恰巧先生不在,小子就让他自己填写了,说改日送与他去。不料今天做账要支付钱时发现竟写的是一千两,我寻思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什么琴这么值钱啊,再说只是修一修,这买几把的都够了吧,别是中间再有什么别的事情,因此特来请示。”苏齐心下犯疑,但对爱妻又不忍疑心。看齐老爷对账单一事久不做声,刘喜便找借口忙先离开。刘喜正要出门时,苏齐让其稍等,说想见见那人,刘喜赶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且说苏齐自从见了白手帕上的诗和账单上的字迹完全一致后,心下疑虑。待要问到赵氏面上,多年的夫妻也说不过去。但待要不想也不可能。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因此决定私下见见这个修琴师傅。刘喜给他安排的见面地点是醉仙楼的雅间,苏齐也想万一他真跟夫人另有隐情,在家里说话谁脸上也不好看,不如单独见面摊开,没有最好,有也要变为没有。

    第三章 约会酒楼

    到了约好的那天,苏齐一早便借口去会友人离家而去,刘喜却装作全然不知,私下却安排好一切,他事先买通的钱狗儿和朱不眨也早已去约好的醉仙楼雅间隔壁待命。苏齐与修琴师傅王松见面后开始一番寒暄,苏齐一再多谢其为夫人修好了心爱的古琴,夸他手艺高超,后来一边饮酒一边又谈了些琴的话题,苏齐也是深谙琴道之人,因此两人谈得甚是投机。谈话中,王松还从胸口衣服处掏出许多特色的修琴工具给苏齐一一展示,说很多是自己发明的。这些修琴工具王松保存的非常仔细,而且各个精致,而更吸引苏齐眼球的却是王松掏工具时无意从胸前露出的半个金簪,苏齐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这个金簪,这是五年前他和夫人成亲十周年,他特意托京城一个打首饰的朋友郭柏专门设计打制的,因记得夫人说过出生时正值桃花盛开,因此得名心桃,因此设计金簪时,主体打造成杯型,与簪体相连,杯上均匀的刻有无数颗精美的镂空桃心,象征一辈子心中只有心桃之意。现在这头簪怎会出现在王松身上?难道他时常出门游玩会友,夫人奈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不!或者是夫人出门掉了簪子恰让王松捡到了?但那诗又如何解释?想着想着,苏齐的脑子就开始乱了,他借口出恭离开了一会儿,在楼梯上撞到了小二,小二看的出,这位齐老爷今天的脸色可是煞白,还带有点惊慌失措,小二跟他搭话他也不理,匆匆的就走。在他出雅间的时间,隔壁一直待命的钱狗儿进了这个房间,给酒里下了安眠药,王松因事前已收到五百两银子,并被刘喜安抚说只是想教训教训苏齐,做场戏而已。因觉事情并不严重,最多是让苏齐喝醉出点洋相,或者被迷糊的打一顿,受受教训,再因为夫人赵氏的事郁闷一阵也就没事了,因此也就没加阻拦。下完药,钱狗儿迅速回转隔壁。苏齐回来时,王松也已收好了所有的工具,准备再劝苏齐喝酒,待他昏倒便离开。苏齐只喝了一杯便倒下了,王松忙轻轻的去敲隔壁的墙。钱孙二人知事成,便转过房来。看苏齐确实晕倒,便把酒杯有迷药的酒都清理干净,王松看钱狗儿身旁平白又多一人,而且眼露凶光,便急欲告辞而走,钱狗儿说让其走好的同时,却迅速从后面揽住王松,并用手捂住了王松的嘴,说时迟那时快,朱不眨立刻转到王松前身,用桌上的水果刀将其一刀毙命。钱孙二人迅速的将房间布置成苏齐杀人的现场,并离开。朱不眨离开时还对小二喊了句,“楼上齐老爷加份炖牛肉!”小二忙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谁喊的,只是职业习惯的应承到“哎,好来!马上就来”

    迷药的量并不大,因此苏齐过一会儿便转醒过来,迷迷糊糊中看到和自己喝酒的王松也趴在桌子上,难道他也喝醉了?他也跟我一样苦闷吗?喝区区几杯酒就会醉?但是再仔细看时,地上不停的一滴滴的滴着什么,红红的,是血!苏齐忙用双手搀扶王松坐正,王松的脸色蜡黄,嘴巴张开着,显然是要呼救的样子……怎么会这样?这时苏齐又注意到他的右手上怎么也有鲜血,还有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正当苏齐头蒙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小二推门而入,“老爷,您的牛肉来喽!”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小二手中的托盘牛肉连盘带肉洒落了一地,楼下老板大骂到“小兔崽子,你不想干了?!”而这边小二疯也似的逃将出来,口中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老板心中一凛,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开门做生意谁不希望平平安安的?赶紧报案,等等,先看准喽,别是那小子大惊小怪,请来衙门那些官差,万一不是命案,可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陆大人上任这半载,这衙门可天天欠着醉仙楼的帐那,本来就是小本买卖,万一再被他们找个借口,说报假案,还不得天天到我这儿吃来啊。想到这儿,老板决定亲自上楼一探究竟,虽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是阿弥陀佛了一路,还是上去了,这时苏齐莫名的从雅间中冲了出来,跑到了大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他手上鲜血,还紧紧的握着那把水果刀。老板从门旁往里探头,只见地上躺着个人,原来,经小二一惊吓,苏齐原本扶着王松的手松开,王松顺势倒在了地上。老板壮着胆,腿肚子直哆嗦的进了房门,走近一看,地上一滩血迹,颤抖的用手往鼻息上一试,人已没气了,老板吓得连滚带爬夺门而出,立马报了官。

