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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很支持王鹤亭分地放奴的想法,甚至起了自首的心,她甚至打算让这起活动从镇国公府夏家开始。

    她愿意放了那些来路不正的、超出规制的奴隶;也愿意放弃那些多占的土地,也支持宽待百姓,甚至可以补缴二十年的地税充实国库……

    但免税,不行。

    免税五年,大臣的俸禄都发不来了。

    兵部的武器、棉衣、药物、军饷……,更是得不到保证。

    虽然军队的粮食供应将得到充分保障。

    毕竟不交税,百姓余粮多,商家收到的粮食就多,商家手中有粮食,那自然是愿意把粮食运到边境,用粮食换盐引谋取暴利的。

    可是养军队,从来不单单是只需要粮食啊!

    夏妍觉得王鹤亭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天真,真是枉居高位。

    祁峟更了解王鹤亭,知道他不是那样武断空想的人,遂皱着眉头问了句,“若免税五年,朝廷如何运营?”

    王鹤亭果然留了一手,他道:“陛下已经占领了南越,南越商业繁盛,港口众多,陛下不仿效仿南越,对商业征税,对商品征税。”

    夏妍本欲出口驳斥,但她想了一想,觉得此举精妙。

    对商业征税、对商品征税,最成功的例子不就是对盐茶收税吗?

    商户凭引换得茶盐,每卖出一批茶盐,就要向户部交税。

    因为茶盐定向发行,每一批茶盐都能追查到具体位置,商家想逃税都难。

    且因为盐茶利润高,逃税惩罚大,商户们很是自觉,根本没有逃税的歪心。

    夏妍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

    若是挑选出跟茶盐一样,产量少利润高,买卖又很公开透明的商品出来,对它们征税,那有了这笔钱,对农户免税五年,也就不成问题了。

    她也知道大祁立国一百余年,这些年里,朝廷总是不余遗力地压榨农民,她知道农户辛苦,若是有机会,她愿意减轻农民的苦。

    祁峟显然跟她想到了一处。

    但祁峟跟她想法又不一样,祁峟的重点落在了南越上。

    起先因为他对外国商品不感兴趣,也就没把南越这片土地放在心上,甚至想着用南越跟狄人谈生意,把北境等地和平赎买回来。

    但现下……

    他突然无师自通地意识到港口的重要性。

    什么是港口,外国的商品在此处上岸,国内的商品自此处上船。甭管商家做什么生意,只要是做生意的,那都绕不开港口。

    只要在商品上岸上船时统一核查、统一收税,那钱不就来了吗?

    祁峟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

    可他再一细想,又觉得此举问题甚大。

    那大家买卖的商品不一样,收税的比例又该如何确立呢?

    商品囤积在码头,没有变卖成钱,收税难道要征收实物税吗?

    实物有什么用,他对买卖真没兴趣。

    祁峟眉头微拧。

    他现下就感觉有好吃的吊在眼前,他很馋,想吃这口饭,却又吃不到嘴,只能眼巴巴看着。

    烦。

    心烦意乱。

    祁峟暴躁地挼了下披散的头发,冲着王鹤亭问道:“爱卿可还有想法?”

    “暂无。”

    “成,你把帛书留下,孤在看看。”

    “唯。”

    小柚子从崔海河手中接过帛书,恭敬地递给祁峟,祁峟瞥了眼字迹端正的帛书,双手拎了起来,他懒懒地看了一眼,心里只觉烦躁更甚。

    他明明有一堆的事情想做,眼下却连最小的一桩事都做不好。

    他也不算毫无大臣,也不算毫无军队,更谈不上毫无民心。

    可他想做什么事,就必须全方面考虑周到。

    在他下发决策前,他必须预测可能发生的后果。

    祁峟想着,世间的事情若单纯只分是非对错就好了,那他做决策的时候,就像是做单选题。

    随便蒙一个,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蒙到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

    可是世事从来不是单选题,他面临的选择从来不止两个,他收获的答案既不会绝对正确也不会绝对错误。

    祁峟莫名松了口气。

    世事复杂些也好,那他就算乱选,也不会错得离谱。

    他有任意做决策的实力,也有随意做选择的理由。

    哪怕他真的亡了国,后人骂他的时候,也会换个角度为他开脱。

    祁峟心里放松了些。

    他闲闲地睨了眼诸位大臣,声音从容,“关于免除农税,征收商税一事,众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众臣交换了眼色,俱是沉默。

    夏妍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她微微弯腰,声音清冷且坚定,“臣以为此举可行。”

    “但需要事先商议清楚。”

    祁峟对夏妍的勇敢满意,他赞许地点头,“爱卿所言有理。”

    夏妍自称臣,不要‘太后’的体面和束缚,那祁峟自然愿意与她君臣相称。

    祁峟环视四周,无惧众臣眼中的斥责,继续道:“众卿若有什么想法,直言无妨。”

    “朕不以议事罪人。”

    祁峟这话说得文雅,可是没人搭理他。

    大家都知道此时站出来,不论说什么,都是给陛下面子,可是,枪打出头鸟。

    只要有人站出来,便默认那个人站在了陛下那端,站在了分地放奴的那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