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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言以对。好吧,他开心就好。

    过了几日是清明,我又想到了萧寻。

    和傅熙成婚以后,我就再没出过皇宫。感觉没脸见世界,我这个周家的叛徒。

    清明那天早上,我穿着

    素衣,不簪发饰,坐着马车出宫,去了安宁寺。

    在寺里,我与圆通住持聊了一会儿,然后在绵延的诵经声中,为萧寻上了一炷香。

    「住持,有时我总有种感觉,萧寻还活在我身边,他只是换了个身份,比如,他变成了傅熙。」

    住持笑着摇摇头:「公主,贫僧还在镇月宫给您送饭那些年,天天与萧寻照面,萧寻长什么样,贫僧比您都清楚。论身形、背影,您的夫君确实与萧寻相似,但论长相,并没有相似之处。」

    「那……会不会是萧寻易容了呢?」

    住持叹了口气:「公主,您是当局者迷吗?贫僧这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萧寻和傅熙,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是啊,他们太不同了。萧寻青涩、纯净,傅熙温柔、腹黑。萧寻写的一手簪花小楷,傅熙的字龙飞凤舞。我和萧寻喜欢聊的话题,傅熙都不感兴趣,我俩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傅熙不可能是萧寻。那真是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又为萧寻燃上一炷香。

    这时,傅熙居然赶来了。

    他大步流星、面容严肃,如临大敌。

    「公主,听说你要削发出家?」

    我:「……?」

    他挡在我和圆通住持之间,与圆通住持横眉冷对,好像这老和尚要把他媳妇儿从尘世抢走似的。

    圆通住持摸摸自个儿的光头,憨憨一笑,双手合十地给大皇子行了个礼,溜烟了。

    回宫的马车上,我俩开诚布公。

    「我逗你玩的,我没打算纳侧妃。」

    「我也逗你玩的,我没打算剃度出家。」

    「你给谁上香呢?」

    「萧寻。」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这是第一次,我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不是在说梦话时,也不是在欢乐忘情时。

    他表现得非常淡定:「我不跟死人一般计较。但是,你不可以剃头发,你的头发那么好看,你要是把它剃了,我真的会生气。」

    「好吧……」他的点好奇怪。

    然后我们就和好如初了。我也不再隐瞒对萧寻的感情,他也宽宏大量地容忍了我的过去。

    要这么看,他确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夫君。

    可我依然爱不上他。

    萧寻已经耗尽了我这一生的情,透支了我爱的能力。尽管我还那么年轻。

    有时我多么希望,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傅熙宽容地顺着我,专心地宠着我,耐心地等着我。

    这算爱吗?他爱我吗?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亡国女、丧家犬,寄人篱下,没有惊艳的美貌,也没有乖巧的个性。

    而傅熙,又凭什么对我一往情深?

    我问过他:「为何对我这么好,你爱我吗?」

    他反问:「你猜呢?」

    我才懒得猜。我不在乎。

    五、

    直到我们成婚三周年,花前月下,他问我:「三年了,公主还是没有爱上我吗?」

    我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他依旧大度地说没关系,他可以等。

    半夜我醒了,发现他没有睡,靠在窗边饮酒。他以前从不喝酒。

    摇曳的烛火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他的目光投向我这边,他在紧紧地注视我。

    他那一刻的眼神阴冷如寒冰,令我毛骨悚然。

    我处在黑暗里,他看不见我已经醒了。平日里温柔的伪装卸掉,他的真实情感从眼里毫无保留地流泻出来,汹涌澎湃。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又变回枕边深情款款的夫君。替我掖好被子,摸一摸我的脸蛋儿:「你多睡会儿,我去早朝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他回过身来:「怎么啦?不舍得我了?」

    「和离吧。」我平淡地说,嗓音里还带着晨起的困意。

    今天,是我们成婚第四年的第一天。这日子我突然就不想过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一想到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朝夕相伴直到人生尽头,我就好绝望啊。

    他眉头微微一紧,很快地又舒展开,笑道:「还说梦话呢?喝点儿绿豆汤,醒醒神。我去上朝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穿着朝服,四爪金龙,威严高贵。我第一次觉得,这个背影和萧寻一点儿也不像。

    中午他回来,我把一张和离书放在他面前。其实我不太会写这种文书,前两天雨城翁主正巧刚刚和离,我临时把她的和离书借来抄了一遍,除了落

    款,只字未改。懒得改。

    对于他,我真的敷衍到了极致。

    他认真地望了我许久,才低头去看那张和离书。

    「夫妻不和,日夜争吵不休?」他念着和离书上的话,疑惑道,「我们有争吵过吗?」

    「那倒没有,忽略这一条。」雨城翁主确是和前任驸马天天吵架,闹得鸡飞狗跳。我抄的时候忘改了。

    「阳衰不举,难享床笫之欢?」

    他这次不是疑惑,而是震惊了。

    啊,尴尬。我扶额。