    陆大人一听告杀人嫌犯就是苏齐时心中顿时一乐,心想终于可以报当日辱骂之仇了。当下派人分为两队,一队去封锁现场,验尸,一队去齐家拿人,并吩咐封锁各个出城的城门,严防苏齐畏罪潜逃。

    苏齐一直迷迷瞪瞪的,现在感觉脑子更加混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当时下意识的就跑了出来,他一路的跑回家中,寻个没人的地方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反而头脑清醒了一些。人又不是他杀的,干嘛要跑?但是自己手里拿着带血的刀,人死在自己身旁,要审案的陆大人又和自己水火不容,又如何能逃过此劫?苏齐不敢耽搁时间,快速进了内宅,赵氏正和灵儿一起在逗漫修玩儿,这时的漫修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周岁了,一个劲儿咯咯的乐个不停,一点也没感觉到厄运正朝这个幸福的家庭一步步逼近。而看到手中持刀身上沾有血迹的老爷,赵氏和灵儿都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苏齐忙慌的忘了手里还拿着刀就跑回家中了,怪不得家中的下人一见他都惊呆了。苏齐从怀中掏出金簪,这是他从王松,哦,是从王松尸体的怀中取出的,“这金簪,怎么会在你那儿?”“夫人可认得王松?”“王松?噢,你说的是那个修琴师傅吧,之前古琴坏了,因是古物,怕搬动损坏的更加严重,便让他来内宅修过一回琴。修好后就走了啊。怎么?”夫人脑中掠过一个很不祥的预感。苏齐把金簪递还给了夫人,让其好好保留,莫要再丢,这时可能是看到了血迹,原先还咯咯直笑的漫修大哭了起来,苏齐走过去抱起儿子,脸紧贴着,越抱越紧,漫修哭得更利害了。夫人正要说什么,衙门的官差已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拿人就走。赵氏哭喊着想抓住丈夫的手金簪再次掉落,这次是被在旁的灵儿收了起来,衙役们并没注意,只是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赵氏,把苏齐带走了。

    第四章 飞来横祸

    听报苏齐被捉拿归案,陆知县差点没笑背过气去,“苏齐啊,苏齐,你也有今日!看看老爷如何教你做人,哈哈哈哈!”

    且不说苏齐被关衙门大牢中,陆知县派人各方取证。苏府里可是整个儿翻了天,老爷被抓了,还是行凶杀人!此时夫人跟王松通奸已久的谣言已四起,不用说,也是刘喜事先安排好了的。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而此时的赵氏已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找来刘喜,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老爷。商量之余,决定先找人打通衙门关系,托人照顾一下老爷。刘喜假作忧虑的领命急急出门照办,银子是使了,却不是托人照顾老爷,而是与陆知县串通一气,势要问苏齐一个死罪。而后赵氏又几次提出要去衙门看望夫君,都被刘喜搪塞,言眼下不宜去府牢,怕被误会为串供,会加重老爷的罪行,已打通好关系,自有人会照顾老爷。赵氏因而作罢。而苏齐在狱中并无人送饭,心想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越想越悲,不觉潸然泪下。幸好苏齐平日为人和善,愿意施财助人,狱中一雷姓牢头的儿子就曾受过其帮助,牢头一直十分感激,今见昔日恩人身陷囹圄,多有不忍,便处处多有照顾。

    当晚,刘喜来到狱中送饭,悲情抹泪了一番,苏齐是感动至极。问及赵氏,刘喜言夫人悲伤过度,拿着老爷赠的诗整日里长吁短叹,泪流满面,有时还望着首饰盒出神发愣,其悲不言表啊!苏齐听了心中一凉,又问道,可是写于白手帕上的关雎一诗?刘喜答正是正是,苏齐不再言语。赵氏分明言王松只去家中修过一回琴,其言并不像是假,王松也没亲口承认过自己与赵氏有奸情,一直都只是自己在单凭一个簪子和一首诗在胡乱猜疑,想想甚悔,如果能信任妻子,又如何会单独约王松见面,又如何会发生今日的惨剧。想想心下甚悲。

    次日,陆知县开堂审理,醉仙楼老板小二等证人一应到堂,王松的浑家鞠氏也被传唤了来。陆老爷一一问话,老板、小二、齐家的下人等一一回话,鞠氏则在堂上哭哭啼啼,骂苏齐家中赵氏偷人在先,苏齐杀人在后,齐家该被满门抄斩。陆老爷由此问出证物金簪的来历,说是赵氏赠与王松的定情信物,后被鞠氏发现。赵氏和苏齐都心中一凛,但赵氏对于通奸一事一口否认。又由于证物金簪不翼而飞,陆大人只得先行退堂,派公人到苏府搜查。

    公人翻遍了整个苏府,找到了写有情诗的白手帕,却单单不见金簪,原来灵儿捡到后自知此物重要,早早的给藏了起来,正在家中看护少爷,等待审判结果,却见一队公人来搜,知道大事不好,更不敢露声色,只是在哄哭闹个不停的漫修。

    陆大人拿到白手帕,单凭一首诗如何能证明赵氏和王松通奸,苏齐又拒不承认杀人,案卷难结,可着实为难了陆大人。

    此时,刘喜前来觐见。陆知县因得过刘喜不少好处,又知刘喜与他是同一战线,便急急的请进堂内相见了。陆知县满脸愁容的把情况告知了刘喜,刘喜道“大人,虽无金簪,却有情诗,明日只当如此如此,还怕此案不结?”陆知县听完后哈哈大笑,大赞刘喜。

    再次日,陆知县又升堂,这次又多了三个人证,一个是刘喜,一个是赵氏的贴身丫鬟兰儿,一个是苏齐的跟班小六子。刘喜言王松曾开口要一千两的修琴费,曾向齐老爷禀报过。这事儿苏齐承认,因为确有过其事。而派人取过账单一对,白手帕上的情诗与账单上索要一千两的笔迹皆出于王松之手。赵氏大喊冤枉,言自己分明当日就派兰儿支付过修琴的费用,只有二两,如何又出来索要一千两之说,分明其中有诈。而堂上老爷跟本没理会赵氏,继续向小六子问话。小六子言老爷曾多次打听王松之事,醉仙楼之约也是受老爷吩咐安排的。这个苏齐也承认。但当问到兰儿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兰儿竟一口咬定夫人与王松通奸,并威逼自己不准多言。齐老爷发现奸情很久,早就恨王松入骨,没想到竟在醉仙楼摆下鸿门宴,真的杀了王松。赵氏听后是怒火攻心,原来赵氏表面温婉,内心贞烈,如何受的住这般诬赖。当即骂兰儿道:你这小蹄子,我夫妻二人平日待你不薄,如何今日如此说道!”陆知县在旁连敲着惊堂木,说道:“肃静肃静!赵氏,如今兰儿和鞠氏都说你与王松通奸,且都说看到了金簪,如今金簪虽被你藏起,此诗也是物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言?”“大人,冤枉那!王松乃是本地有名的修琴师傅,只因我家中古琴需要修理,才请他来过家中一次,如何就出了通奸一说啊!还请大人明断,切勿偏听小人诬陷之言啊!”“大胆!敢说本大人偏听偏信,断案不公?给我掌嘴!”“大人,民妇不是这个意思!不,大人!”左右公人拿掌板连打赵氏的嘴十板,当即鲜血迸出,赵氏依然模糊的喊着“冤枉啊…”。

    “如今真相大白,赵氏与王松通奸在前,王松又多次借修琴之口进出苏府,与赵氏行苟且之事,后被苏齐发现。王松借机向苏齐索要一千两银子,却使得本来就对其恨之入骨的苏齐恼羞成怒,派人安排了醉仙楼的饭局,杀害了王松。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苏齐,你还不认罪?”“大人,冤枉那!我确实因此诗和账单上的笔迹一致起过疑心,因而约王松一见,但谈的都是琴道,酒醉后醒来发现王松已死,却不知何人所为啊!”“大胆苏齐!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可见刁钻!来人那,大刑伺候!”苏齐读书人一个,又从小养尊处优,如何受的了这般刑法,登时被打得皮开肉绽。再问仍是不招,陆知县命再打,显是打算要了其性命。赵氏在旁大喊冤枉,并骂陆知县审案不公,此案破绽累累,如何就要草草结案。陆知县恼羞成怒,又要派人对赵氏行刑。赵氏看苏齐已被打成半死,陆知县今日定是想要如此结案,因此大笑几声,说道,:想不到我赵心桃一生贞洁,如今却败坏在几个恶人手里。”说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兰儿,又盯着陆知县。兰儿不敢直视,陆知县被她一盯也有几分发毛。“夫君,你我夫妻一十五载,一直恩爱如初,现又育儿漫修,我何样为人你竟是不清楚的吗?如何却因一首诗便对我起疑心?今日你我难逃此劫,看来当真夫妻缘尽,只愿有朝一日能沉冤昭雪,还我清白!夫君,我先走一步了”说着,便撞堂柱而死。苏齐看爱妻身亡,痛不欲生,大喊一句“天亡我也”便昏倒过去!陆知县慌张说道:“赵氏通奸,本应判罪,奈何其自知罪孽深重,当场自尽身亡!苏齐因嫉成恨,故意行凶杀人致死,其罪当诛!”陆知县吩咐公人给昏倒的苏齐按了手印,判了三日后斩刑。

    苏齐在狱中回转过来,深知大限已到,又回想起夫人撞柱而亡的场景,心痛如绞。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不满一周岁的儿子漫修,父母都走了,他将如何是好,当下还想见刘喜,想嘱咐其一定照顾好漫修。不想刘喜却再也不来狱中。

    苏齐多次托雷牢头帮忙传话,第二日,雷牢头回来,对苏齐说道:“我本不想瞒你,但你时日不多了,还是让你去的明白吧。现在刘喜霸占了你的家业,苏府已改成刘府了,他又如何肯帮你啊!”苏齐听后无疑是当头一棒,想想前后的事情,知是刘喜操作定是要治他于死地,夺他家产。老天不公啊,晴天霹雳如何却只接连劈到我身上,我苏齐哪里做错了!“漫修呢?漫修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灵儿那?叫她抱漫修来,我要见他!”“哦,这也是听说的,说一个丫头带小少爷去荷花池边玩儿时,小少爷不小心坠入荷花池中淹死了,那丫头也不知去向。”苏齐“啊”的一声,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

    转眼,三日期限已到,满乡百姓均来看砍头。苏齐已如废人一般,满头花白,只因自己的一念之差,如今丧妻丧子,现在连自己的命都要丧了。而现在这条命还要来何用?有贤妻不去信任,有爱子不能保护,活着何用,苏齐现在倒有些感激陆知县了,能让他快点和妻儿团聚。刑场上苏齐仰望天空,眼里尽含着泪水,这一切说到底还是自己咎由自取,不然任刘喜如何设计也不会有如此结果的。可惜悔之晚矣。眼泪随着人头一起落在地上,鲜血和泪水同时溅起,娘子,孩儿,我来了!

    第五章 救主出险

    且说刘喜在府中却也过得并不舒心,原来当日陆知县判下案来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想当老爷了。而兰儿也迫不及待的想当她的夫人了。当日从堂上转来家中,兰儿对刘喜说:“如何?这事我办的可是漂亮?”“漂亮!办的漂亮!赵氏苏齐之死兰儿你可是第一大功啊!”“呵呵,死样儿,还兰儿兰儿的呢,什么时候也称声夫人啊?”“啊,哈哈哈哈,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这就派人去准备,你也安排下人准备准备嫁妆,咱们挑个良辰就把喜事办了,如何?”“这还差不多,可是话说回来了,漫修你打算怎么办啊?”“漫修?不过就是个还没满周岁的娃儿,他能兴起多大的风浪来?”“话可不能这么说,斩草要除根,那两个混蛋最近可是常到家中来讨银子使,要不是看到他们杀了王松,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我真想上去扇他们俩耳光!万一哪天咱们没给他们银子,他们还不把实情都告诉漫修啊?到时他年壮咱们年老,如何却是对手,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连那小子也做了,除了后顾之忧,再打发他们离开此地,从此咱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夫人高明啊!我这就去找他们,安排做好此事。”“等一下嘛,最近一直担惊受怕的,苏齐被斩是板上钉钉的事,一个小孩子,也是吩咐一声就能了事的,你就先来陪陪我嘛!”房中传出兰儿撒娇的声音,和刘喜调情的声音,外面窗下却有一个瑟瑟发抖、吓得缩成一团的弱小身躯。灵儿因为少爷总是哭闹个不停,来夫人房中取夫人平日里逗少爷玩的玩具,不想走到门口却听得隐隐有男女说话的声音,因老爷被抓,夫人、刘喜等人亦被传到堂上,灵儿甚觉奇怪,就驻足聆听。不想听到的却是如此弥天的阴谋。灵儿自小入苏府,深受夫人喜爱,待自己如已出,现在虽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但她为人直率,平日里最喜欢帮助人,深知人应该知恩图报。听闻夫人老爷被设计身死,现在又要害少爷,灵儿主意已定,定要救少爷离开此地。

    当下慌张跑去少爷的房中,赶忙找了个篮子把少爷放到篮中,又拿了平日攒下的银两,还不忘把金簪放到了篮中。平日里尽哭闹个不停的漫修现在身躺在篮中,手中又有金簪这个玩物,当即竟不哭了。灵儿心中默默祷告了几句,随即匆忙离开苏府。路上遇到丫鬟欣儿,“灵儿姐姐,出去啊?”“是啊,夫人让给送饭!”“哦,那快去吧!”原来夫人赵氏当堂撞柱而死的消息有些下人还并不知晓,只当案子还在审理当中。灵儿因手挎的是个装饭的篮子,就随口编了个谎话搪塞了过去,之后并不理人,只一路出去。灵儿因听刘喜说“赵氏苏齐之死兰儿你可是第一大功”,因此认为夫人老爷俱亡,却不知老爷是在三日后处斩。便带着少爷从小路一路狂奔,生怕被刘喜派人追上。灵儿自小生长在这里,因此对路很熟,从出府到傍晚,竟奔出将近三十里地,天黑需找地投宿,灵儿却不敢住在客栈,生怕被人认出,幸好不远处见到一个村庄,便求宿住下,主人家也是好客,一夜相安无事。

    且说刘喜与兰儿一番云雨后,便出门寻钱狗儿和朱不眨,准备再让其杀苏漫修。兰儿在家中无事,想起准备先去看看漫修,不想房中空无一人,漫修的摇篮也不在。兰儿以为是灵儿带漫修出去玩耍,便没在意,不想傍晚刘喜回来,二人又一起去看,房中仍是如此,便起疑心。各处问下人,唯独欣儿说下午曾见到灵儿,说是去给夫人送饭。刘喜、兰儿心中大惊,二人可是亲眼看到夫人撞柱而死,又怎会吩咐人去衙门送饭,何况吩咐也是吩咐身边丫头,又哪会吩咐专门负责照看少爷的灵儿去?刘喜当下便问,“灵儿可是一个人?”“是”“可有拿什么东西?”“去送饭,当然拿的是送饭的篮子了。”“现在府中丢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定是灵儿偷了去,你要是敢胡说,就拿你一起去见官!”“没有,我没有胡说,是真的!”欣儿吓坏了,她当灵儿真是偷了东西出的府,夫人老爷都不在,灵儿又可以随时进入老爷夫人房中,怎不会偷?何况当时见灵儿时她确实有些紧张,明显是想赶快结束对话离开的。

    灵儿不见了,漫修也不见了,很显然,灵儿知道了些什么,是她带漫修走的。“快,去牢房,看看那死丫头在不在!”刘喜吩咐手下人道。而同时又让人画了灵儿的画像,传信儿给钱狗儿和朱不眨,让他们拿着画像赶快动身追寻灵儿和漫修下落,找到后格杀勿论。

    这时有人来报,说荷花池上发现漂上来一个摇篮,是少爷的。原来灵儿特意把漫修的摇篮用纸绳系到了荷花池旁的亭柱上。纸绳过段时间就会被水浸泡而断,摇篮就会从亭下漂出,到时大家就会以为少爷是淹死在池中,不会再来追杀于他了。大多数人信了,还把故事编的有模有样,因此才会出现雷牢头对苏齐的说辞。但是刘喜不信,单凭灵儿说过去给夫人送饭就可以断定灵儿是知道了什么之后带漫修逃命去的。她知道了什么呢?难道是听到了什么?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刘喜心中七上八下的,看着挂上去的“刘府“的牌匾,刘喜更决定一定要杀死灵儿和漫修,这些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第六章 百里逃亡

    次日清早,灵儿带着漫修谢别主人离开。此时的她为避人耳目已换上粗布衣服,她必须尽可能的多赶路,她从出门就想好了路程,去寻夫人的家姐,去南京江宁府!然而金华府距离江宁府何止千余里,仅凭她一个弱小的女子,又带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何时才能走到。身上的银两并不多,省着花只够她们几个月的开支。她该如何生存下去,如何让少爷生存下去,都成了问题。但是她必须走。关于整个案件,她并不是十分知情,现在知道的只是刘喜和兰儿设计陷害夫人老爷致死,王松是被另两个人杀死的。而又和手中这把金簪有何关系,老爷当时为何单把金簪给了夫人呢?灵儿想不明白。

    又匆匆赶了一天,傍晚时分到达了义务,灵儿回头望望,却已是身心俱疲。已经一天了,刘喜真的会信漫修掉入荷花池了吗?灵儿还是保持着警惕,同在苏府这么多年,对刘喜的为人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刘喜要做的事还没有不成的,因为他有的是钱。以前还得看老爷的脸色,现在是自己的了,岂不更加得心应手?灵儿想着,一个冷战。这里大都是做买卖的商家,却不见住户,灵儿只得投宿客店,她一步一个小心的四下悄悄的张望着,来投店的客人大都是商人,并不见有举动异常或死盯她不放的,偶见几个带刀带枪的武人,却也各自谈话,并不与她相干,灵儿心下稍安。却不知,就在灵儿住下不久,店里又来了两个人前来投宿,此二人穿着讲究,身骑高头大马,手里各提一口朴刀,唯独长相却寒碜了点。你道此二人是谁?正是那要结果灵儿、漫修性命的钱狗儿和朱不眨。他们来后先点菜吃饭,一桌子好酒好肉,显然是受了刘喜不少银两。吃饱了喝足了钱狗儿拿出画像问老板可曾见过,义乌市每日来往客商繁多,住店的人也是一波换一波,老板并不记得这许多,但小二却偏偏是个对客人过目不忘的主儿,尤其还是女客,便立马插话到,“哟,倒是有几分相似”“哦?她可住在此处?”

    “是啊,有位女客,长得倒似画中人”“她可是提着个篮子?”“篮子?没有!”“可有个孩子?”“恩,孩子倒是抱了一个”“现住在哪儿?”“哦,就再天字房二号,刚好有个客人退房,她便住了进来。”二人听到此相对嘿嘿几声贼笑,当即问老板要天字房一号和三号,当老板言这两个房间已经有人住了的时候,钱狗儿当即拿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案上,并把朴刀往案上一砍,“让他们滚!”这个举动惹起了旁边一个大汉的注意。刚才灵儿进店时的小心翼翼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而此二人拿出画像找她,显然并非熟人,而是要抓她。难道是私逃的丫头?如何又抱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原来漫修一路上常喝不到奶,经常啼哭,灵儿怕再把他放在篮子里会更加惹人怀疑,便干脆把篮子丢掉,直接自己抱着他赶路。既然来的二人要抓私逃的丫头,又何必要强逼别人退房而住到她周围的房间呢?显然,其中有什么事情。大汉不动声色的上了楼,只听小二在下面赔话儿道,“爷您稍等,我这就上去给您跟那两位爷商量一下让他们退房。”“好!快点!”大汉上了楼,径直先进了天字房三号,原来他就是住在这个房间的客人。大汉住进来前看房时就注意到了三号房跟二号房窗口相连。他迅速的从三号窗口一跃进了二号的窗口,灵儿刚要大叫,便被其捂住了嘴巴。灵儿大惊,却不想此大汉轻声说道:“外面有两个人要找你,我是来帮你的,不要叫,跟我来。”灵儿听到此说,此时又听得小二敲开一号客人房门,说“真对不住了,下面有位客人非要住在这间房,您能否给腾个房间?”客人刚要发横,只听小二悄声说道,“他们有刀!”并比划着,会随时杀人的样子。客人忙道,“我这就搬,我这就搬。”灵儿更信此人言语。便悄悄抱着孩子跟大汉从二号窗口跃入了三号房间。可能奔波了一路,漫修已熟睡,并无声响。恰小二敲门,大汉开门,小二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大汉略表不满的说,“这就走,客栈多的是,还单就住这家了不可!”小二是一个劲儿的陪不是,说要给他换个房间,大汉也不肯,只得下楼来退还了房钱。大汉又上楼来,收拾了行李,此时灵儿已把自己包裹严实,装作风寒,特地还遮住了面部,孩子也用粗布重新包裹了一番,和大汉装作一家三口下楼离开了客栈。离开时钱狗儿还打量了灵儿一番,但他只有画像,并没见过真人,画像又画的仓促,并不十分相像。况且灵儿此时遮住了面部,还不停的咳嗽,穿的也是乡下人的粗布衣服,钱狗儿也就没多想,一心只盼晚上左右夹击,结果了那丫头和孩子,好拿一大笔钱去逍遥。

    灵儿随大汉出了客栈,匆匆赶了阵子,又在另一家客店住下,却只有一间客房了。出门在外,只得将就。恰逢初冬季节,夜晚又赶了一阵子路,尤感天寒,大汉让小二准备了火炉烤手,并把床让给了灵儿和孩子,自己则裹着大衣依在桌旁过了一夜。灵儿托大汉之福得以出逃大难,对大汉自是感激不尽,但同时却又心存余悸,那二人要杀她扑空,必不肯罢休,万一找到此处该如何是好。口中仍旧感谢大汉救命之恩,待问大汉姓名,以图日后报答时,大汉却以萍水相逢婉拒了。当下一夜无话。

    灵儿本想出得客栈就连夜逃走,又恐少爷身子经不起夜里风寒,只得待次日清晨再走。怎么走,如何避开那二人,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这几日确实是太累了。待她醒来却已是日上竿头,灵儿连连自责。起来后却独不见大汉。灵儿也不敢在此地多呆,从窗户缝往外观察了一番,确定无事后抱着漫修离开。打开房门,下得楼时,却见楼下几个军官打扮的人在逐个查看盘问。手里亦拿有影像,离得远却看不十分清楚。灵儿下楼来抱着漫修径直往外走,军官打扮的人一看她是个乡下妇人,还抱着孩子,却没有盘查。灵儿正待要走,身边的一个客商打扮的男客却被军官扣下,左看右看后军官询问,“你可曾见过这个人?”客商看了看海捕文书上的影像,说道“没有见过。”军官放他离开。灵儿也用余光看到了画像,看到了海捕文书,二话没说,当下离开客栈,头也不回的连奔走了几个街市,才躲在一个墙角大舒了口气。画像上的那个人她见过,而且是昨晚刚刚见过,是他!上面写着捉拿犯人秦威!灵儿不敢多想,也不容得其多想,因为她深知,要杀她和漫修的那两个人就在这周围,随时可能出来要了她二人的性命。她死倒是小事,漫修怎么办!因此连忙奔城门而去,欲赶快离开。

    且说钱狗儿和朱不眨,二人住定,欲深夜下手。朱不眨待二更天时先往二号房吹进了迷烟,稍稍潜入后对着床上举刀便砍,登时血溅当场。朱不眨暗下得意,又寻婴孩,却如何却也寻不到,只当是也在床上,待掀开床铺欲拿样东西回去好交差时,却觉这丫头体格怎如此壮大,借着月光一看,暗叫一声苦,原来他杀的正是与自己同来的钱狗儿。又哪有什么丫头婴孩!

    原来帮助灵儿逃走的大汉稍微在桌边依了一会儿,半夜竟自起来,当时灵儿和漫修睡的正香。大汉从二楼的窗口轻轻跃下,又返回了之前住的客栈,并从墙头翻入顺利地进入了二号房。此时的二号房空无一人。大汉自二号房窗口爬到三号房窗口,从窗口吹进迷烟,等了一会儿,开窗进入,把已睡死过去的钱狗儿搬到了二号房的床上,用被蒙上。然后离开。可怜钱狗儿连吭一声都没有,就在睡梦中被杀死了。

    朱不眨大惊,还当自己夜黑摸错了房间,杀错了人。待要出去再杀灵儿时,却恰有一房客起夜,迷糊中又不小心摔下了几登楼梯,大呼小叫,搞得他的朋友和小二一阵混乱,朱不眨也不敢再动手,恰趁人多杂乱时回到自己房间,又怕明日命案一起难以脱身,便施展轻功,悄悄的连夜离开了客栈。

    看到此时,大汉已明白了几分。当初帮灵儿离开只不过是下意识觉得应该帮忙,却并不知来寻她这二人是何许人也,因此故将钱狗儿搬进灵儿房中,静观其变。待看到朱不眨先用迷烟,后举刀杀人,又悄然离去后知此二人并非善类。对不住的是那位房客,被其用石子儿打到,连摔下了几登楼梯,所幸伤的并不严重。

    大汉见朱不眨离开,自己也欲返回所住客栈。不想路过马厩时看到了几匹他熟悉不过的战马,当时心下大惊,连夜离开,并未向灵儿道声别。

    第七章 秦副行营

    这几个军官打扮的人正是要来寻此大汉的。此大汉姓秦名威,原是陕西秦凤路副都部署的副行营,武艺十分了得。曾多次率军与西夏军交战,其勇猛过人,使敌人颇为忌惮,人送外号威武将军。不料朝廷以文臣为重,派来了个主张议和的胡雍做了正行营。每每与秦威主战之意相悖。二人关系相处并不融洽,但因其是正行营,秦威也只得服从命令,固守不战。胡雍有个小妾,唤作华云,原是个粉头儿,因容貌出众,风情万种,在京城博得了胡大人的欢心,被赎了身收做妾。嫁入胡家后,华云备受宠爱,胡雍的原配夫人是个懦弱的主儿,又体弱多病,便不管事,胡雍对聪明的华云那是信任有加,家政大权一律都交由其管理。接到调令后胡雍第一个想着带的也是华云。

    由于西夏军连日来犯,偷袭并包围了防御在外围的宋朝军队,守将苦战数日不得突围。因此事秦威带副将周可几次前来向胡雍请示,胡雍却总是以和谈为上不予发兵,但西夏军步步紧逼,秦威忍无可忍请兵自去,因手下兵卒多听秦威指令,胡雍亦不敢拦,但心下记恨。后两军都损失惨重,双方退守。经略安抚使韩琦派手下人于新前来问询,胡雍告秦威不服管制,私自出兵。于新查证后禀报韩琦,胡雍原想这次可治秦威于死地,却没想韩琦对秦威不罚反赏,还说胡雍不懂审时度势,西夏军都欺到头上来了,还妄想和谈。但对秦威与胡雍关系不和一事也甚为担心,于是就派于新为二人调解。

    于新到胡雍处说明来意,本来被上司训了一顿心下十分不是滋味的胡雍却不敢违扭,于是在家中置办下酒席,自己下帖请来秦威,一为贺他击退西夏军的来袭,二为冰释前嫌。因有于新的说和,又都是为朝廷效命,二人饮酒言和。且不说这三人在酒桌上寒暄,单说这华云,她原是一风尘女子,因得胡雍喜爱升身为妾,按说应该心满意足,但其身份卑微,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升为正妻。又担心自己哪日人老珠黄,不得宠爱,胡雍这个人又哪是可以依靠终身的主儿。这日听闻胡雍家中请客,请的又是有名的威武将军,副行营秦威。便好奇的隔帘偷瞧了一会儿。不瞧便罢,一瞧便动发了她那邪心,想华云一个女妓,见得秦威虎背熊腰,雄壮威武,言语间又豪气万丈。心下自想如若自己能跟的如此英雄,也不枉此生,越想间由是脸上发烫,心下欢喜。

    酒罢各自散去。秦威时出门路过花园时却恰好见到了华云。胡雍介绍到这是夫人,秦威连忙施礼,有几分酒意的秦威在华云眼中更显得壮气十足,华云因丈夫在旁,也没多言语,只是见了个礼便避到了一边,秦威离开。

    近日,宋军与西夏刚刚交兵,虽是退守,关系却十分紧张。宋军更是不敢懈怠对城中的严格搜查,生怕混入细作。这日周可正带人在外巡查,走到迎宾酒楼附近时,酒幌之下有一客商打扮之人,身边却并无货物,时不时的四下张望,神情有些紧张。这立刻引起了眼睛锐利的周可的注意。他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几个官兵便照常先从正路走过,周可悄悄躲到一旁观察。果见那人见到官兵走来,便佯装要进酒楼喝酒,等官军一走,却仍然踱步回到酒幌之下。显然,他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人越发焦急,这时只见从远处来了一个小厮,周可认得,是城中富户马海庆家的小厮。马海庆是个有名的大善人,有名的爱国者。为和西夏的战争不知前后献过多少次财物,和胡雍、秦威都十分相熟。这个小厮人称小莫子,曾到营中送过财物,因而相识。看见小莫子后那人焦急紧张的情绪显然放松了一下,小莫子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也若无其事的过去跟他打招呼。周可见二人攀谈起来,小莫子似还有责怪客商之意,又见二人一起进了酒楼,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或许是生意上遇到难处的客商想问马大善人借点银两,又苦无门路求见,因此便先见这小厮,让他通融?想到此,便欲离开。

    恰此时,在周可不远处,有一妇人大喊抓贼。只见有一人飞快的往这边跑来,原来周可躲在暗处,贼人并没看到这儿有官军。正跑着,被突来的一个竹竿直绊翻在地上,待要爬起时,又被一脚踹倒在地,再要起身时,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刀已架在了脖子上。贼人连声喊爷爷饶命,军爷饶命,妇人也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追赶了过来,周可伸手向贼人示意,贼人无可奈何的从腰中掏出刚才抢夺妇人的银两,心想万事休矣。周可将银两还与了妇人,妇人连连称谢,正待要押贼人去衙门时,忽见刚才站在酒幌下的那个客商从酒楼里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急急的去了。小莫子不一会儿也从酒楼里慢悠悠的走出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也离开了。这时的周可已拿着贼人闪到了墙的一侧,因此小莫子并没有看到他。周可心下犯疑,喝酒或商量事情的话如何如此短的时间竟出来了呢,好奇心促使他决定跟踪去看一下,可是手上又有一个抢劫的贼人,自己分身乏术。

    正踌躇间,恰巧走来一队巡逻的官兵,周可当即把贼人简单的交代一声,便飞也似的朝客商走出的方向追去,结果映入眼帘的除了林立的酒楼,就是花枝招展的姑娘,还有来来往往买卖的百姓,人群中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刚才所见客商的身影。

    周可悻悻而回,回到营中见过秦威,细细禀报巡查情况,却唯独略去了客商与小莫子见面一事,周可以为自己当真是多心了。秦威听完汇报,仍吩咐要严加防范,以防万一。

    这时,一个军士进账来报,说胡雍大人晚上请秦行营到府上一叙。秦威问道,“可曾说是何事?”“回大人,没有!”“军中正事,如何不当即就说,晚上到府上叙又是何意?”

    周可在旁插言道:“既然是行营大人有情,将军还是去一趟为好。前几日于大人刚刚为二位杯酒释前嫌,今日有请不去岂不薄了他的颜面,以后如何共事?”

    “恩,说得也是。如此我今晚就去赴约,营中你多盯紧些。西夏军刚败,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凡事还是谨慎为好。”

    “是,大人请放心!”

    第八章 备说婚约

    当晚,秦威依约前来拜见胡雍。胡雍见到他十分客气,请进屋中。秦威一见,竟是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

    请秦威入席后,先是客套寒暄了一番。后来胡雍闲谈问道:“秦将军哪里人氏啊?”“祖籍山东兖州。”“这为朝廷效力,来到这边远之处,将军为国为民,当真可敬啊。”“行营大人过奖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属下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哪比得行营大人,日夜为国事操劳。”“将军谦虚了!将军威名,那是早有耳闻那。听说那些西夏的贼人都闻将军名丧胆,这里人人都称将军是威武将军,将军英雄可见一般啊!”“属下惭愧,那都是外人的谬赞。”“将军今年年方几何啊?”“三十有五”“哦,来时可曾带得家眷?”“不瞒大人说,属下还尚为婚娶。”听到此,胡雍大喜。回说,“如此尚好!不瞒将军说,今日请将军前来恰为一事,我有个女儿,如今刚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再有半月就能从京城过来。我这个女儿啊,被我惯坏了,定要找个英雄人物方才肯嫁。如今秦将军你我同为朝廷效力,我敬将军英雄,有意将女儿婚配,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说到此,秦威才知晓了今日胡雍请客的原因。当下道:“不敢欺瞒大人。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奸患,国尚且不安,如何先谈儿女私情!大人好意,属下心领,但属下曾经发过誓言,西夏一日不宁,我一日不娶。还请大人海涵。”胡雍脸上很是尴尬,但仍强颜道“将军乃真英雄也!但好男儿当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想治国平天下岂非要先齐家?所谓国盛民强,而民不强又如何国盛?将军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大宋后代着想啊!”显然胡雍还抱有着一丝希望。然秦威却执意说:“行营大人的好意属下心领,但属下一介武将,决意保家卫国,将来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算对朝廷尽忠。只怕辜负了小姐的青春年华,此事是断不肯答应的。”胡雍冷笑道,“秦将军,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好心要将女儿许配与你,你却在这儿推三阻四,莫不是看不起我胡某人?小女又有哪点配不上你不成?”“大人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好!我看秦将军也莫要急做决定,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到时再作答复,如何?”秦威待要再说什么,胡雍却已示意送客,秦威只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